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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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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5:28:32
第三百二十章 重逢

      王楫定睛一看,臉馬上一沉,只聽他寒聲命令道:“把盧文帶過來!”

  “是!”

  “等等,給她戴上一頂斗笠再過來!”

  “是。”

  盧縈在聽到王楫命令把她帶去時,臉上燦然一笑。隨後她腰背一挺,直覺得失去了的力道,在這一瞬間全部得到恢復。

  伸手接過斗笠,她自發戴在頭上,便跟在一匪徒身後,朝著王楫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刻,王楫正站在官道旁,也戴了一頂斗笠……事實上,前方這樣的陣仗,他們這些人如果是真的商旅,定然會上前查看。要真是所有人都按兵不動,那才最是可疑。就這點而言,王楫考慮得很周到,而此刻,在他命令下站在一側探頭探腦的,也著實有不少。

  不一會,盧縈便來到了他身側。

  王楫回頭瞟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他便臉色微沉。扯了扯唇,他笑道:“阿文很開心?”

  盧縈瞇著眼睛看著那越來越近的隊伍,以及那飄搖在漫天煙塵中的“劉”字,她靜靜地說道: “你畏了?”

  王楫一笑,他慢慢地說道:“不過是面旗幟,劉莊也來了,說不定還有別的劉姓人呢。阿文,你這樣歡喜,可是會激怒我的。”

  他這話一出,盧縈閉緊了唇。

  雖是閉緊唇,可她站得筆直的身姿,卻有著與剛才完全不同的閒雅。彷彿光是看到這面旗幟,那從她身上消失的力量和自在,便又重新被她打回。

  那支千數人的騎士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此時,天空已完全黑暗下來,黑沉的天地間,那千多根火把照亮的大地,與天上圓圓的明月相輝映,那在火光中若隱若現的騎士們,身影沉凝,彷若巨石。

  就在這時!

  一匪徒顫聲道:“頭兒,他們減速了。”

  那匪徒的聲音剛落,另一匪徒則叫道:“不好,不是減速,他們停下了!郎君,他們是沖我們來的!”

  火光中,眾匪徒臉色齊刷刷一片蒼白。

  王楫一言不發地盯著前方,盯著那支漸漸慢下來的隊伍,盯著數十個高大的騎士從那隊伍中越眾而出,盯著在對方揚起的煙塵漸漸消散時,那直朝著他們急馳而來的騎士們,一雙雙眼睛毫無感情地打量著自己等人。

  陡然的,王楫晃了晃頭,而隨著他這一晃頭,四下剛才突然消失了的聲音,放慢了的一切都重新恢復了原狀。當下,他急聲命令道:“把盧文帶下去,記著,看好她,堵著她的嘴別讓她說話!”

  “是。”

  就在幾個匪徒把盧縈帶下時,“噠噠噠”的馬蹄聲中,那隊列中衝出十來個騎士,騎士們衝勢甚速,轉眼間便衝到眾人前方五十步處。停下後,這些人高倨在馬背上,低頭盯了一會王楫等人後,一騎士越眾而出。

  只見那騎士朝著王楫高聲叫道:“爾等何人?”

  王楫旁邊的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陪著笑臉說道:“稟將軍,小人乃是前往建康的商隊,路過此地,見夜已深,便紮營休息……”

  他剛說到這裡,那騎士手一揮,他打斷中年人的話頭後,目光如電地掃視過眾人,突然的,他把馬鞭朝著王楫一指,喝道:“你把斗笠取下來!”

  這命令一出,所有的騎士同時轉頭,目光耽耽地盯向王楫。

  王楫對這個場面早就經慣了,當下他把斗笠一摘,剛才略作了一些改變的面容上堆了一個小心的笑容後,他頭一低,朝著這些騎士便是深深一揖。

  朝著他的面孔盯了一會後,那騎士揮了揮手,示意王楫等人退下後,十幾個騎士策馬返回。不一會,眾騎再次揚塵而起。

  看著他們又開始走動,站在王楫身邊的匪徒們,同時暗中鬆了一口氣,因兀自緊張,他們這個時候,還是不敢去拭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千數人的騎隊,轉眼間便衝到了眾人的面前。

  就在他們揚塵而去,已離開了足有百步時,也不知隊列中哪個人說了一句什麼。當下,一個高喝聲傳來,轉眼間,那個隊伍齊刷刷止步了。

  在眾匪徒臉色再次大變時,騎士隊一分為四,在最後一列齊刷刷退後幾步後,這些騎士,竟是前隊轉後隊,令得剛剛都要疾馳而去的隊伍,這一下又全部與匪徒們面對面了。

  這一次,騎士們一分為二散了開來。而從他們的中間,緩緩走出了一個身材高大,身著黑袍,戴著紗帽的騎士。

  幾乎是這個騎士一出現,王楫等人便齊刷刷變了臉。

  就在他臉色大變時,那高大的黑袍騎士轉頭盯向王楫,低沉而威嚴地說道:“摘下你的斗笠!”

  幾乎是這個磁沉動聽的聲音一傳來,王楫的帳蓬中,被堵住嘴的盧縈,便劇烈的掙紮起來。

  盧縈地叫喚聲,自是不會讓外人的聽到。這一邊,王楫在那人地盯視下,乾脆地摘下了斗笠,要不是他放在背後的手出現顫抖,幾乎無人知道他在不安。

  那黑袍騎士定定地盯著王楫。

  盯了半晌後,他突然低沉的笑了起來,“好久不見了,王楫!”

  ……

  七字一出,王楫腿上一軟,王楫的身後,眾匪徒同時出現了躁動不安。

  也不等王楫找藉口,那黑袍人手一揮,便冷冷地命令道:“這位就是黑龍水匪的首領王楫,今日得巧遇上,正好給滅了!”毫無感情地丟下這幾個字後,那黑袍人命令道:“一個不留!”

  幾乎是他這個命令聲一出,王楫便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中,他朝著那黑袍人叫道:“劉疆,你還想一個不留?行啊,你殺啊。哈哈哈,只是你殺了之後,可別抱撼終身!”

  在那黑袍人,也就是劉疆的冷冷盯視中,王楫扯著嗓子繼續大笑,“劉疆,今兒我王楫運氣還算不錯,我手中呢,恰好有一個你珍視的人在。”說到這裡,他高聲命令道:“把盧文帶出來!”

  這'盧文'兩字一出,瞬時,劉疆的身後傳來一陣鼓躁聲。王楫盯著依然面無表情,目光沉寒得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劉疆,想道:盧文這樣的女人,便是我也心動,這劉疆得她如此傾心相付,不可能真無所謂!

  想到這裡,他心神大定。

  轉眼間,四個匪徒便推著反綁雙手的盧縈走了出來。在這般走出時,眾匪還是不安,其中一人,竟是拿把長劍抵著了盧縈的咽喉。

  陡然看到真是盧縈,劉疆身後的騎士們,再次發出了一陣鼓躁聲。

  轉眼間,盧縈被推到了王楫的身側。

  劉疆這時終於轉過頭來。

  他定定地盯了盧縈一眼後,目光轉向王楫,揮了揮手後,他沉寒地說道:“放下她,今次我放你們一馬!”

  幾乎是他這句話一落地,王楫和他身後的匪徒,便齊刷刷籲了一口長氣。

  ……劉疆與世間眾人不同,對於別的人,討價還價,得寸進尺,這些都是常事。可劉疆不是普通人啊,他是儲君,站在他這樣的位子上,有了他這樣的勢力後,他已不耐煩與人周旋,也忘記了怎麼與人周旋。所以,如他這般直接給出條件,才是正常,而以他的身份,說是今次放過王楫等人,那也真是放過!

  所以,萬萬沒有想到今兒能逃過一劫的眾匪徒,心下大鬆的同時,差點歡呼出聲。

  王楫也是放鬆一笑,他朝著劉疆一揖後,王楫朗聲笑道:“太子殿下果然是爽快人。”

  說到這裡,他手一揮,喝道:“兄弟們,咱們得撤了!”

  話音一落,眾匪徒牽的牽馬,收的收拾行李。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他們齊刷刷上了馬。

  就在眾人翻身上馬後,王楫再次朝著劉疆一揖,示意眾匪徒給盧縈鬆綁後,他笑道:“殿下,後會有期了!”

  說罷,一人把盧縈朝前輕輕一推,剩下的人同時翻身上馬,轉眼間,這些匪徒便放開馬蹄,在捲起了厚厚的煙塵間,迅速地逃離了此地。

  劉疆翻身下馬,他朝著盧縈走來,剛喚了一聲“阿縈。”陡然的,盧縈朝前一撲,重重地撞入了他的懷抱中。

  她緊緊地摟著他,緊緊地摟著,在劉疆伸手撫上她的背時,陡然間,盧縈嘴一張,在他懷中哇哇大哭起來!

  讓眾騎沒有想到的是,盧縈這一哭,直是哭得天昏地暗,良久良久,都沒有停下的態勢。當下,劉疆只好讓人就地紮營,在營紮好時,盧縈也哭得累了,打著呃在他懷中昏昏睡去。

  一柱香後,劉疆走了出來。

  當他走到官道旁,負手看著天空的明月時,做普通騎士打扮的郭允來到他身後。郭允朝著帳蓬中悄悄看了一眼,小聲問道:“嚇壞了?”

  “恩。”劉疆點了點頭。

  郭允壓低了聲音,“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看來這次真是嚇慘了。”

  劉疆又恩了一聲。

  盧縈一覺醒來時,發現自己雙眼紅腫成了一條縫隙,聲音也啞得不成樣,掙扎著坐起時,更是全身骨頭都像碎了,腰累得坐不起來。

  這時,一個婢女進來了,輕聲說道:“婢子給夫人洗漱。”

  說罷,一條溫熱的毛巾輕輕抹上了她的臉。

  不一會,洗漱一新的盧縈無力地揮退婢女,朝外輕喚道:“阿疆?”

  她實在是啞得不成樣,這般叫出來的聲音沙啞又細,哪裡能讓人聽清了?

  不過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劉疆磁沉的聲音便從外面傳來,“醒了?”

  他大步走來。

  這時的他,身形高大,在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如被金光浴身,宛若天神,說不出的軒昂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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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馴服

      盧縈又憶起了這兩日的驚魂。她痴痴地看著他,想道:我差點都見不到他了!

  她曾做了最壞的打算,卻得到了最好的結果,這時刻,那心情是如此激盪,如此慶幸,又是如此地想要落淚。

  看到盧縈眼淚巴巴地望著自己,劉疆大步走到她身邊。伸臂把她摟到懷中,他低下頭在她的發旋儿上親了親,低沉地說道:“沒事了,什麼事也沒有了。”

  盧縈沒有說話,她只是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袖。

  劉疆見狀,越發摟緊了她。

  直過了一會,盧縈才聲音沙啞地低喃道:“阿疆,我還以為,我以後見不到你了。”

  劉疆提起她置於懷中,緊緊摟著她的腰,又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後,低低說道:“說什麼傻話?孤沒有放手,誰敢帶你走?”

  盧縈聲音一哽,含淚泣道:“可你怎麼才來?”

  她抓起他的手臂,重重咬住,含糊地哭道:“你怎麼能才來?”

  劉疆也沒有多說,只是緊緊地摟著她,摟著她。

  盧縈實是累極,這般咬著他的手臂,他還沒有呼痛,她雙眼迷離,不知不覺中又枕著他的手臂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主公?”

  劉疆順手拿過一床被子蓋在盧縈身上,把她摟緊了些後,低沉地命令道:“進來。”

  “是。”

  一護衛大步走了進來。

  看著他,劉疆問道:“事情如何了?”

  “耿忠已把路遇黑龍水匪劫道,並被他們把盧文帶走的消息傳了出去。”

  “恩。”劉疆敲擊著幾面,又問道:“眾人呢?”

  “眾人已急速趕往洛陽。一周前,'太子劉疆'已在洛陽現身。”

  又恩了一聲,劉疆壓低聲音緩緩問道:“劉莊呢?”

