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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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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7 17:22:06
第二百八十章 她的風騷他的無奈

      本來眾少年在聽她提到“太子”兩字時,神色有點怏怏,不過等她把話說完,特別是那“採選”兩字一出,他們又神情激動,熱血沸騰起來。

  一少年壓住亢奮的,幾欲脫腔而出的心,小聲地說道:“盧文你有何高見?”

  盧縈笑吟吟地說道:“這次採選,說是有專門地採選官。這個採選官呢,盧文已退出朝堂,自是求不到。不過諸位不同啊。”

  在眾少年雙眼越來越亮中,盧縈以一種誘惑的語氣說道:“要是咱們的人當了這採選官。咱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走遍各州,看遍天下美人……”

  眾少年的心砰砰跳動起來,連耿六這個心都被盧縈吸去了的,這時也激動起來。

  他們這些人平素稱王稱霸,卻因洛陽這地方官多權貴多王 ​​侯多,一不小心便衝撞了什麼人,所以平素不但百般注意,出入之時,也老被長者教訓提點,因此備感壓抑。要是能當這個採選官,不但可以名正言順地出洛陽玩耍,可以到離天子遠的地方當王當霸,還可以看盡美色,享盡艷福……更重要的是,盧縈這個建議可行性十分高。家族中的那些長者,在知道他們是去給太子選美人後,肯定不會過於反對!

  一時之間,眾少年坐不住了。

  看到他們這火急火燎的樣子,盧縈笑吟吟地說道:“諸位,這為太子分憂的事何等重要?你們還在這裡耽擱什麼?”

  她的話一落,眾少年亂七八糟地向她行禮道別,一個個急步轉出,轉眼間,剛才還熱鬧喧嘩的院落,重新變得空空如也。

  他們一走,盧縈頭也不回地笑吟吟地說道:“來人。”

  幾個護衛來到她身後。

  盧縈高興地說道:“我整天忙來忙去,都沒有好好地玩去了。走,咱們上街去。”

  眾護衛朝身著大紅袍服,連那些紈絝子弟也給迷得一怔的盧縈望了一眼,好一會才應道:“是。”

  只是這個“是”字說出的同時,有人悄悄地離了開去,不一會,便有一個人影飛快地奔向太子府。

  劉疆今天有點空閒,此刻恰好在書房中忙活。一陣腳步聲響,一個護衛向他遞來了一張紙帛。

  看到劉疆一展開紙條,便騰地站起,站在那裡咬牙切齒的黑著臉喘氣,郭允嚇了一跳,他連忙湊上前問道:“主公,發生了什麼事?”

  劉疆冷笑一聲,把手中的紙帛遞給了郭允。

  郭允低頭一看,匆匆掃了一遍後,他啊哈一聲笑了出來,“就知道她聽到這消息會鬧……只是我沒有想到,她是這個鬧法。”

  他高興地拿著那紙條,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後,笑瞇瞇地說道:“慫恿耿軒等人去給你當選秀官,那樣選上來的美人,分明已打上了各派系的印記,主公你敢親近嗎?想來那時主公執意不理她們,東宮的那些老臣們也不會說什麼……畢竟這陰氏一派選上來的美人,明擺是給主公添堵不是?”

  說到這裡,他嘖嘖幾聲,又道:“盧文穿紅袍我好似見過啊,真的就俊成這樣?令得道路都堵塞了,還有小姑圍著尖叫追趕?這種盛況,我竟是無緣一見,實在可惜。”

  他越說,劉疆的臉色越黑,終於,郭允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把紙條放在几上後,盯著它又瞅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心癢地朝著劉疆說道:“主公,盧文那廝太過份了!她意圖擾亂採選也就罷了,怎麼還能穿得這麼風騷地上街勾得眾人來看呢,她這不明擺是報復來著嗎?主公,這廝真是一天沒治,就皮癢可惡,不行,你得馬上把她叫過來,好好敲打敲打她!這次一定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害怕!”

  劉疆這次處於沉怒當中,便沒有注意到郭允在挑拔離間。喘息了一會,他咬牙說道:“去,讓她馬上過來見孤!”看來真是又給氣得狠了,連'孤'字都出來了。

  郭允響亮地應了一聲“是”,興沖沖地跑出了書房。

  一直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的執五也跟著走了出來,他來到忙著下令的郭允身後,等幾個護衛奉令離開後,執五低聲問道:“老郭,你這是怎麼回事?盧文是咱們的主母,你這麼煽風點火的做什麼?”頓了頓,他又自言自語道:“不過咱們這主母,那酸勁確實過大……”

  他的聲音還沒有落下,郭允咬牙切齒的怨恨不已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可知道,我有多久沒有碰過我府中的女人了?”

  他磨著牙,陰森森地說道:“自從那次在長安時,她讓一個醜婦啃了我幾下後,我原本最愛的是女人的大胸脯,可我現在,一看到那抖動的胸就想吐!”這個執五是知道的,郭允的後院妻妾,都是大胸脯的女子,他就好這一口。

  在執五嘴角一抽時,郭允悲憤填膺地咬牙說道:“我堂堂郭家郎君,如今到青樓去,找的居然都是平胸女子了,如此奇恥大辱啊……我總有一天,要讓她盧文聽到我郭允的名字,便再也笑不出來!”

  劉疆派出的護衛,不一會功夫便回來了,看著他們身後空蕩蕩的,正嘻笑著的郭允蹙起了眉,沒好氣地問道:“讓你們請盧文的,她呢?”

  眾護衛還沒有回答,劉疆的聲音也從後面不耐煩地傳來,“盧文怎麼沒來?”

  一護衛上前,他朝著劉疆深深一揖後,沉聲說道:“盧文郎君說,他現在已是一介白衣,實是愧見太子殿下。他又說,美人盛情難卻,他先與她們約好了泛舟於青湖,共享這湖山美景,沒空過來!”

  ……

  安靜中,劉疆冷冷說道:“她說她沒空過來?”

  “……是。”

  “很好!”

  見劉疆氣得臉都青了,一側的郭允嘆道:“採選之令才下,她怎麼就氣成這樣子了?這主公的美人們還沒有個影兒呢。她自己已在美人們的陪伴下游湖去了。主公,主母如此不馴,這可怎辦是好?”聲音中真是充滿了森森地擔憂。

  頓了頓,郭允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聽說剛才盧文一襲紅袍披髮上得街道中,不但滿街小姑睹之同醉,便是少年郎,失魂落魄的也比比皆是。哎,她今天與眾美人一道遊湖,也不知採選好的美人來洛陽之日,她會不會與眾少年同去遊湖……”

  他的聲音還沒有落下,便滿意地聽到了劉疆的磨牙聲。

  執五朝他看了一眼,也想道:是啊,沒有想到盧文在主公面前,竟變得如此不馴了。

  ……盧縈肯定沒有想到,她一個回復,會令得劉疆身側憂傷的臣子,又多了這麼一個。

  一切還真給郭允猜中了。一襲紅袍,俊美得奪人心魄的盧文,在風風光光的與美人們遊了三天湖後,在第四天時,居然應了少年們的約!

  劉疆暴跳如雷,奈何他召令盧縈前來,盧縈偏是不肯,他自己好不容易去了一次,卻又沒有逮到盧縈的人。

  在氣了幾天后,恰逢眾紈絝子弟各憑門道,積極求取那採選官一職的事傳到了陛下殿前。當下,劉疆站了出來,他向皇帝說,他前陣子赴滇之時,被流箭誤傷,雖然早已痊癒,卻時有腰痛之疾,於女色上需要克制。然後他又說道,既然陛下旨意已發,不如把採選來的美人全部放入宮中,不止是他,還請父皇親自過目,給他們這些兄弟每人挑幾個……

  劉疆這話一出,在令得大臣們連連附合叫好時,后宮中的人卻坐不住了。

  於是,連續幾夜的枕邊風一吹,劉秀再度下令,說是北方劉揚之亂未平,此時不宜擾民,所以,先前採選的命令廢除。這時的他,渾然忘記了,在剛準備給劉疆採選美人時,想的還是通過此舉,給南方的百姓造成天下繁盛昌榮之勢,也讓天下的百姓知道他這個父皇雖然廢掉了郭皇后,對太子,還是一如既往地看重和愛惜的……

  劉疆背了個“不知是真不好女色還是這次滇地受傷後導致身體不行”的名聲服了軟後,盧縈也服軟了。在得知採選取消的同時,她也拒絕了新的邀約者,安安份份地在清老那里呆半天,然一又到醉夢樓去編半天舞,到了晚間,也不和耿六等人去青樓喝酒,左擁美人右抱美酒什麼的,真是老實本份得不得了。

  只是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每天忙到很晚,大多數甚至就宿在清老那,害得劉疆派去找她的人,逮了幾次都落了空!

  只是她不知道,當她變老實規矩,不再沾花惹草的行徑傳入太子府時,劉疆突然由鬱怒變成了憂傷,
這一天,他撫著額,朝著郭允苦笑地說道:“盧氏如此,孤真不知孤威風何在!”

  郭允當時是笑嘻嘻地回了句,“主公,你的威風其實很早以前就沒了,只是你自己一直不肯承認罷了……”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話一說完馬上逃之夭夭,迅速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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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劉疆來“問罪”

       這一天,盧縈又是很晚才回到盧府。

  坐在書房中,她翻看護衛們定時送上來的暗報。看了一會,其中一道消息讓她凝了凝神。

  這消息是關於鄧青的,說是陰澈回來後的當天,便登門拜訪了鄧氏的長者,然後是今天,一直送到道觀修身養性的鄧青,給許下婚事。她給定到了豫州一縣,一個保守本份的讀書人家。當然,那人家在這朝堂中也是有深厚根基的,只不過鄧青要嫁的那一房,她的未來丈夫和公公小叔,都有迂腐古板,對女子要求極嚴,是只管教書育人編纂書籍,沒有擔任官職的規矩得近乎古板的人罷了。

  看來這就是陰澈給她的回復了。

  盧縈滿意地一笑,她自是知道,鄧青那樣的性子,嫁到那種事事規矩,要求嚴格,行事迂腐的人家後,簡直就是折了翅的鳥,關進籠子裡的獸,她那種還沒有追查個結果的猜測之語,是再也沒有機會張揚出來,還能拿出足夠取信於人的依倨……

  就在盧縈把案上的消息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又在後面寫起評價 ​​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那腳步聲她先是沒有在意。

  她現在處理的這些消息,有一些是來自劉疆的暗衛,自重回洛陽,盧縈又正式退出朝堂後,因這次事變,暗藏的力量被暴光了十之六七的劉疆,把他剩下的三四成隱秘力量,給交給了盧縈一成。

  在劉疆看來,世間事情難料難測,再加上盧縈確實才智過人,交點力量給她,也好擁有真正的自保能力。

  得到這些力量,盧縈很興奮也很認真的在管理,如現在,回來得這麼晚,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過目暗衛們收集來的資料。

  因忙得過於認真,她都沒有聽到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到房門吱呀一聲給推了開來。

  聽到推門聲,盧縈頭也不抬,說道:“把香撤了,送一蝶青雲糕來。”元娘不在,她可真是想像她親手做的青雲糕啊。因此,說完這話後,盧縈還順便吞了吞口水。

  進來的人沒有回應。

  他沒有回應,忙活著的盧縈,一轉眼也忘記了這個人……這就是暗衛力量太強大的不好之處了,要是以前,她怎麼會這麼不警惕?可現在正是因為知道自己被重重保護著,直可以敞著肚皮睡覺,所以盧縈也大大咧咧了。

  又忙了一陣後,盧縈突然嘆了一口氣,只見她毛筆一頓,垂下眸定定地看著信帛後,突然低語道:“也不知阿疆這會在幹嘛?睡著了沒?”

  她這話一出,“哼!”一個極為熟悉的輕哼聲在空寂的書房中陡然傳來!

  盧縈一驚,手中毛筆叭地掉到了地上,她慢慢抬頭,艱難地朝前看去。

  那個好整以暇地坐在塌上,身子微微後仰的身著玄金袍的俊美男人,可不正是劉疆?

