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萬界天王[全書完]

官不聊生

九零九章　重新連接　熾雷當頭
  
      與葉易枯、木易揚分開後，孟衍獨自奔向真木大陣的中央，那被層層保護所封的絕崖上。
  
      『真糟糕……那些屍怪來得太快了，只要再給我一天……不，半天，我就能完成大部分準備了，現在……只好拿人命去填！洞太大，還不曉得能不能填得上咧，而且，就算填住了這陣，竭澤而漁後，下一陣怎麼打啊？ 』
  
      越想越焦慮，幸好內世界中，舞醜的聲音響起。
  
      『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啦，主人你本來就不是指揮全盤的軍將之才，單打獨鬥才是你的本行，一下給自己過重的期望與壓力，會崩潰掉的，目前這樣已經不錯，至少……您已經不再被當成眾人仰望的燈塔了。 』
  
      最後一句的一語雙關，讓孟衍嘴角動了動，而在沖向陣央的路上，他也聽見了連串緊急的鳴金聲，那是葉古書出來指揮，調兵遣將，組成防禦線。
  
      雖然沒能料到屍怪大軍這麼快就來攻山，葉家多項準備都還沒完成，但也絕不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葉古書是沙場老將，對敵更不敢有半分懈怠，各種應敵策略早就研議好，各個兵將的責任歸屬、遇事該如何應變，早就交代下去。
  
      現在遇著戰事再起，所有能戰鬥的人即使毫無信心，覺得這回死定，卻也沒人亂了手腳，葉古書更第一時間站出來調度，一批批的人馬搶先進駐各關隘，據險而守。
  
      真木大陣不能啟用，但葉家好歹還有一眾帝皇與聖王，全部拉出來組陣，依託山勢，能組出一個不容小覷的人陣。只是與調借天地靈氣的大陣不能比而已。
  
      「便宜岳父動起來了……希望他能盡量爭取點時間，我這邊最缺的就是時間啊！」
  
      孟衍嘆著氣，雷神疾步猛催。整個人化為一道流光，瞬息衝上絕崖頂端。人在半空，舉掌一拍，掌勁打入絕崖之內，透往四面八方。
  
      勁道很強，卻沒有引動什麼影響，當初自己曾操控真木大陣，一道天雷劈了葉易盛，如今卻不能依樣畫葫蘆。所差的關鍵，就是梅影。
  
      梅影與鬱荼神木簽訂木之契，得以藉助神木之力，溝通萬樹，構成大陣，自己則是與鬱荼神木結合，透過梅影這個傳導，由更高端的位置去操控大陣，現在梅影自我鎖閉，傳導之路斷去。自己也無法再操控大陣。
  
      『……要重新連結，只有兩個辦法，打通梅影這一關。再透過她去連結大陣，但……她被堵得太死，臭農夫說過，無法從外解除封禁，唯有拔盡滿山的陰力，發動真木大陣，反推回去，才能打開她的自我封禁，也就是說……只能用第二個方法……繞過她這關！ 』
  
      孟衍嘆了口氣。忍痛劃破手指，朝四方地上以血各畫了一個咒印。將血印拍入大陣核心竅位，作為連結。跟著，盤膝緩緩坐下。
  
      內世界中，同樣有人盤膝而坐，雙手結印，坐在菩提神樹下，沐浴於智能佛光照耀中，此時呼應孟衍的動作，手中法印連續變換。
  
      每變換一道，身後的菩提神樹就隨之綻放光華，紅、橙、黃、綠、藍、靛、紫，七色光華交錯，猶如一曲樂譜，當虹彩輝映四方，菩提神樹的形象益發顯得高大，撐天而起，底下隱約顯出古佛形象，慈眉閉目，拈花微笑。
  