  “四殿下已被秘密關押,正等著殿下示意。”

  劉疆恩了一聲,身子向後一仰。

  他叩擊幾面的右手,慢慢撫著懷中人的墨發,直過了一會,他才徐徐說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護衛看了他懷中的盧縈一眼,緩緩退了出去。

  劉疆低下頭來。

  低頭看著盧縈憔悴的臉,他伸手輕輕地撫摸著。

  盧縈再次醒來時,已在馬車上。

  她轉過頭,一眼看到劉疆,便心神一定。閉上雙眼,又有點昏昏欲睡。

  這時,劉疆卻放下手中的捲帛,轉頭蹙著眉盯了她一眼

  過了一會,他朝外命令道:“到了前面城池,去叫一個大夫來。”

  盧縈迷迷糊糊聽到這話,不由呢喃道:“找大夫做甚?”

  劉疆盯向她,蹙眉嚴肅地說道:“你這幾日成天昏睡,可有不適?”

  盧縈搖了搖頭,她無力地嘀咕道:“只是累。”

  劉疆越發蹙緊了眉。他朝外喝道:“派出兩人,去把大夫請來!”

  “是。”

  外面的護衛才應了一聲,裡面盧縈已嘀咕道:“我真沒事。”

  劉疆自是不理。

  半個時辰後,兩個五十來歲的大夫,被滿頭大汗地帶了過來。

  劉疆瞟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我夫人這幾天老是犯困,你們給診診。”

  劉疆這人,自是不怒而威,兩個大夫本來被強行帶來時,還心有怨言,可現在看到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權貴樣,心中底氣先虛三分。這時刻,他們只求不激怒眼前這人就夠了,哪裡還敢有怨氣?

  連連點頭後,一個年長點的大夫先走上前來。

  他把盧縈的手腕放平後,雙手按在三關上診起脈來。

  診了一會,那大夫轉向劉疆笑道:“恭喜貴人,賀喜貴人,夫人這是有孕了!”

  “有孕了?”劉疆卻是大蹙眉頭,壓根不信,“她的天癸才過十天,不可能有孕在身!”

  那大夫聞言,又細細地把了一會脈,再盯著盧縈看了一會後,斷然說道:“是有孕,除了孕脈,不會再有這種如珠走盤之脈像。”

  他剛說到這裡,另一個大夫說道:“這個本人倒是見過。”在房中幾人都向他看去時,那大夫說道: “七年前我診過一婦人,也是天癸照舊,可她真是有孕在身。直過了孕三月,那天癸才停了下來。”

  一席話說得房中眾人安靜下來後,他走上前道:“我診診。”

  不一會,他鬆開手說道:“夫人當真有孕,按這脈像看來,應該是有月餘身孕。”說到這裡,他又道:“郎君無需擔憂,夫人脈像強健,大人胎兒都應無礙。若夫人性情容易激動,人也困倦難當,此等都是正常之事。”

  劉疆定定地看著盧縈一會,揮了揮手,“每人封上五十兩黃金,送他們回去。”

  兩個大夫萬萬沒有想到,這般被強擄過來,本是提心吊膽的,哪曾想到什麼危險也沒有,還生生得了五十兩黃金的巨賞。這筆錢,可夠他們行醫十年了!

  一時之間,兩位大夫喜形於色,連連向劉疆道歉。

  送走歡天喜地的兩個大夫後,劉疆走到盧縈面前。把她摟在懷中,他低頭看著她的肚子,低聲說道:“阿縈,你懷上了。”

  什麼叫懷上了?說得好像她一直懷不上似的。

  精神恢復了些的盧縈白了他一眼,她懶得說他,便這般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裡,一邊玩著他的衣襟,一邊說道:“阿疆……”

  “恩。”

  “我這次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樣地話,她明明說過一遍,可這一會又重複起來。可見她當時是如此的擔驚受怕。

  劉疆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輕碰了碰,低沉地說道:“好好養胎,這些就別想了。”頓了頓,他又說道:“你既然懷上了孩兒,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對上盧縈的眼,他低聲說道:“你以後入主中宮,若是生不出孩兒,那位置坐起來也艱難。如今懷上了,我也就放心了。”

  盧縈看著他,她直到這時才明白過來。為何他對自己懷子一事這般著緊,卻原來是怕她不能生子,以後坐不穩中宮之位。

  她看著他,有心想說什麼,卻在劉疆又低頭在額上印上一吻時,給忘記了。當下,她攀著他的手臂蹭了蹭後,過不了一會,盧縈再次昏昏睡去。

  劉疆走下了馬車。

  剛走出不久,郭允和執五策馬而來。見到劉疆,兩人翻身下馬。郭允湊近劉疆,認真地問道:“主公,王楫等人失去行蹤了。”

  說到這裡,他聲音中略有點不安,“王楫作惡多時,這次又強行擄走了盧文,若不是我等恰好遇上,只怕後果難料。更且,這廝一直知道盧文是女子身,若是刻意散播,只怕對主公於盧文有所不利。”

  劉疆回過頭來看向他。

  午後的陽光下,他眸光深寒,“活在世間還四處興風作浪的王楫,遠比死了的王楫更有用。”

  在郭允若有所悟間,執五嚴肅的聲音從一側傳來,“郭兄有所不知,黑龍匪首王楫,早已是主公掌中之物,是生是死一直在主公一言當中。留著他活,是大有用處,像這一次,耿忠親自遇到了王楫,還被他強行搶走了做為人質的盧文。這般活生生的證據,便是陰氏一派有再多的口舌,也不好再胡亂'攀誣'說,是殿下冒充王楫,擄了他們的四殿下!至於他說盧文是女子一事,盧文在洛陽橫行多時,有人懷疑過她嗎?這等事,哪是他說就有人信的?”執五的話中之意很明白,盧縈扮成男子起,那真是惟妙惟肖,洛陽滿城百姓,無一人起疑的。盧文是男子一事已深入人意,如王楫這個被朝庭通緝的人物說盧文是女的,難道眾人還能信了?

  聽到這裡,郭允完全明白了。陡然間,他想起一事,不由驚呼出聲。看了劉疆半晌,郭允小心的,試探地問道:“主公早就控制了王楫,那麼說來,盧文這次落在他的手中?”

  不等他說完,執五便在一側應道:“主公是故意令得盧氏落在他手中的。王楫身側都是主公收服了的人,他怎敢真動盧氏?”

  聽到這裡,郭允呆了呆,半晌後,他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原來主公這次是想放出王楫,是想一箭雙雕,即讓耿忠親眼見到王楫橫行揚州一地,又藉此良機收服盧氏。嘿嘿,主公這次,應該是把盧氏收服了吧?這般死裡逃生一次,又被主公親手救出,她要是再頑劣,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劉疆不說話,只是負手而立,依然面無表情。

  郭允卻大有失落,他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喃喃說道:“這麼好玩的事,居然告訴執五也不告訴我。主公這心也太偏了!”轉眼,他又憤憤不平地說道: “害是我剛才陡然見到王楫提出盧文,還震驚不忍來著!早知道主公是在馴妻,我又怎會浪費這麼多感情?”竟是不滿到了極點。

  執五在一側冷眼看著牢騷滿腹的他,心下不由浮出一個想法:仔細一想,這郭允與盧文,性情在某些地方還真有點相似。想到這裡,他似乎完全明白了:主公最信任的近衛與最愛的女人都是同一類的性子,這說明啥?這說明他就好這一口?

  想到這裡,執五瞟向劉疆,不由想道:明明就好這一口,還費這麼大周折去馴服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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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5:29:22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失望的劉疆

      也許是懷了身孕再加上強烈的情緒刺激,再加上旅途勞累,接下來,盧縈只差點病倒在榻。於是第二天,劉疆索性下令原地休整,連養了幾天,才令得盧縈精神漸漸恢復,人也不再那麼困頓。

  現在,他們落腳的地方,是揚州的一個城池。望著這水鄉處處的湖泊輕舟,被劉疆牽著手的盧縈露出一抹笑,第一次中氣十足地說道:“阿疆,我們也去遊湖。”

  劉疆知道她一直喜歡水,當下點了點頭,“恩。”

  隨著他點頭同意,那一側,兩個護衛已大步走出,不一會,一葉輕舟已停在了湖邊上。

  劉疆牽著盧縈上了輕舟。

  此時正是春光明媚時,湖泊兩岸桃紅綠色,天地間嫣紅粉白,煞是漂亮。盧縈四下張望著,良久後,她輕嘆道:“這可真美啊。”

  從她這語氣聽來,卻是對前陣子發生的事,還心有餘悸了?

  劉疆目光微垂,他伸手握緊她的手,低沉地說道:“冷麼?”

  “才不冷。”盧縈瞟了他一眼,正待給他一個白眼,眼睛掃到他身後,不由目光一凝。定定地看著劉疆身後半晌,盧縈低吟道:“春風正好,有少年如柳……”

  什麼?

  劉疆轉過頭去。

  他對上了一個正緩步行走在湖畔邊,長相俊秀肌膚白淨,極具水鄉柔軟味道的美少年!

  瞬時,他的臉黑了!

  見到劉疆眼神不善地盯著自己,盧縈連忙嘿嘿一笑,她撫著自己的肚皮,朝著劉疆訥訥笑道:“這個阿疆,你休要著惱,我便是想,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劉疆雙眼微瞇,淡淡說道:“你便是想?”

  “不,不是,只是口誤,只是口誤!”在盧縈一個徑地陪笑中,她沒有註意到,此刻的劉疆,那表情好不失望。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盧縈,俊美的臉上盡是無力:不是明明把她馴服了嗎?怎麼還有著身孕,就敢當著他的面讚賞別的男子了?她的心眼中,到底有沒有'非禮勿視'這四個字?她心中到底有沒有夫威這個詞存在?

  盧縈畢竟不曾痊癒,她興致勃勃地看了一陣後,又有點困頓。便挨到劉疆身前,把頭放在他大腿上閉目養起神來。

  直到這時,她都不曾發現,她的夫君一直目光鬱鬱地看著她。

  伸手撫著睡著了的盧縈那沉靜的面容,良久後,劉疆嘆了一口氣,自語道:“孤其實早就應該死心的……”

  正在這時,一葉輕舟劃到了他身後,執五的聲音壓低著傳來,“主公。”

  劉疆回頭,對上行色匆匆,身上衣袍上征塵不曾灑落的執五,他淡淡問道:“事情辦好了?”

  “辦好了。”

  執五一個縱躍,輕輕巧巧地落在劉疆的輕舟上後,與他盤膝對坐,低聲說道:“屬下把四殿下送走時,他問過,為什麼擒了他又放他。”

  聽聞此言,劉疆的唇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來,他慢慢問道:“你如何回答?”

  執五低頭道:“臣也不知主公心意,不曾回答。”

  “劉莊走時臉色如何?”

  “自是很高興,但也心存疑惑不安。”

  聽到這裡,劉疆唇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來。

  對上他這笑容,執五猶豫了一會,還是問道:“屬下也不明白,主公既然把他擒獲了,怎麼又這般輕易便放了他?”劉莊可是他最大的對手啊!

  劉疆閉上雙眼,他右手撫著懷中的盧縈的下巴,在那明顯變圓了的地方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口中則淡淡說道:“你信不信,我只有前腳殺了劉莊,也不管有沒有證據,我那父皇都會不管不顧地踢了我的太子之位。”

  他譏嘲地說道:“他會想,他最心愛的兒子都不在了,那個位子給了誰,也不能給那個最讓他兒子不喜的劉疆得手。”說到這裡,他輕笑道:“看,劉莊哪怕什麼也不做,他得了帝心便是得了一切。”

  聽到他語氣中的冰寒,執五低著頭一言不發。

  這時,劉疆繼續輕緩地說道:“我擒劉莊放劉莊,只是想讓他知道,我擒他如擒小兒!劉莊那人多疑多思,他經過這一番驚魂後,回去肯定會清查洩露他地行蹤之人。”說到這裡,他譏嘲起來,“一旦追查不出,便是他母親的族人陰府中人,他 ​​也會再難相信。二則,他經過此事後,對我已生畏懼之心,以後不曾有十全地把握,不敢輕易對我出手。我又豈會讓他有十全的把握?”