  天,他這麼有存在感的人進來了,自己居然不知道?盧縈森森地反省起來。

  劉疆手中端著一盅酒,那酒盅正在他的掌心中慢慢轉動著。轉了兩圈後,劉疆淡淡說道:“盧氏,你是爬過來,還是孤來請你?”

  盧縈唇顫了一下,突然軟綿綿地說道:“都不好,阿縈喜歡阿疆抱著過去……”

  劉疆:“……”

  他閉上了眼睛。

  直過了一會,他才低沉的命令道:“脫了衣裳!”

  盧縈好不扭捏,她紅著臉羞澀地半低著頭,吭吭哧哧半晌才說道:“可是,這樣的話,你的阿縈會害羞的呢!”

  說完這句,她悄悄抬頭看他,見劉疆黑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冷漠之極地瞪著他,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不由長嘆一聲。

  嘆息聲中,盧縈慢慢的,姿態極為優美地解著裳。

  她輕輕抽去自己的腰帶,隨著下裳滑落於地,她裸著一雙光潔白嫩的大腿慢慢走出兩步,然後,素白的手優美地解向上裳。

  上裳她解得甚慢,甚慢……

  劉疆一直冷眼瞪著她,不言不語也沒有好臉色。饒是盧縈解裳的時候扭著腰,眸光顧盼如波,露出的玉臂玉腿粉光致致,他也絲毫不為其所動。

  終於,隨著上裳滑落,盧縈的身上只著一件薄薄的中衣了。

  她伸出玉手,緩緩把中衣也脫下,然後,扯向緊緊包著胸脯的白布……

  劉疆還是盯著她,面無表情,鎮定自若得宛如柳下惠。

  而隨著盧縈身上的那塊白布也飄然落地,光裸美麗的她一絲不掛地出現在劉疆眼前時,他還是眼睛也不眨一下,這般冷冷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

  極為陡然的,盧縈一撲而上,她光裸的身子結結實實地撞上劉疆,直撞到他砰地一聲摔落在地,直撞到他的腦袋在地板上磕了一下發出一聲悶哼,直接得衣冠凜然,宛如高倨朝堂的太子劉疆,一下子頭髮也散了,衣裳也亂了,由尊貴至極變成了狼狽不堪,她才老老實實地壓在他身上,不再扭著他翻滾。

  被盧縈壓在地板上,劉疆氣得臉色發黑,而他的後腦殼給重重磕了一下,直到現在還悶痛難當,也讓他眼睛冒火。可這所有的發黑也罷,冒火也罷,在對上坐在自己身上的光裸心上人時,卻在迅速地消彌一盡,不知不覺中,他喉結滾動了幾下。

  仰頭看著她,劉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閉上眼睛,不去瞧盧縈那笑得狡猾得意的臉!

  這時,光著身子跨坐在他身上的盧縈,卻是突然伸手,只見她一邊用力地扯著他的衣襟,一邊挑眉笑得好不優雅,“阿疆,你這次來時,身邊沒有帶多餘的衣裳吧?不好意思,我這裡好像也沒有給你備裳呢……我說,我要是在這裡把你的衣裳都撕碎了,然後讓郭允那廝親自幫你把衣裳送來。你說他會不會乖乖聽話?還是會趁機攔著眾人,便這樣讓主公在我屋子裡裸上幾天?”

  盧縈說話之際,她雙手用力,只聽得“滋”地一聲,劉疆的衣襟已被她強行撕裂,好好的一件玄金袍,頓時給毀了!

  剛剛被她的美色給誘得火氣大消的劉疆,這下臉色又黑得像墨了,他氣得倒仰:她這麼無法無天,自己來給她一個教訓,倒是反過來被她威脅起來了?

  就在他氣得薄唇緊抿時,突然的,盧縈光滑的身子像蛇一樣滑入他的懷中,而她的香唇也啄上了他的唇。在她的舌尖勾畫著他的唇線時,她的舌頭擠披他的牙齒,在他的口腔中逗弄時,劉疆聽到盧縈低啞中帶著絲絲靡蕩的聲音喘息著傳來,“阿疆……”

  劉疆自是不理她。

  盧縈卻深深淺淺地吻住他,呢喃道:“阿疆,我們有多少時日沒有見面了。我甚是想你,你想我麼?我也渴你了,你渴我麼?”

  這話恁地溫軟,劉疆心中一盪,情不自禁地扳低她的頭迎上這吻時,猛然“滋——”的一聲,長長的,衣帛碎裂的聲音清徹地傳來。竟是盧縈在柔媚地迷惑他的同時,把他的外裳撕成帛片!

  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在他懷中滑動的盧縈昂起頭後那清脆的命令道:“告訴眾護衛,主公在這裡留宿,他們可以退了。”

  “是!”隨著外面的人乾脆地離去,劉疆才黑著臉想道:她好大的膽子,竟敢戲弄於我?這也就罷了,她還把自己的人都給趕走了!她撕了自己的衣服,又趕走自己的屬下,難道真想把自己關押起來?

  他剛感到憤然,陡然的,盧縈頭一昂,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喉嚨。

  劉疆陡然吃痛,眉頭剛剛一蹙,還沒有開口,光滑滑抱著他的盧縈,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風流倜侃,永遠鎮定從容的盧縈,什麼時候有過這麼哭得聲音嘹亮宛若孩童的時候?看著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驚天動地的心上人,劉疆蹙著眉頭,不知不覺中摟著她光滑的腰肢,壓下聲音,溫柔地問道:“怎麼好好地又哭起來了?”

  盧縈哭聲更響亮了,她摟著他的頸,一邊把眼淚鼻涕全部抹在他的身上,一邊打著呃抽嗒道:“我,我還妾身未明,又,又跌落到風月中了,你居然還採選美人,嗚嗚……你居然還向天下間採選美人!”

  一席話還沒有說完,盧縈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劉疆低著頭看著盧縈。

  疼惜地看著她,她不說這話,他還不覺得自己不對,而她現在這麼一說,他還真覺得自己不好了。

  她本來混得風風光光,不但成為朝中顯要,還將成為范陽盧氏的族長。可為了他,她全部棄了。

  棄了也就棄了,她畢竟是女子身,那些東西她都不可能長久享用。

  可問題是,她棄得毫不猶豫,棄下之後,又為了救他,出盡陰毒之策,不管不顧地給她自己戴了一個“陰謀家”“陰狠之人”的帽子。

  現在,他還是太子,可她這麼喜歡堂而皇之,喜歡被人仰視的人,卻為了保護他和她自己,不得不激流勇流,成了風月場中之人。

  想她這個時候,應該是惶恐不安,是需要他的溫柔和肯定的,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鬧出採選一事,分明有始亂終棄之嫌。

  這事不能想,一想,劉疆竟覺得盧縈沒錯,她啥錯也沒有,她打扮得那麼風騷,簡直令得一城空巷的勾男搭女沒有錯,她在自己傳召時不理不睬也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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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7 17:28:38
第二百八十二章 劉疆氣極

       劉疆暗嘆一聲,他決定暫時拋開與她算帳一事。

  當下,他身子一番,把光溜溜的盧縈壓在地板上,幸好現在殘暑猶存,天氣熱得狠,也不擔心她會生病。

  壓著盧縈後,他撫著她冷峭的眉眼,撫著這個哭得臉上髒兮兮的女人,低沉地說道:“你惱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當時沒有推拒,是另有盤算。再說,我的屬下們不是都叫你主母了嗎?我劉疆的妻位,除了你,還有敢拿得起?”

  聽著他這一番溫言軟語,把腦袋直朝他懷中鑽去的盧縈停止了抽噎,她聲音沙啞地說道:“真的?”

  劉疆聽她語氣和緩了,心下歡喜,便應道:“恩。”

  盧縈的腦袋還在向他懷中鑽去,半晌後,她微帶羞澀地說道:“阿疆,屏風後有一塌……你抱我過去。”聲音極輕極綿極撩人,任是神仙聽了也心動。劉疆心頭一酥,連忙站起抱著盧縈大步走向屏風後…

  事情傳到郭允耳中時,已是第二天。

  郭允瞪著那護衛,“給主公送衣裳去?”

  “是!”

  “唔——這樣值得想想。”郭允摸著下巴,他樂滋滋地在房中轉了一圈後,猛然轉頭, “你說,要是我找個什麼藉口,送衣裳的人遲到那麼二三天,會發生什麼事?”

  那護衛低著頭嚴肅地回道:“郎君知道頭兒你會這麼想,他要我回答,如果這樣的話,那主公被朝野笑話'身體不行'所堆積的怒火,以及所有本來準備發洩到郎君她身上去的,都會轉而發洩到頭兒你身上。所以,你如果這樣做,她會非常非常高興。”

  郭允臉一黑。

  他哼一聲,嘀咕道:“主公真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去的時候那麼大火,結果沒有懲罰人不說,自己衣裳還被撕爛了,給光著身子困在書房哪裡也走不了,最後還由著那個女人跳來跳去,竟敢對著他最忠心耿耿,最善良厚道的屬下指三罵四,還那麼囂張的又是威脅又是嘲諷的!”

  他越說,那個低著頭的護衛臉色越是發黑,等到郭允牢騷完了,恩賜地揮了揮手,讓人送來一套劉疆的衣裳,再吩咐著怎麼把劉疆不被人注意的從盧縈房中弄出時,那護衛才鬆了一口氣,想道:依我看來,這盧文也好,郭允也好,都要好好懲治一番,最後給關上個半年一年的壓壓性!有他們在,殿下真的沒有威嚴了。

  盧縈之所以逼著郭允趕緊把劉疆接走,是因為他困在房中時,她也不得不在房中陪著啊!給他折騰得腳輕手軟起不了塌是小事,那劉疆每次一看到他被撕破的衣袍,便會想到盧縈對他的種種不馴之處,然後又會把她壓在那裡欺負一番。

  所以到得後來,盧縈是巴不得他馬上離開了。她欲哭無淚地想著,如果劉疆再不走,她都想弒夫了……陪一個精力旺盛又強悍過人,還手段狠辣心腸完全黑化的夫君困在斗室中,那日子不是人過的啊啊啊啊!!

  最後劉疆得了衣裳,在護衛地陪伴下威嚴地走出時,突然止步,回過頭來朝盧縈看了一眼,然後再坐上了馬車。

  直到劉疆的馬車駛出良久,軟倒在地上的盧縈才被婢女們扶起,示意她們給她捶著腰,盧縈眼中都冒出一泡淚來了:他那一眼是什麼意思?是警告她,這事不算完嗎?淚,她都給折騰成這樣了,他還更火大……這男人,怎麼就這麼難搞定?

  盧縈直休息了五六天后,才又生龍活虎地出現在清老的住處和醉夢樓中。

  而這時,派出平定劉揚叛亂的耿家軍終於有了第一份捷報傳來,雖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勝利,可是洛陽人還是歡欣鼓舞著。

  洛陽人越是為勝利歡喜,劉疆和郭后這個靠著真定王勢力而起家的母子倆,便越是處境難堪。因為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張笑臉,似乎都在指責他們,或是嘲諷他們。

  這境況,讓劉疆十分惱火,於是,那些暗示劉揚叛亂是皇帝劉秀為了扶陰氏母子上位的毒計地傳言,再次在洛陽城中悄悄擴散。

  這個傳言,輕易地扳回了劉疆和郭氏眾人的頹勢,進而,儒士秀才間的閒言閒語,開始在支持劉疆這個太子和陰氏這個賢後之間搖擺。

  這些傳言,盧縈一清二楚,她也越發加緊了她對醉夢樓的編演工作。

  這一日,是個難得的晴日,編演工作告一段落的盧縈,大步走出了醉夢樓。她一邊走一邊問道:“都出發了?”