      古佛顯影，另一側的聖像也隨之呼應，放出海量佛光，遍照大半內世界，佛光過處，滿地開遍蓮花，連萬邪血海都被鎮壓得不住退縮。
  
      受到聖像佛力支持，菩提神樹益發茁壯，但菩提神樹屬於九星陣其中一位，當其過度茁壯，整個九星陣的能量架構隨之傾斜，其他陣位的存在，就自行開始取得平衡。
  
      剎時間，琉璃樹上血芒如熾，光焰逼人，血凰彷彿隨時都會振翅飛起；醉生夢焰不住閃耀，演繹無窮瑰麗夢彩，樹體如幻似真，更凝結出一片冰霧，越來越看不真切。
  
      但反應最為激烈的，仍是中央的鬱荼神木，雖仍只是幼生，但萬樹之樹、世界根源的存在，受到其他奇樹的刺激，陡然爆發無上神威，一股沒法形容的生命氣息，如濤拍湧，一下掃過內世界，跟著，巨大的世界樹形像出現，千枝萬葉，撐托無數日月浮沉，連通萬界。
  
      鬱荼神木的氣息爆發，對孟衍也絕不是什麼容易事，作為世界樹的載體，他盤膝端坐，盡量讓自己成為基石，去負荷住世界樹的威能。
  
      不到一秒的瞬息，孟衍便覺得全身每根骨頭，都在喀喀作響，痛楚直衝腦門，彷彿下一秒骨頭就會碎裂、散架，讓自己死得慘不堪言。
  
      這是修成金剛體以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金剛體號稱世間堅固第一，小成開始便無物能破，於情於理，都不該發生這種情形，然而，自己所盛載的壓力，卻又是不曉得多少個世界的重量，這種不可能存在的東西，早已超過情理之外。
  
      往昔鬱荼神木爆發，顯現全盛形象時，自己並沒有什麼壓力，因為生長在內世界的鬱荼神木，與自己成為一體，神木爆發氣息的同時，地根也同時加固內世界，兩者相互抵消，自己全然無感。
  
      可這一回卻不同，自己要把鬱荼神木爆發的氣息，導出外界，那便要作為中繼的媒介，承擔起流經的力量，哪怕這已經是鬱荼神木億萬分之一的重量，仍壓得金剛體險些當場碎裂！
  
      心中正自感嘆，耳邊便響起燭華的聲音。
  
      『孟兄，一切果然是因緣際會，你金剛體若是未成，小妹縱使有法，也無力施為，此情此景，正是天意要你成就金剛體，才回來東土承擔大任。 』
  
      『不、不要廢話！快點幹活～～我，我隨時都會撐不住！ 』
  
      撕心裂肺地吼回去，孟衍駭然發現自己流著鼻血，代表金剛體已護不住腑臟，是非常危險的訊號。
  
      才暗叫不妙，天上風雲變色，漆黑烏雲急飆聚起，雷光閃動，一道熾麗雷電當頭劈下來。
  
      『幹……敵襲！ 』

官不聊生

九一零章　澆灌生機　外邪滋長
  
      跑來大陣核心行法，這件事孟衍沒有告訴任何人，通常這種事情總要找個人在旁護法，孟衍卻壓根沒這念頭。
  
      兩軍交戰，情報先行，暗日神荒如此勢大，葉家上上下下那麼多人，總不會個個都忠肝義膽，視死如歸？裡頭肯定有叛徒存在，自己沒閒功夫去找人，而若自己有什麼風吹草動，恐怕敵人那邊很快會知道。
  
      再者，兩軍對峙，自己這邊如果大張旗鼓，找來一堆地皇、人皇來擺個保護陣，做出誓死固守的樣子，風雲變色，肯定刺激到對面，本來對方還在休養，卻會被逼得主動來攻，那麻煩就大了。
  
      因此，來為真木大陣拔毒淨業的事，自己沒有告訴任何人，最好是在敵我雙方都不知情的狀況下，不聲不響地把事情做完，然後再來邀功，如果還能示敵以弱，等屍怪大軍殺上山來，再讓它們嚐嚐完整的真木大陣，那就再理想也不過。
  
