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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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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8 00:00:31
第三百一十章 一治就是兩個

     劉疆沒有回答,他只是微笑地看著那個被上千船隻,數千人頭埋沒的白色人影,目光中,流淌著他自己也不曾發現的得意。

  那一邊,也許是那個盧行首說了什麼話,已有數百浪蕩子駕船駛到了鐵索旁,看那樣子,是想撤去鐵索了。

  而那船山船海的中央,也有船隻開始發動,緩緩的簇擁著那盧行首朝著武漢的方向行進。

  客船上的眾人如痴如呆地看著這一幕,議論聲已變成了喧嘩聲。

  熱鬧中,一少年好奇地問道:“什麼是行首啊?”

  他旁邊的中年人笑道:“行首是一行之首,這盧行首,定然是被眾青樓共同推出的首領。”

  一精瘦漢子這時回道:“盧文是做到了大司農下一司令的天才人物,他還沒有及冠呢。這樣的人物做他們風月場人的行首,那是大材小用。”

  先前那少年嚮往地說道:“一做官便是大官兒,一入風月又是行首,聽說還差點成了洛陽一個大世家的族長?我也沒有及冠,可與他一比實是相差太遠。”

  精瘦漢子回道:“如盧文這樣的人,舉世又有幾個?你還不知道,他可不僅是風月場的行首,因他的那些經歷,天下的下九流中人,都對他備為推崇。只要他願意出面,別說是這種程度的爭鬥,便是整個天下間下九流的事,他也管得。”

  聽到這裡,劉疆身側的護衛低聲說道:“主公,這話聽起來,不挺像是地下暗標殿對暗帝的形容嗎?雖不能如明天子那麼揮斥朝堂,卻無論是販夫走卒,風月遊俠,無不一呼百諾,號令一出,賤民盡俯首,此之謂暗帝也。”

  劉疆聽到這裡也是一笑,他慢慢說道:“這些人誇大了。”轉眼他又說道:“世間人慣會以訛傳訛,阿文雖然擅走偏鋒,卻實無領袖之材,真要讓她認真做這風月行首,她還是不行的。”頓了頓,他輕聲說道:“用飛鴿把執九召過來,告訴他,他所有的事情需全部交接出去,從令到之日開始,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替盧文張羅打點判斷處理好一切事務。”

  “是。”

  這邊議論紛紛,那一側,上千條船已然開動,黑壓壓的船隻,在漸漸昏暗下來的天色中,簇擁著那飄渺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視野中。

  見到鐵索已然取下,客船也開始啟動。在客船迅速地向前行駛時,好些人還在嗟嘆感懷,一些少年人更是翻來覆去的念著“盧文,盧行首”這個名字,言語之中,那是無比的嚮往和感慨。

  第二天,大船在武漢碼頭停了下來。

  劉疆一上岸,一輛馬車便駛了過來。接著,車簾掀開,依然做婦人打扮的劉盧氏笑盈盈地看著他。

  劉疆牽著她的手坐下,低沉問道:“怎麼就回來了?”

  劉盧氏笑瞇瞇地說道:“給了足夠的利益和承諾,就隨時可以退了。”

  劉疆一笑,他打量著眼前這個妝過容,初看上去並不出眾的人,唇角一扯,淡淡說道:“怎麼不扮男子了?”

  這話一出,盧縈埋怨起來,她悶悶地說道:“這個時候,盧文還能出門嗎?這一次我要不是躲得快,都被那些女子撕了吞了。”

  難得看到向來愛出風頭的盧縈露出這種心有餘悸的表情,劉疆不由哈哈一笑。

  大笑聲中,他把她拉到懷中。伸手摟著她的腰,他聲音磁沉地說道:“這樣也好。”

  馬車駛上了街道。

  一邊走,盧縈一邊說道:“我弟弟和元娘現在是分開居住,我現在在武漢的產業,都記在了盧雲身上,聽來信說,他一邊讀書一邊認真地學著看帳本,倒也有模有樣。”

  說到這裡,她聲音微緩,語氣中帶著幾分輕鬆和愉悅,“阿疆,經過這幾番起落後,我覺得阿雲這樣挺好的。既然衣食無憂了,便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過自己喜歡過的日子。”

  劉疆恩了一聲。

  這時,盧縈眼珠子一轉,軟軟地喚道:“阿疆,這裡識得你的人也不多,你再背我好不好?”

  劉疆僵了下。

  過了一會,他淡淡斥喝道:“盡喜歡胡鬧!”

  聲音剛落,外面傳來一個聲音,“主公,郭頭兒來了。”

  那護衛剛稟報完,郭允笑嘻嘻的聲音便從外面湊近了傳來,“聽說昨日盧文來到了武漢?千船相擁,萬人相送的?盧行首好威風啊!”

  馬車中,盧縈也不顧與劉疆廝纏了,她坐直身子,懶洋洋地回道:“好說好說。這世間事就是這樣,有的人出入千人相擁,萬人相送,有的人則只能靠著父親餘蔭,一輩子只能當個小跑腿… …”她這話一出,馬車裡夠外,兩個男人同時黑了臉。

  盧縈還在得意洋洋地說道:“如我這種的,只能喚做天才人物了,那真是幹什麼都出類拔萃。哎,這人哪,太出眾就是不好,看,有些小跑腿就在那瞪著眼憤憤不平了!”

  這一次,她的聲音落下後,外面郭允悲憤的聲音傳來,“主公,我是小跑腿?”

  他磨著牙,氣憤填膺地低叫道:“主公,埋汰人沒有這麼個埋汰法!我都成了小跑腿,我堂堂郭大郎君,堂堂大世家子都成小跑腿了?那主公你是什麼了?主公,盧文這話太侮辱人了,主公你得替我做主!”竟是當著盧縈的面,就向劉疆告起狀來了。

  盧縈正是欣喜於劉疆對她溫柔眷戀,百般憐愛的時候,哪會在意他的告狀,當下頭一昂,得意地哼哼道:“你一男子漢,老告狀像個什麼樣?你放心,我是主公的內人,你是主公的外臣,這內外之分,主公是分得清的。”

  哪知,她聲音一落,便聽到一側的劉疆冷冷地聲音傳來, “來人!”

  “在。”

  “把劉盧氏帶下去。五天不許她離開房門寸步,交出了十遍《女誡十篇》或可提前出來。”

  “是。”

  在幾個護衛上前時,盧縈被人強行扯下了馬車。

  一落到地面,盧縈那幽怨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主公,不能這樣……不能你一有不滿,便讓我抄寫那個,換一本吧,我抄得要吐了。”

  劉疆:“……”

  他黑著臉,也不想說話了,揮了揮手示意眾護衛把劉盧氏押下去。

  直到盧縈離去老久,劉疆還在暗恨。過了一會,他帶著喘息的磨牙聲響起,“孤就知道,孤在她面前只能冷著臉!孤只要對她溫言幾句,她就會跳到孤頭上耀武揚威!”

  郭允聽到這裡,卻是暗哼一聲,他湊近馬車,慢騰騰地說道:“主公,聽說你們在揚州時,你天天馱著劉盧氏出出入入,都成了揚州一道風景?”

  “胡說八道!”劉疆怒道:“孤也就背了她五次!”

  這話一出,外面安靜了。過了一會,郭允悲憤的聲音低喃著傳來,“原來是真背了!主公,你可真是不爭氣!”

  這話一出,劉疆氣得倒仰,他沉喝一聲,“來人!”

  “是。”

  “把郭允帶下去,給孤找上七八個醜婦人與他同居一室……”堪堪說到這裡,郭允已大叫一聲,“主公!”

  他淚流滿面地叫道:“主公,臣錯了,臣真的知錯了,你不能下這個令。”頓了頓,他求道:“要不,讓臣也去抄寫《女誡十篇》,把臣也關上五天不准出門?”

  馬車中,劉疆想道:這郭允與阿縈一樣,也是個好動喜鬧喜湊人頭瘋的,把他關上五天寫上五天的字,確實是個懲罰。

  當下,他冷冷回道:“既然你有此求,便依了你。”

  “來人。”

  “在。”

  “把郭允押下去,讓他抄《女誡十篇》十遍。不抄寫完不得出門。”

  “是。”

  在幾個護衛上前把郭允帶下時,一護衛湊近郭允,同情地說道:“頭兒,你是怎麼混的?怎麼滄落到抄寫女誡的地步?這事兒要是傳到洛陽,頭兒你不是成了笑柄嗎?這舉天之下,哪有個大男人抄寫女誡十遍的?”

  郭允剛才為了減去懲罰,情急之下便叫出了這話,現在一聽,馬上凜然:不錯,抄寫事小,丟臉事大。

  當下他急急趕到劉疆的馬車外,好說歹說了一番,劉疆才冷冷說道:“你信口詆毀於孤,犯了婦人的口舌之錯。這個懲罰不能免。”

  一句話令得郭允面如死灰,徹底失去了生氣後,眾護衛一聲不吭地看著他離去,只是低著頭的他們,心下暗暗想道:得記住這個教訓,別的話也就罷了,凡是主公與主母在一起時,就記得三緘其口,便是主公問起,也得慎之又慎地回答……不然就會和郭頭兒一樣的慘。

  因主公最重要的兩個人都被罰了,接下來,眾護衛更加老實本份起來。

  劉疆在武漢本有府第,馬車抵達時,管事早就把府中打理一新,只等他們地到來。

  劉疆一坐下,那管事便上前稟道:“主公,這半月那盧雲小郎天天來這裡詢問你們何時到達。”

  劉疆恩了一聲,道:“他要是再來問,你就告訴他,他家大哥還有五日方能抵達武漢。”

  幾乎是他這句話一落,被重重幃幔遮住的書房偏殿處,傳來“砰”的一聲,似乎是什麼人一屁股摔倒在地。同時伴隨著那聲音的,還有一聲悲苦的哎嘆。在管事低頭肅手時,劉疆冷冷揮手,“去吧。”

  “是,下臣告退。”那管事退下不久,裡面又是哼哼唧唧地讓人一聽便心生同情的哎嘆聲。劉疆頭也不回地說道:“你以為你弟弟來了,孤就會暫延懲罰?老實一點,不然再加抄五遍。”聲音一落,裡面立馬安靜得彷彿沒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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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8 00:01:08
第三百一十一章 親人會面

      閉門抄書的盧縈,為了早一點與盧雲見面,只得日夜趕工,在把女誡抄寫十遍時,已足過了三天四夜,而盧縈,更是雙手酸得抬都抬不起來了。

  她把抄好的東西放在劉疆幾前時,挨到他身前,眼淚汪汪地喚道:“阿疆,手好酸。”她 ​​把手一伸,“要揉。”

  劉疆抬起頭冷眼看著她。

  看著看著,見左右無人,他 ​​手一伸把她扯到懷裡坐好,一邊胡亂揉著她的手臂,他一邊冷冷說道:“可知道錯了?”

  盧縈連忙點頭,使勁點頭。

  她不點頭也罷,她一點頭,劉疆明顯更鬱悶了。他冷著臉哼道:“永遠都是這樣,總能知錯,就是不改!”

  盧縈聞言一笑,把頭埋到了他懷中。

  兩人在書房中膩歪半天后,再出來時,劉盧氏已然不見,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便是白衣盧文了。

  這白衣,從古到今都是庶民喜穿,後來世人便用白衣來代表沒有官職在身的人。而盧文因為這一年出的風頭,“白衣盧文”都成了她的名字了。

  盧縈走出時,得了消息的盧雲已經趕了過來。一見到她,盧雲便歡叫一聲衝到了她面前。

  緊緊握著盧縈的手,盧雲竟是紅了眼眶,他沙啞地說道:“大哥,我離開洛陽的時候,你被陰澈帶走了……這大半年中,我每天都等著你的消息,生怕一個不好,我的大哥就人頭落地了。”

  盧縈猛然與他抱成了一團。

  盧雲與盧縈一樣,是那種身段修長如柳的體型。現在盧雲比盧縈略高一個指節,這般抱在一起,盧縈才發現,他還是比自己壯實多了。抱了一下,她便略略推開盧雲,側頭打量著明顯壯實了,高大了,由一個少年完全變成了青年模樣的盧雲,看到他那明顯沉穩了的眼神,盧縈笑了起來。

  然後,盧縈扯著盧雲,坐在桃花樹下,低聲把自己這大半年的經歷,細細說了一遍。

  因為她知道,她說得越詳細,盧雲就會越安心。

  兩人這樣湊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說了大半天后,盧雲握著姐姐的手,笑道:“大哥,總算拔雲見日了。”

  盧縈點頭嘆道:“是啊,總算拔雲見日了。”

  盧雲瞅著她直樂,又道:“大哥來到武漢的聲勢可真是驚人!白衣盧文,盧行首這個名字,直到現在還是武漢人談論的重點呢。有人看到我後,還湊上門問呢,說我與盧文長得相似,又同姓盧,可是親戚?”