  醉夢樓的管事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回道:“出發了。剛才常日禪派人來問,說是郎君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

  盧縈站住,她沉吟了一會,道:“也沒什麼吩咐,你再去慎重地告訴他們一遍,便是非耗費三年五年,只要能很好地完成我地交待,等他們回歸洛陽之日,太子殿下定然會有厚賞。”

  “是。”

  目送著那護衛離開,盧縈垂了垂眸,微笑起來。

  她這一陣子,都在忙這件事。

  她先是幫助這些醉夢樓的人,令得他們不但在長江兩岸艷幟高張,也讓他們可以在黃河兩岸通行無阻,而做為代價,他們在每一個地方的青樓中,或者是艷船上,必須每隔十天,便表演一場為劉疆歌功頌德的舞曲。

  而盧縈這陣子忙來忙去,便是在忙那個舞曲。她寫下之後,又集中了醉夢樓中最優秀的舞伎,指導他們排演。

  而這舞曲,共有五場,一場是太子智勝黑龍水匪,一場是太子挖寶,一場是太子夜訪大儒,以誠感動大盜,一場是太子滇地收服蠻夷,一場是太子與某個破落戶的女兒的癡情絕戀……

  別看這些題目簡單,光憑著靠一場舞,便完全地表達出一個故事就已是了不得的創意,再加上盧縈所思所想著實新奇。所以,她編出的這五場舞,看到的人無不讚歎感懷。

  在盧縈想來,當這五場舞在天下各大城池中流傳唱響,直到某一天傳入洛陽時,劉疆這個英偉睿智,高大又重情的太子形像,已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而這,便是盧縈為劉疆佈置的後路之一,收服民心!成為名動天下的英明儲君!

  事實上,盧縈的這些安排,別人還防得住,當天就傳到了劉疆耳中。

  此刻,劉疆正瞪著几案上的,盧縈所編的舞曲辭賦在發呆。

  直了好一會,他抿了一會唇後,沉聲問道:“那幾曲也就罷了。孤不知道,孤什麼時候竟對那個破落戶的女兒痴迷不悔,還發誓要與她同生共死了?”

  他這話不說也罷,一說出,郭允執五等人都抬眼盯了他一眼,閉緊唇就是不回話!一個個心裡在想著:難道不是?

  劉疆卻臉色越來越黑,他又冷笑著,敲擊著紙帛上的一句說道:“還有這裡,”他念了起來,“'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聽說這段剛寫出來時,醉夢樓中眾人是強烈不滿的,直到群起而反對,盧文才悶悶不樂地刪了?刪了之後還因此鬧了幾天情緒,把自己關在房裡都不待見這些反對的人?我倒想問問她,我堂堂太子,怎麼就對著一個少年說什麼,那披著頭髮的少年郎,和我是天生的一雙,到死,我發誓也不會改變我的主張這樣的話了?”

  在劉疆地磨牙聲中,執五等人的頭更低了。只有郭允唇動了動,可那句“主公你還真有這個意思”的話,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劉疆實是越想越氣,越想越氣,他負著手在原地轉了一圈後,沉怒地低喝道:“這個盧氏,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上一次,孤還想著她剛為了孤歷劫歸來,不忍對她施以懲罰,現在,她翻到孤的頭上胡作非為不算,還想令得天下人都知道孤是個懼內的?”

  四下卻是更安靜了。

  劉疆的踱步聲越來越急,他一張臉都要黑得滴出墨來了。

  郭允在旁小心地看了又看,砸巴了一下嘴更要說些什麼,執五卻輕輕地捅了捅他手臂,令得他閉上了嘴。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轉眼間,一個護衛走了進來,朝著劉疆低頭稟道:“殿下,您母親在知道盧文忠義護主後,剛才派人宣他入宮。”因郭氏當了皇后多年,這一下子突然被廢,眾人還無法適應,也不願意喚她的新身份,便以'您母親'代替。

  本來,郭氏是給關了起來的,不過從劉疆回來後,皇帝便把對她的管制放鬆了,除了不許出宮外,她其餘的權利與一般嬪妃一般無二,這麼想見一個人,努力一下,也能召進宮去。

  劉疆一怔,他蹙眉問道:“母親跟她說了什麼?”

  那護衛說道:“您母親與盧文說了交談了約一刻鐘後,聽到盧文還沒有娶婦,便想做媒。”

  一句話令得劉疆臉色大變後,那護衛繼續說道:“幸好她老人家後來反應過來,便說自己已經失勢,已介紹不了好小姑給盧文。”

  劉疆聽到這裡,點了點頭,恩了一聲。

  這時,那護衛又道:“在盧文要走時,您母親一口氣送給了他十個宮婢,盧文全收了。”

  劉疆:“……”

  郭允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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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盧文懷孕了?

 直過了一會,劉疆才冷笑道:“她就那麼飢渴?十個都收了?”

  那護衛被他的怒形於色給嚇得噤若寒蟬,直過了一會,才輕聲回道:“當時她老人家執意要送,盧文也是無奈。”

  劉疆咬牙重重地說道:“她盧文只要願意,還有無奈之下不得不收的事?”剛說到這裡,他驀然火從中來,便暴喝道:“退下去!”

  “是,是。”

  那護衛一退,劉疆便氣得在書房中轉起圈圈來。他轉了一會圈,猛然止步,轉過頭喘著氣瞪著郭允喝道:“說,孤應如何懲治於她?”

  郭允早就在等到這句話了,當下他歡樂地跳了起來,迭聲道:“主公,這個我有對策。她盧文不是最為善妒嗎?她院裡這下都有十三個美人了,你也回報回報,也收那麼幾個……”

  他的聲音剛落,劉疆便冷冷說道:“她剛為我百般謀劃,我就收女人傷她的心?”

  郭允話還沒有說完呢,聽到劉疆這話,不由一僵。他瞪著劉疆半晌,好半天才苦著臉說道:“除了這個,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讓盧文真傷心的。”

  再一次,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劉疆便冷笑道: “我要她真傷心作甚?”

  郭允瞪得眼珠子都突了,終於,他雙手摀頭緊緊地閉上了嘴。

  這時,一側的執五輕聲說道:“主公勿怒,盧文她本是一婦人,收了那些美人也只是好玩。”

  劉疆再次冷笑,“她里外都屬於我,如此不守本份,孤還由著她不成?”

  一句話噎得執五也直了眼時,劉疆煩躁地一揮手,“拿著我側書房中那卷畫像遞給她,告訴她,這些都是陰后給我挑選的太子妃人選。如果她再胡鬧,我就擇了其中一人!”

  這話一出,郭允馬上應道:“是,下臣這就去傳迅。”說罷,恢復了精神的郭允,興沖沖地跑了出去。

  於是,郭允拿著一副卷冊出去,等傍晚時,他老老實實地載了十個美人離開了盧府。

  可盧縈就算散掉了那些美人,劉疆還是一肚子的火。

  只是,在他惱怒了兩天,奈何他對付盧縈的那些招數,不但從來不起什麼作用,還越是治她便令得她越是不怕他後,於內心深處,他也有點沒轍了。

  這一天,劉疆的案前,出現了一張紙帛。

  這紙帛只是薄薄的一張,上面只有一行字。字體秀氣,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所寫。

  可劉疆不知怎麼的,對上那行字便看了半天,盯著它時,他表情頗有點奇怪,似是期待,似是歡喜,也似是憂慮……這時刻,他的臉上哪裡還有半點兩日來的沉怒?那盯視紙條的眸光中,那柔情都要溢出來了。

  直過了一會,劉疆才啞聲說道:“壓下所有的事,讓所有人集合,前往三門峽。”

  三門峽那上下近百里,自從劉疆這次回到洛陽後,便一直重點治理那裡,因此,那一處現在已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內。

  郭允低頭,“是。”剛剛應了,他聽到劉疆問道:“執大他們還在三門峽吧?”

  “回主公,還在。”

  “甚好,去準備一下,馬上出發。 ”

  在郭允應了轉身出門時,他特意繞行了一段,終於看清了几案上的那一句話,“盧氏天癸向來準時,今次已推遲兩日未潮。”

  郭允一僵:難道說,盧縈懷孕了?

  他有點傻眼,一直到走出了書房,還呆呆愣愣的。看到執五也出來了,他向他湊了湊,伸肘捅了捅他的手,壓低聲音鬼崇地說道:“你能想像盧文懷孕嗎?”

  這話一出,執五也是一怔。他低下頭一本正經地尋思半晌後,搖了搖頭,“不能。”

  “是啊。”郭允摸著下巴,感慨地嘆道:“那麼強橫,那麼囂張,那麼走到哪裡都不忘記擺出風流倜儻的架式,隨時隨時都要向小姑們散發她的光芒的盧文,居然也會懷孕?蒼天,這世間真是太公平了。”說到這裡,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當下頭一仰,拍著大腿笑得前俯後仰起來。

  因他的笑聲實在有點寒摻,執五盯了他一眼後,悄悄提步迅速地離開了他。

  盧縈才從清老那裡歸來,便連人帶馬車地給劫到了一條船上。一下馬車,她便朝著站在船頭,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不放的劉疆嘆道:“我說主公,我很弱小的,你這樣劫人,會把我嚇壞的…… ”

  幾乎是她這句話一說完,劉疆便大步走到她面前,低著頭朝她打量一眼,他聲音溫緩,“嚇著了?”

  這是溫柔是不是?這是他在擔心是不是?

  盧縈悲嘆著想:如果不是自己這般聰慧絕頂之人,定然是聽不出他這話中的溫柔的。

  見他真是擔心,她搖了搖頭,嘀咕道:“我是那麼被嚇到的人嗎?”說罷,她朝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暗暗忖道:他這是怎麼了?看我的眼神這麼軟和,只是把我擄了擄,還來問我有沒有被嚇著……赫!這不應該是他的性格啊,難道,又有哪裡出問題了?

  在盧縈瞅著他直疑惑時,劉疆的大手一伸,已撈住她的小手,牽著她朝船艙中走去。

  說實在的,他的動作很輕柔,他把她帶到船艙,卻只是環著她透過窗口看外面浪流的舉止,也太讓人驚栗。盧縈想著,自己前不 ​​久才逼著他退了採選一事,還讓他背了那麼一個不好聽的名聲,然後前兩天又收了那麼多美人……這個時候,他應該對自己很嚴厲的警告,很殘酷地打壓啊,現在這般溫柔,這是怎麼回事?

  不對勁,很不對勁!

  恰好這時,一陣河風吹來,尋思來尋思去,越是尋思越是警惕不安的盧縈,給害怕得打了一個寒顫,可她這個寒顫剛打,劉疆已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摟在懷中低下頭看向她,目光關切地問道:“很冷?”

  盧縈牙齒叩叩了兩下,好半天才小心笑道:“不,不,不冷,一點也不冷。”

  大船在黑暗中飛速地行進,而隨著它的離開,聳立在黑暗中的洛陽城漸漸遠去。

  盧縈眼前是漸漸陷入黑暗中的浪潮,身子卻被劉疆緊緊擁在懷中,他鎖著她動作是那麼輕柔,低頭看向她的眼神是那麼多情,這輕柔,這多情,直令得盧縈越想越怕,於是,她的牙齒又叩叩起來。

  劉疆扭頭喚道:“拿一件外袍來。”

  “是。”

  把第三件外被披在盧縈身上,劉疆低頭看著她,蹙眉問道:“是不是身體不適?要不要看太醫?”

  “沒,沒,我很好。”盧縈牙齒叩叩兩聲,身上披了三件外袍,又被劉疆摟在懷中,身上熱得直淌汗,也令得劉疆看向她的眼神有點擔憂了。而他這種毫不掩飾地擔憂,再次令得盧縈牙齒叩叩相擊,身上發冷……

  站在外面,郭允看著外袍一件一件地送進去,雙眼都彎成了一線。

  執五走到他身邊,見他盯著船艙猛笑,板著臉說道:“主公不喜他人偷窺。”

  郭允鄙夷地看著他,壓低聲音說道:“你懂什麼?現在那小兩口正在暗中鬥著呢……你沒看到盧文那臉白得。主公也是,她越那樣他就越溫柔,衣裳不停地給她加,不停地說要請大夫,就是不返航。”不返航,也就沒有辦法就醫。所以那請太醫的話,純粹只是張口說說。

  郭允支起耳朵傾聽一會,瞇瞇樂道:“喲,得我上馬了。”

  說罷,他大步走了過去,朝著艙門板站臉嚴肅地說道:“主公,前方又來急報,執大在催問我等還有多久能到。”

  艙內劉疆一怔,他蹙直了眉頭時,盧縈已仰頭看著他,連聲說道:“我真沒病,不用回航去看太醫的。阿疆,加速行進吧。”

  劉疆摟著她,忍不住伸手摸著她 ​​的小腹,低下頭在她臉頰上親了親,低低說道:“好……不過你有任何不適,一定要跟我說。”

  “好的好的。”盧縈一邊沒口地應了,一邊眼珠子亂轉,想道:劉疆現在對我這溫柔態度,至少有五成是真的……這可太不對勁了!難道說,我終於大振妻綱,把他給制服了?