  這也算是他劉疆給自己布下了一條退路吧。等有一朝他不得不下之時,畏懼他的心計的劉莊,也不至於輕易喊打喊殺!

  執五低頭尋思起來。

  尋思了一會,他點頭道:“主公,我明白了。”

  他抬頭看向劉疆,注視著這個春日陽光下,高大得宛如山峰的男人,心中暗暗想道:這麼說來,除非陛下得了暴疾而亡,或者殿下造反篡位,殿下這個太子之位,終是懸乎了?

  這話,太深太可怕,除非真到了那時機,平素時便是郭允,也不敢隨意說出的。因此執五也只是在心裡想想,便低下了頭。

  執五告辭離去後,輕舟繼續這般在湖泊中晃悠著。晃了一會,劉疆低頭看著睡得香沉的盧縈,一時都有點不明白。平素裡那麼警覺那麼銳利的盧文,怎麼一懷了孩子,就變得如此毫不設防,接過脆弱了?

  想著想著,他終是忍不住低下頭,再次在盧縈的額頭上印上一吻。

  一行人只有這小城中呆了三天。

  隨著盧縈的身體日漸康復,見她除了清晨時嘔吐幾下後,困頓的時間比前幾天明顯減少。眾人再次起程了。

  這時,覺得自己這般懶 ​​散喜睡的狀態,實在對不起盧文這個名字,盧縈便又得新扮回了劉盧氏,成天頂著一張稍稍化醜了些的臉四處晃悠。

  碼頭處。

  方小姑吳惠兒等人自從赴武漢湊熱鬧而不果後,一直有點不順。如此刻,她們不過是前往揚州城,那客船都準備起程了,卻又被人強行喊停。

  船主人連忙命令眾船夫把客船重新靠上碼頭後,便一臉笑容地站在船頭上迎接著貴客地到來。

  看到他這點頭哈腰的樣子,陳氏小姑不滿地尖聲說道:“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小人!”

  她的聲音尖利而清脆,給清楚地傳到了那船主人的耳中。當下,那船主人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不過他轉眼繼續陪著笑,既沒有回頭,也沒有理會陳氏小姑。

  陳氏小姑見狀,更是不滿了。她還待說些什麼,一側的王嬸子連忙扯住了她,“小姑,呆會大夥還要坐他的船的,還是少說兩句吧。”令得陳氏小姑住了嘴後,她頭痛地看著這陣子明顯消瘦了的方小姑,看到一派天真四下張望的吳惠兒,暗暗想道:這一家子人,還真是讓人不省心。

  像方小姑和吳惠兒這幾個少女,這陣子老是同進同出不是沒有理由的。她們雖然姓氏不同,彼此之間卻是三代內的血親。雖然陳氏小姑的關係遠了些,可也有五代以內。

  這一年,幾女的族人把商業的觸角伸到了長江河道,幾個少女閒著無事,便藉著在這裡掌事的方小姑的嫡親大哥,對方小姑的寵溺,有事沒事就圍著附近瞎跑。說是要與那些儒生一樣,讀萬卷書走萬里路。

  王嬸子的警告聲音一落,一個船夫迅速地跑來,朝著船主人叫道:“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幾乎是這船夫的聲音一落,只見一陣整齊有序的馬蹄聲轟隆隆地傳來,只見碼頭盡頭的官道上,幾十個騎士簇擁著一輛馬車急急趕來。他們的動作如此急促,那激起的灰塵直是遠遠揚起。

  看到這些高大悍勇的騎士,方小姑等人正昂著頭瞅去時,旁邊同路的一個貴婦連忙說道:“快退下,快退下。”她 ​​對上幾個不知天高地厚,兀自朝前擠去的小姑們,蹙著眉認真地說道:“這些人不是普通人,你們不想給家族惹禍就快點退下。”

  她這句話有點駭人,頓時,方小姑等人終於止了步,人也安份些了。

  見她們回頭看來,那少婦低低說道:“你們看這些人的坐騎……你們家裡也都有馬匹的,想想自家的馬可有他們的精良?對了,還有那輛馬車,注意那馬車的用材,再對比你們自家的,就知道這些人惹不惹得了。”

  她剛說到這裡,那轟隆隆的馬蹄聲便已衝過人群,如潮水般的湧到了碼頭上,然後一個呼哨,便齊刷刷停了下來。

  眾騎停下後,所有的騎士都翻身下馬。他們大步朝客船走來。在走到客船前的岸邊時,他們止了步。

  只見一陣腳步聲響,轉眼間,七八十個高大威嚴的騎士,分站在碼頭兩側,在那馬車上的兩人緩步走來時,他們手中的長戟齊齊地在河灘上一拄,然後,他們整齊地低下頭,一動不動地恭迎著那兩人地到來。

  這些騎士,任哪一個都是百戰之士,他們到來的聲勢何等驚人?便是那舉在手中的寒戟,也血氣猶存。當下,客船中的眾人都嘌若寒蟬了。

  就在他們一動不動,只怕悄悄地看去時,突然的,看到那緩步走來的一對男女,方小姑無法自製地輕叫道:“那是劉盧氏!那個走來的婦人,她是劉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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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變臉

      方小姑這話,實在讓人震撼不信,一時之間,陳氏小姑,王嬸子,吳惠兒,都再也忍不住地抬起頭來,朝著那緩步而來的大權貴看去。

  只見兩列寒戟森嚴,威煞逼人的騎士陣中,從馬車中走下的,是一個高大的,頭戴紗帽的男子,他正牽著他夫人的手。這般春日灼灼中,他夫人的臉色有點發白,顯然身體有點不舒服。

  而那個夫人,身材高挑,五官美麗精緻中銳氣十足,一點也不似這南方女兒這般糯軟柔美,可不正是她們見過的劉盧氏?

  在劉盧氏的後方,跟著二十來個著裝各異,神態嚴肅的護衛。這些護衛走在騎士隊列中,一個個神態悠然,那寒森森的戟光映照在他們臉上,他們卻視若無睹,宛如閑庭勝步……這氣度,任哪一個都像是大權貴了,又哪能只是一個小小的家族護衛?

  方小姑叫了兩聲後,便被旁邊的人強行按住。於鴉雀無聲中,那一對夫婦慢步上了客船。

  站到船上後,劉盧氏轉過頭去,她靜靜地瞟過那些騎士,白著臉笑得輕淺,“行了,各就各位吧。”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七八十個騎士齊刷刷把長戟一拔,朗聲應道:“是!”

  他們的應答聲如此響亮,直震得方小姑等人的耳朵嗡嗡作響。在她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半步時,眾騎士同時轉身,不一會翻身上馬離了開去。

  那些人一走,船主人便湊了上來。這次,又是劉盧氏開的口,只見她漫不經心地說道:“行了,開船吧。”

  “是,是。”

  船主人退下後,劉盧氏倚著他的夫君慢慢朝方小姑等人的方向走回。一邊走,只聽得劉盧氏一邊輕笑道:“執五倒是有趣,居然從江湖客中訓出了這種百戰騎士來?我記得我上次回成都時,在江州見到他們,這些人還匪氣十足呢,現在卻隊列森嚴,悍勇非常。”

  劉盧氏的夫君這時開了口,他的聲音一如方小姑每次午夜夢迴之間那般磁沉得讓人心酥,“這有什麼可說的?”語氣是渾不在意。

  劉盧氏聞言一笑,她挑眉說道:“可我覺得有點意思。”

  剛笑到這裡,她突然止步,見她連忙掏出一塊手帕捂著嘴,她夫君連忙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他的動作輕溫柔緩慢,顯然是拍慣了的。

  劉盧氏手帕摀嘴乾嘔兩聲後,便揮開他的手笑道:“好了,我好了,真是的,手勁老這麼大。”

  面對她的埋怨,她那夫君也不生氣,只是小心地牽著她的手,低低說道:“可想睡了?到了艙中你枕在我的腿再休息一會。”

  說著說著,夫婦兩人已與方小姑等人擦肩而過。

  看到他們理也不曾理會自己的就要入艙,方小姑心裡不高興了,她扯著嗓子,如以前在路上那般大賴賴的,沒好氣地叫道:“劉盧氏!”

  她聲音一落,慢慢的,那劉盧氏轉過頭來。

  劉盧氏的臉色還有點蒼白,唇角也掛著剛與她丈夫說話那會的輕鬆笑意。

  靜靜地回過頭,劉盧氏瞟了一眼方小姑後,勾唇一笑,淡淡說道:“原來是你們啊。”

  見她承認了,方小姑等人一陣高興,特別是相思入骨的方小姑,提步便跑到劉盧氏面前。她伸手去牽劉盧氏的手,目光則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夫君的臉上身上,喚道:“劉盧氏,你有身孕了?你也真是的,都有了身孕,怎麼也不帶一個婢女的?”說到這裡,她紅著臉羞澀地說道:“劉盧氏,我來服侍你好不好?”聲音軟軟帶著乞求,一雙眼則一直不受控制地瞟向劉盧氏的夫君。

  這時,王嬸子等人正圍了上來。聽到方小姑這般要求,眾女只是一怔,卻沒有反對……這劉盧氏顯然是大有來頭的,跟她走近一點,對方小姑沒有壞處。

  聽到方小姑的要求,盧縈卻啞然失笑了。

  說實在的,要是前陣子,她可能還很樂意周旋一陣,就當是玩樂。可現在不行,自從查出身孕後,她的脾氣是一天比一天躁,整個人也沒有多少耐心了。

  如此刻,她對上方小姑那頻頻盯向劉疆的眼,便不像以前那般嘲弄,而是升起了一抹鬱火。

  當下,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想照顧我?”

  “恩。”方小姑肯定地點著頭,認真地說道:“你都懷了身孕,身邊怎麼能沒有一個婢女?我雖不是婢女,可這照顧人還是會的。”

  盧縈淺笑起來。

  她朝方小姑瞟了一眼,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負手而立,因不耐煩而轉身看向遠處的劉疆,突然挑眉問道:“你喜歡上我的夫君了?想嫁他為妾?”

  方小姑:“……”

  四下:“……”

  盧縈這話,實在太猛太突然,一時之間,不止是圍上來的眾女給呆了,便是劉疆,也慢慢轉頭,蹙著眉瞟了她一眼。

  聽到盧縈這麼直白白地詢問,方小姑一張臉漲得通紅,可憐的她大腦一陣眩暈,也不知是說是好,還是說不是好。

  她是喜歡上了劉盧氏的夫君,可是做妾?她沒有想到過啊?

  幾乎是這個想法一浮出,方小姑便聽到劉盧氏似笑非笑地又說道:“你不曾想過做妾?你既然不想當妾,又瞧中了我的夫君,難道說,你想弄掉我,自己上位當我家夫君的妻室?”

  ……

  王嬸子吳惠兒等人一個個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看著方小姑,又看著劉盧氏。

  想他們在來揚州這一路,都與這劉盧氏日夜相處,那時的她,溫和沒脾氣,不管聽到什麼都是笑笑了事。要不是親眼見到這人,她們不會相信,這麼刻薄尖利的話,是劉盧氏問出的。

  同時,她們也看向方小姑,第一次清醒地想道:是啊,方小姑早就中意了劉盧氏的夫君了,可不管是她本人,還是她家里人,都沒有動過把她做妾的心思。她不做妾,那就是想當妻了。難道她真是打著把劉盧氏擠掉地想法?

  這事想不得,一想,她們就不舒服。眼前這個劉盧氏與夫君恩愛非常,還剛懷了身孕,方小姑打著照顧孕婦的名義,想的卻是登堂入室,擠掉人家正室自己上位的想法,這行為這思想,怎地如此齷齪讓人厭惡?

  面對著劉盧氏咄咄逼人的詢問,面對著眾親友那懷疑不喜的目光,方小姑瞬時紅了眼眶,她哽咽道:“不,我不是……”

  她才說到這裡,劉盧氏便微笑道:“那你想的是什麼?”

  一句話問得方小姑不知如何回答後,劉盧氏揚唇淺笑,她轉過頭看向她那夫君,似笑非笑地說道:“阿疆,這小姑子看中了你,想當你夫人呢。”

  她的夫君轉過頭來。

  在方小姑漲紅著臉間,他冷冷地盯了方小姑一眼後,轉向劉盧氏不耐煩地沉聲說道:“你不喜歡,沉了江便是……與這種人有什麼好浪費口舌的?”