  他得意地說到這裡,突然湊近盧縈,咬牙說道:“大哥,你明明早就來了,可劉疆他卻說你還在後面……你現在眼圈都是黑的,被他抓住給處罰了?” 他想也不想便直接說出這個結果,實在是這種情形他見得太多了。

 盧縈聽弟弟說到這個,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她咳嗽一聲,道:“元娘是不是不能出門?我去見她吧。”

  “好啊。”盧雲笑逐顏開地說道:“她一直念叨著你,見到你,一定會歡喜得無以復加。”轉眼,他又鬱悶地說道:“青元居士一直不許我們見面。還老說,去年雖是非常時機,可我與元娘是未婚夫婦,居然住在一起那麼久,實是於禮不合。因此,她見到我後,老是橫挑眉毛豎挑眼呢。”

  盧縈笑道:“我就知道她會不滿。”她站了起來,“一起去吧。你別與元娘見面就是。”

  “好的。”

  姐弟倆坐上了一輛馬車。

  盧雲與大哥同車,他還在很多話沒有說呢,一邊挑著自己在荊州一地的事情跟盧縈說了一些後,他得意地說道:“大哥,我把元娘保護得很好呢。”

  盧縈一笑正準備誇獎他兩句,盧雲眼圈又是一紅,他悶悶地說道:“可是我還是不行,出了這麼大的事,我竟然只能躲在一旁,絲毫幫不上大哥。”

  盧縈拍了拍他的手背,沒有多說什麼。

  走了一會,一行人來到了元娘現在借住的柳氏府第。

  這柳氏的當家主母也是姓元,與元娘的母親是遠房的族親。當年元娘的嫁妝,青元居士便是通過柳府出手拿回來的。柳氏算是青元居士最信任的人,盧雲也是與他們打過幾次交道後才發現,這柳府當年並不曾與元娘的父母發那些國家動亂之財,他們詩書傳家,特別講究操守。後來元娘被欺凌後,卻是他們從中乾預最多。要不是他們頻頻關注,元娘只怕早就被前夫的一家給弄死了。

  此刻,元娘正站在柳府專門騰給她的院落裡,一臉的喜悅之色。而她的身邊,則圍了十數個小姑。

  這些小姑,有半數在以前便與元娘見過面。只是那時的元娘內向卑怯,她們最多就是與元娘說一句話罷了。在她們的印像中,元娘一直是個可憐的,讓人同情的孤女。

  可這一次她回到武漢後,卻是形像大變。雖然如以前一樣的老實內向,可她的身邊總是婢僕成群,她身上所穿的衣裳,所梳的發式,所佩的玉器金銀首飾,都是專門定制,還有人專門打理。

  而那些專門的侍侯,令得原本姿色尋常的元娘,一躍而變得楚楚動人。連她的氣質,也因這一身的行頭由內向卑怯變成了溫婉可人。

  想這些小姑,哪個不是大府人家的?哪一個不是在衣食住行上有人專門侍侯,化妝打扮上婢女專門用心的?眼看著這個往日極不起眼的可憐之人,變成了與自己一樣氣派一樣美麗的小姑,她們心下說是不好奇,私底下說是不議論,那是不可能的。

  在聽到元娘要再嫁後,她們原以為定然是嫁個不怎麼樣的鰥夫,可讓她們斷斷沒有想到的是,她嫁的居然是白衣盧文的弟弟,一個年紀比元娘還要小一二歲,長相非常俊秀,氣質溫雅,連親也沒有定過的少年儒生!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們這個圈子裡,簡直是一片嘩然。

  那時,盧文在朝堂上的失勢得勢,她們也有所耳聞,自從太子重新回到朝堂當了太子後,她們原本的感慨,這下子完全變成了羨慕。

  元娘一個父母不在,相貌又不怎麼樣,還嫁過一次人的女子,憑什麼能嫁給當朝太子身邊的大紅人盧文的唯一弟弟?而且這個弟弟還人才俊秀,品性端方純良?

  敢情這世上,還真有傻人有傻福這一說?

  在元娘住入柳府後,她們成群結隊的來見元娘。第一次連話也沒有話,便被站在元娘左右的那些婢僕的氣勢,給鎮住了。當偶然中聽元娘說,這些人全部都是盧文親自過目,一個個挑好安置在她身邊後,眾小姑再也不敢對元娘有半分輕視了。

  便是嫡親妹妹,如元娘這樣得盧文的寵的也不多。看來這元娘還真是苦盡甘來,後來居上了。

  此刻,在眾小姑的嘰嘰喳喳聲中,一臉喜色的元娘老是朝外看去。

  見她如此,一小姑打趣道:“元娘,你大哥來了會有人通報的。真是的,要不是與你家盧雲也識得,知道你們感情很深,我們都要以為你嫁的是盧文了。”

  聽到這個,元娘急了,她漲紅著臉認真地說道:“大哥叫我二妹的!他說了,我就是他親妹妹!我與大哥是親情呢,你們不許瞎說。”

  眾女嘻嘻哈哈起來,連聲道:“好,不瞎說。”“你那大伯那麼強橫,我們敢瞎說嗎?”“嘻嘻,強橫不強橫倒也罷了,世人都說,盧文之俊無人可以匹及,我們就看看好了。”

  笑鬧聲中,一個管事急急走了過來,朝著元娘行禮道:“元小姑,盧文過來了。”

  什麼?

  在元娘喜得連忙走出時,她沒有註意到,剛才還嘻嘻哈哈,說笑不禁的同伴們,這時都安靜下來,每個人還有點緊張。

  她們也是緊張,白衣盧文,風月行首這些名頭是那麼的響亮。這些小姑雖是生在世家官宦裡,可她們的心中,還是有著綺色的浪漫的夢的。

  在那個夢裡,盧文能不能再當官,其實沒有那麼重要。不對,應該是說,白衣的盧文,激流勇退,視權利富貴如無物質盧文,俊美如月,一呼百諾,令得那些底層人心悅誠服的盧文,宛如從神話中走出來的人物,他身上沒了世俗的枷鎖,他簡直就是被貶下凡間的謫仙人。

  於一雙雙帶著夢幻般,屏著呼吸的關注中,只聽得前方一陣喧嘩聲大作。

  眾人齊刷刷昂頭看去。

  這一看,她們便看到了那個在柳府幾個少年和管事婢僕地籌擁下走來的白衣美男。

  此刻正是春光爛漫,路旁桃樹梨樹成蔭,桃花梨花掉落在地,鋪成了一條厚厚的粉色花路。而在這花路當中,那個一身白衣,俊美得讓人無法形容的美男子,正悠然而來。

  一時之間,眾小姑直是屏著了呼吸,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著白衣盧文朝自己越走越近。

  這般走近,她們越發為盧文的俊美感到目眩神迷,一個個心裡想道:這盧文,竟比自己想的還要俊上幾分!

  就在她們如痴如醉時,元娘突然發出一聲歡叫,只見她提起裙套,像隻兔子一樣衝到了盧文面前。在離他只有一步遠時又倉惶站定。定定地瞅著含著笑,一臉溫柔地看著自己的盧文,元娘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在哭得眼淚汪汪,鼻尖通紅中,元娘哽咽道:“大哥,你怎麼才來?”她泣不成聲的,“大哥,你怎麼才來?你怎麼能才過來看元娘?”

  元娘這個反應毫不作偽,當下令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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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8 00:01:30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太子'

     這時,盧文低聲低氣地解釋道:“是大哥的不是,元娘別傷心了。這大哥不是忙著嗎?還有阿雲也一直陪著你,你就別傷心了。”

      盧文的聲音很柔,似是被元娘的大哭弄得手足無措。看他那臉上滿滿的歉意,哪一點像是逢場作戲?

      這裡的人雖然都清楚,元娘不慣說謊也不會說謊,可直到這一刻,她們才明白元娘所說的,“盧文對她如親妹”的意思了。 盧文不停地哄著,哄得滿頭大汗而元娘哭得越發厲後,他騰地轉頭朝後面叫道:“阿雲,還躲著幹嘛?你的女人你來勸!”

     聲音一落,一個與盧文五官有六分相似的俊秀少年靦腆著走了出來,這少年,赫然是與元娘定了婚,正準備大婚的盧雲。

     看到盧雲朝自己走來,正哭得眼淚鼻涕一把的元娘羞澀了,她打了幾個呃後,低著頭接過婢女遞來的手帕一邊 ​​拭著臉,一邊悄悄地轉過身子,不讓盧雲看到自己的狼狽樣。

     盧雲忍著笑,他走到盧文面前後,說道:“元娘你別怪我,這是大哥讓我出來的。我只打算躲在後面看一看你的。”

     這老實話一出,元娘的臉騰地紅了,這時的她,只顧著低頭羞澀,哪裡還顧得哭了?

      見到元娘終於恢復正常,盧文鬆了一口氣,他這才有心情看向眾人。見到一眾羞答答地看向他的小姑,盧文風度翩遍地一揖。笑道:“你們定然是元娘的手帕交了?多謝你們這幾個月來對元娘的照顧。她性子純直,或有不善言辭處,還請各位小姑不要見怪。”

      眾女萬萬沒有想到,盧文一開口便是替元娘說情,這便與她們沒有想到,元娘竟然與自家大伯這麼深的感情,而她的未來夫婿盧云不但不介意,還一副無比習慣的模樣一樣。

      在她們愣神之後,亂七八糟地向向著盧文還禮後,盧文一邊繼續朝前走。一邊側過頭向元娘問道:“這陣子過得好不好?可有人欺負你?”

     元娘還沒有開口。盧雲已叫道:“大哥,我也在呢,她怎麼會被人欺負?”語氣頗為不滿。

     盧文哈哈一笑。 元娘也笑了起來。

     於笑鬧聲中,盧文與元娘和眾人說了一會話後。轉向元娘笑道:“明兒我去看望青元居士。你要不要也去?”

      元娘高興地說道:“要的大哥。”

      “那就這樣定了。阿雲也去。”他朝眾人點了點頭後。灑脫一揖,笑道:“我事務繁忙,先告辭了各位。”說罷。風度翩翩地去得遠了。

     而盧文一走,盧云自也是必須離去。他看著眼巴巴瞅著的元娘,想道:這麼多人盯著,害得大哥與元娘說話都不能盡興。尋思中,他也施了一禮後,提步追上了盧文。

      眾小姑本來就是衝著盧文而來,現在盧文都離去了,她們也是意興索然。陪著說了一會話後,也一一告辭離去。

       直把她們送得遠了,元娘站在大門口還不願意回府。她朝著盧雲姐弟離開的方向遙遙望著,想道:還要等到明天才能見面呢,這太陽怎麼還不沉下去?

      正當她胡思亂想中,一個熟悉的女子聲喚道:“元娘?”

       元娘回過頭去。 她對上了昔日的小姑楊梅。

       現在楊梅挽起了頭髮,已是婦人打扮。她面容黯淡,哪裡還有當小姑是的神采飛揚目中無人?

       在她看向楊梅時,楊梅也在打量著她,見元娘比起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她的神色複雜無比。

       這時,元娘走了過來,溫和地看著楊梅,元娘輕聲問道:“阿梅,好久不見了,你還好不好?”

      楊梅抿緊唇沒有回答,而是尖著聲音說道:“我知道你過得好,你不用在我面前炫耀!”

       聽到她語氣不善,元娘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她低著頭急急轉身,便想躲開。

       這時,楊梅喚住了她,“你對我大哥做了什麼?”

       元娘一怔,回過頭來。

       楊梅削瘦黯然的臉上滿是掩不去的戾氣,她尖聲道:“上次我大哥相了一戶人家,可才走動一次呢,便被人破門而入,把他給趕了出去。他剛開始還以為是那女人的前夫派來的,可後來他發現,只要他接近女人,便有這樣的人出現……這些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元娘先是一怔,轉眼明白過來,這事是大哥盧文安排的。他在自己離開武漢前往洛陽時說過,他會讓楊郎清清白白地等著她決定要不要他。

       見到元娘怔忡,楊梅的臉上閃過一抹不甘。她妒忌若狂地盯著眼前這個人,心裡想道:若不是她,自家也不會敗,自己大哥也不會被家族趕出去,自己也不會嫁妝沒了婚事不成,給配了那樣不成氣的男人。就為了眼前這個人,那盧文竟然出手毀了自己一家,他也太狠了!當然,元娘這個賤人也不是個好貨!