  剛想到這裡,她便被自己的想法噁心了一回:這制服劉疆談何容易,這樣漫漫長途才剛開始呢。她還想過等到七老八十時,身後的這個男人對上她時,時刻溫柔如此刻。

  客船行進飛快,第二天上午時,已出了洛河,進入了黃河河道。

  自從盧縈獻了策,令得皇帝消了廢去太子之意後,劉疆便發現,如其千方百計在十三州中百般經營,不如重點控制兩河。只要能把兩條水運命脈完全掌握在手,那這個天下,他也贏得了一半。

  所以,劉疆現在的著重點,都放在兩河河運之上。

  當大船來到三門天險附近時,已是晚間。

  大船早已把航速放緩,到得此時,四下安靜無聲,只有兩側的高山層林中,不時有不知名野獸的悲嘯聲傳來。那悲嘯聲混合在前方的湍急的水流嘩嘩聲中,給這天地之間,增添了一種難以言狀的熱鬧。

  盧縈走到艙外,她回頭看了看,朝著劉疆笑道:“這半天都沒有船過來呢。”

  劉疆“恩”了一聲,淡淡說道:“是他們阻住了。”

  他們阻住了?

  他們要做什麼事,怎麼會阻住船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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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另一種形式的婚禮

        盧縈警惕地瞪大眼,她小心地看著劉疆。可真是看,她越是覺得他對她是真溫柔,真關切……可就是這溫柔關切是真的,才不合理啊!他應該惱怒鬱悶,想要懲治她啊!

  不管盧縈如何胡思亂想,劉疆已站在船頭。黑暗中,甲板上被河風刮得獵獵作響的火把光中,他負著手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身形是如此沉凝,直如山岳。

  盧縈站在身後,這般看著劉疆的背影,突然間,她有一種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不管對世人如何,對她,他永遠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永遠都是!

  這感覺突如其來,對於盧縈這樣的人來說,這種近乎安全感的東西,應該是不存在的。世間男兒多薄倖,以她過人的六識,怎麼就對這個男人產生了這種可以說是不可思議的信任了?

  這時,負手立於風中的劉疆回過頭來,他淡淡命令道:“發信號吧!”

  “是。”回答的郭允。他走出幾步,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手勢。瞬時,一陣尖銳的古怪鳥啼破空而出,伴隨著這種種鳥啼的,還有突然變得燈火輝煌的大船!

  於這無邊的黑暗中,整條變得紅通通,彷彿都要燃燒起來的大船,瞬時點亮了整個天地!

  就在大船變得燈火通明的同時,突然間,從河道深處,從峽谷裡面,從山林之間,傳來了無數的呼哨聲。

  幾乎是突然間,天地間火把光大作,便如天上的群星掉落凡間,整個百里河道,都被火光塞滿,無數剛才都沒有出現過的船隻,如鬼影一樣突然出現在河道中。

  明明剛才還安靜如也的天地,這一眨眼間,就變得無比繁華熱鬧。而且這種熱鬧正以極快的速度在增加,天地間的火把正由繁星變成了漫地星河!

  盧縈站在船頭,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這時,一條快船以箭般的速度疾馳而來,它衝到大船旁邊後,兩邊的人同時出動,不一會便搭好了木板,然後十來個打扮各異的男女老少湧上了大船。

  他們走到劉疆面前,朝他行了一禮後,劉疆揮了揮手,道:“準備吧。”

  他的聲音一落,十幾人同時應了一聲是後,便向盧縈圍來。

  盧縈瞪大眼,怔怔地任由他們推著她進了艙。

  而一入艙門,這些人便各自忙活開來。一婦人把盧縈壓在几上,端過溫水給她淨起臉和手,另一婦人則解散了她的頭髮,開始細細梳理。

  在盧縈的臉上被她們抹淨時,另外十來個還在做準備。盧縈剛準備看去,一婦人捧起她的臉,客氣地笑道:“夫人,坐好了。”

  盧縈於是呆呆地坐好。

  那婦人從木盒上拿出幾根棉線,把它們繃直了彈了彈後,她朝著盧縈笑道:“夫人忍一忍,馬上就好了。”說罷,她用那棉線在盧縈的臉上絞了起來。

  這棉線絞臉時是有點微痛,盧縈蹙著眉傻傻地任她們擺佈著。剛把臉絞乾,一個婦人把她推著站起,然後,五六雙手放在她身上,轉眼間,盧縈便被解得赤條條了。

  盧縈這時終於紅了臉,她冷聲道:“這是幹嘛?”

  一老婦笑瞇瞇地說道:“夫人休要惱怒,這可是大喜事啊。”

  什麼大喜事?

  盧縈睜大眼,納悶地想道:半夜三更地來到這三門峽,跑到這船上,是有什麼大喜事?

  她雖是疑惑著,卻也不掙扎了,便任由她們吩咐,說是抬腿就抬腿,張臂就張臂。

  轉眼間,盧縈被換上了一個精緻華美的肚兜,披上了紅色的絲質中衣,套上了大紅的綢裳。

  她的頭髮被重新盤起,插上了鳳釵,臉上也被塗上了鉛粉,描上了胭脂,塗上了青黛。

  這些婦人做事相當麻利,不過轉眼,剛才還白衣翩翩俊美不凡的盧文,便變成了一個身著大紅裳服,美如天仙的新嫁娘!

  几上的銅鏡昏黃,盧縈瞟了一眼自己,也給驚呆了。

  不一會功夫,外面傳來聲音,“可弄好了?吉時已到。”

  “弄好了。”

  幾個婦人一邊應,一邊推著盧縈走了出來。

  劉疆站在艙外,聽到開門聲他回過頭來。一回頭,他便對上了雲鬢高聳,美得宛如仙娥的盧縈。

  這一看,他的目光直了。直過了一會,他才慢慢彎起眼,才任由一抹笑意在眼中流蕩。

  他大步朝盧縈走來,低下頭,他溫柔地看著她,笑道:“怎麼呆成這樣了?”

  盧縈傻傻地抬頭看著一襲大紅喜服,做新郎打扮的他,傻傻地問道:“今兒,我們大婚?”

  劉疆伸手撫上她外露的玉頸,凝視著她輕聲回道:“恩……現在非常時機,你我被人盯得太緊,你還只能做盧文,我就想,先與你在天地之間,在大河之上,在我的心腹之前拜過天地。等以後時機成熟了,再行正式的婚禮不遲。”

  盧縈唇哆嗦了一會,她傻傻地問道:“可是,可是有這麼急嗎?”

  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說,兩人相好了這麼久,有必要這個時候非要成這個婚,給她這個名份嗎?為什麼不能等到時機成熟了,再風光大婚?

  當下,劉疆垂下眸,他朝著她似笑非笑了一會,湊近她,低聲說道:“傻姑子,你不是一直擔心,咱們的長子會成為私生子嗎?有了今晚,你就是名正言順,也就不用擔心了。”

  可是,怎麼這會兒擔心起孩子的事來了?

  盧縈還是想不通,還是雙眼發直。

  劉疆搖了搖頭,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直過了良久,他才輕嘆道:“你呀……走吧,大夥都等得久了。”

  說罷,他牽著盧縈的手,緩步踱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燈火通明,盛裝的盧縈與劉疆一走出來,陡然的,四面八方,河道群山中,便齊刷刷地傳來一陣歡呼聲。歡呼聲中,只見這萬數万人同時齊刷刷一拜,向著劉疆,向著盧縈跪了下來。於是,整個天地間,無數的船隻中,如巨獸一樣駐立於黑暗中的山峰裡,齊刷刷地變得安靜,沉凝,而又說不出的嚴肅,漫天遍地,只有這烏漆漆的人頭,伴著那騰騰燃燒的火把光。本來歡呼聲驚天動地而來,這一下陡然安靜,陡然被數万人同時跪拜,驀然的,一向清冷的盧縈,手心滲出了汗水。

  面對著這黑鴉鴉一片,面對著這無邊無際的人影,劉疆低沉地命令道:“開始吧。”

  “是。”

  幾乎是劉疆的聲音一落,不在何時上了大船的兩列身穿宮裝的宮女遊貫而出。她們整齊地站在盧縈身側。

  然後,幾個頭髮鬍鬚均已雪白的長者走了出來。一個慈眉善目,與盧縈有過一面之緣,在洛陽聲望極高的大儒走上前來。

  他站到劉疆身側,目視佔據了整個河道的船隻上跪伏的眾人,提著聲音,朗朗唱道:“丙辰日,天地交匯,陰陽晦變,帝子劉疆,願與盧氏阿縈結為夫婦,請江山為證,日月同鑑,黃河為奏!”

  他聲音洪亮地說到這裡,便是一頓,而在他安靜之時,從兩側各站出二個大漢,那四個大漢扯著嗓子,以一種渾厚沉亮的聲音,把那長者的話整齊的重複了一遍。

  他們的聲音沉而響,清楚有力,混在水聲風聲中,彷彿從遠古奏起來古鐘,遠遠地播向了雲山深處。

  而跪伏在船上,山間的數万人,依然一動不動地伏在那裡,依然安安靜靜著,令得這天地間,只有那四個大漢提著嗓子,把這婚姻的誓詞一句一句地傳唱。

  當四人把最後一個字念完後,同時低頭退了出來。

  那白髮大儒再次上前,繼續朗聲說道:“夫婦之合,譬如陰陽,夫婦之好,便如日月,盧氏此女,睿達能敏,天姿聰慧,為帝子良配。此生緣起,方能與之相識,此生緣興,方能與之相悅,此生緣成,方能與之相合。帝子感佩於心,願與盧氏同生共死,縱海枯石爛,世情顛覆,永不相負,永不相厭,永不相絕,永不相離,永不背棄!生共富貴,死同棺木!”

  這段話說完後,那大儒退下,然後那四個大漢再次上前,他們提著嗓子,以他們那種洪亮而沉磁的聲音,把這段誓辭,一字一句地傳遍天地之間,傳到每個角落,直混在風聲水聲中,遠入群山深處。

  這段誓辭,是眾人從來沒有聽過的。從來沒有人想到過,會有一個丈夫對一個婦人說,“此生緣起,方能與之相識,此生緣興,方能與之相悅,此生緣成,方能與之相合。”這是在慶幸啊。身為帝子,居然慶幸自己能與一個婦人相遇,相識,相悅,相合。他把這一切歸結於緣,認為是蒼天之意,並懷感激虔誠之心!

  一時之間,無數伏在地上的,那黑鴉鴉的人影,都悄悄抬起頭來。他們看著那燈火通明的所在,看著那一對紅袍飄拂,宛如神仙中人的新人。這時刻,沒有人敢說話,一個個只是怔怔地看著那兩人,只是怔怔地覺得,此時此刻,這無邊黑暗,這無邊天地,那站在燈火輝煌處的兩人,似乎因為有了彼此的存在,而真正擁了一種叫圓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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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另一種形式的婚禮(下)

       四個大漢的聲音還有沉響地傳來,還在山風水聲中迴盪,可他們念道“願與盧氏同生共死,縱海枯石爛,世情顛覆,永不相負,永不相厭,永不相絕,永不相離,永不背棄!生共富貴,死同棺木!”時,縱四下最安靜,跪拜在那裡的數萬人中,還是出現了極小的嗡嗡聲。

  帝子說,他與盧氏“永不相負,永不相厭,永不相絕,永不相離,永不背棄!”他說,他與盧氏會“生共富貴,死同棺木”!!