      可惜，什麼事情都是想起來簡單，真的實際幹，就會出一堆狀況，自己這邊才剛要行法，天上風雲驟動，一股強大的力量聚合，有什麼東西要來了，而且，含帶著殺意。
  
      這種時候，又是正巧出現在自己頭頂上，說是單純的攻山隊伍，孟衍死也不信，這擺明就是針對自己，或是針對大陣而來的，敵人若有備而來，恐怕實力非常可觀……
  
      『這裡怎麼說也是陣心，保護力量最強的地方，希望……狀態不全的大陣，仍能撐到我完成手尾吧。 』
  
      腦中方自盤算，一股熟悉的感覺來自天頂，孟衍錯愕地看著天空中裂出一個大洞，空間被破開，跟著。幾道龍影從中高速飛出。
  
      「……靠！又是這群爬蟲類！」
  
      孟衍看著天空，喃喃自語，心裡其實超想要尖叫的，那些屍龍身上都散發帝煞，如果正面相鬥，自己以一打十都不怕，金剛體穩立不敗，可現在……自己哪有這個餘力？
  
      內世界中，燭華也感應到外界出事，頂著沉重壓力。加快手中演法，催促鬱荼神木加快釋放本身氣息。
  
      鬱荼神木是諸樹之源，撐托起萬界，為荒蕪的原始世界送遞生命種子，它的氣息一釋出，旺盛生機，登時從孟衍身上流向四面八方。
  
      以孟衍為中心，花草開始瘋狂生長，以驚人的速度長高與蔓延。轉眼之間，底下的草地就變成長草，幾乎將他整個人蓋過去，草原面積更不住延伸、擴大。就連那些樹木都發生了變化。
  
      被黑氣所纏繞，所有樹木都枯萎發黃，葉片凋零，一片懨懨景象。但得到神木吐息之後，樹木像是被打了強心針，迅速回復生機。萎黃的枝葉伸展開來，回復翠綠，甚至還開始往上長高，茁壯旺盛的模樣，一如盛放。
  
      只是，隨著這些樹木的茁壯回春，纏繞在枝幹上的那些黑氣，也相應增強，彷彿得益於真木之氣，同樣將之吸收，壯大己身，黑氣伴隨著巨木直上，型態猙獰，彷彿隨時會活化出什麼妖物來。
  
      『……果然是這樣，沒能清除業力之前，就先灌生機給樹群，這和抱著油桶救火沒分別！ 』
  
      看見情況朝反方向發展，孟衍也知不妙，事前自己也曾提出過質疑，覺得燭華的這個辦法，未必真能解決問題，形同拔苗助長，萬一樹群沒有因為茁壯強化，能夠驅逐外邪，反而令外邪共生滋長，一起壯大，那就更難回天。
  
      不過，燭華顯得很有把握，雖不知她把握何來，但橫豎眼前無計，只能一試，果然就試出問題來。
  
      孟衍焦急起來，但眼下已經停不了，不但外頭傳來殺聲震天、爆響隆隆，葉家戰事已經與屍怪群交上手，就連自己頭頂上，也是狂風扯動，轟隆而來。
  
      屍龍動風雲，帝威壓迫空氣，凝為實體，如砲擊般狂轟下來，每一擊都是帝煞肆虐，對準著孟衍而發，但距離孟衍還有百多米，就在大氣中被攔住，空中似乎有一張目不可見的網，將所有轟下來的帝擊，全數攔截。
  
      無形之網，承受重擊，散出一陣能量抖動，散出漣漪，傳向組織成這張網的千億樹木。
  
      哪怕真木大陣無法運作，這些樹木仍最低限度地保護著神山，不讓外力入侵，尤其是大陣心臟部位，任上頭這些帝皇屍龍怎麼轟擊、吐焰，那道靈氣屏障仍舊遮擋天幕，化萬擊於無形。
  