       元娘正準備說些什麼,一眼瞟到楊梅的表情,已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的她,竟是話也不說了,轉過身急急便走。眾護衛見了,連忙籌擁著她入了府。在房中呆坐了一會後,元娘想到楊梅說的話,便派人轉告盧文,讓她不要再理會自己那前夫。盧縈得到元娘的信後,馬上撤去了所有監管楊郎的人馬,放了他自由身。

       楊梅才開了一個口呢,哪知還沒有回過神來,元娘就給逃了。她有心想追上去,可想到元娘身邊的護衛,心下便是一怕。再看到柳氏的門第,想到自個現在的身份,又是不敢。於是,她在門口直轉悠了大半天,一直不見元娘出來。只得怏怏返回。

        盧縈與盧雲在外面又轉了一圈,說了一二個時辰的話後,便分道揚鑣。

       回到府中,她朝著一護衛問道:“主公呢?”

       “主公剛剛回府。”

        盧縈點了點頭,提步上前。

        剛剛來到台階處,她還沒有入內呢,便看到郭允從書房中退了出來。

        他退出來也就罷了,只是在見到盧縈時,那一臉的笑容怎麼看都透著猥瑣?

        盧縈蹙眉,她目送著郭允從自己身邊揚長而去。尋思了一會。她追上他,負著手慢慢問道:“你又告狀了?”盧縈冷笑道:“我說郭大郎君,你就不能出息點?有啥事咱們正面交鋒。”她 ​​眼珠子一轉,壞笑道:“要是你嫌這裡不好談事。可以挑一家青樓。我現在是他們的行首。保准你怎麼玩也不要錢!”

        聽到這裡。郭允冷笑起來,他停步回頭,“可惜不管我進了哪家青樓。在我醉後陪我的,都是這武漢城萬里挑一的老醜惡婦吧?而且這老醜惡婦還不止一個?”

        盧縈聞言,不由睜大了眼。  

       過了一會,她蹙眉道:“主公告訴你的?”

        郭允連連冷笑。

       不過他冷笑一陣,又得意起來。得意的笑容中,他朝盧縈好聲好氣地說道:“主公正等著見你了,快進去吧。”

        這話一出,盧縈越發警惕地睜大了眼。

        在她低頭尋思時,郭允哼著曲已揚長而去。

        目送著郭允遠去的身影,盧縈眉頭蹙了一會後,衣袖一甩,也不坐馬車了,風度翩翩地朝著大門外溜噠而去。

       她剛剛走到門口,陡然的,劉疆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去哪兒?”

       盧縈身子一僵。

       她慢慢轉過頭來。

      迎上劉疆,她已是笑容溫文一派倜儻,“阿疆,說你剛才出門了?”她一邊向他走去,一邊誠懇地又道:“主公,有一種人正如聖人所說的那樣,最樂於“毀人不倦”,你乃堂堂太子,那種人的話千萬聽不得,會上當的。”

        劉疆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靜靜地看著她走近來,看到她在自己面前立定,看著她討好諂媚地衝著自己直笑。

       慢慢的,劉疆說道:“我剛才在外面轉悠時,聽到很多人提到白衣盧文,還提到他編的曲目。”

      緩緩的,心平氣和地說到這裡,劉疆又道: “見眾人興致高昂,便是孩童也不時拿著嗓子唱上一句裡面的曲調,孤也心動了。”

       他這個'孤'字一出來,盧縈便生生打了一個寒顫,她的雙眼開始移來移去,尋思著該從哪里奪路而逃……

        劉疆盯著她,慢慢一笑,這一笑,直令得盧縈寒毛倒豎間,他才繼續開了口,“孤只看了一個喚做'感天動地帝子情'的曲目。盧文,孤不看這個,還真不知道世上居然有那麼癡情的丈夫,他為了那破落戶的小家女,可真是什麼事都願意做啊。他為她殺了那個心黑手毒,愚蠢不堪的親信婢女,他在知道她病了後,背著她在大雨中狂奔,他為她跪在神醫面前乞求,他為她要死要活的……”

         劉疆露出雪白的牙齒,輕聲呢喃道:“這可真是深情啊,孤長得這麼大,都沒有見過這麼深情,這麼讓人看了就想掉淚的男人!”

       一滴,一滴又一滴的汗珠,在劉疆地盯視下,緩緩流下了盧縈白皙的額頭。

        冷汗直冒著,盧縈勉強陪笑道:“這個,主公,這個我有解釋。”

       劉疆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盧縈訥訥說道:“是這樣的,我所編排的五個曲目,其中四個是用於正式演出的,這呢是最後一個,它與前四個都不同,這個多用民間俚語,我吩咐眾青樓每逢節日便在鬧市中或酒樓前表演,主要是給婦人們看的。而且,醉夢樓中的人得了曲目離開洛陽後,我特意派人追加了一句,這節目裡的太子,是前朝太子,再則,它不過是癡婦夢囈之曲,世間癡兒怨女看看便可,千萬不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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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熱鬧的武漢城

 她說到這裡,無比巴結地媚笑道:“主公你看,話都說得很明了,都說了是瞎編的,這裡雖然與前四個一樣,講的也是太子的故事,不過這是前朝太子。真的,這個曲目一點也不會影響主公你的英明神武,尊貴威嚴的!”

  劉疆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他淡淡說道:“講的是前朝太子的故事?”

  “是是是。”

  “可孤怎麼聽眾人議論紛紛,說是原本指的是現在的太子殿下,不過為了避開尊者諱,便掛在前朝太子名下?”

  盧縈連忙傻笑,“主公,這不能怪我,這是他們瞎想。真的,全是他們瞎想。”眼見劉疆一直這樣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盧縈額頭冷汗直下,“他們就是見到前四個曲目,指的都是殿下你的事,便誤會了。”

  “誤會了?”

  “是,是,真是誤會?”

  “那第四個曲目中那句'殿下本是癡情漢',第三個曲目中那句'雖是王侯亦情深'第二個曲目中那句'相思如酒讓人醉',第一個曲目中那句'無情人本是多情人',都沒有半點影射?也從頭到尾,不曾出現過欲蓋彌彰?”

  盧縈冷汗如雨,她白著臉勉強笑道:“是啊是啊,絕對沒有影射,純粹只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

  劉疆閉上了眼,直過了良久良久,他才喚道:“盧氏!”

  “阿疆……”聲音軟綿綿的。

  劉疆沒有睜眼,只是慢慢說道:“你說,孤該如何懲治於你?”

  盧縈睜大眼看著他,心下微微有點得意:看吧,你治到現在,手段都用得差不多了,效果則沒有半點,也頭痛了吧?

  彷彿察覺到她在想什麼,劉疆睜開眼來冷冷地看著她。

  盧縈連忙低下頭,她尋思了一會後,低聲說道:“再把我關起來,抄十遍女誡?”

  劉疆冷笑道:“說起這個,孤還真不明白了。你抄到現在也背得了吧?”在盧縈點頭中,他恨聲說道:“可怎地抄來抄去,你都不學一學上面的內容。孤罰你多時,也就是讓你那一手字寫得更端方飄逸?”

  盧縈老實地回道:“阿疆有所不知,這學東西雖然是用來使用的。可知識浩如煙海,不是應該於我有利者才用之,無利者棄之嗎?”頓了頓,她小聲加上一句,“再說,盧文名頭這麼大,一手字過不去也是不好聽。我平素一直靜不下心來,借阿疆給的機會修身養性,把字練得更好一點,也是好事。”

  劉疆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盯著她:敢情他罰她禁閉,讓她抄寫女誡,這便是效果了?

  他想到在揚州時,那兩個庶民對他的打趣,想到今日今日,盧氏猖獗到公然向天下人炫耀她馴夫有術,心下便鬱怒到了極點:這樣下去,他與那些懼妻的蠢夫有何區別?

  當下,劉疆黑著臉喝道:“出去!”

  見盧縈看向自己,他咬緊牙關再次喝道:“給孤出去——”

  盧縈連忙應了一聲,乖乖地溜了出來。

  在她出門時,迎面遇上了郭允。

  盧縈湊近他,低聲說道:“你可有對阿疆說什麼?”

  本來她以為郭允不會回答的,哪知郭允卻非常大方地笑道:“這個啊,我只是對主公說了一句話:連一個婦人也治不了,談何治理天下?

  這話一出,他滿意地看著盧縈額頭上冒了汗。當下邁著八字步,哼著曲高高興興地進去了。

  讓盧縈沒有想到的是,劉疆這次明明發了這麼大的火,她都準備接招了,他卻像是忘記了那事一樣,與她相處時,一如以往。

  而這時刻,給盧雲元娘新造的府第,歷時七個多月後,正式完工。而此時,離大婚不過二十多天。

  盧雲的新府第佔地約三十餘畝,不算太大,因是名匠施為,府中花草萋萋,假山林立,六幢小樓掩映在樹木當中,格外秀致。府中湖水直接與河道相連,水波泛碧,鯉魚翻飛。

  因新府中一切都已準備好,接下來,便是搬家,處理細節的地方,為馬上就要來臨的大婚做準備。

  就在這時,武漢的眾青樓,在得知大婚的少年真是白衣盧文的親弟弟後,眾家聯手,自願在盧府之外設一舞台,每日兩場,一連表演半個月,以恭賀盧雲大婚。

  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消息一經傳出,眾人奔走相告。因表演的是極有實力的大青樓,一時之間,消息如箭一般向四下擴散。當由醉夢樓拉開第一場時,盧縈竟是聽到,蕭燕尚緹還有文慶王尚他們,竟日夜兼程,從水道趕來了武漢。

  這一日,盧縈來到碼頭,今天,羅子會從漢陽趕來。他趕來時,還帶回了盧縈姐弟倆所有的藏書。而盧縈此來,是為了迎接他的。

  因白衣盧文現在名頭太大,盧縈為了不讓他人圍觀,便換上了一襲黑袍,戴上了斗笠。

  武漢碼頭,現在也在劉疆和盧縈的掌控之下。此刻,看著這忙忙碌碌的碼頭,盧縈想道:去年劉疆懲治陰氏一派,給留下了大片空白,他用全力把自己的實力塞進去。所以這次他抽空與自己到揚州武漢來玩,也是忙裡偷閒了。

  這時的盧縈都沒有發現,自己幾乎是一有空閒,便在想劉疆,左也是阿疆,右也是阿疆的。

  就在這時,剛剛被劉疆用飛鴿傳喚回來的執九在旁說道:“郎君,他們到了。”

  盧縈連忙抬頭。

  視野的盡頭,一前一後出現了兩條大客船。客船上人頭湧湧,一個個都昂著頭興奮地指著武漢城叫著什麼。

  另一護衛在旁笑道:“這陣子武漢的這個碼頭可一刻也沒有閒著,這附近能趕來的,都在趕了。”他轉向盧縈看了一眼,“白衣盧文這個名頭可太大了。”現在是連他們這種護衛也在直呼白衣盧文的名頭大了。

  盧縈聽到這裡,卻是露出雪白牙齒一笑,“太子的名頭也大。”

  她這話一出,執九和那護衛都不吭聲了。他們低下頭暗暗想道:這盧文坑殿下,都坑成習慣了。被她弄了這麼一曲,整個天下間,怕是無人不知殿下乃是癡情重情之人,等以後盧氏入主中宮擺明身份時,只怕那些想往宮中送女兒的大臣們,念到陛下和陰氏的前車之鑑,對比殿下與盧氏的忠貞情義,只怕也沒那心思了。畢竟,最美的女兒,如果入不了帝王的眼,還有可能因此成為皇后的眼中釘,這事是誰也要衡量衡量輕重。

  就在他們尋思之時,盧縈突然輕咦一聲,道:“真是巧啊。”

  眾護衛抬頭看去。

  此時,第一條大客船已經靠上了碼頭。這條大客船上,坐了滿滿一船人,而那些人中,赫然有不少是漢陽平府的。盧縈略尋了尋,戴著紗帽,身材瘦削似乎風一吹就會倒的平因,正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父母身後,朝著岸上走來。

  又看了一眼,盧縈發現那呼來喝去指揮著眾人搬運行李的船主人,不由側頭低聲問道:“這船是平府的?他們什麼時候開始走水運了?”