  這怎麼可能?

  這世間最難把控的是人心,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本是世間常態,一個婦人便是再好,她老了,醜了,或者生了孩子身材雍腫了,男人就會見之生厭,憑什麼能讓男人對她永不相負,永不相厭,永不相絕,永不相離,永不背棄?

  可這是帝子的誓言,它是當著這天與地,當著這滾滾黃河,當著這無邊的夜空,當著這輝映的群山,當著他們這數萬人念出來的誓言啊!

  這世間,人能欺人,難道還能欺鬼神?

  所以,這誓言定然無假,只是這盧氏真是好福氣,竟然得到了帝子全心全意地認同和傾情相付!

  在四個大漢的念誦中,不知不覺中,盧縈已是淚流滿面,她含著淚珠,轉過頭看向劉疆,望著他在夜色下,在漫天火光中,那俊美得近乎雕塑而出的臉,望著他那永遠沒有多少表情的臉,心中深處,深切地感覺到了一種滿溢而出的,令得她無法控制地流淚的幸福和滿足。

  四個大漢把誓辭念完後,再次退下。

  那白髮大儒走上幾步,站到兩人身側後,轉過頭來,他嚴肅地看著他們。高聲唱道:“吉時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感天地之恩,日月之德!”

  他的聲音一落,四周鼓樂齊鳴,伴隨著鼓樂的,還有數萬人齊刷刷站起後引發的騷動聲。

  這時刻,連風聲水聲中都帶了幾分熱鬧。於眾人的目光中,劉疆牽著盧縈上前一步,然後,兩人同時跪拜在地,低下頭,向著這天和地,向著這孕育了無數城池,無數世人的大河,磕下了頭!

  當兩人重新站起後,那白髮大儒再次高唱道:“新郎新娘二拜高堂。高堂不在,面向群山跪拜——”

  兩人轉過身,同時朝向左方,對著左側的群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後,劉疆扶起盧縈,兩人再次轉向右邊,向著右側的綿延起伏的群山,再次跪下磕了一個頭。

  兩人起立後,那白髮大儒又高聲唱道:“夫妻對拜——拜這人生遙闊,你我卻能相遇,拜這世人涼薄,兩心卻能傾負!”

  在大儒的高唱聲中,劉疆與盧縈面對面站著,兩人同時向對方深深一拜。在抬頭的那一瞬,盧縈的淚水已一串串如珍珠般滾落到了下巴處。

  這一次,兩人站直後,那白髮大儒走上前來,高聲唱道:“禮成——帝子劉疆,與盧氏阿縈,正式結為夫婦。從即時起,帝子為夫,為天,盧氏是妻,是地。夫妻同心,萬眾辟易,天穹地闊,合則乾坤成,萬物生。”

  再一次,他念完後,四個大漢站了出來,把他的誓詞重複了一遍。

  而隨著他們的聲音落地,原本安靜無比的四下,瞬時沸騰起來。所有的人扯著嗓子叫著好,哄笑中,歡呼聲,高歌聲,隨著“禮成”後,瞬時傳遍了天地,把這腳下的大河,也激動得沸騰起來。

  劉疆牽著盧縈的手,微笑地任由眾人鬧著。約過了一刻鐘後,十個青衣衛走到甲板兩側,同時揮動了火把。

  而隨著他們這個動作一做,原來熱鬧之極的河道上,一瞬間重新變得安靜無聲。

  在數万個人頭聳立於夜色下,船隻上時,一陣沉悶中帶著讓人激動的鼓聲陡然間傳來。而在這“咚——咚咚!咚——咚咚!”強而有力的鼓聲中,眾船動了。

  黑壓壓的,數也數不清的,佔滿了整個河道的船隻齊刷刷向著兩側退去。

  而隨著他們一退,只見中間的水道處,一隊足有三十條的中型船隻迅速地駛上前來。它們速度很快,轉眼間便出現在劉疆面前。

  三十條船整齊有序地來到盧縈和劉疆面前後,同時停了下來。然後,船上的數百人齊刷刷站起,他們朝著盧縈齊刷刷行了一個跪拜禮後,一青年高聲喚道:“臣孫明,率屬眾見過太子妃!”

  在盧縈朝他們的方向福了福後,那青年帶著眾人站起,然後,他手一揮,而隨著他這個手勢做出,只見三十條船上的船夫同時使力,撐著眾船迅速後退,它們越退越快,越退越快,只見無邊夜空中,它們箭一般地衝過盧縈所在的大船,駛向了黑暗的遠方,竟是就此離去了。

  孫明剛走,又是一隊足有五十條的快船飛快駛來。如孫明的船隊一樣,它們在劉疆和盧縈面前停下後,五十條船上的眾人同時跪下,齊刷刷向盧縈行了一個跪拜禮後,一個中年人高聲喚道:“臣嚴進,率屬下見過太子妃——”

  在盛裝華貴的盧縈再次一福中,這五十條快船也轉身離去,迅速 ​​地消失在黑暗的遠處。

  便這樣,隸屬於不同的部門,分管不同的區域的一方人物們,紛紛率著隊伍來向盧縈見禮,然後才退下離場。

  因來船太多,足有三四萬人。這一批一批地見過去,直用了二個時辰才散盡。目送著最後一支船隊也消失在視野中,望著重新變得極為安靜,沉寂和寥闊的河道,盧縈所在的大船,便如那孤零零站著的一個人,剛剛經歷了極致的繁華,這一轉眼間曲終人散去,整個天和地,又只有它了。

  在盧縈暈暈沉沉地望著四野失神時,劉疆走上前來,他牽著她的手,低沉地說道:“晚了,睡吧。明天要趕回洛陽。”

  “恩。”

  盧縈深一腳淺一腳地被劉疆帶入艙中,直到被他摟在懷中,直到吹息了燈火,她還睜大了雙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已經被淚水浸啞了嗓子的盧縈,低啞地喚道:“阿疆,我們成婚了?”

  “恩。”

  盧縈伸手撫上他的衣襟,臉在他的頸間蹭了蹭,呢喃道:“我居然成了已婚婦人了……”這句話一吐出,劉疆瞬時黑了臉。他想到她的種種跋扈,對他做下的種種挑釁便是一陣氣悶。過了好一會,他又磨著牙冷冷說道:“怎麼,你以前就不是已婚婦人?還是說,這嫁給了我,你就不能繼續沾花惹草,甚是不快活? ”說到這裡,他目光朝盧縈的肚子上瞟去,這一瞟過後,他壓了壓脾氣,聲音放沉盡量溫柔地說道:“睡吧……今天累著了。”說罷,他閉上雙眼,再不向盧縈看那麼一眼。

  盧縈習慣了他的黑臉,也不理會,當下側過身,伸手抱著他的腰,滿足地在他背上蹭了蹭後,軟軟地說道:“恩。”

  過了半晌,應了恩的她,又軟綿綿地埋怨道:“我睡不著。”

  劉疆沒有理她。

  盧縈徑自伸手摟緊他的腰,笑瞇瞇地說道:“阿疆,今晚是我大婚,我睡不著。”她輕嘆一口氣,“我太快活了,睡不著。”

  這話一落,劉疆的手撫上她的小腹,他低沉地說道:“閉上眼睛,什麼也不想便睡著了。”

  盧縈再次軟軟地應了一聲。

  她眼睛一瞟,見到窗口處已經浮現微光,再一看,啟明星都掛到了天空上。不由說道:“阿疆,天亮了。”

  劉疆迷糊地應了一聲。

  聽出他話中的睡意,盧縈也不再說什麼。她只是抱著他的腰,把腦袋從他的背上露出一半,睜大眼看著外面漸轉明亮的天空。

  這時,大船不知在哪裡轉了一個折後,隱隱有一聲“現在回航”的話傳了過來。盧縈側耳傾聽了一會,低低地對自己說道:“盧縈,你可真是快活。”

  盧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入睡的,再次醒來,已日上中天。她走出艙門,見到劉疆正在伏案疾書,便又退了回來。呆坐在塌上,盧縈撐著下巴傻笑起來。

  大船這般高速行駛了半天后,劉疆接到了一封飛鴿傳書,他看過後,當既下令,令得船速減緩。

  船速這一減,回洛陽這一段,便足用了兩三天。

  第三天后,盧縈站在船頭,遙望著遠處漸漸出現在洛陽城,一臉的神采飛揚。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劉疆走到她身後,慢慢說道:“阿縈很開心?”

  盧縈頭也不回便嘻嘻笑道:“是啊,真開心。”說到這裡,她哎喲一聲,道:“快到碼頭了,不行,我得去扮回盧文。”

  劉疆卻只是盯著她,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來天癸了?”

  雖是成了夫婦,提到這個盧縈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她輕哼一聲,回頭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嗔怪道:“你問這個幹嘛?”

  劉疆負著手,直過了一會,他才淡淡說道:“沒什麼……不過既然你來了天癸,也可以繼續活蹦亂跳了。那就別 ​​回盧府,先在這船上再呆個二十天半月的。”

  這話盧縈就真心聽不懂了。她瞪著他,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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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治理盧氏

      轉眼盧縈又道:“不行,我要上岸,我都成婚了,我要把這高興的事告訴阿雲他們,我還有要事要交待羅子,我有好多事要做呢。”她挑眉瞟向劉疆,抬起下巴傲慢地說道:“別以為就只有你忙,我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劉疆卻是冷笑起來。

  這時刻,盧縈終於發現他表情不對了,不由歪著頭瞅著他。疑惑地看他半晌,盧縈突然警醒起來。

  見她雙眼瞇成了一線,劉疆冷笑一聲,衣袖一甩轉身回了艙。而他的身後,盧縈則雙眼微瞇,定定地蹙眉尋思著。

  就在離碼頭還有一個時辰的水程時,突然間,一條畫舫迎面駛了過來。

  這洛河當中出現的畫舫不多,特別是這種正規的航道中。

  就在盧縈趴在船上盯著那畫舫打量時,劉疆走到她身側,望著那朝著大船直駛而來的畫舫,慢慢說道:“阿縈。”

  盧縈騰地轉頭看向他,雙眼微瞇,一臉警惕。

  劉疆看到她這模樣,扯了扯唇,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就不要回上岸了,先在那畫舫中呆上二十天。”

  盧縈寒毛倒豎,她警惕地瞪大眼,道:“為什麼?”

  看著她全神戒備的樣子,劉疆不知怎麼的有點想笑。當下,他負著手,老神在在地看著那緩緩過來的畫舫,淡淡說道:“你既嫁人為婦,便已是太子正妃,雖然還沒有上宗冊,卻也名份已定。我察你終是出身市井,言行舉止還有不足之處。將來入主中宮,難免被人閒話。”

  說到這地,他慢頭看向盧縈,在對上她瞪得滾圓,張牙舞爪的樣兒時,嘴角再次一抽。他扯著唇,似笑非笑,卻也無比溫柔地說道:“那畫舫中,除了幾個我特意請來的幾位老宮人之外,還有兩位常年在母親身邊,穩重持重一人。其中一人還是閨秀時,便才名遠播,她內秀嚴謹,精通 ​​儒學,連我父皇也誇讚過,她正在編寫一本叫什麼《女誡十書》的書。我想,把你交在她們手中,二十天后,她們定能還給我一個穩重內秀,尊夫重道的好婦人。”

  盧縈越聽到後來,雙眼便越是瞪得滾圓,她微張著嘴,傻傻地看著劉疆,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會對下手。是了,上次自己壞了他採選一事,還讓他背了個“不行”的名頭時,他就窩著一股火了。可那麼大的火,他還能放過自己,不過是想到自己與他同甘共苦,為他放棄了先前經營好的一切,心下感激罷了。

  可前幾天,他的母親給了自己十個美人,再次引發了他這股邪火。

  是了,是了,他只怕早就想好了這樣對付自己了。把自己困在畫舫中,天天聽那些道德規矩之言,讓自己學會對他服軟。哼,這個男人,也真是黔驢技窮了!