      地面上，無故掀起狂風，不住吹拂著神山上的所有樹木，枝葉都在強風中猛力搖晃，如果大陣仍在運作，這種程度的力量，會輕而易舉地被卸往地下，化於無形，可如今……這麼猛烈的強風，就證明卸化外力的系統已經亂套，如果時間一長，崩潰必然發生。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爛船也有三斤釘，看這樣子，再撐上半小時應該沒問題。 』
  
      孟衍估算護罩的承受極限，略覺安心，因為相比之下，自己的金剛體還不知道能不能多扛上半小時？
  
      屍龍們轟擊無效，張口吐出屍毒陰火，往底下焚燒，同樣也被擋住，但下方纏繞住森林的黑氣，已有部分凝為實質，更像是有了生命，不住蠕動，周圍更響起連串鬼哭神號般的叫響，彷彿大片猙獰邪物，蟄伏於林中，即將破木而出。
  
      解決問題的方向，整個搞錯，更糟糕的是，明明方向錯了，內世界的燭華仍沒有停手的打算，孟衍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或許錯信於人，把心腹大敵當成了盟友？
  
      情況如果不對，那就該立刻製止，起碼也要先把人從內世界中扔出來，孟衍這個念頭一動，忽然身上一涼，一種沒法形容的危機感，猶如冰水淋頭，讓他整個人從背脊寒到腦門。
  
      天上，十多條屍龍盤旋，它們剛剛撕裂開來的那個大洞，尚未消失，此刻，一道黑光從中釋放，雖然還很遙遠，可釋放出的氣息，卻讓所有帝皇頭暈目眩，幾乎跪倒。
  
      誰都感覺得到，有什麼驚人的東西……要來了！

官不聊生

九一一章　陣法變幻　兩頭斬首
  
      戰陣衝突，葉古書拄著拐杖，率眾站在高處，揮動令旗，發下一個又一個的命令，指揮族人抗戰。
  
      雖然為病痛折磨掉半條人命，葉古書在家族中，仍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當初在北方邊境，他就是最勇猛的衝鋒將軍，戰旗之下，眾軍悍不畏死，令出則法行，通曉軍伍之道。
  
      被調回神山後的失意歲月，他也沒有蹉跎光陰，儘管手下無人，可他埋首鑽研陣法變幻之道，將之融入自己前半生的經歷，另闢自己的道路，眼下在葉家，甚至在東土，再沒有第二人比他更通曉調將組陣，聯陣抗敵之道。
  
      陣法運用得好，可以把一群人聯手的力量，放大十倍、百倍，能力挽狂瀾，能瞬息殲敵，只是這東西非常講究技巧，掌陣者一下操控不好，運轉間出現破綻，被對面的行家趁隙而入，十拿九穩的勝局，也會在瞬間逆轉，完全是拚智力的遊戲。
  
      葉古書是葉家首屈一指的掌陣者，而且不像是那些擅長連接地脈、天穹，借引天地之力的陣法師，他所長的，是專用人來組建的戰陣，靈活度最高，平時倒也罷了，眼下這種大陣無法作用的時候，他的價值便顯現出來。
  
      「……第三百隊，由第三縱谷切入，支持一百零六隊，加強龍蟠陣。」
  
      「……四百二十三隊，順東風滑翔，降落時切斷敵人後路，組鶴翔之陣擾敵。」
  
      「……第五十八隊不行了，兩百三十七隊在哪裡？他們應該主動接替上去了！這不容有失誤！」
  
      「……三木峰是整個大陣的關口，重中之重，必須死守，六十八、七十七、九十三隊。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打光了之後，一百零三。兩百十四，三百六十五隊補上！」
  
      一道又一道的命令。有些異常殘酷，卻不允許質疑，在震天殺聲中，用最快速度發下去，每一道命令的執行，無論是成功或失敗，哪怕能取得小小的戰果，都伴隨著葉家子弟的生命消逝。就在這段時間裡，已經有近千名葉家子弟戰死山上，如果不是屍怪大軍穩紮穩打，沒有搶攻，傷亡還會更重。
  