  那護衛回道:“是羅子安排的,他見成都到武漢這一段水道完全被我們控制,便讓平府購置兩條船,一為貨船一為客船。因為生意奇好,平府已放棄別的經營,專心專意幹起這個。”

  說到這裡,他問盧縈,“郎君,可是要把他們趕離這一行?”

  盧縈搖頭,她淡淡說道:“不用,這家人蹦不出什麼東西。羅子已經把人安插進去,把他們牢牢掌握了。”

  那護衛點頭,他湊近盧縈,又輕聲問道:“郎君,眾大青樓弄出這事,引來到這麼多人,會不會有人看穿你的身份?”

  盧縈聞言淡淡說道:“到時我會安排一個真正的盧縈出場。”說是這樣說,她還是有點苦笑。這眾大青樓聯手給盧雲賀大婚的事,據他們自己說,是他們為了給盧文一個驚喜,自發組織的,而且是把消息散播後,傳到盧縈耳中,她才知情。

  所以,等她知道時,消息已然擴散,木已成舟,只能'欣然笑納'。

  護衛低聲道:“一個真正的盧縈?”

  盧縈低笑起來,她慢慢說道:“不久你們就會看到了,還不止是一個盧縈哦……這可是我混入風月場中的另一收穫。”

  眾護衛相互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盧縈再次輕咦出聲,說道:“那船上!那是蕭燕,還有尚緹文慶,還有王尚……今日我運氣真不錯,居然也給遇上了?”

  說到這裡,盧縈笑道:“這下武漢可真是熱鬧了。”

  一護衛在旁笑道:“是啊。不過盧雲大婚,這些熟人光是聽了名字,也會想來。何況還有這般熱鬧?”

  盧縈點頭。她慢慢笑道:“是啊,幸虧我已準備了一個盧縈了。”她說得緩慢,笑容頗有點高深莫測。

  武漢碼頭很大,可以同時容納四條大船下貨。此刻,直在後面的大客船,那載了蕭燕尚緹等人的大客船,也在另一個碼頭上停了下來。

  望著混在他們當中,正大步走下的羅子,還有跟在羅子身後密密麻麻的擔著書,提著箱的僕役,盧縈笑道:“我先走了。留下二人給羅子幫忙,這些書,全部送到我弟弟的府中去。”

  “是。”

  看著盧縈的馬車離去,執九輕聲問道:“盧文似有點緊張?”

  旁邊一護衛應道:“她不是又大大的惹惱了主公嗎?主公直到現在還沒有發作她,她怎能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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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再見陰澈

       他知道執九想問什麼,便朝平府眾人和尚緹的夫婿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至於這些人,現在的盧文,已經不可能在意了。她現在已不是成都時的盧縈,這人都這樣,站的高度不同,思考問題處理事情時態度也截然有異。”

  執九點頭,他低嘆道: “盧文行事,總是走一步算三步。這次看到主公與她相處,我才明白,強橫至極如主公,竟也被她用那種柔絲纏計,一步一步給逼到了網中了。你看他昨日,盧文喊了一聲肚疼才剛蹲著,他已伸出手給她揉搓了,雖然才一下就收了手,那也是因為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啊……依我看主公想懲治盧文,就如困獸猶鬥,不過徒費功夫而已。”

  另一護衛卻是咧嘴直笑,“頭兒你擔心這個做甚?我等只要主公大業能成,對上我們時寬和有度,賞罰分明就夠了。”

  “那也是。”

  因是給白衣盧文的唯一弟弟賀婚,這一次,所有的青樓都下了大功夫。他們在通往盧府的道路上纏滿彩緞,聯合一些崇慕盧文,家有大量資財的人,把紅毯鋪滿了盧府外的一條街道,在這十五日大賀期間,他們開了五百桌的流水席,任何坐著馬車牛車前來的人,都可以不花費一枚鐵錢的吃上半個月。

  方方種種的細節處,奢華處還有很多,要不是盧縈出面阻止,那些一心想把下九流成變成可以在檯面上行走的眾人,只怕會把這場婚宴弄得蓋過皇家婚娶。

  盧縈在砍斷大半措施後,留下這種頗有點暴發戶味道的張揚奢華,便為了弟弟的婚宴專心張羅起來。

  大婚當日。

  到得這時,十五日的表演和流水席已然結束,盧府外停的馬車牛車,不再復以前的混亂不堪,顯得井然有序。

  劉疆身為太子,一直沒有正式露面。他只是戴著紗帽,站在閣樓上看著這份有著濃烈民間氣息的熱鬧場面。

  等酒過三輪,新郎迎回了新娘開始行禮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小小的喧嘩聲。

  聽到那喧嘩聲,執九低聲說道:“主公,快看!”

  能讓執九說“快看”的事已然不多,當下,劉疆順聲低頭看去。

  卻是喧囂熱鬧,人來人往中,一輛華麗的馬車長驅直入,在直馳到眾位賓客當中後,白衣盧文和新郎盧雲大步迎上,他們來到馬車兩側,掀開了車簾。

  然後,只見一個高大俊偉,戴著紗帽的男子,牽著一個美麗婦人的手走下了馬車。

  一看到那男子,劉疆騰地站起,他扶著欄杆盯了半晌,而一側的護衛們,則是朝那男子看了一眼,又朝劉疆看上一眼,對上這兩人幾乎沒有區別的身形氣質,心下一片明了。至於劉疆,則是慢慢扯唇一笑,“光看這身形,便足有七八分相似,真是難為他了。”

  執九在旁點了點頭,他也盯緊著那高大的男子,說道:“我見過此人真容,他面目與主公亦有七分相似。幸好這裡沒有見過殿下的人,不然,以此子的相似程度,只怕會讓人犯嘀咕。”

  他又轉向另一側,看著那美麗的婦人說道:“這就是盧文換回女裝,做回貴婦時的模樣?”一直以來,盧文都是以男裝示人,便是上次劉疆遇險,她從地道逃出相救,也因為行色匆匆不引人注目,而衣著樸素胭脂不施的。所以,她真正的貴婦模樣,還沒有人見過。

  劉疆恩了一聲,道:“也是七八分相似。”

  說到這裡,他轉向那正與盧文兄弟行著禮的男子,瞇著眼睛微嘆道:“這就是她為孤找的替身?倒比你們以前找的都要好。”

  “是啊,稍稍改變一點,只怕能瞞過陛下。”

  他說到這裡,一旁的人連同劉疆在內,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齊刷刷地沉默起來。

  如今太子一脈,可以說是情勢大好。可不管情勢如何之好,陛下偏了的心是扳不正的,所以,他們還是不可有一日一日的鬆懈。本來眾人來到武漢後,日日感受著這種熱鬧喧囂,心裡也悠閒起來。這陡然見到個與劉疆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卻生生提醒了他們,讓他們知道萬萬沒到可以鬆懈的時候,因此大有感觸。

  下面,假劉疆牽著假盧縈的手,假劉疆因戴著紗帽,面目不可見,而假盧縈的臉上則帶著淡淡的笑容。她的笑容到底有點疏離和陌生,令得又是驚喜,卻又有點不敢相信的尚緹等人發了一會呆後,都只是眼睜睜地看著舊友離去,直到宴席終了,她們也沒能上前打個招呼。

  陽春三月的下旬,盧雲和元娘的大婚,在一種極致的熱鬧和喧嘩中落了幕。就在他們大婚後的第二天,劉疆便下了一道命令,在撤消了她身邊所有的暗衛,只留下四個明衛在旁邊後,連同特意趕來相助盧縈的執九也被劉疆帶走了。

  然後,在劉疆的命令下,盧縈在盧雲的大婚後第五天上了路。而在撤了她的暗衛的同時,便不知去向的劉疆,只留下一句他還有事,得耽擱幾日再上道。到時他會追上盧縈,與她一道返回洛陽。

  此刻,盧縈便坐在了前往揚州的客船上。

  按她的計劃是,選從水路轉達揚州,再從揚州走官道返回洛陽。

  盧縈所乘的這客船不大,乘坐的人也就不多。

  上了船後,她一直靠著船舷低頭尋思著。聽到身邊護衛的腳步聲後,一襲白衣的盧文負著手低聲問道:“主公真是有急事?”

  那護衛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盧縈顯然心裡有話,不得不找人說出,她嘀咕道:“我怎麼覺得,他好似對我沒那麼關心了?”收回她的護衛,還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趕著她上路。難道,他是看中了什麼女人,所以把她這個大婦給趕回家,好與那野花雙宿一起飛的快活去?

  剛想到這裡,盧縈便悲傷地捂著臉,忖道:打住打住!再尋思下去,我都成怨婦了!

  客船還在穩穩地行駛中,它激起的一串串的水浪沖得老高,都高得讓習慣了劉疆的溫柔相待的盧縈,頗有點寂寞。

  傍晚時,船主人走了出來,叫道:“在前方的碼頭上停一下。”

  對上疑惑的客人們,他一揖不起,陪著笑臉說道:“剛才小人接到小人家族的飛鴿,說是有一批從揚州趕到武漢來看熱鬧的客人,在快靠近武漢時,聽到熱鬧已經過了,一個個大為生氣,鬧著要打道回府。因那些人都有點錢勢,小人的家族也不好得罪,便把他們放在這碼頭中,由小人一併送回。諸位放心,這船中艙房還多的是,不會擠著你們。再說呢,各位都是富貴中人,小人便是自己睡在甲板上,也不敢擠著你們不是?”

  上來的人只要不擠著自己,船上的人便不會計較這個。

  在船主人的連連陪禮中,客船在傍晚時分停靠上了碼頭。

  盧縈還負著手與護衛們閒話,驀然的,一個熟悉的女子叫聲傳來,“劉盧氏?”

  這聲音有點熟悉,似是方小姑的聲音。

  幾乎是方小姑剛剛叫出聲來,另一個王嬸子便捅了捅她,低聲警告道:“你眼暈了?這明明是個丈夫!”

  方小姑這時也看清了,她喃喃說道: “是我眼花了。”

  王嬸子嘆道:“我看你不是眼花了,你是掂記著人家的夫君,給暈了頭迷了眼。”她 ​​說到這裡,一眼瞅到那回過頭來的白衣郎君,連忙陪笑道:“郎君勿怪,剛才我家表姑子是看花眼了。”

  盧縈從鼻中淡淡恩了一聲,她慢慢摘下斗笠,露出一張俊美冷峭的面孔。

  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背影與劉盧氏有幾分相似的少年男子,居然俊美至斯!

  一時之間,方小姑傻子,王嬸子等人也是一呆。

  在對面這白衣郎君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方小姑紅著臉低下頭,想道:我真是迷了眼,這麼俊的郎君,我怎麼會把他看成劉盧氏?

  盧縈的目光朝方小姑身後瞟了瞟,見了好一些熟人的身影后,她微微一笑轉過頭去。

  看到他白衣翩翩地走了開來,好一些小姑還在目眩神迷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少年顫聲說道:“我知道他是誰!他就是白衣盧文!白衣盧文居然到了這裡了!”

  少年的聲音,如石頭落在湖水里,一石激起了千層浪,於船上數十人同時尖叫聲中,四個護衛同時走出,他們擋在盧縈的面前,用那冷煞的面孔擋住了眾人地靠近。

  見白衣盧文又戴上了他的斗笠,那在河風中吹拂的身影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眾人也不敢唐突了。一個個只是癡痴地看著她,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這時,方小姑喃喃說道:“王嬸子,他的面目與也劉盧氏有點像呢……”

  她的聲音很小。

  王嬸子在旁扑哧笑道:“像也有可能啊,他們不是都姓盧嗎?說不定便是同族兄妹。”

  這話一出,方小姑似是釋懷了。轉眼,方小姑小小聲地說道:“不過他這麼俊,這麼了不起,這麼神秘,哪是那個劉盧氏能比的?”

  那一邊,盧縈靜靜地站在船頭。

  就在這時,一側的護衛說道:“咦,這時怎麼有戰船過來?”