  四下:“……”

  船上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安靜。

  在方小姑叩叩相擊的牙齒聲中,陳氏小姑和吳惠兒等小姑,也雙股顫顫。

  讓她們驚怕的,不止是這個劉盧氏夫君的一句'沒了江便是',更因為,隨著他那句話一落地,站在他夫婦兩人身後的眾護衛,齊刷刷走上一步。

  本來很是閒散的一些人,這麼一站,這麼走上一步,瞬時,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寒氣便瀰漫而出。那森嚴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直是令得離得近的眾人,有心膽欲裂的恐懼感。

  只是一句話,只是一個簡單地動作,可這一刻,沒有任何人敢質疑這話的真實性,也沒有任何人,敢再懷疑劉盧氏的夫君是大權貴的事實!

  這般不怒而威,這般取人性命如等閒,不是大權貴還能是什麼人?

  於無比的安靜中,劉盧氏卻是笑了。

  她的笑聲十分閒逸,直是打破了這種讓人窒息的恐慌。只見她瞟了方小姑一眼後,便朝著她夫君嗔道:“不知廉恥,只求自己快活從不管是不是傷害了她人的女子多的是,難道你一個個全部殺了?”

  說到這裡,她轉過了頭,“真是一點也不好玩……走罷走罷。”說罷,她牽著她夫君朝艙房中走去。

  在兩人進入艙房時,眾人隱隱聽到那劉盧氏說道:“還是聖人說得對啊,小人遠之則怨近之則不遜…我尋思著,不就是那一路上,我對這小姑子和顏悅色,一直溫言相對,絕不輕易動怒麼?結果就被人家輕鄙了,還大賴賴的,當我如無物一樣地當面勾引我夫婿。這與小人相處啊,還真是難以把握分寸。”

  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的夫婿卻只是哼了哼,只是在入艙的那一刻,給踩空了門坎的劉盧氏身子則一歪,他已伸出雙手把她一扶,然後凌空抱起,便這般小心翼翼地入了艙。

  直到夫婦兩人的艙房給砰地一聲關上,王嬸子等人才清醒過來。當下,她們相互看了一眼後,急急把嚇得雙股兀自顫顫,一動不能動的方小姑給強行扯了回去。

  接下來,直到客船到了揚州碼頭,方小姑等人還緊緊關著自己的艙房門,連面也不敢在劉盧氏面前露一露。而隨著客船抵達碼頭,她們二話不說,便悄無聲息地溜了下去,直至身影消失得遠遠的,都不敢回頭朝劉盧氏夫婦看上那麼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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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回到洛陽

      本來劉疆是把已有身孕的盧縈就此安置在揚州的。

  可盧縈執意不肯,她在洛陽很多事都沒做安排,又加上不願與劉疆隔得這麼遠,自承體質強健經得起顛覆,幾經勸說,終於得到劉疆的同意,一行人於一個月後,來到了洛陽附近。

  盧縈是先進的城,早在揚州時,劉疆便放出風聲,說盧文雖然被黑龍水匪所擒,不過他機智過人,早在半道便巧計逃脫。所以盧縈擺出的是一經脫身便直入洛陽的架式。

  至於劉疆,則會慢上一陣,到得這時,他們也得到消息,被劉疆擒之如擒小兒的四殿下劉莊,並沒有返回洛陽。

  盧縈休息一天后,便趕去見清老等人。

  向清老說了自己此行的一些見識,表識接下來想要遊歷一陣,得到了清老的首肯後,盧縈迴到了盧府中。

  這一番長途跋涉,真可是顛著她了。

  盧縈閉著眼睛,懶洋洋地睡在樹下的塌几上,任由四月的春風一陣陣吹來,三個月身孕的她,並不顯懷,不過是在臉上掛了一抹孕後的慵懶而已。

  耿六進來時,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情景。

  他怔了一會,大步走到盧縈面前。

  低頭打量了閉目養神的盧縈一會,他突然俯身,這麼湊近她一瞬不瞬地盯著。

  盧縈陡然睜開眼來。

  與他四目相對一會,盧縈揚唇一笑,淡淡問道:“這般看我做甚?”

  “半載不見阿文,似乎姿容更出眾了。”

  耿六嘻笑地說到這裡,大賴賴在她對面坐下。兩人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著別後發生的事,耿六湊近她道:“湖雲公主府中,你那一手可真夠狠的。陳老頭直到現在,還被人說是老賴,說他的孫兒孫女就是小賴。不過那家人皮也真夠厚的,都被你這麼懲治了一回,那陳老頭還不知羞,前陣子把他的孫女送到了一個外地來的儒生榻上,當場逼著那儒生應了婚事,半個月不到,便把人給嫁過去了,還要回了一大堆聘禮。”

  想到那姐弟倆,盧縈也是一曬,她嘆道: “這對姐弟,光憑臉皮厚已是一人物。當時他們憑著我的臉色,知道我不會負責,便主動鬧開了。”

  耿六嘻嘻哈哈地說道:“誰讓你盧文富有之名傳於天下的?”說到這裡,他突然站起,把盧縈一扯便要帶著她出門。

  盧縈剛蹙眉 ​​,他便叫道:“休想找藉口!一溜就是半年之久,今兒好不容易見到你,別想逃了!”

  說罷,半拉半扯地拖著她上了自己的馬車。

  盧縈沒承想,耿六這一扯,竟然把她給扯到了洛河裡。而洛河河道上,還停著四五百來條快船。所有的快船上都坐滿了人,定睛一看,都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紈絝子弟。一個少年帶著幾十個護衛組成一個船隊,這裡有多少個紈絝子弟,便組成了多少只隊伍,一個個全副武裝的,正彼此湊在一塊嘻嘻哈哈地鬧得熱鬧。

  看到這情形,盧縈一怔。

  耿六把她扯到自己那一邊,看到他走近,一少年叫道:“好你個耿六,還以為你小子在這關口跑哪去呢,原來是去找盧文了。”

  叫到這裡,他斜著眼睛把盧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怪叫道:“盧文,你這小白臉兒一副身嬌肉貴樣,行不行啊?”

  另一個陳氏七郎則怪叫道:“盧文嘴上功夫是肯定行的,坊間不是到處有傳聞,說什麼盧文拿了瓶啥毒藥便騙走了耿國的數十萬大軍……瞅瞅,這連耿國也不放在眼裡了,嘴上功夫肯定是了得的。”

  這話一出,哄笑聲四起。

  對上眾人嘲弄的,明顯不信的眼神,盧縈微微而笑。

  說笑了一陣後,一隻快船駛了過來,叫道:“你們準備好沒有?準備好了就要出發了。”

  “好了好了。”

  “行,那就出發!”看到那人一聲呼哨,眾少年馬上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孔,一個個對著自己身後的眾船指手劃腳起來。而隨著他們的命令發出,那十數條由他們的護衛親信組成的船隊,便迅速聚在了他們周邊。

  也不知誰一聲令下,眾快船沖向了洛河中。

  盧縈被急沖而前的快船給弄得猛然一晃,眾少年見狀,越發哄堂大笑起來。

  在他們嘲諷的目光中,盧縈苦笑了下,她走到耿六身後,問道:“你們這是在玩什麼?”

  耿六還沒有回答,旁邊的一條快船上,另一個少年扯著嗓子大嚷道:“我們這是去捉賊!”

  捉賊?

  對上盧縈不解的眼神,耿六也興致勃勃地叫道:“是這樣的,真定王劉揚的餘孽王慶率殘部百數人逃到了洛河河道,咱們想立下這功。”

  她還以為這些人是去玩呢,原來還是想立功啊?

  也許是盧縈的表情中,那嘲諷之意太濃,陳氏七郎馬上扯著嗓子對她不滿地叫道:“盧文,你這就是靠運氣贏了幾場賭,瞅你這小白臉兒讓人憐愛的模樣,還有個什麼能耐?”

  他這話十分刻薄,耿六聲音一提,怒喝道:“陳七!”

  那陳七見他動怒,重重哼了哼後轉過了頭。

  倒是先前那少年叫道:“耿六,你這護短也護得過頭了吧?你急什麼?馬上就可見真章的。”

  耿六重重一哼,朝著盧縈喚道:“你站在我身後。”頓了頓,他又說道:“放心,我帶了百來個護衛,這裡的人加起來也有上千,區區百餘叛卒,壓根就不用害怕。”

  盧縈苦笑起來。

  她負著雙手,任由河風吹得她的衣袍獵獵作響,笑道:“我隨著太子出出入入的事,你們全然不信?”

  耿六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半晌笑道:“你這模樣兒太嬌貴,要讓人相信,除非大夥都親眼看到了。”

  說來也是,盧縈先前也就是帶著劉疆的大軍,與耿國對峙過那麼一回。可兵器還沒有亮出來,耿國便退了。後來又因為一抹傾城的事不可對人言,兩方都有意遮掩。所以直到現在,盧文因弱不禁風的樣子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

  在耿六勸慰盧縈時,上百條快船破浪而出,直直地駛入了洛河河道中。

  隨著快船高速行駛,船上的少年們,也少見的嚴肅了些。他們說笑了兩句,會情不自禁地看向前方。

  這般疾馳了一個時辰不到,前方出現在一座不高,卻綿延起伏的山峰。正在這時,山峰迎面駛來一條快船,那快船上的人搖動著旗幟,扯著嗓子大聲叫道:“停下停下!”

  在令得眾少年把船停下後,那人再駛近些許,高聲叫道:“王慶等叛賊現藏山身於此山中。這山中林深草密,還有蛇蟲老虎,我們將軍說,還請小郎們先回去!”

  這話一出,眾少年卻不依了,耿六大聲叫道:“不行,我們準備都做好了。”

  “藏在山上怕什麼?難道我們這麼多人,奈何了百數叛賊?”

  “就是,也太小看我們了。”

  於少年們的吵鬧聲中,從那人身後又駛來一條快船。那船駛向到那人身後,與之說了幾句話後。當下,那人把旗幟一揮,示意他們通行。

  眾少年一陣歡呼,趕著船沖向了前方的山峰處。

  不一會,他們便擇一處河灘上了岸,剛剛站好不久,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

  那馬蹄聲整齊一致,嚴謹有序,讓人一聽便心下凜然。不知不覺中,眾少年停止了嘻鬧,轉過頭看去。

  這一看,他們齊刷刷嚴肅起來。也不知是誰帶頭,只見眾少年自發地排成隊列,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等著那些騎士到來。

  轉眼間,十幾個黑衣騎士出現在視野裡。

  那走在最前面的一個黑衣騎士,盧縈見過,也是姓耿,年方十八,是耿氏這個將軍府底中的後起之秀,劉揚之亂中,他打了一個勝仗,一下子在洛陽的少年子弟中,成了個人物。

  眾黑衣騎士策馬直衝而來,他們的坐騎激起的煙塵,給高高揚起,這般直直地衝到眾少年身前五步處,他們才一聲呼哨,同時勒停了坐騎。只是因他們這一沖,那些站在前面,馬蹄都差點踩到身上的少年,還是齊刷刷變了色。

  少年們的失色,眾黑衣騎士都看在眼裡,剎那間,他們的眼神齊刷刷地閃過一抹嘲諷。

  居高臨下地看著眾少年,姓耿的騎士喝道:“諸位既然執意要來,那就走吧。”

  說罷,他們也不下騎,策馬便走。

  眾少年連忙跟了上去。只是看向那耿姓騎士時,不免有點鬱怒。

  耿六也是,他落在後面與盧縈走在一塊,瞪了那人一眼,壓低聲音朝著盧縈說道:“不過就打了一場仗,還只是個校尉呢,就不可一世了。你看他盯向咱們的眼神沒?”