      到了這地步，哪怕是之前對葉古書頗有微詞，覺得可能是他拖垮了葉家的人，都沒什麼怨言可說，因為，如果沒有他在這裡指揮。眼下的葉家別說撐住，連頑抗的餘地也沒有。
  
      而一名軍將的價值，只有在戰場上才看得出來。自始至終，葉古書的表情冷靜，用平緩的聲音下著每一道命令，不慌不亂，沒有激動，沒有歇斯底里，越來越不利的戰況、不住累積的傷亡，還有那些驚天動地的震爆，彷彿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像發生在別的世界。
  
      在那份平靜之下，彷彿蘊藏著極大信心。無論眼前狀況怎麼變化，最終都能領導族人殺出生天。甚至走向勝利，這很大一部分感染了身邊的人，讓他們生出信心，鎮定下來，穩住眼前的戰局。
  
      如此身先士卒的指揮，自然引來了敵人的目光，一支特別的精銳小隊，全數以地皇組成，如同尖刀，迅速連破葉家的防線，硬生生在戰陣中撕出一道裂口來，十四名地皇等級的屍怪，揮舞著大斧、狼牙棒等重兵，戰器上邪光沖天，就這麼直直殺來。
  
      這支小隊，幾乎等同葉家現今的地皇總和，自然當者披靡，在葉古書身邊的將兵都變了臉色，葉古書臉色蒼白，輕咳了兩聲，「第七十四套方案，變陣！」
  
      令出如法，以眾人所在之處為中心，方圓百餘里內的數十個小隊，立即移防改位，發動新一輪的變化。
  
      葉古書身經百戰，豈會料想不到敵人玩斬首這一套？站在顯眼的地方指揮，本來就有誘敵冒攻的意圖，一看敵人中計，陣勢立刻改變。
  
      那支屍怪地皇小隊，明明是筆直對著葉古書衝去，可陣勢一變，幾批人左來右往，打散又重聚，葉古書一干人消失在巨木林後，蹤影不見，它們反而陷入層層陣浪中，被瘋狂衝過來的敵人圍著打，即便都是地皇領著人皇在圍攻，弱於它們，可在陣勢增幅之下，仍將他們壓制住，打得灰頭土臉。
  