  於是,想到這裡的盧縈,對著天空翻了一個白眼。

  把她的白眼收到眼底的劉疆,本來笑吟吟的臉驀地一黑,暗暗恨道:虧我還想著困她於此,會讓她有煩悶時!這婦人,一天不治就上躥下躥,無法無天,本就不應該被憐惜!

  這時,盧縈悶悶地說道:“虧你與我拜天地時,我還那麼感動呢。”說到這裡,她雙眼一睜,緊緊地盯著劉疆,盧縈小聲地問道:“阿疆,你到底是因為什麼,這般急急忙忙地把我帶到三門峽,給舉行了這個天地為證的婚禮?”

  劉疆黑著臉不想答她。

  盧縈眼珠子一轉,陡然間,她想明白了一事,不由咧嘴嘿嘿笑道:“你還問了我天癸……阿疆人,你不會以為我天癸遲了兩日,是可能有孕吧?”

  她不說這個也罷,一說這個,便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按著肚子,盧縈笑得差點打跌,她怪叫道:“阿疆,我到洛陽後,那啥雖然月月準時而至,可這也是近一二年的事。我前十幾年從來都會有前後相差的……”

  說到這裡,盧縈越想越樂,跑到他面前便抱著劉疆的腰,把臉埋在他懷中猛笑。

  劉疆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好一會,盧縈聽到了他地磨牙聲,“盧氏,畫舫到了!”

  在一陣腳步聲和船隻相碰的聲音中,盧縈只聽得劉疆冷冰冰地說道:“我原來還想著,讓你學個二十天規矩也就夠了。現在看來還是少了,得一個月。”

  一句話令得盧縈一僵,令得她抬起頭,眼巴巴楚楚可憐地瞅著他後。劉疆的高喝聲傳來,“把夫人帶入畫舫。”

  他理也不理盧縈,轉向幾個護衛,“夫人最是閒不住,可茲事重大,你們得守好她。不管是誰,只要放走了夫人,就提頭見我!”

  “是!”

  “不許讓夫人接近信鴿,不許聽夫人閒言閒語,你們切記,從此刻起,她不是我劉疆的女人,而是你們必須教好的普通小姑。我希望一個月後,能看到一個懂規矩知輕重,對夫婿百依百順的新夫人!”

  “是!”

  “還愣在那里幹什麼?快把夫人帶下去。”

  就在幾個宮裝婦人雍容地走向盧縈時,盧縈突然清醒過來,她轉過頭撲到劉疆身上,抱著他的腰大喊道:“阿疆,你不能這樣對我。”

  她悲傷地叫道:“阿疆,我以前錯了,我以前全做錯了。你不喜歡的地方,我改,我全都改。你別把我關起來受這種苦……”

  這一次,她的話音一落,一個宮裝美婦不滿地輕語道:“夫人此言差矣,學規矩哪裡是受苦?光憑著夫人這句話,便是應該學學禮儀了。”

  說到這裡,她回頭喚道:“還不上去拉開夫人?”

  於是,正使勁地眨著淚,努力地逼著眼淚的盧縈,被幾個婦人強行扯了開來。盧縈本待還要哭大鬧,不料劉疆看也不看她,衣袖一甩便入了艙。

  他既然躲起來了,她鬧也就沒有意思了。盧縈挺直腰背,恢復從容後,朝著劉疆的船艙中哼了哼,突然聲音一扯,高聲問道:“有所謂新婚夫婦最是恩愛,常如蜜裡調油,從無丈夫會在此刻使這一招……夫君此時用此招,實是大傷人心。以後有機會,阿縈一定原封不動地奉還給夫君!”在一席話令得眾宮婢目瞪口呆後,她衣袖一甩,趾高氣揚地走到了畫舫中。

  望著那沿著洛河連側駛去的畫舫,劉疆的唇角突然一揚,低聲說道:“這下她倒是知道畏了。”語氣中,頗有點得意。

  大船漸漸靠上了碼頭。

  一行人籌擁著劉疆上了馬車,一回到府中,他便問道:“現在情況如何?”

  執三肅手而立,“盧文所圈出來的人名地點還有船隻車隊,十之三四確有問題。”雖是十之三四,可他們經手的資料浩如煙海,這樣已是大大方便了他們的工作了。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劉疆,不無佩服地說道:“主公,盧文之才,還要超過我們所預料的。他的這種敏銳,我麾下人才數百,就無一人能夠比擬。”

  劉疆微微一笑。

  這時,郭允大步走來,他臉上帶著歡樂的笑容,一見到劉疆,便大聲讚美道:“主公良策啊。”

  在執三等人的詢問中,他笑瞇瞇地說道: “主公讓盧文學這些禮儀規矩,實在是大妙之舉。”一副大為嘆服的模樣。

  眾臣原本以為,劉疆又下了什麼命令了,搞了半天卻是這麼一件小事,當下都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郭允。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今天晚上月明星稀,碧空如洗,隨著秋意漸漸淡去,冬日將近,天空中,都帶上了幾分寒意。

  望著浩瀚的天空,劉疆負手問道:“如何?”

  一護衛走到他身後,稟道:“盧文自上畫舫第二日起,便向執三郎君要求翻看歷年收集上來的陰氏信息,執三郎君允了。”

  說到這裡,那護衛頓了頓後,從懷中拿出一封帛書奉給劉疆,“這是盧文郎君今日所書,要求奉於主公。”

  劉疆接過。

  他低頭翻看了一下,唇角微翹,淡淡說道:“居然知道服軟了?行,你去告訴她,把我令她學規矩的本意寫一篇賦,用辭需雅,用典需精,要在懺悔之念。我滿意了,就許她提前一天離開畫舫。”

  那護衛朗聲應道:“是。”

  “去吧,及時匯報她的一言一行。”

  “是。”

  第十八天,那護衛進來了。

  他走到劉疆身後,行了一禮後,奉上一個木盒。

  劉疆接過,打開一看,對著厚厚一疊帛書,他唇角抽了抽,冷笑道:“敢情這兩天,盧文什麼事也沒有做,就趕這個來了?”

  護衛低頭不答。

  劉疆把帛書一疊疊拿出,粗粗翻看一數後,他哧笑道:“整整十篇賦?三天功夫寫十篇賦?孤從不知道,盧文有如此大才。”

  他也不看那帛書,轉頭朝著那護衛問道:“盧文說了什麼?”

  那護衛肅手而立,認真答道:“盧文說,請主公細細品讀她所寫下的十篇懊悔賦。盧文說,她自信才華橫溢,用辭精當,用典準確,發人深省,絕對每一篇賦能合乎主公要求。“

  “所以,她覺得她再學兩天禮儀就可以出來了?”

  “盧文正是此意。”

  劉疆再次冷笑,“她敢這麼自信?!”懊悔兩字,寫一篇賦就夠為難人了,她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十篇,還如此自信?

  轉眼,劉疆突然想道:真有悔意的人,哪是這個時候還這般趾高氣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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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木頭'盧文

    說罷,劉疆揮了揮手,“叫孫楊兩位大儒過來。”那護衛剛要走,他順手把信帛全部放回木盒,再把木盒遞了過去,“這些全都交給兩位大儒,他們說不錯的,就放一邊,把贊過的交回給我。”

  “是。”

  第十九天,劉疆接到兩位大儒點評過的賦,數了一數,經過兩人點頭讚許的,居然有六篇不多。特別是楊公在聽到這些賦只用三天便出爐了,當下感慨連連,然後又不停搖頭,最後才說道:“如此文才,卻用在這種地方,哎,哎……”想這盧文名聲雖大,卻一直不曾顯示過文名。他也直到現在才知道,這盧文的才華不下於讀書數十年的儒生了。可這盧文有如此文才,第一次現於世人面前,竟是寫這種兒戲般的懊悔賦,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讓人嗟嘆不已。

  對著楊公那隻差沒有罵暴殮天物的表情,劉疆絲毫不在意,把十篇賦放在木盒中遞給那護衛,讓他轉交給盧縈時,似笑非笑地加上了一句,“你且告訴她,便說孤讚她了,能忍到半月後才向孤求饒,定力不錯!可惜,水平還是次了點,十篇賦,不過六篇合乎要求。”

  那護衛呆了呆後,低頭應道:“是。”在劉疆揮手時,他才轉身離去。

  第二十天時,那護衛又送來了六篇賦。這一次,有四篇賦經過了大儒的首肯。於是,劉疆大發慈悲,揮了揮手許她離開畫舫。

  這時正是傍晚時分,隨著一條畫舫靠上了碼頭,對面的馬車中,幾人看到那畫舫裡,走來一個形容蒼白,精神萎靡的美少年。

  這美少年,自然就是盧縈。

  上下打量著她,馬車旁,郭允湊了過去,低笑道:“主公,這處罰大好!以後就都這樣!”

  馬車中的劉疆自是不會回答。

  雖然他如往時一樣沉默,郭允是知道,此刻他定然是滿意的。便又湊近了,壓低聲音說道:“主公,以後盧文再有犯錯,依然讓她寫懊悔賦!”他就不信,一個懊悔而已,她就真能花樣百出地再寫個幾十篇的錦繡文章來!

  想到盧縈咬著筆頭痛苦不堪的樣子,郭允便差點笑出聲來。

  劉疆依然沒有理他,他只是微笑地打量著那深一腳淺一腳走向盧府馬車的盧縈,望著她那像被人狠狠揍過的蒼白面孔,心下想道:我以前怎麼不知道,還可以用這一招來製她?

  話說盧縈回到了盧府。

  一入門,她便倒頭就睡。直睡得天暈地暗,醒來後,她一聽到外面傳來婢女僕人地說話聲,便斷然下令,“這三日,讓所有的女人說話時,都走到我聽不到的地方再說!三日之內,我的耳邊不許出現任何女子的聒噪聲!”

  “是。”

  護衛領命離去後,盧縈朝几上重重一拍,高聲叫道:“我要去酒樓,我要飲酒作樂,我要放鬆!我要耳邊都是吹捧聲,再也沒有半個“這也不許,那也不對”的指責聲!”扯著嗓子這麼一嚎後,她馬上招來四個護衛,在他們地籌擁下坐上馬車朝著街道走去。

  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喧囂,盧縈在馬車中悶了一陣後。又要求眾人把她放下。

  這般提步緩行,走在這繁華的所在,過了一會,盧縈腳步一頓,她慢慢回頭,看向一側的護衛,“郎君覺得,此時的盧文,風采如何? ”

  那護衛看著臉色白得不成樣,依然萎靡不振的盧縈,好一會才說道:“不如往昔。”

  盧縈低下頭沉思起來。

  沉思了一會後,她抬頭說道:“去太子府第。”

  “……是。”

  因現在盧縈只是一個庶民,所以走的是側門,不一會,她便來到了劉疆的書房裡。

  二刻鐘後,從朝中歸來的劉疆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

  隨著越來越靠近書房,他的腳步越來越輕快,唇角也在不知不覺中,笑意流蕩。

  他來到了書房門口。

  跨過門坎,劉疆朝里面瞟了一眼,這一瞟之後,他眉頭大皺。

  只見書房中,盧縈安靜端莊的坐在塌上,垂著眸,手中拿著一卷《大學》,明明聽到他的腳步聲,卻頭也不回一下。

  她又在搞什麼名堂?

  劉疆提步向盧縈走近。

  衣袂飄動間,他徑直來到她身前,站定後,劉疆低下頭來。

  彷彿這時才知道劉疆來了,盧縈唇角浮起一個溫婉的笑,她放下書帛站起後,退後一步,朝著劉疆恭敬的一揖,“臣盧文見過太子殿下。”

  劉疆冷笑,“又想搞什麼鬼?”

  盧縈的臉上浮出一抹略有點靦腆,全然一派斯文溫婉的表情,她再次朝著劉疆一揖後,輕細地說道:“以前是盧文唐突了,冒犯太子之處,還望見諒。”

  說到這裡,她便像根木頭一樣杵著一動不動了。

  劉疆眉頭大蹙。

  眼前的盧縈,本來神采飛揚的臉上一派消瘦,雙眼不再顧盼,而是目不斜視,臉孔不再明亮,而是表情僵硬。她這般低著頭,擺出一副只敢直視他腳尖的模樣,是什麼意思?