  盧縈點了點頭。

  耿六含著怒意地說道:“不過一個旁支呢,還以為是我家耿二了?耿二哥也沒有用這樣的眼神鄙薄過我!”說到這裡,他咬牙道:“阿文,這次我非要逮著那個王慶,出這口惡氣不可。”

  聽到這裡,盧縈卻開口了,她低聲說道:“有所謂一人逃,千人逮。那些人真有這山中的話,只怕不易……”

  她還沒有說完呢,那陳七郎已哧笑道:“怎麼,盧文你怕了?怕了就走啊,別留在這裡礙我們的手腳!”

    他的聲音不小,引得眾少年都回過頭來譏嘲地看向盧縈。盧縈瞟了這陳七郎一眼,雙眼微瞇,最後還是淡淡一笑沒有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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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是少君

     不一會功夫,眾人來到了山腳下一個平敞處。

     一來到這山腳下,眾少年便是一怔,只見前方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站了二百來個全副武裝的士卒。這些士卒手持找戟,呈十個隊列而站,正紋絲不動地向他們盯來。山風從他們身上刮過,帶來一種異常的沉凝。

     耿六等人本來覺得自己帶的護衛家僕,是挑了高大精悍的,自己使喚起來,也是一呼百諾,可這會對上這二百號人,頓時覺是自己身後亂糟糟不停說著話的屬下們,簡直是一群山匪,哪裡有半點精兵良將的感覺?

      那姓耿的騎士也感覺到了眾少年的氣餒,他嘲諷地瞟了他們一眼後,策馬轉向眾人,聲音一提,沉聲喝道:“王慶餘孽便在這山上,我們已掌握了其大致的方位,馬上就要入山中搜查。”

      說到這裡,他嚴肅地命令道:“你們本不是行伍之人,依我看來,你們還是守在這外圍……”

      他才說到這裡,耿六扯著嗓子叫道:“我們也要入山搜拿。”

      “對,我們也入山。”

      “就是。我們每個人都帶了百來號人,怕什麼?”

      “這山能有多大,我們一步一步地堵過去,定能把那伙叛賊全部擒拿!”

        聽到眾少年的反駁聲,那姓耿的騎士冷笑了一會後,突然聲音一提,喝道:“好。既然你們這樣說了,那現在,不願意進山的可以站出來!”

       這一次,他的話音一落,一個白衣飄然的身影站了出來。

       站出來的這少年,長相俊美冷峭,身姿挺拔頎長,極有風儀。只是那臉色有點蒼白,表情有點懶散。顯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可不正是盧文?

      在千多數目光齊刷刷望來時,盧縈才發現,這麼多人,居然站出來的,只有自己一人……

      當下。她挑了挑眉。

       千數雙目光定定地看著盧文,眾少年向她瞪來時,那耿姓校尉越發冷笑起來,他嘲諷地說道:“喲,這裡還有一個有自知之明的小白臉兒……還有誰要留在這裡的?”

        見無人應答。他扯著嗓子嘲笑道:“我說你們最好像這個小白臉兒識相一點,要是入了山中,那就是軍令如山。由不得誰混賴想退了。”

       這話一落,眾少年都不滿地嘰喳起來。 在那耿姓校尉整好隊列,帶著眾紈絝子弟準備入山時,耿六跑到盧縈面前,低聲埋怨道:“阿文,你膽子怎麼這麼小?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盧縈正負著手,好整以暇地側過頭打量著這山形地貌,聽到耿六的埋怨。她懶洋洋地笑道:“別在意,他們笑不了多久的。”

      在耿六疑惑的眼神中,盧縈顯然不想多做解釋。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囑咐道:“走在中間,別輕易出頭。”明知這些話他不會聽。可她還是想說。

        耿六自不會把一個貪生怕死的小白臉兒的話放在心上,他胡亂點了點頭,在那姓耿的校尉的喝令聲中歸了隊。

       不一會,千多人夾著沖天的氣勢和滾滾的煙塵,給衝入了山林中。

       他們一進山,盧縈便退到河灘上,在離眾船隻有幾十步的距離時,她站定了,朝著自己的幾個護衛提醒道:“如果那些流兵出來了,你們別充英雄,馬上跳上快船躲了是正經。”

       “是!”

      眾護衛朗應過後,一護衛朝她笑道:“盧文,你好似脾氣越來越好了。”這些人這般看不起她,她也不惱不火的。

       盧縈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無用之爭,我爭做甚?”

      丟下這句後,她負著手,閒閒的在河灘上散起步來。

      這陣子她先是被耿國王楫帶走,連驚帶嚇的,後又千里迢迢回到洛陽,給顛覆勞累著,饒是體質強健,人也容易累。只有這般慢慢散著步,才能讓她感覺到舒服放公。

       便這般走一會看一會,累了便回到哪一條快船上休息一會,轉眼,三個時辰過去了,下午到了。

      就在吃了護衛遞上來的糕點,開始閒散地站在沙灘上,用腳畫畫後,突然的,山林中傳來一陣廝殺聲慘叫聲!而且這聲音很近,離盧縈所在的地方,不會超過二千米!

       嗖嗖嗖,眾護衛連忙站在她身邊,把她呈包圍狀保護在內,人則同時轉頭,盯向那山林中。

       山林中的慘叫聲,喊殺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伴隨著這些聲音的,還有無數人奔跑時發陣的聲音,以及群鳥被驚飛的聲音!

       就在盧縈定神看去時,她身後的一個護衛冷冷說道:“這耿平不是少年英傑麼?原來也不過如此!”

       只見山林中,一道道長戟的寒光閃過,只見耿平帶來的那兩百士卒,正一步一步倒退而出。至於耿平,則根本不見蹤影。

       而在喧嘩大笑聲中,只見山林中鑽出了二三百個衣裳破爛的壯漢,這些人或推或拉,或提或用長戟相指,竟是控制了五六十號人走了出來。這五六十號人,原本修潔的衣裳已然髒亂,紮好的頭髮也凌亂著,身上臉上都是泥污傷痕,可不正是與盧縈... 同來的那些少年和他們的一些屬下?

         盧縈隨意瞟了一眼,臉色微變。

         那人走在右邊,雙手反綁被一壯漢又打又踢的,可不正是耿六?

       在這些人退出山林時,山林中大呼小叫,連喊帶哭的衝出了三四百人,這三四百人圍著眾匪,一個個急得跳腳卻又不敢接近的,正是同來的少年中的另一批。

       盧縈看了看,想道,還有五六百人不見蹤影,也不知是給走失了,還是落入了這些流匪的陷阱?

       看到這裡,盧縈低聲道:“我們上去。”

         “郎君!”一護衛不滿了,叫道:“郎君,你還是退下吧,郎君你這身體,不能去湊這熱鬧! ”

        不過他的聲音才落下,另一護衛卻道:“郎君上去也是無妨。這個情況下郎君若是退了,以前積累下來的清名。只怕會因這臨陣脫逃,貪生怕死八個字給毀了個乾淨。老五你可別忘了,那王慶是真定王的人,他 ​​以前還被殿下召見過幾次呢。”這護衛的意思,眾人明白,他是說那王慶肯定知道盧文是劉疆的人。不會跳過這麼多紈絝來為難一個盧文。

         他這話很有道理,在眾護衛的緘默中,盧縈提步朝前走去。

         不一會,她便來到了眾少年的身後。

       看到她沒有逃走反而走上前來,眾少年同時露出了一抹佩服。被流匪又推又踢的耿六,則是匆匆側過頭不想讓盧縈看到他的狼狽。

       眾少年千多號人,那流兵卻只有二三百號人。卻出現了以少勝多的現象。看著那擄了幾十個少年在手,咧著嘴又是大笑又是譏諷的流兵,眾人又看了一眼耿平帶來的二三百個精兵。這時刻,耿平不在,那些士卒一個個如沒有主心骨一樣,只是被流兵逼得不停的後退,哪裡有什麼半點抵抗之力?

        合著這一邊足有六七百人,卻被王慶的二三百號人。逼得狼狽不已,除了後退就是後退!

       就在這裡,山林中又是一陣腳步聲和喧嘩聲。

        盧縈轉頭看去。

       這一次。她看到了耿平,不過他已落到了一個三十來歲,生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百戰良將的漢子手中。看著那漢子像提小雞一樣提著耿平,眾少年再次發出一陣驚慌地叫道:“王慶!”

         “耿平,你這是怎麼了?”“這下慘了,連耿平也被擒了~”

         於叫嚷聲中,驚慌不安中,一少年突然狂喜地叫道:“我們來人了!”

        眾少年急急轉頭。

        卻見河道中,十隻快船正急馳而來。轉眼間,那些快船停了下來,三四十個漢子跳下快船,朝著這邊跑來。

        王慶等人也看到了這些人,他 ​​們同時把手中的俘虜拉到身前後,冷笑地盯向了來人的方向。

        轉眼間,那三四十個漢子跑到了眾人面前。這些人都做耿府護衛幕僚打扮。他們在看到耿平和耿六同時被抓時,齊刷刷臉色一變。而眾少年在看到這些人竟然多是文人,不然就只是普通護衛,連個主事的人也沒有時,也是齊刷刷露出失望之色。

       至此,王慶放聲大笑起來。在他的大笑聲中,他身後來眾流匪,也跟著大笑了。

       在這王慶等人還在步步朝河邊停著的戰船逼進,而眾少年則一步一步後退時。趕來的一個中年幕僚在看了耿平和耿六一眼後,牙一咬,大步走到了盧縈。

        他來到了盧縈面前。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只見他朝著盧縈深深一揖,大聲道:“事情緊急,還請盧郎出手!”

         四下:“……”

          盧縈也是眉頭一蹙,她微瞇著雙眼說道:“這位兄台,你說笑了吧?”

         她這話一落,眾少年同時點頭,想道:這真是笑話。

         那中年幕僚卻是再次朝著她一揖不起,見她轉身想走,他扯著嗓子高叫道:“這一年來,太子身邊出了一個少君!”

        他提到'少君'兩字,四下完全安靜下來。這裡的少年,雖然紈絝不理事,可他們也隱隱聽人說過,太子劉疆身邊有一個高人,叫什麼少君。

         因此,此刻聽到這人提起,他們饒是又驚又怕,還是忍不住傾聽起來。

         那中年幕僚緊盯著盧縈的背影,大聲說道:“那少君目光如炬,無論對方藏得多深,線布得多緊,哪怕是自己人也絕不知道的線路,他都能從蛛絲馬跡中察覺漏洞,乃太子門下隱藏最深之臣。”

          頓了頓,他高叫道:“盧文,那少君就是你!你就是那傳聞中算無遺策,心狠手辣,綽號“少君”的東宮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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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身份敗露

      這話一出,直如石破天驚!

      不止是眾紈绔,便是盧縈,也變了臉色。她自是知道,這個名聲流露出去,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中年幕僚盯著盧縈的背影,沉聲說道:“盧郎君,不說去年時,你為了太子,布下阻兩河河運之策,用“一抹傾城”的劇毒之藥逼退耿國,便是前不久,那西鳳巷一案也是因你而起。盧郎君名義上退下了朝堂,入了風月,實際近兩年的朝局變化,背后無不有你盧文的影子,以盧文之能,博得一個“少君”尊號,太子門下臣屬上百,誰敢不心服口服?”

     在這兩軍對峙,劍拔弩張之時,那中年幕僚突然把茅頭直指向盧文,所說的樁樁種種,無不是駭人聽聞的大消息,一時之間,眾少年都駭得住了聲,連王慶等流匪,這時也把注意力投到了盧身上。

       見到盧縈冷笑一聲便想反駁,那中年幕僚朝她深深一揖,朗聲道:“實不相瞞,此刻盧郎你便是太子門下“少君”一事,陰耿鄧氏各大首領均已知曉。”這話自然是虛張聲勢,事實上,現在知道盧文就是太子門下‘少君’的人並不多。要不是到了現在情形緊急,他都有可能性命不保的情況下,他也不會把這件耿府剛剛截獲不久的秘密拿出來擺在盧面前。畢竟,對付盧文這樣的人,憑著區區少君的罪名是治不了她的。

       頓了頓,中年幕僚繼續說道:“盧郎君,這里被王慶所扣的眾少年,都是各大世家的子弟。他們是瞞著家族長輩前來玩樂,卻因我耿氏的耿平行事不夠周到,竟縱容他們深陷險地以至此禍。今日郎君如不出手。若是讓這些小郎出了差錯,我們這些人,都討不了好去。還請郎君出手相助。”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地說道:“事了之后,郎君可以得到一條快船便從這河道離開洛陽。我等絕不阻攔。”

       聽到這里,盧縈深吸了一口氣。

       她慢慢轉過頭來。

       剛才她背對著眾人而立,眾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此刻她回過頭來,俊美冷峭的臉上依然含著淺笑。眼神明潤,風儀超脫,配著那一襲白衣,宛如謫仙般優雅無塵。

       ……可偏偏這般無塵的人,卻做下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成了整個陰氏一派最為記恨的人物之一!