  盧縈順聲看去。

  漫天的夕陽中,只見滔滔的江水盡頭,正快速地浮現出數十個黑點。那黑點來勢甚速,轉眼間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隨著那黑點越來越近,眾人清楚地看到,來的是一些尖刀船,共有四五十條。

  看到這隊伍森嚴的船隊,船主人一凜,馬上讓人把大船移開讓道。

  可就在這時,船上有人叫道:“他們朝我們來了!”聲音一落,船上眾人尖叫起來。不過這尖叫聲,隨著快船越來越近而越來越小。特別是看到那個站在最前面,身姿頎長如柳,臉戴面具的銀袍青年時,有個小姑欣喜地叫道:“咦,這也是位美貌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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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為擒你而來

   這時,眾小姑都注意到了那銀袍青年,對上他站在船頭,破浪而來的頎長身影,看到那銀色的面具,一時之間,眾小姑竟是忘記了害怕,一個個目眩神迷起來。

  在她們的期待中,那銀袍青年果然直直地向客船駛來。

  轉眼間,他便乘 ​​著那快船擋住了客船。

  在船主人慌亂的跑來時,不知世間愁苦的小姑時同時發出一聲歡呼,她們期待地看著這銀袍青年,夢幻地想道:如果他看中的是我,這般河道截船,只為命令我上他的船,那可多好?

  在她們心慌心跳,期待無比時,船主人急急走到,朝著那銀袍青年深深一揖,顫聲問道:“不知郎君有何貴幹?”

  銀袍青年沒有理會他。

  他只是轉過頭,瞬也不瞬地看向另一個方向。

  順著他的目光,眾人也轉過頭去,然後,他們看到了倚船而立,斗笠下的目光有點沉凝的白衣盧文。

  原來這銀袍青年是衝著盧文而來。

  眾小姑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越發心醉地想道:都是美男子呢,真好。

  在眾人地註目中,緊張中,那銀袍青年定定地盯著盧文,一大一小的船隻以同樣的速度航進中,銀袍青年率先開了口,他的聲音有點沉啞, “阿文,抱歉了,你得與我走一程!”

  他這話一落,站在盧縈兩側的四個護衛同時抽出佩劍,齊刷刷擋在她的前面。

  對上這些劍拔弩張的護衛們,銀袍青年面具下的唇,嘲諷的一扯,他淡淡說道:“沒用的事,諸位還是不要做的好。”

  說到這裡,他轉向盧文,聲音放緩,沉而溫柔地說道:“阿文,要我親自請你麼?”

  語雖溫柔,卻實實在在是威脅命令了。

  在眾人的心提到嗓子口時,盧文緩緩舉起了手,說道:“收起劍。”

  “是。”她 ​​現在威望極高,眾護衛早就對她言聽計從,聲音一落,只聽得刷刷刷一陣寒劍還鞘的聲音傳來,眾護衛同時收起來佩劍。不過,他們越發上前,呈包圍狀把盧縈緊緊地護在中間。

  盧縈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必如此後。提著嗓子,清冷地喚道:“陰澈,你來此做甚?”

  她這話一出口,眾小姑同時想的是,“原來他叫陰澈啊?”眾男子則在想道:“這人居然姓陰,不知與陰皇后有沒有關係?”如果與陰皇后有關的話,那他與盧文之事,則是朝堂之爭。他們最需要做的,是緘默,是退避三舍。

  聽到盧縈冷漠的聲音,陰澈面具下的唇微微一扯,他盯著她,慢慢說道:“自是為了擒你而來!”

  隨著他這句話落地,只聽得一陣弓弦拉動的響聲傳來,卻是這一瞬眼間,數十條快船把大船團團圍住。快船上的眾人,同時手挽強弓,那寒森森的箭頭,一動不動地指著盧縈!

  陡然面對這真槍真箭的威脅,大船上驚呼聲 ​​大起,而盧縈身側的護衛,則齊刷刷臉色大變。

  盧縈定定地看著他。

  她在陰澈的臉上,看不出半點作偽,她也從那些指著她的箭頭處,看不到半點猶豫。微微沉吟了一會,她微笑道:“陰家郎君好消息。”她的護衛剛剛被劉疆收去,一轉眼他便出現了。說是沒有內奸,她都不信呢。

  面對盧縈的嘲諷,陰澈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他挺立在江濤浪頭,不言不語不行不動,只是一瞬不瞬地等著盧縈決定。

  一個護衛湊近盧縈,低聲說道:“郎君,這下事有不妙了。他定然是有備而來。”

  盧縈點了點頭,她低聲回道:“他斷斷不會傷我,你們稍安勿躁。”

  說到這裡,她腳步一提,白衣飄搖地動了。

  幾乎是她一動,陰澈便同時喝令道:“搭木板,迎接盧文郎君!”

  “是。”

  快船迅速地駛來,不一會,便與大船緊緊挨在了一起。

  看到那搭好的木板,盧縈稍稍沉默之後,在眾人緊張不安地盯視中,她提步朝那木板走去。

  看著她提步,眾護衛相互看了一眼後,也跟了上去。

  不一會,盧縈便跨過木板,在她身邊的四個護衛要跟上時,陰澈冷冷地說道:“我這船小,裝不了這麼多人,跟兩個便可。”

  他這不是商量,這是命令。因為隨著他一開口,齊刷刷的,所有的寒箭同時指向了幾個護衛。似乎只等他們一違背,便會亂箭齊飛,把他們射殺當場!

  看到這一幕,對上陰澈毫不動搖的表情,盧縈轉頭低語了兩句,只帶著兩個護衛到了陰澈的快船上。而另外兩個,則分別上了別的快船。

  盧縈一站定,陰澈右手一舉。

  隨著他這個動作,快船上的眾弓箭手同時手一放,而眾快船的船夫同時發力,於是,這些來時如箭的快船,以極快的速度駛動開來,轉眼間,便載著盧文消失在茫茫浪濤中。

  怔怔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一個小姑惆悵地說道:“才見這麼一眼呢,那銀袍人都沒有把面具脫下來讓我見見……也不知這一生,還有沒有遇到這等人物的機會?”

  另一個小姑則轉向方小姑,笑道:“方氏,此兩子與你念念不忘的劉盧氏的夫婿如何?”

  方小姑聞言尋思了一會,想了半天,她輕聲道:“各有不同,都極俊呢。”轉眼,她又低聲說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一別之後,便是相見永無期,我,我好生後悔…… ”她後悔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不過她不曾說出,王嬸子卻是明白的,在眾女嘻笑過後,四下無人注意這邊時,她朝著方小姑嚴肅地說道:“小姑,咱們做女人的,最不好的便是癡心妄想,別說劉盧氏的夫婿本是別人的男人,便是他身邊沒有女人,難道他就會中意小姑你?你這樣老是放不下,會害了你自己的。”

  方小姑顯然不耐煩聽這個,她咬著唇倔強著一張臉,沒有理會王嬸子。

  當下,王嬸子只能長嘆一聲,見方小姑這樣,她知道說也無用,便不再多話。

  陰澈的快船上。陰澈朝著玉樹臨風般的盧縈看了一眼後,命令道:“發出信號,告訴眾人我們已然得手!讓他們馬上發出飛鴿!”

  “是。”

  在幾道響箭在空中唱響時,盧縈身後的兩個護衛臉色大變:對方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難道說,陰澈截下郎君,是想把他當成人質?

  在他們的暗暗心驚中,一側的盧縈慢慢摘下紗帽,把它隨手交給護衛後,盧縈轉過她那俊美冷峭的臉,一邊任由河風吹得她的白袍獵獵作響,一邊欣賞著滾滾的長江浪濤,微笑道:“我們這裡去哪裡?”

  “東南。”

  東南?整個荊州揚州之地都是東南。這回答也太廣泛了吧?

  在盧縈轉眸看去時,丟下這兩個字後的陰澈靜靜地說道:“那裡還有我們的人馬。”

  盧縈一怔。

  過了一會,她凝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沒什麼。”陰澈的語氣毫無波瀾,完全聽不出他的情緒,“劉疆帶人圍住了四殿下。”

  陰澈的聲音平靜漠然,“劉疆手段毒辣,做事只問結果不顧其他,揚州西鳳巷之事,實是讓人聞之色變。現在四殿下有性命之憂,我只得以你為質,逼他放過四殿下!”

  頓了頓,陰澈轉過頭沒有看向盧縈,“為了讓劉疆著緊,一到地方,我會把你交給耿忠……劉疆與他打過幾次交道,知道耿忠不會對你循私!”

  他這意思是說,他自己就會對盧縈循私,盧縈在他手中,完全威脅不到劉疆了?

  盧縈轉過頭。

  她看著天邊的浪濤,好一會才說道:“四殿下是什麼時候來荊州的?”

  “四殿下於半個月前抵達的建康,你們在武漢弄出這麼大的聲勢,眾臣以為劉疆一直在武漢呢,卻不曾想到四殿下的行止,劉疆全然明白,四殿下如此小心,還是入了他布下的網。哼哼,王莽餘孽,當朝太子行事真是越來越了不起了,前朝的餘 ​​孽老被他拿來說事。”見盧縈吃驚,他又道:“想來那網是你們在揚州時,劉疆就在布這個局。”

  盧縈卻在想道:劉疆的這個行動,她也是聽也不曾聽到。便在揚州時,他與她日日廝混,雖是偶爾有忙碌,卻也不像在這麼大動作的人啊?

  見到盧縈的表情,陰澈馬上明白了,她並不知道劉疆的這些動作。

  當下他垂著眸,淡淡說道:“劉疆此人性子陰狠,阿縈還那麼相信他?”

  盧縈轉頭看向他。

  看著陰澈,盧縈自是聽出,他這話中隱含的,勸導盧縈離開劉疆的意思。

  她唇動了動,她想告訴他,她早與劉疆秘密成了婚。可是在對上陰澈略顯蒼白的唇時,不知為什麼,這話她卻說不出口了。

  當下,盧縈想道:現在不是時候,這是船上,是長江中,他身邊還有這麼多部屬。等到了安全地方四周沒人的時候,再告訴他不遲。

  見到盧縈不說話,陰澈自嘲的一笑,他閉上了嘴。

  兩人都這樣站在船頭,一時都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陰澈啞著聲音低低地說道:“我已求過耿忠,便是劉疆不曾前來,也讓他不要為難於你。”

  直過了好一會,盧縈才低低說道:“多謝。”謝過之後,她忍不住輕聲問道:“你唇怎麼這麼白?”

  陰澈垂著長長的睫毛,靜靜的凝視著滾滾流逝的浪濤好一陣後,他才啞聲回道:“上次從真定回來後,便大病了一場,剛剛痊癒。”

  從真定回來?

  盧縈一怔:從真定回來?不對啊,他與耿國從真定回來,出現在洛河時,她剛剛進入風月場,還特意駕著一葉舟去迎接了。那時他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病了?

  她看著他,低聲道:“什麼病?”

  陰澈一笑,淡淡說道:“也無甚重病,不過是吐了點血虛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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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交談

     平靜漠然的聲音混合在河風中刮入盧縈的耳朵裡,令得她轉過頭去,好一個都沒有回頭。

  這時,陰澈坐了下來,他微笑地說道:“時辰還早得很,左右無事,阿縈,咱們說說話吧。”

  盧縈這時也站累了,她在他的對面坐下。

  陰澈向後一仰,右手閒閒地搭在塌沿上,目光微垂。

  看到他眼底泛青,盧縈低低地說道:“你平素裡,還是要照顧自己的好。”

  陰澈沒有回答。

  他不說話,盧縈也閉上唇。直過了一會,她又低聲說道:“我與陰田氏的事,可有為難到你?”

  陰澈這才睜開眼來。

  他靜靜地看著盧縈,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他們不知道你與我乃是熟人。”頓了頓後,他笑道:“揚州西鳳巷事故後,有些人懷疑到你盧文在劉疆一脈的地位和作用。而我們這些人中,你曾為耿秉賀過二十歲生辰,給了他很大的面子。所以,這幾個月中,他的日子很不好過,很多人都去問他,他與你盧文到底有何關係,最初你們是怎麼相識的,上一次盧文為何要給他賀壽,盧文這人,到底在劉疆身邊,是個什麼位置……”

  他垂眸微笑,“那時我曾想,我馬上也要滿二十了,不知阿文會不會也來為我賀壽。可經此一事,耿國卻不停地說,中了盧文的陷阱了,盧文這是不費一兵一卒,便令得咱們自己人把耿秉閒置一側!”