  還有,不過是學了二十天禮儀,怎麼就憔悴成這個樣子了?

  劉疆轉身在塌上坐好,坐好半天,見到盧縈還傻站著,他沒好氣地說道:“站著幹什麼?不會坐下啊?”

  盧縈連忙一揖,嚴肅地說道:“盧文謹遵殿下旨意。”說罷,她規矩地退後三步,規矩地轉身甩袖,規矩地走到塌上坐下。

  坐下後,她腰背挺直,態度依然是一絲不苟,整個人,標準得如同一根木頭。

  看著一臉沉靜得彷彿永遠水波不興的盧縈,劉疆冷笑道:“怎麼,現在又在我的面前裝起賢良臣子了?”

  盧縈抬頭,她看著他的鼻子以下,緩緩回道:“殿下有所不知,文這二十來日苦讀女學,深悔以前莽撞,屢屢衝撞殿下而不知高低。經有云:語當不得高聲,笑當不得露齒。以往盧文行事說話,大有不當。”

  竟是以一種說教的嚴肅態度,把以前的自己完全否定的架式。

  劉疆盯著她!

  他盯了半晌,突然重重一哼,手一揮,“退下退下。”

  “是。”盧縈站起,朝著劉疆非常標準地行了一個揖禮後,這才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履緩緩退出了大殿。

  直到盧縈離開,她的臉上,就沒有浮現過半個以前的那種輕鬆放肆神采飛揚的笑,也沒有朝他拋上半個含情含嗔含怒的眼神。

  他原本,這次還會受到她的一通埋怨,她還會向自己大訴苦楚的……連怎麼對付她的說辭他都想好了,她卻給他擺出了這麼一個架式!

  不說書房中突然不滿的劉疆,盧縈上得馬車後,閉目養神一會,慢慢說道:“以後每日此時都向殿下前來報備。”她嚴肅地說道:“盧文現在雖然不在殿下面前任職,卻也是殿下之臣。該有的禮數,一律不可廢!”

  眾護衛:“……”

  接下來,盧縈還真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每天準時來見過劉疆一次。

  而見到劉疆後,她一直不苟言笑,在他出言戲謔時,還板著臉嚴肅地指責他不合禮數。他不說話,便一直肅手而立,一動不動地彷彿一個隱形人,讓她坐下,她便筆直端正地坐在那裡,目不斜視語不亂發的。

  如此這般五天后,劉疆實是有點惱火了。他想揮退她,令她以後不用再來。可終又是捨不得她不來。

  這一天,郭允大步走入書房,遠遠看到站在書房中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劉疆,他哈哈笑道:“聽說盧文那廝現在性子完全變了?主公,我就說那法子好吧?”

  劉疆揮了揮手,頭痛地說道:“以後還是不用這招了。”

  “為什麼?”郭允差點跳了起來,“主公,這可是目前找到的,唯一能製服盧文的招。不用這招,難道由著她繼續在你面前上躥下躥的?”

  劉疆卻是想道:我現在倒寧願她在我面前上躥下躥了,省得上朝看了朝臣是這樣,入宮見到皇后眾妃是這樣,回東宮見到臣屬是這樣,盼來了他的阿縈,還是這樣!

  悶了一會,他命令道:“來人。”

  “是。”一個護衛走了進來。

  劉疆看向他,命令道:“去盧府一趟,告訴盧文,這次孤服軟了,以後她還是恢復原樣吧。”

  那護衛卻是不動,他拱手稟道:“臣昨日見過盧文時,盧文說,她直到今時,方知君臣之間,夫婦之間,要怎般相處才是正道。她近讀詩書,對“舉案齊眉”四字深以為然。不過,她半個月後有事要忙,到得那時,就不會如現在這般日日晉見了。”

  聽到這裡,劉疆馬上冷笑起來,“她是說,孤害得她被關了二十日,學了二十日的規矩禮儀。所以,她這般天天跑到孤這裡裝木頭的日子,也要湊滿二十日?”

  話音沒落,他自己已經磨起牙來了。

  一側的郭允忍不住扑哧一笑,他哇哈一聲,叫道:“居然到了現在,還有這等歪心思?主公,不能便宜了她,得懲治!得繼續關起來學禮儀!”

  劉疆冷冷瞟了他一眼,轉向那護衛,頭痛地說道:“那你就去告訴她,孤說的,以後的半個月裡,孤不想見到她。”

  “是。”

  盧縈得到劉疆的回復時,正坐在書房中,點燈讀《南華經》。當下,她放下書本,淡淡問道:“半個月裡不想見我?”

  “是。”

  盧縈垂眸,說道:“行,那我會在這半個月裡,把該忙的事忙完。等忙完後,再日日繼續向殿下請安。”

  那護衛看了她一眼,點頭道:“下臣會如實稟報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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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辱

      第二天,那護衛又來到盧縈的面前,他看了盧縈一眼後,低頭稟道:“殿下說,夠了! ”

  “夠了?”盧縈放下書帛,抬頭惶恐地問道:“殿下惱了?他因何而惱?文可有做得不對之處?我改,我這就改!”

  那護衛看著她呆了呆,半晌才道:“臣這就去回復殿下。”

  等那護衛一退,坐在房中的盧縈便拿起書本,她搖頭晃腦地低吟道:“明明就是喜歡貓,卻偏要把貓逼成狗!哼,你說夠了就夠了?我還沒夠呢!”

  接下來兩天,那個護衛都沒有回稟劉疆地答覆。

  而盧縈,這陣子裝規矩也裝得著實累了。這一天,她沐浴過後,雙腿搭在石桌上,閉著眼睛著身後傳來的琴音。

  自盧縈拜師清老後,以她在洛陽打下的名頭,再加上風月場上已有的名頭,很是引起了那些風月門人的推崇敬仰。幾乎是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門求追隨。如現在奏琴的,也是一個立志要做她追隨者的大琴師,
這琴師一身琴技出類拔萃,在洛陽都是數一數二的。自從知道盧縈喜歡聽琴,她自己的技術不過勉強上流後,他便天天抱著琴來,為盧縈奏上那麼半個時辰。時辰一到,他又會二話不說便抱琴飄然而去。

  再加上這琴師長相俊逸,氣質飄逸,原本便受人追捧,所以每天的這個時候,盧縈的府門外,都有人徘徊傾聽。

  當那琴師時辰一到,抱琴離去時,耿六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朝盧縈打量一番後,道:“這一個月你去哪兒了?前陣子我找了你二三次,都不見人影。”

  前陣子?她還在畫舫中受折磨呢。

  見盧縈不答,耿六徑自坐下後,又道:“不過你這次倒是消失得好。你不知道,田老三天天叫囂著要報仇,那陣子,他還真的從一個出名陰毒的小人那兒得了一策,正興致勃勃要用在你身上呢,可你居然一連二三十天不見蹤影的。”

  盧縈這下感興趣了,連忙問道:“得了一陰毒策?不知是什麼計策?”

  耿六搖頭,“他們知道你我交好,怎麼會讓我知道這些?”轉眼,他又說道:“不過陰府這陣子事忙,田老三隻怕沒時間對付你了。你不知道吧?前陣子太子截了數十條船的精鹽,後不久又截了七八十船的生鐵。從來鹽鐵都是朝庭管制,私人不得販賣。可這次太子截獲的實在不是少數,天顏大怒,當場便命令徹查此事。現在查明,那事竟然與陰識有關,主事者還與田老三是結義兄弟呢。如今他們光是應對言官,上請罪折便忙得不可開交,哪有力氣來對付你?”

  盧縈垂眸。

  鹽的事,是她入畫舫之前就查出來的。這七八十船生鐵,則是她在畫舫受了二十天苦的最大成果!

  說真的,這六識過人,在很多事上還真正佔了便宜。如盧縈查那些卷案時,表面上看起來完全沒有問題的東西,她就是能憑著直覺找到漏洞。再加上劉疆勢大,這一有目的地細查,世上哪有什麼真查不出來的事?

  說到這裡,耿六卻不耐煩了,他哇哇叫道:“我說阿文,你現在都是白衣了,還管這個幹嘛?走走走,一道出去走走。”說罷,他連推帶拉,把盧縈拖上了馬車。

  兩人剛剛出盧府,迎面一隊馬車駛來,卻是耿六那些同伴也過來了。見到兩人,眾少年大喜,當下一行人浩浩蕩盪地朝著街道進發。

  白日灼灼,高掛其上,樹林葉濃,天地間一片蔥鬱。

  在這美景中,眾人的心也是飄蕩的。剛來到郊外,眾少年便扯著嗓子,鬼哭狼嚎地高歌起來。

  聽到這些亂七八糟,讓小兒止啼的高歌聲,盧縈扯唇淡淡一笑,她轉過頭去,這一轉頭,她看到了前方駛來了一對人馬,而走在前面的十來人中,有一個是她認識的孫朝。

  見盧縈看向孫朝,耿六扁了扁嘴,不屑地說道:“這廝自納了孫二姑子為妾,又把人家冷落一旁,反過來又纏著他的正妻後,算是把孫二姑子的幾個兄弟給得罪狠了。這不,他那新差事才得幾天,又給丟了,現在都纏上陰識的這個妻舅了,與這等混帳子玩一伙了。”

  盧縈見他不屑,不由笑了笑,“孫二姑子容顏已毀,他棄她而就正室,不是很正常嗎?你鄙夷什麼?”

  耿六低聲道:“我們就是不喜歡他成天糾纏在這女色事上,弄得沒有了一點志氣的樣子。他當初要是不理孫二姑子那個瘋女人,怎會有今日之苦?”

  他還在這裡說著,那邊,孫朝等人已驅著馬車劈面迎來。

  孫朝一行人約有十一人,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胖子。那胖子一臉傲慢,只見他朝著耿六等人瞟了一眼後,轉向盧縈盯來。

  把盧縈細細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後,他又轉向耿六等人,蹙著眉頭,十分不耐又不屑地說道:“我說耿軒楊浦,你們好歹也是洛陽中有名的人物,這般與一個戲子混在一起,像個什麼勁?”

  一句話令得眾人齊刷刷變色後,他轉頭看向盧縈,一臉噁心地說道:“是什麼樣的人,就做什麼樣的事!你這廝既然混了風月,那以後離咱哥們遠一點。我胃不好,看到了你犯噁心!”

  有多久了?沒有人敢這樣對盧縈說過話!

  雖然盧縈早就知道,當她從權勢圈中宣布退入風月場時,便遲早會遇到這種人這種事。這種人,或許是單純地對她落井下石,畢竟,她曾經也太囂張,便是現在,也不曾收斂不是?當然,更大的可能還是某些人某些勢力不放心她,有動作了。

  四下安靜無聲。

  她身後的每一個少年,都是見識過盧縈的神勇的,對她的神威,實是印象至深,自然而然的,他們也無法洗去對她的敬畏,哪怕她以後可能都無法涉足政壇,無法擁有一個強而有力的世家做依靠。

  正因為敬畏,所以他們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人這麼對盧文說話!

  一時之間,四下只有呼吸聲傳來。

  陰識的妻舅?

  這個人物盧縈是聽過的,他姓田,人稱田老三。因陰識的妻子是與他從寒微時一起發家的,這個田老三說話行事,也脫不了那種陡然富貴的張橫勁和囂張跋扈的性子。要不是陰氏一族治家頗嚴,只怕那欺男霸女之事,他田老三樣樣少不了。既然是現在這樣,他也是整個洛陽都出了名的鬼見愁。

  正因為田老三名聲太不好,所以耿六對孫朝與田老三走得近頗為看不上眼。

  不過話說回來,田老三雖是品行不端,可他也是有名的金眼珠子,凡是他說能做的事,沒有不發大財的。所以他雖然名聲不好,可在陰氏一族中地位很高。

  田老三大咧咧地說完那番話後,便用鼻孔對著盧縈,似乎真是對她不屑一顧的樣子。

  盧縈慢慢地瞇起了眼。

  便這般瞇著眼,盧縈背負雙手,她緩步踱到田老三身邊,對著側過頭理也不理她的田老三,慢慢轉了一圈後,盧縈勾了勾唇,淡淡說道:“原來是金眼田三,這麼個眼中只有金銀沒有其他的阿堵物,也難怪出口粗俗之言了。”

  她​​剛說到這裡,田老三也不回話,而是彎一腰,竟是對著草地嘔吐起來。

  隨著他的空嘔聲,四周越來越靜,越來越靜。

  而盧縈也止了步。

  她冷起了一張臉。

  便這樣漠然地直視著他,過了一會,盧縈低沉的命令聲傳來,“既然田老三這麼喜歡吐,那就讓他吐個夠!”