       在眾少年不敢置信地注目中,在耿六張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時,盧縈苦笑起來。

       她無力反駁。

       她無力反駁的原因,不是找不到借口把這幕僚說的話一一駁倒,而是她也罷,眾人也罷,都非常明白,這中年幕僚能這麼說。就意味著派他前來的人已掌握了盧文就是太子門下“少君”的充足的證據。

       ……政治上便是這樣,平素里要麼不動,一動,就一定要點中對手的七寸!這里沒有過家家的說法。

       當然。盧文便是少君,他便這般回到洛陽,也只不過是刺殺多一點,盯上他的會增加成十二個時辰從不間斷。他盧文做為一個有名的“陰謀家”,防備她的人會自動升級罷了。要說把她明目張膽地治罪。那並不容易。

       可事實上,盧文還是盧縈,真處于這種緊急盯視中,她是女子和有孕在身的事,便瞞不過世人了。

        所以眼前這人提的讓她可以得到一條船離開,這種對于正常的盧文作用不大的話,對盧縈來說,還是挺有效果的。

        當下,她轉過頭來對上這病急亂投醫的中年幕僚,面對著眾少年。

        頓了頓,她沒有反駁,而是提步上前。

       看到她提步,那中年幕僚大喜過望,他轉頭沖著耿平的那二百精卒和眾少年帶來的護衛們歡喜地叫道:“諸君,這位可是能令得天下為之震動的東宮少君!快,向他致禮!”

        來他是號令不了這些人的,只是這時刻,眾人急需要一個領袖,當下,五六百號人齊刷刷把手中長戟朝地上一拄,低著頭,朝著盧縈躬身一拜,嚴肅而恭敬地喚道:“見過少君!”

       仿佛這少君的稱號,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鼓勵,當這五六百號人抬起頭時,已是雙眼放亮,興奮而一臉誠服的對上了盧縈!

       盧縈苦笑著點了點頭,在見到她承認,眾人晶亮的目光中,走到了隊列當中。

       她轉過頭,白衣翩翩地朝著王慶一揖,“盧文見過王將軍。”

       王慶知道她是太子一脈的人,神態表情中已有了十分恭敬,他還她一禮,點頭說道:“盧郎能為了太子忍辱負重,以風月自污,實是讓人敬重。”

       盧縈聞言又是苦笑了下。

       她抬頭看向王慶,目光瞟過兀自不敢置信的,渾渾噩噩地盯著她的眾少年,徐徐說道:“王將軍,讓些船讓你們平安離開此地,你放了這些人如何?”

       她的退讓不可謂不多。

       王慶卻搖了搖頭,他咧著一口白牙說道:“盧文,王某敬重你,才願意與你多說幾句話……放起這些人,那是不可能的!上蒼給了我這麼好的機會,親手把這些世家子送到我手中,拿著他們,我想去哪里都無人敢阻,便是占山為王,也有的是人送上大把的金銀供我吃用。你盧文空口白牙便想讓我們放掉這些大好肥肉,那不可能!”

       這話一出,眾少年齊刷刷白了臉,便是那個還是自由身的少年們,也一個個慌忙失措。

       ……他們怕的就是這個!

        也直到王慶這句話落地,那耿平才知道自己放縱這些少年參加此次圍捕,給犯了多大的錯!也才知道,為什麼那中年幕僚一見到這情況,便馬上去求盧文,甚至不惜因放過他而回去獲罪!

        實在是,這些少年背后的世家太多,多得足能讓耿府焦頭爛額,多得足能讓他們這些耿府的臣屬,會被家族推出去當替死鬼!多得有讓包括中年幕僚在內的所有普通人,都有可能是死路一條,而且很可能是連家族都被連累的株連!所有,那中年幕僚必須一博!

        于慌亂中,盧文點了點頭,他淺淺笑道:“你這麼說,也是有理。”

        一句話令得眾人質臉色大變后,只見盧文退后幾步。突然的,他聲音一提,高喝道:“來人!”

         “在!”

        這一次應答的,足有六七百。卻是眾士卒護衛齊刷刷低頭領命!

        盧縈盯著王慶,慢條斯理地命令道:“把所有船全部砸了!”

        眾人一愕間,盧縈回過頭,冰冷冷地盯了一眼耿平帶來的二百士卒,她沉沉地說道:“怎麼,舍不得砸船?難道你們的首領已被抓獲,你們回去還有活路?還有,那些船,可輪不到載你們這種身份的人!”

        一句話落地,眾士卒尋思了一會后,齊刷刷地躬身應道:“是。”

        就罷,他們朝河邊眾船退去。與他們同時朝眾船退去的,還有那些郎君被抓,自己卻僥幸逃脫的上百個護衛。

        這時,盧縈繼續命令道:“發出信號,告訴朝庭,我們全軍覆滅!”

        這話一出,四下一陣安靜無聲。

       在這種讓人窒息的安靜中,盧縈盯著瞪著她的王慶等人,沉沉地說道:“各位,這砸了船,發了信號,我們大伙就都沒有退路了!這連和山脈,綿延六百余里,距最近的官道,也就是二百余里!想各位找到官道時,這整個連和山,都已被朝庭的大軍包圍得水泄不通了。王將軍,看來我們要一起死了!”

        說到這里,似是聽到眾少年中有鼓躁聲,還有悄悄后退,想要奪船逃跑的身影,盧縈頭也不回地朝著眾士卒喝道:“截下他,綁了!”之后,咧著一口白牙她冷冰冰地說道:“各位,當今天子最重風骨,你們便是現在逃了,回到家族,你們的族人一樣會把你們給處置了!以軍功起家的各位族長,不會允許自己的家族因你們的懦夫行為而被陛下厭棄!”

        當然,她這句話的作用,遠遠抵不上“截下他,綁了”那句命令。

       看著那一個個被士卒們扔回來的少年,看著負手而立,神情冷漠得仿佛從來不在意生死的盧文,王慶湊近頭,與身邊的幾人商量起來。

        他們自是看得出,盧文這個命令,那些已無退路的士卒和護衛絕對會照辦。直等船被砸毀,信號發出,整個洛陽的世家都會傾巢出動,這連和山,也會被封得連一只蒼蠅也逃不出。

        盧文這人真是個瘋子!他竟然想同歸于盡!

        王慶等人面面相覷,臉色劇變。王慶更是臉一沉,狠狠地盯著盧縈,有心想罵她兩句,卻又只是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他轉過頭,與身邊的人商量起來。

        在一陣議論過后,王慶開口了,“盧文。”他叫道:“就依你所言!現在讓你的人退開,我們乘船離開!”

        雖然眾世家子的性命金貴,可他們也還不想死,終是忍不住同意了盧縈的條件。

        當下,盧縈點了點頭,手一揮,眾卒齊刷刷退向兩側,讓開一條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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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女子身暴露!

      王慶等人押著眾少年朝快船退去。

      在經過盧縈時,王慶忍不住停下腳步,盯著她問道:“你不擔心我們言而無信,挾持這些人跑了?”

      盧縈負手而立,淡淡說道:“王慶將軍當年面見太子時,乃是慷慨激昂,血氣剛勇的大丈夫!盧文不敢以小人之心度之。”

      這話一出,王慶的眼眶都紅了。

      他看著盧縈,突然醒悟過來:自己是太子劉疆的舅父身邊的人啊,自己與劉疆,從來都是一伙的。只有劉疆有一日繼了位,自己就還是有出頭之日,真是老糊涂了,自己犯得著與太子身邊第一臣盧文對著干嗎?

       這時的他,突然后悔了,只怪自己從來行事都魯莽沖動,不多多思量。要是想想通這一點,剛才盧文開口的時候,就給他這個面子了,哪用得被他威脅得騎虎難下才下這個決心?

       這時,盧縈對上他含著善意討好的目光,先是一怔,轉眼微微一笑。

       這讓人如沐春風的一笑,讓王慶放松起來。當下,他在帶著眾少年來到快船邊上時,老老實實讓屬下解開了二十條快船后,在翻身上船時放開了眾少年。

       于得到自由的少年們喜極而泣時,王慶站在船頭,朝著盧縈遙遙一抱拳,再破浪而去。

       王慶剛一走,盧縈也動了。她帶著眾護衛大步朝向快船。

       眾人先是一怔,轉眼,他們齊刷刷明白過來:盧文這是要逃了。

        不由自主的,他們安靜下來。在一陣安靜中,耿六忍不住喚道:“盧文。”對上盧文的目光,他的眼眶紅了。聲音一啞,他喚道:“盧文,我以后是不是見不到你了?”

        他才說到這里,那陳七郎便叫道:“怎麼可能?等太子成了皇帝,盧文不就又是朝臣了?”

        一句話令得耿六破涕為笑后,盧縈朝著他們團團一揖,轉身大步跳上了快船。

       隨著一護衛把繩索一解,那載著盧縈的快船,像一支箭一樣朝著洛河深處疾沖而去。

       望著她的身影。眾人久久沒有動彈。

       這一邊,護衛們看到盧縈站在船頭一動不動的,相互看了一眼后,一個護衛上前低聲說道:“郎君,不用擔心……你會回來的。”

       聞言。盧縈搖了搖頭,她沉聲說道:“我不是擔心這個。”在眾護衛不解的眼神中,她一臉慎重地說道:“陰氏既然對我出手,不可能就捅出我是“少君”這個身份就收手。要知道,我是不是少君,只有少數位置緊要的人才會在意。我懷疑他們還有后招!”說不定他們原本是對她‘少君’身份秘而不宣的。可現在少君身份暴露,盧文有了提防之心。說不定他們干脆把所有的招數一並拿出,好干脆利落地置她于死地!

        說到這里,盧縈沉默起來,只是雙唇微抿。

       在她的身側。幾個護衛也嚴肅起來。他們看著四周的滾滾江浪,心中只是想道:殿下還沒有回到洛陽,也不知他那知不知道盧文郎君已經暴露的消息?還有,這事殿下防范如此之嚴。也不知是從哪個環節泄露出來的?內奸是什麼人?

       在他們的尋思中,快船疾馳而過。在激起一條條長長的白浪中,直沖向天際。

       到得傍晚時,前方的官道出現在視野中。見盧縈盯著那里,一護衛說道:“此處雖離洛陽甚近,卻多山林有幾條官道經過,在這里泊岸相當不錯。”

        盧縈點了點頭。

        就在快船沖向那河灘,眼看就要停下時,突然的,從兩側的河道上,各駛出來十條快船,那些快船極端的迅速,呈包抄之勢逼近盧縈!

        對上這幕情景,盧縈冷冷說道:“有人守株待兔!看來我們前腳走,后腳便有人發信號攔截于我了。”

        她猜得不錯,做這種事的,正是那耿府的中年幕僚。如他那種野心勃勃的人,又怎麼可能因為私下放走盧縈而去領受處罰?盧文一走,他就馬上發出信號了。

        因盧縈快船前去的方向,能夠停泊並且是她最有可能停泊的只有那麼二三處,所以他那里信號一發出,早早便有人等在這里只等盧縈入網了。

       看著那截在自己身后,擋住了自己去路,看著眾快船呈包抄之勢向自己圍來,盧縈負著雙手,冷冷說道:“怎麼?盧某犯了什麼罪,值得諸位這麼大動干戈?”

        十條快船上站著的,一看就知道都是精悍之士。見到盧縈發問,他們閉著嘴也不說話,只是催著快船,緩緩向她逼近。

       見他們不說話,盧縈再次冷笑道:“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你們敢動我?”