  他說到這裡,又淺笑起來,“耿國對你印象不佳,一直覺得你擅於陰謀,城府太深。”

  在盧縈的沉默中,他輕輕說道:“這船上都是我的心腹,阿縈有什麼話可以隨便說出,不會有事的。”

  他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又慢慢說道:“據他們地調查人,你盧文,確實在太子劉疆心中地位不一般,阿縈,以後行事,你真得謹慎了。”

  以前他說這話時,是苦口婆心,這一次卻帶著淡淡的冷漠。

  盧縈看向他,低聲恩了一聲。

  陰澈繼續說道:“劉疆從小便多疑,因此他的防範功夫,算是做得最到家的。直到如今,我們這邊的暗部,還不曾在他身邊成功地安插下什麼人。因此,你的身份,直到現在還是只有我與耿秉知情。”頓了頓,他喃喃自語道:“只是阿縈太聰明了,都漸成眾人的心腹之患,也不知這秘密,我們兩個還能替你保管多久?”

  盧縈沒有說話。

  春風刮過河面,令得這碧水氾起了一道道波紋。陰澈伸手從一側的僕人手中接過笛子,便這般坐在塌上,閒閒地吹奏起來。

  他的笛子吹得十分的動作,只是裡面盛載了太多的寂寞,太多的孤單,令得聽的人直感覺到滄海桑田的悲涼。

  便這樣,快船疾衝而出,激起的浪花沖天而起中,陰澈的笛聲,一縷又一縷,如夢如幻,如花如月的在空中飄蕩,飛揚……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終了。

  見他垂下玉笛,盧縈突然伸手接過。她從懷中掏出手帕,細緻的,緩慢地把笛子拭淨。然後,對著春風吹奏起來。

  盧縈的笛聲,是在重複著陰澈同樣的曲調,可從她的口中吹出,卻生生帶上了幾分散漫和放曠。

  隨著這一支曲吹完,盧縈伸手敲打著船舷,提著聲音高歌起來,“說生死,看成敗,卻不知昔日始皇今何在?望江流,順著遊,一卷春風帶走萬古愁……”

  她的聲音十分的清冷動聽,混在這風聲水聲中,給遠遠地傳蕩開來。

  高歌過後,盧縈把笛子放在唇邊,再次吹奏起來。

  在盧縈的笛聲中,漸漸的,夜色降臨了。

  在江面上浮起的雲霧中,夜色完全降臨時,一輪圓月浮現在天空上。

  陰澈仰望著那輪圓月,低聲說道:“又是月圓了。”

  盧縈早就吹累了,她已放下了玉笛。聽到他的感慨,她也轉頭看向那輪圓月。

  怔怔地看著那月亮,她直是發了一會痴,才突然出聲了,只聽得盧縈說道:“我的外祖母一家漢陽平府,在漢陽呆不下去後,曾趕到洛陽來尋我。”

  陰澈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說起這事,不由轉頭定定地看向她。

  盧縈卻沒有看他,她慢慢站起,這般怔怔地看著那月亮,口裡則繼續說道:“我交給他們一些活計後,便把他們趕回了成都,這一次在武漢我也見到了,他們雖然比以前過得忙碌些,卻過得很認真,還算不錯。”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平因被休了,現在在娘家住。聽說過得很不好,都被平氏的幾個長輩逼迫著在道觀裡住上半年了。”

  她 ​​專注地看著前方,還在說道:“前不久我也看到了我曾經的未婚夫曾長志,他娶了一個世家女,女方勢大,他過得很憋屈。還有上次我以盧文的名義回到成都,遇到了王尚莫遠他們,他們都在掂記你,老向我問,你過得好不好?”

  說到這裡,盧縈緩緩轉頭,她溫柔認真地看著陰澈,低低地說道:“阿澈,你呢,你過得好不好?”啞著聲音,她的語速緩慢而沉,“所有的人,不管是幸運還是不幸的,是快樂還是痛苦的,他們都不在原地了。阿澈,你也在別在原地呆了好不好?漢陽的少年相逢,牆角的月下吹簫,留在心底就夠了,它不值得佔據你的生活的。”

  她在勸他忘記他吧?

  只是這一次,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委婉溫柔。

  陰澈定定地看著她。

  看著看著,他閉上了雙眼。直過了一會,他唇角浮起一抹笑,低語道:“傻姑子……要是能忘,我早就忘記了。這心它自己忘不了放不下,我有什麼法子?”

  盧縈聽到這裡,卻是眼眶一紅,她轉過頭去,睜大眼睛讓春風吹了一陣後,盧縈沙啞的聲音緩緩地傳來,“明明只是年少相識,只是那麼相遇相晤過幾回,怎麼就成了你的障了?阿澈,我不想這樣,我想你忘記我,忘得一乾二淨的,我想你幸福,與我一樣的幸福。”

  她 ​​最後一句話吐出,卻是直承她與劉疆相處,她很幸福了。陰澈直覺得胸口一陣絞痛。

  他垂下雙眸,直過了許久才慢慢說道:“清風雖好,明月不許……清風雖好,明月不許。阿縈,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切?早就明白,世間有很多事,不是人努力了就能行的。”

  “是。”盧縈輕應了一聲。

  她看著江河中模糊破裂的圓月倒影,過了好一會,她才說道:“這世間滄海桑田變幻,阿澈,你沒有發現嗎?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了。以往的你我,早定格在記憶裡,我們其實已經變得判若兩人了。”

  陰澈知道,盧縈依然是在勸他,要他忘記她。她告訴他,他曾經愛過的那個盧縈,其實早就變了,她變了,他也變了,他們的心態都變了。現在之所以還念念不忘,只是因為自己固執地把記憶留在當初,固執地不相信彼此早就已得面目全非而已。

  當下,他啞然失笑。笑了一會,他唇角微微一翹,輕淺地說道:“阿縈,你知道我這次為何吐血麼?”

   盧縈沉默了一會,才問道:“為什麼?”

  “那日你來江上迎我,白袍飄拂,舉止灑脫,自在得意宛如神仙中人。當時我看了,心跳得太快,可胸口又有什麼堵著悶著,令得它跳起來頻頻受阻。在馬車駛入府中時,也不知怎麼的,就吐血了。”

  在盧縈聽得咽中一陣乾澀,心口堵悶之極時,陰澈溫柔地低語道:“傻姑子,你難道以為我對你的歡喜,只是年少時的一時衝動?我啊,我是太過愚魯,總是一不小心,便又對你傾慕上了,這般一次又一次的,便成了執念,入了障,斷了魂,化成夢了。”

  盧縈緊緊地抿著唇。

  她緊緊地抿著,倔強地抿著。直過了一會,她才以一種任性的,沙啞得倔強地語氣說道:“心中可我想你忘記我!我不想你還記得你!你不應該還記著我!”

  她的聲音乾脆中帶著倔強,像是一個人,在纏著自己的至親嬌蠻。不過她這話語中,嬌蠻的內容是讓他把她遺忘罷了。

  不慣拒絕她的陰澈,當下輕輕軟軟,溫柔地應道:“我試試。”

  得到他這三個字,盧縈似是鬆了一口氣。她垂下眸,再次把玉笛放在唇邊。

  一縷飄渺幽沉的笛聲流溢而出,慢慢的,它滲入春風中,沉入了河水里。

  看著她,陰澈垂下眸子,靜靜忖道:傻阿縈,這人心要是能自主,世上也沒有那麼多悲苦了……我也想忘記你的,只是一直無法做到而已。不過,我相信這世間事遲早有個因果了斷。如果四殿下繼了位,劉疆身為故太子,多半性命難存。以你的性情,他若是死了總不至於殯葬吧?

  所以,也許到了那時,到了一切都有個了斷之時,我也就知道該怎麼決斷了。

  一側的盧縈,哪裡知道他在尋思這個?她還是靜靜的吹著笛。隨著夜間的江霧如輕紗一樣,綿綿地罩在她的一襲白袍上,隨著天上明亮的圓月流溢出來的銀光,靜靜的鋪染在她的眉梢烏髮上,她的笛聲,始終悠然如月,飄渺如夢,不曾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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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來者何人?

      這種戰船最重速度,行駛起來急如閃電,半夜時份,盧縈便聽到隱約有人說道:“天亮時應該可以抵達了。”

  她坐在船上,和眾人一樣毫無睡意。看了一會隨著風浪起伏的眾船,盧縈把把玩了這麼久的笛子遞給陰澈。仰頭看著頭頂上的燦爛星空,嘆息一聲說道:“時間可真快。”

  陰澈正在船頭指揮著眾人,聽到她的感嘆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便又回過頭忙活起來。

  漸漸的,月漸西斜,隨著天空那點啟明星高高懸掛,眾船上,隱約有人低語道:“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

  盧縈站了起來。

  此刻,陰澈正戴著面具,一襲銀袍的站在船頭,負著雙手一言不發地看著前方。她走到他身邊站定,與他一樣地目視著前方,在黎明時隱約的光芒中,她輕輕說道:“把我交給耿忠後,你就會離去?”

  站在晨風中的陰澈緩緩轉過頭來。

  他看著她,慢慢點頭,道:“是。”

  晨風帶露,那水意都染上了他的眉梢臉上。他靜靜地看了盧縈一會,最後還是果斷地轉過頭去。直過了良久,盧縈隱約聽到風中飄來一聲,“你永遠不必害怕……”只是這話她定神聽去時,什麼也沒有聽到,而站在那裡的陰澈,一直靜靜佇立,不見其語,不見其動。想來,她剛才聽到的話,應該只是幻覺。

  碼頭越來越近了。

  在那裡,會有耿忠等著他們,到了那裡,他就會親手把盧縈交到耿忠手中,然後離她而去。

  在無聲的沉默過後,陰澈又低聲喚道:“阿縈!”

  盧縈抬頭看向他。

  陰澈定定地看著她,直過了良久良久,他才低啞地說道:“沒什麼。”

  過不了一會,一人叫道:“來到!”

  盧縈抬頭,只見前方的碼頭處,站滿了黑壓壓的人影,那些人影隊列森嚴,一看就是士卒。看來是耿忠帶兵卒來接收她了。

  快船的速度極快,就在她打量著前方時,眾船疾馳著衝到了碼頭旁,然後緊急停下。

  看著那百數人中大步走出的中年將領,盧縈也不用人多說,便提步跟在陰澈身後,走上了碼頭。

  陰澈大步走到耿忠之前,兩人低語了幾句後,耿忠回頭朝盧縈看了一眼,伸手拍了拍陰澈的肩膀,點了點頭。

  在耿忠帶人向盧縈大步走來時,陰澈轉身就走。盧縈呆了一會,慢慢轉過頭去。

  恰好這時,陰澈也踏上了快船,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去,盧縈微微一笑。

  這時,耿忠等人圍上了她。上下打量了盧縈一眼,耿忠嚴肅地說道:“盧文,時辰不早了,跟我們走吧。”

  盧縈的目光還在盯著陰澈,直到眾快船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耿忠倒也不催促,直到盧縈自個回過頭來,他才再次嚴肅地問道:“可以走了?”

  “走吧。”盧縈提步,她一邊走一邊問向耿國。“不把我綁起來?”

  耿忠嚴肅地回道:“以盧文的身份,只要不輕舉妄動,我等不會對你無禮。”

  在耿忠說這話時,一輛馬車駛了過來,他示意盧縈上了馬車後,帶著眾人翻身上馬,在捲起的漫天煙塵中,率著眾騎朝著前方的官道疾衝而去。

  因衝速太快,盧縈坐下的這輛馬車也算不得頂好,便顛覆得厲害。

  她一直靜靜地坐在那裡,在耿忠幾次打量中,都是一動不動地閉著眼養神,那俊美端正的身姿,在這時刻,楞是顯出了一種文人的傲然。

  耿忠不熟悉盧文這個人,見狀心中想道:沒想到這盧文倒是個有儒生風骨的。

  又走了一陣,他轉過頭瞟去時,不由一怔。只見那盧文已側過頭靠著車窗睡著了!

  這個時候還睡得著?這盧文是天生膽粗,還是真相信自己沒有危險?

  耿忠搖了搖頭後,不再理會他。

  眾人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建康,百數騎直是快馬加鞭,全速奔馳。因此,盧縈睡不了一會,便給顛醒了,這般醒了一會又睡,睡了一會又被顛醒,到得傍晚,耿忠喝令休息時,她直覺得睡意朦朧,好似欠了很多瞌睡似的。

  下馬車後,她坐在一棵大樹下,耿忠令人端些肉湯給她後,百數個大漢便聚在一起說笑起來。

  隱隱中,盧縈聽到耿忠說道:“明晨便可抵達,大夥再堅持十幾個時辰,就可以到建康城里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了。”

  他的聲音一落,頓時,眾士卒同時歡叫起來。

  因時間緊促,耿忠不敢過於耽擱,眾人休過餐後休息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再次起程。

  轉眼,夜間到了。

  到了深夜,四下一片寂靜,只有眾卒的馬蹄聲“噠噠”地傳出,唱響了寂靜的夜空。

  坐在馬車中的盧縈,這時也是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就在這時!