  她這是命令!

  因此,隨著她這命令一下,眾人還沒有想到,會有人敢對陰氏一族的重要人物田老三下手手時,盧縈的幾個護衛已大步走出。

  他們動作十分迅速,幾乎是盧縈的聲音一落,他們已一個箭步衝到了田老三身邊。在他的哇哇大叫,和田老三的護衛們急急沖來時,四個擋向那些護衛,剩下的一人把田老三的雙手一反一剪,迅速地把他制住後,那護衛朝盧縈看了一眼後,得到她的暗示,馬上又有兩個護衛上前,他們一起反抓著田老三,把他拖到了一輛馬車後,隔絕了眾紈絝子弟看向田老三的目光。

  在眾少年和田老三的僕人大呼小叫地衝上來時,盧縈從地上隨意掏了兩把泥,便這麼朝田老三的嘴裡一塞。一邊優雅的,極有風度地把泥土一點一點完全塞入田老三的嘴裡,盧縈一邊冷冷說道:“田三,這次你可以吐個夠。如果還少了,我不介意再加一把,反正這地上泥多的是。”

  說到這時,她雙手拍了幾下,再接過侍衛遞來的手帕,動作優雅細緻的把手上的泥土抹開後,盧縈就那護衛就要放開田老三時,突然右手扣住他的下巴,然後左手伸出,“啪——”的一下,給了他一個清脆的耳光!

  這僅是一個開始,只聽得“啪啪啪啪”的耳光聲不絕於耳,轉眼間,盧縈已朝著田老三左左右右各扇了五個巴掌。直扇得他雙頰青紫,腫得高高的眼睛都被擠成了一線後,盧縈才再次優雅地拭淨雙手,淡淡說道:“田三,我一直在想,你我素不相識,你卻一見我的面便如此嘲諷奚落辱罵,是何道理?很可惜,我盧文從來不是受了辱還能忍氣吞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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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7 17:33:49
第二百八十九章 還治

    冷冷地說完這番話後,盧縈朝反剪著田老三雙手的護衛道:“放開他。”然後她退出幾步。

  那護衛應了一聲,連忙放下。可憐的田老三,雖然了帶了好幾個護衛,可他的護衛,哪是劉疆最精良的護衛的對手?現在硬是被盧縈塞了一嘴泥,又被她扇了十記耳光。整個人臉也腫了,牙也鬆了。他嘴裡的泥都沒有吐盡呢,哪顧得上回盧縈的話?

  因此,在田老三彎著腰不停地吐泥,邊含糊不清地指著盧縈跳腳大罵時,眾少年才一擁而上。剛才盧縈地舉動,分明就是不想讓他們目睹,所以這些人精也沒有急著趕過來。

  在田老三大罵不止時,盧縈已身子一轉,沉著臉帶著眾護衛準備離去。

  剛來到馬車旁,她停下了腳步,便這樣回過頭,盧縈朝著田老三森森地說道:“田三,以後見到本郎君,記得把嘴巴擦乾淨一點。”

  說罷,她朝著耿六等人歉意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要離去後,便爬上了馬車。

  幾乎是馬車一動,田老三便瘋狂地撲了過來。坐在馬車中上的盧縈,看到田老三跳了一陣腳下後,重重地扇了一記身後跟著的護衛的耳光,便又急又罵地沖向他自己的馬車時,閉上了雙眼。

  過了一會,她沉聲命令道:“馬上把剛才這一幕散發出去。記著,田老三侮辱我的原因,是陰氏一派記恨太子,便讓這田三出頭,針對我這個太子信臣信口辱罵!記著,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要一字不漏的散佈出去,最好還加上幾句更惡毒的。”

  外面的護衛低聲應道:“是。”自從盧縈出策救了他們主公後,他們對這個主母,內心已言聽計從。

  這時,馬車中的盧縈又命令道:“至於我怎麼回擊田老三的,放謠言時就不必說了,你們可以說,當時盧文氣得臉孔赤紅,轉身就走了!”

  “是。 ”

  “茲事重大,我們得搶在田三反應過來佔據道德高位,沒有時間耽誤,你們現在就行動。”

  “是。”

  這一次是字吐出後,有幾個護衛迅速地策馬離開了。

  盧縈的馬車衝到了洛陽城中時,田老三的馬車也趕來了。當下,洛陽的百姓驚愕地看到,俊美脆弱的盧文郎君紅著眼拉著臉急急在前面跑,後面的馬車中,田老三站在車頭朝著她的身影破口大罵,他雙頰紅暈,雖是吐詞不清,可很多人還是聽清了,他那極其惡毒下流的罵腔。

  田老三罵得越兇,盧縈跑得越快。

  想那田老三,雖是市井出身,可自富貴以後,他在哪裡不是橫著走?他就沒有想到過,會被一個淪落成為風月場中人的小白臉兒抓著餵泥,還甩了十個耳光!而且是當著那麼多紈絝子弟的面!他今日要是不出了這口氣,他以後,還有什麼面目在那些人面前充王充霸?

  無邊的怒火中,田老三只顧著發洩,也就沒有注意到,盧文的馬車繞來繞去,老是在一些主街打轉,
他竟是領著他,這般在街道中橫衝直撞了大半個時辰,直到田老三罵啞了,吐不出音來了。直到幾個急急趕來的陰氏族人把他架住,盧縈才沉著一張臉驅著馬車衝入了盧府中。

  這一幕很快就鬧開了。

  就在陰氏急急趕往皇宮,向皇帝哭訴庶民盧文膽大妄為,強行逼著田老三吃泥還扇他耳光,無法無天地辱罵皇親時,聽到了另一個版權的流言的言官們紛紛上本。

  他們先是在奏摺中指責田老三身為朝庭命官,竟公然在街道中追趕他人,還出口惡毒,用辭污穢地跟著罵了幾條街。

  然後,他們又說道,田老三如何橫行,針對的又是太子劉疆心腹之人盧文,是不是正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是不是某些人不滿皇帝地安排,因記恨太子而遷怒於盧文?

  這些奏摺言之鑿鑿,還把兩個混人地打鬧上升到皇后與太子的派系之爭,這對皇帝和陰后來說,都是不允許的。當下,皇帝沉著臉,朝著陰識喝罵他管好身邊的人後,便不許眾臣再提此事。

  便這樣,盧縈與田老三這場官司,還沒有激起風浪便給強行壓下去了。而隨著這事流傳開來,知道內情的人,本來見到盧文失勢還有幾分輕鄙,有那麼些蠢蠢欲動準備對她伸手的,又猶豫遲疑起來。

  當然,盧縈知道,田老三和他親近的人不會甘休。更重要的,她自己也絕對不會甘休!

  當下,她通過執三的手弄到的田老三的資料,一個下午便擺在了她的几案前。

  這一翻,她才發現,田老三在陰氏一族,那地位相當的重要。如陰氏最賺錢的一些門道,都是經過他的眼弄到手的。那廝整個的就是陰氏一族地搖錢樹。

  與太子劉疆不同,十數年來,皇帝對陰氏一族,以及那些依附陰氏,與其聯姻的家族,都十分信任看重。而對劉疆這一派系的郭氏一族,便有意地意的冷落。

  想這當朝天子的態度偏差,對局勢的影響是何等重要?所以,雖然忝為太子,可劉疆年少時不懂事,舅舅們又不能佔據肥差要差,所以,他那派系的金錢,幾乎是他懂事後才經營出來的。比起以全族,甚至是錯綜複雜的多個家族一起做大的陰氏一派,那錢財幾乎是不能比的!

  怪不得劉疆身為太子,一直兢兢業業,他不兢兢業業的話,那勢頭是完全被陰氏給壓下去了啊。當他弱小得可有可無時,皇帝劉秀要廢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便是現在,他雖然坐在太子位上,可比起這陰氏的勢力,還是差了太多!

  盧縈知道,她現在看到的,只是陰氏的勢力的九牛一毛,可光是這一毛,便讓她震驚後怕了。

  默默地把這些資料全部看完,又把一些要點默記於心後,盧縈負著手,在房中踱起步來。

  尋思了一會後,盧縈命令道:“去執三那一趟,說我想知道陰氏的各大產業情況,特別是與金礦運輸有關的隱私之事。”

  “是。”

  執三的資料,很快就送來了。厚厚的一疊,盧縈一直到子時才翻完。

  翻完之後,她還沒有睡意,就著燭光,又從頭到尾把自己有疑惑的地方全部看了一遍,再圈了起來。

  胡亂睡了一覺後,盧縈立刻下令,讓暗衛們轉告執三,說是想重點查探她所圈過的這些內容。

  做了這一切時,已快到中午了,盧縈泡在溫水中尋思了一些事,走出院落時,管事沉著一張臉大步走來。

  來到盧縈面前,他低頭而立,奉上一封請貼後氣憤地說道:“郎君,這是陰識府中送來的。”

  盧縈瞟了他一眼,哦了一聲,問道:“裡面說了什麼?”

  管事憤怒地說道:“說是陰識的夫人田氏壽辰,說要郎君親自為他們排演一個節目,他們晚上就要用。”

  頓了頓,那管事寒聲道: “臣本想把那送請貼之人扔出去,想了想,還是由郎君來做決定的好。”

  在這管事等人的心中,盧文可是他們的太子妃,是他們的主母。主母如此身份,竟然被一個臣子的夫人這麼使喚羞辱,實在是氣惱之事。

  盧縈曲指彈了彈那請貼,輕輕說道:“可真是勢大啊……阿疆還是太子呢,我這個太子的心腹信臣,便被這些人如此相待了。真要阿疆失了勢,豈不是連他也要受這等小人的骯髒氣?”

  管事等人齊刷刷低下頭。

  盧縈負著手沉吟起來。

  好一會,她點頭道:“離陰識夫人的壽辰還有半個多月,恩,去回一聲,便說夫人萬壽,盧文自當登門拜訪。”

  這可不像是盧文會說出的話。

  見到眾人都瞪著自己,盧縈沒好氣地說道:“還不去回覆?”

  “可是郎君,這是在羞辱於您……”

  不等他說完,盧縈揮了揮手,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與田老三過了這麼一招,他們肯定不會就此罷休,如其防不勝防,不如接受他們這邀約。在壽辰之前,他們不會滋事。”

  “是,下臣這就回覆去。”

  管事剛提步,盧縈突然說道:“對了,順道查一下,田夫人和田老三他們的府中,這陣子有什麼活動。”

  “是。”

  那管事退後不久,令一護衛來報,說是今天傍晚,田夫人在府中舉行秋日宴,請了耿鄧陰氏眾多少年少女參加。

  聽到這個消息後,盧縈摸著自個的下巴,喃喃自語道:“秋日宴啊?聽起來很有意思。”她 ​​頭一抬,命令道:“準備馬車,我要赴宴。 ”

  “是。”

  不一會功夫,一襲白袍,渾然濁世佳公子的盧縈坐上了馬車,駛入了陰識的府第。

  這一條街道,盧縈以前來過,不過都沒有怎麼在意。此刻看著街道兩側如潮水般的人流,看著門庭若市的店面,盧縈心下明白,這一整個街,雖然由不同的人打量,其實它們全部屬於陰識!

  說來說去,還是皇帝偏心太過啊。

  馬車穩穩地行駛在街道中,不一會,馬車晃了晃停下,一個護衛在外面喚道:“郎君,到了。”

  “恩。”

  應過之後,盧縈緩步走下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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