      「葉帥！成功了，敵人已被困住，我們可以……」
  
      一名葉家的年輕幹部喜極而呼，可話才出口，敵陣中號角再響，又一支小隊如尖刀般衝出來，暗日神荒的妖帥親自帶著十多名地皇衝陣。
  
      這個意外，讓本來還為著誘困住敵方地皇群的葉家子弟，全像被澆了一桶冷水般，心如死灰，對方手上的籌碼太多，隨便拋出，也可以比擬己方全部身家，這如何比得過？
  
      「……前面守不住，都快死光了……」
  
      滿身鮮血，連白髮、白須上都沾著血沫與碎肉，木易揚一臉疲憊地來到，所有人都能想像他不久前進行的苦戰。
  
      「……葉老三把大部分的地皇都調去植入金丹，在這節骨眼，我們等於是有屋沒梁，怎麼撐得下去？」
  
      木易揚道：「你有什麼主意？前面的人都在等你決定。」
  
      「……我也只能拖時間而已。」葉古書坦白道：「敵人勢大，擋是擋不住的，只能盡量替人爭取時間。」
  
      「替誰？葉老三那邊我看沒戲。」木易揚道：「你指望你那女婿嗎？」
  
      「他沒出來，也沒打招呼，應該是正在做些什麼。」
  
      葉古書遙望向神山主脈的陣央，雖然看不見，但他猜得到孟衍在哪裡，絕崖頂上的行動成敗，才是葉家今日存亡關鍵！
  
      只是，當葉古書遙望向陣央方位，驚鴻一瞥間，竟見空中有龍影徘徊，這一驚非同小可，還沒叫喊出聲，一股莫名氣息，從天穹頂上的裂口釋出，鎮壓十野八荒，令所有帝皇垂首。
  
      「怎、怎會……」葉古書心膽俱裂，「那個是……」
  
      話未完，一道強光自天頂落下，打在陣央絕崖，轟然爆響中，山峰、岩石，什麼都給摧枯拉朽般毀滅，衝擊風暴掃出數百里外，震絕天下。

官不聊生

九一二章　武神降世　黑氣協防
  
      孟衍在絕崖頂上，如果不是因為肉體承受萬鈞重壓，在天頂釋放氣息的那一瞬，他肯定會跳起來。
  
      那是有什麼人在釋放威煞，一息一氣，鎮壓帝皇，自己神念構造特殊，又有金剛體護持，能戰天皇，遇上太皇都不至於束手待斃，可被這股氣息一掃，仍有腳軟的感覺，換了其他的地皇、天皇，恐怕一早就跪下了。
  
      這不只是太皇，是實實在在的武神之力，繼帝皇之後，武神也終於重返人間，更要插手此戰，只不過，來者是友？是敵？
  
      全身冷汗直冒，孟衍短暫納悶，可看見天上裂口的那道光芒，他就知道自己賭輸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果真受矚目，居然有武神級的存在，專門針對自己出手，作為驚世的第一擊。
  
      此時此刻，自己躲都沒有得躲，金剛體正承受鬱荼神木的重壓，還有多少餘力抗衡外部攻擊，連自己也懷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強光自天頂落下，朝這邊逼近。
  
      然而，也就在這強光射出天頂裂口的一瞬，時間卻好像慢了下來，風徐徐，雲慢慢，枝葉搖擺晃動的沙沙聲，被拉得異常漫長，情形就好像之前在內世界，燭華改動時間流速一樣，但……這不是內世界，是不知大了多少倍的真實世界！
  
      ……有人正在運用法則！
  
      孟衍生出劇烈的暈眩感，天旋地轉，隱約感覺到，不只是時間變慢，連周遭空間都在扭曲，有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正以壓縮空間，改變距離的技巧。飛速靠近，這同樣是法則的運用。
  
      眨眼間，天空五顏六色，瑰麗奇幻，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而一些只在思感內響起，不傳於耳內的聲音，轟然傳遍千里。
  
      「哼，你兩兄弟，也太目中無人了！」
  
      「當初的約定。可不是這樣的！」
  
      「這是想逼我們踏入人間？哈哈，有趣。」
  
      「有東西吃嗎？老人家的肚子，就是怎麼也吃不飽啊，呵呵。」
  
      「不如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可否？」
  
      「………讓我多睡十萬年。」
  
      「幹你娘！」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喜有怒有賴床，在這些聲音出現的同時。一股力量也在天頂掃過，那道強光頓時黯淡許多，原本如果是星辰，現在就是燭光。跟著，天頂的裂口中噴出鮮血與碎肉，但被禁錮的時間恢復流動，而那道弱得多的光輝。也墜落下來。
  
      即使被大幅削弱，掉了不只一個層次，這道力量對於底下的眾生而言。仍是毀滅性的強大，一下爆開，高溫熱流與強烈衝擊波，掃向四面八方。
  
      如果真木大陣完好，對於這程度的攻擊，還可以接得下來，但現在卻沒有這可能，那層無形的屏障，瞬息被撕裂，衝擊波直擊而下，地面上的樹木、岩石，像是微塵般被吹倒、拔起，而後碎裂毀滅，再緊接著，連絕崖都承受不住衝擊，逐寸逐寸地開始碎裂、崩塌，轟然垮了下去。
  