  突然的,耿忠勒停奔馬,警惕地朝著四下掃視一片後,暴然喝道:“什麼人?”

  他聲音洪亮,這暴喝聲如如奔雷,把盧縈給震醒了。就在她睜開迷糊的雙眼,朝著耿忠看去時,耿忠轉頭盯向右側的樹林中,沉喝道:“何方朋友在此?我等乃是朝庭公幹,朋友在出手之前,還是想想後果的好!”

  什麼,有人截道了?

  盧縈精神一振,坐了個端直。

  深深的夜幕下,四周還是一片寂靜,只有風刮過樹林時發出的嗚嗚聲,以及不知明鳥獸的啼叫聲不時傳來。

  側耳傾聽了一會,耿忠朝著右側樹林中抱了抱拳,高聲說道:“多謝朋友高義!”

  說到這裡,他朝眾卒使了個眼神。當下,眾騎開始朝著前方試探性地走動。

  ……極為突然的,樹林中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大笑聲,“我就說了,讓你們直接在前方設陷阱,活捉這一些大魚。可你們愣是不聽,說什麼盜亦有道。行,既然咱們要做俠盜,那就出去玩兒吧!”

  幾乎是他那個'吧'字一落處,陡然的,官道兩側的樹林中,同時燈火大作!

  看著這些陡然出現,足有數百上千的火把光,耿忠徹底變了臉色!

  他臉一冷,朝著右側喝道:“這位朋友,在下姓耿,洛陽人氏,奉皇命來此!你們確定真要截這個道?”

  聲音沉寒,已是威脅!

  林中先是一靜。

  就在耿忠等人臉上一鬆時,陡然的,右側林中傳來一陣暴笑聲!

  那笑聲如此得意,如此囂張,如此不在乎!

  這一下,耿忠等人齊刷刷的臉色變了。

  就在他們拉下臉抽出兵器時,樹林中傳來一個低沉戲謔的男子聲音,“原來是洛陽姓耿的,幸會幸會。”

  聽到這話時,盧縈輕呼一聲,也跟著耿忠等人一樣,變了臉色。

  樹林中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一會,數十個黑衣人走了出來。這些黑衣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俊雅男子。

  這男子一襲黑衣,與屬下們不同的是,他沒有蒙著臉。

  帶著眾人大大咧咧地擋在官道前方,他歪著頭打量著耿忠等人,細細欣賞了一會後,他戲謔地說道:“一百四五十人?這人數不少了,阿九,把兒郎們都叫出來。”

  “是。”

  站在他身後的一個黑衣人朗應了一聲後,揮動了手中的火把。

  隨著那火把在黑暗中晃了幾下,一陣西西索索聲傳來,只見黑暗的叢林中,鑽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黑衣人。

  眼見黑衣人越來越多,耿忠徹底的變了臉色。

  見到他臉色不好,那俊雅青年笑道:“洛陽姓耿的,我這邊的人呢,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你看一看,如果不行的話,就服個輸,也許郎君我高興了,會放你一馬。”

  耿忠在見到樹林中出現的火把時,心中還在想著,也許對方只是虛張聲勢,想他此行何等謹慎,怎麼就被人發現了,還恰好在他回經的路上給截住了他?

  可這一會,這些黑衣人一站出來,他的心就徹底地沉了下來。

  他是久經行伍之人,自是一眼便可以看出,這些黑衣人,還真是一千左右。而且從他們的身形看來,這些黑衣人,恐怕個個都是久經廝殺的老兵!

  壓下心中的不安,他朝著那俊雅青年拱手說道:“這位兄台,你看我們這些人,除了坐騎便身無長物,如果兄台願意放在下一馬的話,耿某願意奉送五十匹坐騎給諸位。”

  那俊雅青年聽到這裡,卻是冷冷一笑,他嘲弄地說道:“你們的馬可都是軍馬,都烙有印鑑,被發現要坐牢的。本郎君要你這些馬做甚麼?”

  耿忠按下不安,盡量溫和地問道:“那郎君要什麼?”

  “我要什麼?”那俊雅青年一笑,他的目光慢慢從眾人身上轉過。不一會,他的目光落在了盧縈身上。

  盯著盧縈,他朝她伸手一指,笑盈盈地說道:“這小白臉兒身嬌肉嫩的,合我的胃口,你把他留下吧,本山大王也好早點把他肩回去做我的山寨夫郎。”

  耿忠:“……”

  過了一會,耿忠陪笑道:“郎君若是要小白臉兒,明兒我給你奉上十個同樣姿色的如何?”

  這一次,他的聲音剛剛落下,那俊雅青年已是不耐煩地高喝道:“我就要這個小白臉兒,你給就給,不給的話,就拿命來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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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原來是他

      幾乎是他剛剛高喝到這裡,耿忠的身後,一個聲音大叫道:“快看那邊,那邊是哪個隊伍來了?”

  這話一出,耿忠等人齊刷刷轉過頭去。就在他們轉頭的那一瞬間,站在他們後方只有二十來步的幾十個黑衣人,同時拿著大竹筒朝著他們吹了起來。

  “不好!”耿忠暗叫一聲,他還來不及反應,從竹筒中飄來一陣煙霧,恰好被他吸了進去。只是吸了一下,他腦中便是一陣暈眩,然後撲通一聲摔下了馬背。而在他摔下的同時,他帶來的百數士卒也紛紛中招,撲通撲通不斷地摔下了馬背。

  看到剛才還氣勢悍勇的耿忠等人齊刷刷栽了,盧縈猛然轉過頭來看向那俊雅青年。

  恰好這時,那俊雅青年也在看向她。迎上她的目光,他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慢騰騰地喚道:“盧文,咱們又見面了。”

  面對著這個人,一向鎮定自若,從來臉色不變的盧縈也變了臉,她徐徐喚道:“黑龍水匪王楫?你不是在水道上橫行嗎,怎麼改截起道來了?”

  這身著黑衣的俊雅青年,正是與盧縈有過兩面之緣,卻給她留下無比深刻印象的黑龍水匪的首領,昔日亂了西漢江山的王莽的幼子王楫!

  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真會落到王楫手中的盧縈,這時臉色大變,掌心冷汗涔涔。她清楚,落到了陰氏一派手中,憑著陰澈地安排和耿秉的顏面,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可這王楫就完全不同了。他與劉疆本是死敵,他又對自己露出過覬覦之意。落到了他的手中,那就意味著自己遇上了自己這一生中,最大的險關了。

  似是覺察到了盧縈的恐懼,王楫朝著她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然後轉過頭朝著四下命令道:“把姓耿的和他的屬下扔到前方的曠野中去。派幾個人守一下,別讓狼把他們給活啃了去。”

  說到這裡,他回頭衝著盧縈明亮的一笑,高興地解釋道:“這廝叫耿忠吧?這人可是耿府的重要人物了,他又不是小白臉兒,本郎君拿了無用,乾脆棄了算了。哎,這家族有權有勢就是好啊,阿文你看本郎君要棄一個人,還得防著狼把他叨走了……”

  他在那裡絮絮叨叨,盧縈這邊終於平靜下來。黑暗中,她注視著這個一向不掩飾對自己興趣的男人,徐徐說道:“你們早就知道了耿忠的這次行動?”說到這裡,她認真地盯著王楫,問道:“便為了盧文,王兄動用了這麼大的架式?”

  王楫燦然一笑,說道:“非也非也,你可不是區區盧文,你那是劉疆的心上之人,更是聞名洛陽的風流人物。”

  說到這裡,他朝盧縈上下打量了一眼,雙眼亮度驚人,“本郎君也是見識過天下女人的,可如你盧文這樣的,還真沒有見過。哎,自黃河一別後,便對盧卿輾轉反側,思之難忘,念之斷腸啊。”

  他以一種戲謔的,似有幾分認真,又帶著幾分玩笑的語氣說了這句話後,見到眾黑衣人已把耿忠等人拖走,便翻身上馬,吹了一下口哨後,和眾黑衣一起簇擁著盧縈,朝著前方官道走去。

  眾人簇擁著盧縈,呼呼聲聲地朝前走去。對著策馬趕在盧縈身側的王楫,一個黑衣人脫下面巾,露出一張不過十六七歲的臉,叫道:“大哥,這小白臉兒便是你念念不忘的盧文? ”他轉頭朝盧縈打量了一眼,嘀咕起來,“大哥明明不好男色,這小子能讓你轉了性,還真是了得。”

  王楫聞言咧嘴一笑,他敲了一下那少年的額頭,哧聲道:“你懂個啥,滾一邊去。”

  罵到這裡,他轉頭看向盧縈。對上黑暗中,盧縈那雙盯著他的,烏黑的眼,他還極溫柔地說道:“阿文別擔心,你與我這一起,就沒有必要這般警惕憂愁了。”

  盧縈想道:正是與你在一起,才應該警惕憂愁。

  這時的她,想起了陰澈對王楫這個人的形容。說是這個喜怒難從臉色上看出,十句話有九句難信。

  剛尋思到這裡,她馬上警覺到:不對,我現在不是憂慮的時候,我得冷靜下來,我得想轍,我要想轍。

  忖到這裡,她慢慢閉上了雙眼。

  見到她閉上眼不再理會自己,王楫哈哈一樂,他倒也沒有再逗趣盧縈,只是回過頭不停地下令眾人加速。

  當轉入一個山道,上千人四分而散,最後當盧縈發現,王楫領著二三百黑衣人化身為一個大商隊的成員時,才驚愕地看了他一眼,忖道:原來他並不是在這附近有立足點。

  知道不會在附近停留,自己要隨著這個偽裝的商隊前行後,盧縈放心了一點。

  這樣一來,至少這兩天她應該是安全的。

  ……她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可這會是真恐慌了。她怕王楫欺負自己,污了她的清白,令得她無顏面對劉疆,她也會王楫一個惱怒之下殺了自己,令得劉疆傷心。而相比這這兩點,她倒寧願王楫以她為質,去向劉疆勒索些什麼。至少那樣一來,她也罷劉疆也罷,會有周旋的機會和時間。

  在這種心態下,盧縈安靜下來。

  商隊在官道上走走停停,等到快天明時,盧縈給迷迷糊糊睡去。隱約間感覺到自己身邊有什麼人,睡夢中的盧縈大驚,在騰地冒出一身冷汗間,她睜開眼清醒過來。

  這一睜眼,她瞬時與一雙直貼到了臉上的眼睛相對!

  盧縈剛想叫喚,卻又緊緊閉上了唇。她冷著一雙眼看著對方。

  兩人鼻尖對鼻尖地相視一會,王楫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戴著一個儒生冠的他,理了理身上的青袍,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阿文醒了?可有餓了?”他獻寶似的從塌下掏出一個散發著油香味的陶碗,指著被油布蓋著的陶碗說道:“看,我都給你準備好了。這可是天食樓最吃香的水煮雞,天下間數一數二的人間美食,你餓了很久吧?嚐嚐?”

  盧縈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當真伸手接過陶碗,她扯開上面的油布,望著那白中泛著金黃,香味四溢的雞肉吸了一下後,拿起放在一邊的箸,慢慢享用起來。

  看到她這麼一轉眼間,便變得動作優美,表情自如,王楫直是深深嘆了一口氣,嘆息聲中,他喃喃說道:“劉疆還真是好福氣,不但得到了你的處子之身,還得到了你全心全意的傾慕……”語氣中,實是不無妒忌。

  他這樣的妒忌,提到劉疆時的語氣,頓時令得盧縈不寒而栗。

  看到她白著臉一口一口地強行吞食著,王楫不知想到了什麼,竟是長嘆一聲。

  直到盧縈把那一大碗雞肉連湯不剩地吃了個乾淨,王楫才徐徐說道:“明明吃不下,還強迫自己吃完……盧文,你到了現在,還在想積蓄體力逃走不成? ”

  盧縈垂下眸,直過了一會才抬眼向他,淡淡地喚道:“王家郎君。”她掏出手帕,動作優美地拭著嘴,靜靜地說道:“盧文雖是貪生,卻也不至於貪生到能委曲求全……劉疆對盧文情深義重,盧文這次落到了王郎手中,怕是無法求全了。”

  ……

  直過了良久,一直嘻笑著的王楫才冷著聲音說道:“阿文這話是什麼意思?”