      再一次,這些人依然一聲不吭。

       看著這些面無表情,只是一步步縮小包圍圈,漸漸向她逼來的眾船,一護衛沉聲說道:“郎君,當此非常時機,萬不得已,你就隨他們去吧。”頓了頓,他嚴肅地說道:“你放心,主公一定會救你!”

        說罷,他專注地盯著盧縈,似是一定要得到她親口答允。

        早把種種應對措施從腦中過了一遍的盧縈,當下苦笑起來:她不隨他們去,還能怎麼樣?她現在懷了身孕,冒險入水並不是好計策。不管如何,她的身后還有一個太子!

         尋思到這里,盧縈低聲道:“我知道的。”

        那護衛點了點頭,他朝四下看了一眼,低低說道:“幾位,盧文郎君就托付給你們了。”說罷,他縱身一躍,撲地一聲沉入了洛河中。隨著他這一躍,另一個護衛也低聲道:“我不能落到他們手中,你們兩個好生保護主母。”說罷,他也撲通一聲沉入了江水中。

        看到兩個護衛熟稔地入了洛河,一步步圍攏的十條快船上眾人一怔,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人低語道:“我們只管盧文。”

        這話一出,他們便不再關注落了水的那個護衛。

        在快船把自己團團包圍住時,盧縈輕嘆一聲,她盯著一個漢子,冷笑道:“你們憑什麼抓我?”

        那漢子盯了她一眼,右手一揮示意幾個壯漢跳下盧縈的快船,把盧縈和三個護衛雙手反剪抓住時,在令得快船駛向岸邊時,他湊近盧縈低語了一句。

        便是這一句,令得盧縈剎那間臉色一白,轉眼,她自失地一笑,不再有任何反抗。

        轉眼間,盧縈和兩個護衛便被推上了岸,盧縈給推到了一輛馬車上。

        馬車掉頭,朝著洛陽方向迅速地駛回。

        當一行人進入洛陽街道時,正是夕陽西下之時,也不知是偶遇還是有意施為,極為巧合的,押著盧縈的馬車與剛剛交待了錯誤,急急趕回各自府中的耿六等人給遇上了。

        因盧縈的馬車一直是車簾大開,她是何等風姿的美男子?又久負盛名,這時刻,早就在無數人發現了她反剪的雙手,一個個有意無意地跟在了馬車后面。此刻被耿六看到這情景,齊刷刷的,眾少年臉色一變。

        不由自主的,耿六陳七等人攔在了盧縈的馬車前,他們關切地看了一眼盧縈,轉眼盯向那一隊精悍的漢子,耿六高聲叫道:“盧文犯了什麼錯?竟勞得你們金吾衛出手?”

       曾經嫌棄過盧縈的陳七好聲好氣地勸道:“諸位,盧文好歹也是太子的人,要抓他,怎麼也得經過太子的首肯吧?你們這樣不好。”

       另一個少年則叫道:“盧文有什麼罪?你們敢羞辱于他?”

        “對,放開盧文。”

       “放開盧文——”

        叫嚷聲越來越多,圍觀人也越來越多,剛被盧縈救出的眾少年干脆也不走了,他們團團把盧縈的馬車圍住,朝著那些便服的金吾衛們叫嚷個不停。

        吵鬧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劇烈中,終于,一個金吾衛站了出來。他沉著臉朝著四下喝道:“你們想知道盧文犯了什麼罪?”

        在圍觀眾人齊刷刷地應了一聲是后。他低頭朝盧縈嘲諷地看了一眼,扯著嗓子叫道:“盧文,他們都想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呢!”

        這話一落,眾人驚駭地發現,白衣翩翩,總是風度出眾的盧文竟是苦笑出聲,微微垂下了眸子。

        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盧文當真有罪?

         就在眾人暗中嘀咕時,在耿六等人擔憂地看向盧縈時,那金吾衛首領沉著一張臉,朝著越圍越多的洛陽百姓們叫道:“我告訴你們,盧文他犯了什麼罪!”

        他扯著嗓子厲吼道:“盧氏阿縈,以一婦人之身,假扮男子,化名盧文!登堂入室,位列朝堂,欺君犯上,瞞騙百姓!”他朝著盧縈一指,沉喝道:“盧文本是婦人,這就是她的大罪!”

        轟——

        這金吾衛首領的話,直如九天一道炸雷,直轟得眾人頭暈目眩,無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特別是耿六等少年,他們目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白衣飄然,五官俊美冷峭,無論何時,總是一派閑逸,卻又隱含鋒芒的美男子,實在不敢想象,這樣一個比他們還要優秀的美少年,會是女人扮的?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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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盧文是大美女

      這怎麼可能的想法剛在耿六等人的腦海中泛過。陡然的,圍觀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帶頭,突然發出了一陣哈哈大笑聲。

       幾乎是那笑聲一起,令是眾人先是一怔後,轉眼,所有圍觀的洛陽人都哄笑起來。

       笑聲中,還有人捧著肚子在地上直打滾。哄鬧聲中,有人叫道:“我叫郎君,你要對盧文定罪,找個別的藉口完全可行的。不過你說她是婦人,哈哈,這也太可笑太滑稽了。”

       “簡直是荒誕無稽。”

        “這些人怎麼能這樣顛倒黑白?”

        “盧文要是婦人,我就挖了我這對招子!”

        “對對,盧文怎麼可能是婦人?他要是婦人,我們也都是婦人。”

        “哈哈哈,正是正是。”

        這時刻,整個洛陽街道上,原來有著幾分緊張幾分悲壯的氣氛,卻愣是因為那金吾衛首領義正辭嚴的宣布,使得整個鬧市都變成了菜市場,眾人笑的笑叫的叫,一直熱鬧喧天,倒顯得無比的和諧有趣了。

        那金吾衛首領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宣布後,會出現這麼一個場面。他側過頭盯了一眼挺直著腰背靜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俊美如玉的盧文,當下黑了臉。

        就在這時,一個金吾衛湊到他面前低語了幾句。

        那人說完後,這首領歡喜地朝他肩膀上重重一拍,樂道:“小兒不錯,想得很周到,不錯真是不錯。”

        贊得那少年金吾衛樂顛顛地退下後,那首領站了起來,中氣十足地暴喝道:“安靜——”

        一聲暴喝,令得四下的笑聲一頓後,那首領朝著兀自笑出了眼淚的人群瞪了一會。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們不信。小九,把人帶過來!”

        在四下漸漸安靜,眾人好奇地看來時,只見一個少年金吾衛趕著一輛馬車駛了過來。那馬車停下後,從上面走下了妝扮得妖嬈的婦人。

        對著那些婦人,那金吾衛首領朝著盧縈一指,命令道:“你們上去!”他扯著嗓子叫道:“帶上你們婦人打扮用的玩意兒上去,我倒要讓你們自己看看,盧文到底是男是女!”

       四個婦人早就得了命令,聞言連連應是。她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爬上了盧縈的馬車。

       就在四個婦人圍上盧縈時,一直閉目養神地她睜開眼來。只見她朝著那金吾衛首領輕蔑地一瞟。淡淡命令道:“拉上車簾!”

        卻是不怒而威。

       四個婦人下意識地一凜,連忙應了一聲是,把馬車的車簾給拉了下來。

       盧文如果真是婦人,她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更衣打扮,那是正常。那金吾衛首領這時也想道:以這盧文今時今日在天下間的地位。以及她對太子的重要性,她便是被抓,也應該得到尊敬和禮遇,我剛才一時糊塗,竟下令讓她當眾打扮更衣,差點鑄下大錯。

         ……隨著陛下登基日久。儒學和風骨越來越被時人推崇。這對敵人的尊敬,便是一個君子應有的風度之一。如果違反了,別的不說。一個小人的名號是定然要罩上的。在這種風氣下,小人兩個字,可以毀掉人一輩子的前程。

         所以,那金吾衛首領思及此處,竟是越想越汗顏。

       也不知過了多久。約有二刻鐘吧,隨著馬車外圍觀的成了人山人海。隨著四周的人越來越期待,終於,一個婦人在裡面叫道:“郎君,已經好了。”

         這'好了'兩字一出,不知怎的,那金吾衛首領也有點激動了。他搓了一把手,沉著聲音命令道:“讓盧文出來!”

         聲音一落,便聽到裡面的盧文,用她那清冷的聲音冷冷說道:“我自己來。”

        說罷,車簾一掀。

        眾人本來就在翹首以待,這車簾一動,一雙雙眼睛便緊緊地盯來,因太緊張太期待,連先前的哄笑取笑聲也不見了。

       而此刻,隨著那車簾掀開,馬車中的五個人清清楚楚呈現在眾人眼前。

        其中四個婦人,是剛才上去的,這個眾人都是知道的,而此刻,剛才還在的盧文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端坐在這四個當中,一個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大美人。

        這確實是個大美人,她靜靜地坐在那裡,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地迎上眾人,她有一張美麗精緻的臉。

        這張臉,清麗至極,眉黑如劍,鼻挺而直,唇紅而薄,本有幾分說不出的清艷鋒銳之氣,卻愣是被她身上那襲雍容的,寬袍大袖的貴婦服裝,被那淡然靜佇的姿態,給點出了幾分雍容。於是,這種鋒銳配上雍容,便變成了一種讓人只能仰望的美!便如那長在高峰上的絕色野花兒,雖然艷得張揚刺目,卻因花容舒展,迎風而立,硬是有了一種不同於世俗的美色。而這種美色,不能用清艷,不能用貴氣,不能用任何詞語來形容。它就是與眾不同,就是張揚舒展,就是讓人一見難忘,便是美麗無比的同時也霸氣十足!

        這個大美人臉色略有點蒼白,越發映襯得她雙瞳烏黑如星空。她靜靜地坐在那裡,靜靜地迎著眾人的目光,被她的目光掃視而過,那金.. 吾衛首領本來掛在嘴裡的嘲諷侮辱之話,便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這個盧文,便是變回女子,也依然有凜然不可侵犯之姿。

         四下再無聲息。

        所有人都張著嘴,愣愣傻傻地看著她。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美人,說她不是女子,或由男子假扮而成,那簡直是笑話了。

       於無比的安靜中,耿六等少年是最受打擊的。他們呆呆傻傻地看著眼前這個大美人,看著這個與他們見到過的,任何一個女子,任何一個美人都完全不同的美人,一時之間,直是失去了語言能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耿六率先清醒過來。他策著馬車靠近,來到美人身前,他呆呆怔怔地盯著她的臉,喃喃說道:“阿文?你不是阿文吧?你說說話好不好?”聲音中,隱有種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或許是惆悵失落。

        美人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張了張紅唇,輕輕說道:“對不起……”

       聲音低而清冷,如冰玉相擊,確實是盧文的聲音!

       四下人群發出了一陣鼓躁聲。

        他們這是第一次發現。原來盧文那嗓音,成為男子時清冽,化成女子時。也清徹如冰玉,竟是一點也不讓人覺得突兀。

        這“對不起”三個字一出,耿六頓如失魂落魄。他呆呆傻傻,渾渾噩噩地看著盧文,一時之間。頭腦一片空白。

        這時,那金吾衛首領站了起來。 他朝著圍觀的眾人喝道:“盧文以女子之身,假扮男子,混亂朝野,欺君犯上,罪無可赫!今奉令將其鎖拿。閒雜人等,還不快快退下?”