  盧縈慢條斯理地向後一倚,靜靜地對上他的眼,慢慢說道:“我想與王郎做個交易……我呢,家財過萬,產業眾多,這點王郎是知道的。你們現在前往的是建康,能否請王郎改道前往成都或武漢江州?盧文願將產業全部奉上,並送上五千兩黃金,只求郎君在這一路間,放過盧文一馬,讓盧文得以保存清白,到了地頭後,又能放盧文歸去。”

  她 ​​盯站他,慢慢說道:“我知黑龍水匪現在失了對長江黃河水道的控制,日子已不比以前。怎麼樣?價值超過萬兩黃金的產業再加上五千兩黃金的現金,別人或許能看不能拿,我想以王楫郎君的本事,定然是可以一錢不剩地全帶走的。”

  她的聲音低沉,輕緩,動聽,帶著一種勾人心神的誘惑。

  王楫定定地看著她。

  對上他專注的目光,盧縈慢慢一笑,她靜靜地說道:“盧文說得很明白了,王楫郎君,我現在只想留著清白之身,以及大好性命。至於那些身外之物,可以統統交給郎君。這買賣,對於郎君來說,應是划算的吧?”

  王楫直直地看著盧縈。

  他一瞬不瞬地盯了她片刻後,突然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輕輕說道:“難道阿文還以為,我王楫是個沒見過錢的?”

  見到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的盧縈臉色微變,他高興地向後一仰,雙手抱胸,懶洋洋地說道:“劉疆取起父皇留給我的寶藏,殺了我無以計數的部下,把我趕得東走西藏無法容身,還借我的名字大肆興風作浪,盧文,你覺得我與他之間的仇恨,是黃金能消的麼?”

  說到這裡,他咧嘴燦然一笑,微微彎腰,他的手指輕撫上盧縈的唇,留戀的 ​​,溫柔地說道:“至於你……雖然盧氏阿縈已不是清白身子了,可我還是歡喜啊,這叫我怎麼辦?難道那些阿堵俗物,就能替代得了阿縈在我心上的地位?阿縈,你可真是小看我了。”

  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臉上滑動,盧縈慢慢抿緊了唇。

  隨著他越靠越近,那粗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隨著他的手指漸漸下滑,令得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生平第一次,盧縈在心裡無助地喚著:阿疆,你在哪兒?你怎麼不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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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5:27:57
第三百一十九章 劉疆來了

       王楫慢慢地湊近了她。

  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刻意壓沉的低語聲令是她耳中瘙癢不已,“阿縈,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啊?其實呢,你到現在,也才被劉疆一人碰過吧?其實男人是不一樣的,嘗試一下,說不定你就會知道,你更愛哪一個。”

  他的聲音低沉,輕軟,帶著陌生的男性氣息,沉沉地籠罩著她。

  剎那時,盧縈有一種感覺,彷彿她已陷入了一張無法掙脫的蛛網,再睜眼時,一切都會物是人非。

  王楫的呼吸聲還在靠近,靠近,隱隱間,他的唇,似乎都觸及了她的臉頰。

  感覺到這陌生的,帶著她所不喜歡的男人濃烈氣息的靠近,盧縈閉上了雙眼。

  她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直以他游移在她唇上的手指,轉向她的下巴,玉頸,盧縈才低啞地開了口,“王楫。”

  她 ​​也不睜眼,便這麼靜靜地說道:“那些財富,是我僅有的……你寧願求一夕之歡,哪怕第二天擁著的是一具屍體,也不願意得到那麼一筆足可解你數年之憂的財富?”

  王楫撫在她臉上的手指一僵。

  過了一會,他變冷的聲音傳來,“你便這麼堅貞不屈?”聲音含著嘲弄。

  盧縈睜開眼來。

  她靜靜地迎上他的眼,輕輕地說道:“不是堅貞不屈,我只是害怕,劉疆對我如此之好,我卻以被玷污之身伴他,他不嫌棄,我卻再難自得……王郎可能不知道我的性情,我這麼驕傲的人,豈能由著我的心上人對我漸漸疏遠,與我歡好之時總有不平之意?”

  王楫盯著她平靜中帶著漠然的臉,盯著她認真的眼,慢慢的,他的手移開了她 ​​的臉,他坐直了身子。

  重新端坐在塌上,王楫一言不發地盯著盧縈。

  他的目光沉靜,似是若有所思,也似乎冷漠,更似乎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他便是這樣冷冷地盯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一笑,低語道:“有意思。”他掀開車簾,縱身跳到了地面上,笑道:“有意思!”

  盧縈盯著他,暗暗想道:他說的有意思,是什麼意思?

  此時已是白日。

  商隊行走在官道上,不時與隊伍擦肩而過,好幾次,盧縈正在打量那些經過的人時,一轉頭,便對上了王楫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的目光與劉疆的完全不同,劉疆的目光中還有溫暖,可他的目光中,笑容是,是無底的冰寒,直冷得盧縈打了好幾個哆嗦。

  感覺到他眼神中的警告,盧縈也不敢張望那些路過的人了。再說,守在她馬車旁的黑龍匪,個個身形悍勇高大強壯,如果不是有十全地把握,盧縈也不敢激怒這個全是悍匪,全是男人的隊伍。

  到得傍晚時,那個黑衣少年朝著王楫哄叫道:“弟兄們,今天晚上可是咱們頭兒的洞房花燭夜啊。有誰去賣個燈籠的什麼回來沒有?”

  他的聲音一落,眾黑衣人笑鬧起來。另一個黑衣人衝著王楫叫道:“頭兒,小七這話說得有理。這夜長就夢長,你今晚把這小白臉兒拿下吧。”

  眾黑衣人同時叫道: “拿下吧,拿下吧!”

  哄鬧聲中,又有人叫道:“頭兒到底好不好男色,這還是個問題。我說頭兒你今天晚上是得提槍上馬,不幹的話,你怎麼知道對著這個小白臉兒,你也硬得起來?”

  這話一說,又是一陣哄笑聲傳來。

  於這震動了整個官道的笑鬧聲中,王楫跟著眾人的說笑聲淺淺而笑。彷彿知道盧縈正在看他,他轉過頭來盯上她。

  這一眼,直讓盧縈不寒而栗,它太亮太直接,彷彿一頭狼正在對著自己的獵物虎視眈眈,令得盧縈本來放鬆了些許的心,這一下又重新提了起來。

  她慢慢抿緊了唇。

  指甲緊緊地扣著自己的掌心,盧縈暗中想道:阿疆,救我……

  她用那麼大的利益都不能誘動王楫,這時的盧縈,真有點絕望,真不知自己要怎麼做,才可以脫身,才能保持自己的清白。

  閉著眼睛,她避開王楫的目光,和眾黑衣的笑鬧起哄,一次又一次地念道:阿疆,救我!

  絕望的盧縈,這個時候除了念叨著劉疆的名字,她已束手無策!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人到了絕境,到了走投無路時,會是這般滋味!

  於眾黑衣人的哄鬧中,前方出現了一排樹林。王楫叫道:“過了這樹林就是一處曠野,大夥在那兒紮營吧。”

  “好。”哄應聲中,一人叫道:“頭兒,今晚要不要給你備好熱湯,準備紅燭燈籠?”

  王楫定定地盯了盧縈一眼,咧嘴一笑,慢慢說道:“行,你們去張羅吧!”

  幾乎是他這句話一落地,數百匪眾同時哄笑起來。哄鬧聲中,王楫一直含著清雅的笑,一直定定地,瞬也不瞬地盯著盧縈。

  而盧縈,則是專注地看著前方,目光無波無瀾。

  轉眼間,隊伍衝過了樹林。

  車隊停了下來,在夕陽西下間,一頂一頂的帳蓬豎立起來。

  盧縈站在馬車旁,她抿緊唇看著那些黑衣人給那中間的帳蓬上掛上大紅燈籠,看著他們燒好熱水,一桶一桶地朝里面抬去。

  她看著王楫沐浴過後,穿了一襲繡著黑龍的玄金袍,緩緩走向她。

  她看到王楫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朝著帳蓬中扯去。

  ……原來束手無策,坐以待斃的感覺,竟是如此讓人絕望?

  帳蓬中,一個巨大的木桶放在角落,上面熱氣騰騰,還灑滿了花瓣。

  帳蓬的另一角,給擺好了一張巨大的塌,塌旁點燃燒了兩對蠟燭。看著這,盧縈恍惚地想道:阿疆與她成婚,都沒有點這種蠟燭呢……

  帳蓬外,不時的腳步聲傳來,腳步聲混合著壓低的笑聲,隱隱有人在說,要聽壁角什麼的。

  就在盧縈都有點恍惚迷離間,王楫大步向她走來。

  他走到她面前,低下頭,定定地盯著她。

  他的目光,在這一刻,竟是極為罕見的,出乎意料的,有著一抹溫柔。

  迎上他的目光,盧縈垂下眸子,淡淡問道:“今晚我逃不過了,是麼?”

  王楫輕嘆一聲,他優雅地朝她一禮,輕聲道:“夫人,在為夫面前,何必說逃?本是喜樂之事,何必用這種口氣說話?”語氣中帶著歡喜戲謔。

  盧縈靜靜地看著他。

  王楫迎上她的目光,他眸子中湧出一抹歡喜嘆息的笑意,輕輕伸出手,便這般向著盧縈摟抱而來……

  就在這時!

  已經昏暗起來的大地上,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巨響!

  那響聲沉沉而來,因來得太多,都令得大地震蕩起來。

  王楫放在盧縈臉頰的手驀地一僵。

  不等他開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幾個商人打扮的匪徒衝入了帳蓬,朝著王楫驚惶地叫道:“頭兒,不好了!東南方向來了大隊兵馬。從引起的地面震動中看來,對方至少也有數千之眾!”這人白著臉急急說道:“這方圓數百里都是城池,也無事故衝突,頭兒,這些人不會是衝著我們來的吧?”

  王楫臉色微沉,他盯了盧縈一眼後,轉頭說道:“走,看看去!”

  轉眼,他匆匆脫下身上繡了黑龍的袍服,只著一襲白色儒裳,便與眾匪如一陣旋風一樣捲出了帳蓬。

  他一走,盧縈便退到角落處,她警惕地透過各個縫隙,朝四下打量了又打量。

  就在盧縈觀察著地形和人手安排時,那一邊,幾個商人策著馬急馳而來。一沖到王楫面前,一人便低聲說道:“頭兒,剛才從山坡上看了,來者少說也有千數人。對方隊列森嚴,揚起的煙塵絲毫不亂,只怕是朝庭精兵。”頓了頓,他沉聲道:“對方明顯是騎兵,按道理,他們這麼多人過來,應該早就引起地面震盪,令得我等警覺了。可直到現在離我等不過五六裡才為我們發現,定然是一直包著馬蹄,直到剛才才放開,對方如此計算周全,難道是耿國等人帶著兵追過來了?”

  王楫寒著臉喝道:“慌什麼?我們不是商人嗎?”

  一句話喝得眾人齊齊噤若寒蟬後,他手一揮,沉聲命令道:“都退下去,紮營地紮營,睡覺的睡覺,該說話的給我說話!”

  “是。”

  就是他沉著臉連下命令,使得眾匪按住心中的不安,繼續各就各位時,那支騎兵的隊伍,漸漸出現在視野盡頭了。

  這支出現在視野中的隊伍,揚起的煙塵彌而不散,馬蹄聲也是整齊一致,光從這點看來,來的這支隊伍,果然精良!

  就在王楫朝著那隊伍望去時,一個少年匪徒顫聲道:“真,真的是朝咱們這兒過來了!”這二年間,他們實是被朝庭追得厲害,成日里東逃西竄的,已成了驚弓之鳥,所以,這會光是看到這場景,便有人嚇得話也說不轉了。

  就在這時,一個眼睛最尖的匪徒叫道:“頭兒,快看到旗幟,上面寫了一個'劉'字。頭兒,是劉疆,是太子劉疆殺過來了!”

  這段時日,他們都被劉疆趕成了過街老鼠。因此,隨著這匪徒聲音一落,人群中牙齒叩擊聲響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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