        他喝過之後,見到四下眾人還只顧著交頭接耳。只顧著盯著盧文發怔,不由朝著眾屬下瞪了一眼。

         當下,那些屬下動了,他們團團圍著盧文的馬車,手中長戟朝前一指。在那森寒的戟尖,在陽光的映照下散出奪命的冷意後。四五十號人同時扯著嗓子高喝道:“盧文假扮男子,欺君罔上,今將其鎖拿!閒雜人等全部退下!退下——”

       這震耳欲聾的喝令聲中,圍觀的眾人終於朝後退去。他們慢慢地向後退,盧縈的馬車也慢慢地向前駛動。這時刻,四個婦人都已下了車,只有盧縈一襲正裝,端坐在馬車上,眉目微斂。

        馬車在朝前駛去。

       圍觀的洛陽人也沒有退去。他們退到街道兩側,一個個緊盯著盧縈,指著他議論紛紛。

       越來越多的洛陽人都走了出來,遠處,有人在大呼小叫著,“盧文變成美人啦,大夥快來看熱鬧啊。”

         “盧文是個女子啊,天子要拿她是問啦。”

        “快來看盧文啊。”

        叫喊聲中,凡是馬車經過的地方,都是人山人海,所有的目光,都緊緊地盯著盧縈,連樹上都爬滿了人。

        她以前出入到哪裡,也是風光無限,可風光到這份上,這還是第一次。

       盧縈唇角微扯,露出了一抹苦笑。

       而隨著她這一笑,四下的議論 ​​聲中傳來一陣哄鬧,“她笑了。”“真是美啊。”“這盧文回復女子裝,也這麼好看啊?”

        議論聲喧嘩聲,都蓋過了眾金吾衛的斥喝聲。

        看著那馬車緩緩的從街道中穿過,一個青年湊近兀自失魂落魄的耿六,低聲道:“陛下看來是真厭惡這個盧文了……這般當著整個洛陽城人的面揭穿她的面目,那就是不想讓她有再次翻身的機會啊。”

        頓了頓,那青年低嘆道:“還是陛下了得,這盧文女扮男子橫行多時,從來沒有一個人去懷疑,陛下卻把人識破了。只是,這盧文怎麼說,也是一個人才,便變回了女子,也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陛下卻用這招生生地隔絕了她與太子,都不留一點餘地,也是讓人嘆息。”

       盧文這“欺君罔上”的罪名一套上,便是她有通天之能,太子有通天之功,只怕也難逃一死了。

       雖然說,盧文的所作所為,著實是囂張了些,可因這一點便要置她於死地,陛下那才是真正的殺戮無情之人。

         聽到這裡,耿六從失魂落魄中清醒過來,他顫聲道:“陛下真要治她的罪?”

         “是。陛下得知盧文所作的諸事後,對她深惡痛絕。你也知道的,陛下一向喜歡端莊持重的女子,這盧文扮成男子已是大逆不道了,還心性陰狠,幫助太子屢屢壞了陛下地安排,陛下出手懲治也是正常。”

        說到這裡,他在耿六的肩膀上拍了拍,嘆息道:“我知道你與她交好,哎,她明是女子,卻瞞著你,也不算是純友,你還是忘記這人吧。”

        這話一話,耿六雙手抱頭,無力地蹲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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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5:36:37
第三百二十九章 幽禁

      金吾衛當眾揭穿盧文的真面目後,便把她下到了大牢。不過才關了兩天,兩個太醫過來給盧文診過脈後,盧文便被提出了大牢,給幽禁在一個小莊子裡。

        一場大雨過後,天空又放晴了,明亮的太陽照得樹木一片蔥鬱。前方的池塘里,荷葉已露出了尖尖的頭角,夏天已迫在眉睫了。

       在這明媚的春光中,一個叫做“明思院”的小莊子裡,盧縈一身精緻的貴婦打扮,正懶洋洋地坐在日頭上曬太陽。她的膝前放著一把琴,右手邊還有一把簫,左側邊,則擺了幾本書。

      朝閉目養神的盧縈打量了一眼,一個護衛轉過頭來,輕聲問道:“她情緒如何?”

      “挺好的,吃食時很香,睡也睡得很好的樣子,昨晚打雷下雨都沒有鬧醒她。”

       那護衛聞言冷笑起來,“她倒是想得開。”

        “是啊,從這陣一個月她的表現來看,這婦人倒是個心寬的。每天吃飯後就散散步,要麼撫著肚子跟裡面的皇孫說說話,悠然得簡直就像是遊玩。”

        那護衛眉頭蹙了一會,低語道:“太子也不知怎麼的,直到現在還沒有回到洛陽,想來他也應該聽到了盧文的事了。”

       “這有啥稀奇的?女人如衣物,太子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難道還為了一個暴露了的女人不管不顧趕在洛陽不成?”

      “聽耿左將軍說來,似乎太子對她挺重視的。”

       “再重視也就這樣,總不能為了一個女人不要前程。這女人明顯是被陛下嫌棄,又是陛下親自下令把她擒獲的。太子要是為了女色去忤逆陛下,豈不是不孝?”

       在盧文還是男子時,太子對她,應該有君臣之義。有知己之報,有還情之信,但是,當盧文變成了女人時。那這些就都沒有必要了。自古以來女人為衣服,用舊了用爛了,脫了扔了就是,有徹骨之痛的只能是手足兄弟之情。

       所以。這兩人說著說著,已覺得如果太子還像對以前的盧文那樣對現在的她,那他就是色令智昏,不孝不義了。

       這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盧縈耳力過人,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突然有點想笑。

       事實上,她也笑了。她側過身。繼續懶洋洋地打起瞌睡來。

       轉眼間,又是二十天過去了。

       在這小小的院落裡,不管僕人婢女還是護衛,都是皇帝親派之人。這些人,本來便與盧縈不熟,自也不會刻意來親近她這個有罪之人,因此。這一日一日的,經常無人主動與盧縈說一句話。盧縈有了命令,他們也只是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理也不理。

       幸好,盧縈一直覺得自己底子薄,很多東西都沒有用心去認真練習,於是又要了一些樂器樂譜和書籍後,她便專心的操弄起這些來。

       這般日日夜夜專心學習,她倒也樂在其中,不知不覺中,都沒有發現自己肚子已有了點突起。

       這一天,盧縈正在拿著本《莊子》搖頭晃腦地誦讀時,外面一陣喧嘩聲傳來。

       喧囂聲中,只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然後,一個盧縈頗為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們退下。”

       “是。”

       聽到那腳步聲,正誦讀著的盧縈慢慢放下書籍,站起身來含笑望去。

        陡然對上做了婦人打扮的盧縈,以及她那張因為有孕,而漸轉溫柔平和,直是磨去了一分鋒銳的美麗的臉,大步而來的耿秉腳步一頓。

        他停下腳步,朝著盧縈定定地盯了一陣。

        直過了好一會,他才再次提步,徑直走到盧縈面前,他低聲喚道:“盧文?”

       難道也想喚她一聲,來證明自己沒有認錯人不成?

        盧縈有點好笑,她眼眸微彎,明亮而平和地笑道:“好久不見了,耿左將軍。”

        耿秉打量著她明明有孕,明明被囚,卻氣色頗好,笑容更是明亮的面容,微微一怔後,似是鬆了一口氣,他輕聲道:“你還好嗎?”

       盧縈側頭挑眉,“將軍以為呢?”

       耿秉一笑,他輕嘆道:“看到你這樣子,我也放心了。”

       他在盧縈的對面榻上坐好,自己給自己斟起酒來。看著他,盧縈突然問道:“我是女子身之事,是將軍說出去的麼?”

       “恩。”耿秉答應得十分爽快,他淡淡說道:“當時有一個從成都要來的名叫陳術的商人,他求見陰識,說你本是女兒身……我得信後,便先向陛下揭發了你的身份。”

       說到這裡,他低低又道:“我要陛下應承我,不取你性命。他不肯。”

       他抬起頭來看向盧縈。 對上她依舊明亮從容的笑容,他輕籲了一口氣,輕聲問道:“阿文不怪我?”

       她怎麼會怪他?如果不是他先揭發的話,輪到與她有仇的陰識開口,她盧縈現在已入了陰曹地府了。

       當下,她搖了搖頭,淺笑道:“我曾經想過會被人揭穿女兒身,進而身陷囹圄,耿將軍雖是向陛下稟報了,卻是為了救我,這我是知道的。”

       看著眼前讓人心曠神怡,存在感極強的別樣美人向自己說著這樣的話,聽著她清冷平和的聲音娓娓道來,耿秉盯向她的眼神,漸漸的有點恍惚。

        過了一會,他移開視野,輕聲說道:“這陣子天天有人參你,說你欺騙天下人,說你心性陰毒罪該萬死。陰澈為了對付這些人,使了不少力。昨天,他被皇后娘娘呵斥了。後來娘娘得知他念念不忘的鄰家貧女便是你後,非常生氣,說你生性淫蕩,朝三暮四,還下令要把你斬首,陰澈足跪了一天一夜才讓她氣消。”

        說到這裡,耿秉低低說道:“盧文,他甚是擔心你,聽聞我能夠前來見你,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在盧縈怔怔看去時,耿秉緩緩說道:“他說,你曾經許他來生……如果這次事有不成,他願與你一起去奈何橋等那個來生!”

        這話一出,盧縈心頭大痛。

        她慢慢低頭,雙手摀著臉,盧縈聲音暗啞地說道:“我不想他這樣。”

        耿秉微笑道:“恩,陰府的人也不允許他這樣。所以他這話有人聽到後,給傳給了皇后娘娘和陰府族長。他們商議後,以為你盧文畢竟只是一個婦人,又身敗名裂了的,殺不殺已無所謂。所以,”他微微向前傾,高興地說道:“所以,盧文,你不會有性命之險了!”

       盧縈看著喜形於色的耿秉,感動地哽咽道:“耿將軍也出了大力吧?”她垂下眸子,良久才道:“我化身盧文,不曾悔過。”

       這話雖只一句,卻是斬釘截鐵!

       耿秉一怔,想到她男子打扮時,那白衣翩然的風采,想到那神采飛揚的顧盼之姿,不由低聲說道:“是不用悔。”

        因他進出這裡的時辰都有記錄,耿秉打破沉默,繼續說道:“現在外面的人都在議論你。”

        盧縈一笑,輕聲道:“議論我什麼?”

        耿秉笑道:“本朝秉承前朝風氣,據我所知,依然歡喜你的人還是很多。那些世家女子風塵紅顏,倒頗有以你為榮,學你行事之風。幸好陛下不知道此事。“

        盧縈聽到這裡也笑了,她挑眉道:“清老等人呢?我這次應該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他可以把我驅出門牆。”

        說到這裡,耿秉讚道:“難怪俗語說,自古紅塵多奇俠,仗義多是屠狗輩。你被儒生們痛罵時,清老卻說,他早在成都時,便聽聞過蜀地有一個叫盧縈的婦人,還聽過她做的一個與卓文君司馬相如有關的曲,當時他便大為讚賞,宣稱要收盧氏為徒,奈何不得如願。現在知道盧文便是盧氏,他是滿心欣喜。”

       耿秉嘆道:“不止是他,他那批好友也都這樣說。那些人直言,風月行的行首之令,本是為盧文而論,自應跟隨盧文終身。萬一盧文不幸身死,他們短期內,也沒有再擇一行首的想法了。”

        聽到這裡,盧縈怔忡了。

        她慢慢站起。

       扶著腰走出兩步,她看著天邊的浮雲,良久才低聲說道:“我信人心多險,一直遊戲以對……我真是錯了。”

       她還風光時,用盡了機謀。如今落了難,卻有那麼一些人,堅定地支持她,相信她,不知不覺中,盧縈的眼眶又紅了。

       才這麼一回,她已流了幾回淚。耿秉看了一眼她突起的肚子,暗暗想道:怪不得人常說,婦人有孕後不能被激。

        這時,盧縈轉過頭來。 她看著耿秉,低低地說道:“四殿下他,如何說我?”

        見面這麼久,她一直沒有問過太子,卻只問四殿下,這讓耿秉定定地看著她。

       對上他的眼神,盧縈知道他想說什麼,當下淺淺笑道:“阿疆如何,我心中明了,不需問過旁人……”

       解釋到這裡,她卻是想到了什麼,過了良久良久,她才說道:“四殿下簡在帝心……帝心便是天意。所以,我想知道四殿下如何看待我?可有說過要對我如何處置?”

        耿秉搖頭,“殿下只在聽到你是女子時,給驚得打爛了手中的酒盅,聽人說,後來他還笑了起來。看這意思,應該是對盧文沒有惡感。”

       他看著扶著腰,明顯已是孕婦樣的盧縈,暗暗想道:盧氏還是盧文時,行事雖有詭詐,卻壞得磊落,讓人很難生出惡感。四殿下與他打過交道,對他難以嫌棄,也是情理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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