      絕崖所在，是大陣的陣心，關係最為緊要，這一擊打下來，地動天驚，山為之崩，連正在山崖上的孟衍，都隨之墜落下去。
  
      金剛體自護不能，孟衍方自叫苦，卻在強光擊實之前，兩道人影高速飆衝過來，一道長鞭骨影、一道焰光，縱橫揮盪，交織組成護罩，為孟衍合力接擋蒼穹一擊。
  
      身邊多了屏障，孟衍反而吃驚，原本還冷靜判斷的他，一下慌了，「別亂來！你們兩個接不下的……」
  
      武神一擊，豈可輕侮？雖然發招者已經被幹掉，威力也被壓製到最低，可層層限制之下，仍有天皇、太皇之間的級數，黃百合和赤麝月不過新晉地皇沒幾天，力量未純，哪可能接得下這一擊來？
  
      雖欲阻止，卻已不及，兩女聯手組成的護罩，已經擋在前頭，果然如預期的那樣，瞬息被破，巨大的衝擊力量，如天瀑壓頂，將三人在亂石中一起壓了下去，過程中，聯手合招被破的兩女，雖受了內傷，身上卻爆發出更強的氣勢。
  
      氣勢是隨著力量增長，黃百合、赤麝月的力量，輸入手中戰器之內，又從戰器回送自身，剎時間，兩女身上浮現幻象。
  
      黃百合手中長鞭縱橫，化為一條骨骸白龍，型態完整，仰天怒嘯，氣浪倒海翻江；赤麝月帝焰繞身，背後顯現皇中皇的無上帝相，烈焰焚九霄，直轟而出。
  
      兩女聯手的第二道防禦，勁道比之前大了十倍，竟然將天頂的這波攻擊擋下來，被她們守護住的孟衍，瞠目結舌，不解她們的力量為何在短時間內激增至此？但從兩女身上的波動，他最終醒悟過來。
  
      『彩鑽？你們擅自使用了？ 』
  
      就在昨天，孟衍唯恐有變，將新煉製出來的彩鑽，分別給四名同伴都發了一粒，千叮嚀萬囑咐，除非遇到危及性命的情況，否則，一定要得到自己許可才能使用。
  
      眼前明顯不是性命危局，但自己不能否認，她們的決定下得沒錯，如果不借助彩鑽催迫，她們沒可能在力量猶未穩固時，這麼快又提升力量，更接不下這一擊來。
  
      『不過……有些地方不對，即使有兩名頂峰地皇聯手，這一擊也沒可能擋得下……還有些別的理由，有某些……其他的力量，幫著她們接下這一擊。 』
  
      墜落在亂石堆中，孟衍著實吃痛，但沒受什麼傷，而聯手接下一擊的兩女，這時像是精疲力盡，汗流浹背，只有不住喘息的份。
  
      「師弟，你沒事吧？」
  
      「……你沒受傷吧？」
  
      兩女沒去在意本身狀況，先來探問，孟衍感激兩女的關心，正待回答，卻看見周圍一大片亂石之外，那些猶自存在的樹木，縱然已經東倒西歪，不再筆直豎立，但上頭的黑氣依舊濃烈，甚至比之前還要強大，還反過來將所纏繞的樹木，重新拉直，立回原處。
  
      『這是……什麼狀況？為何會……』
  
      一個念頭閃過，孟衍赫然發現，在大陣失效的此刻，這些黑氣，很可能就是剛剛協助防禦，擋下那天崩一擊的主因。

官不聊生

九一三章　何罪之有　朽木現身
  
      雖然遇到了乾擾，由於有黃百合、赤麝月的及時援護，孟衍的行法沒有被打斷，鬱荼神木的生機仍在往外溢散，效果非常明顯。
  
      之前的一擊，打得絕崖崩毀，樹木拔起、碎裂，土石傾撒滿地，一派淒慘光景，可孟衍落在地上後，隨著生機釋出，以他為中心，如蔭綠意飛快地向周圍蔓延，先是大片綠草蔓延出去，跟著，樹木也從中一棵、一棵拔地升起，迅速生長茁壯。
  
      前後不過短短十幾秒光景，孟衍所在之處，已經從荒土礫石，成了一片綠地密林，原先那些樹木的種子、殘根，為鬱荼木氣所催發，發狂瘋長，轉瞬間就由嫩芽抽枝，成木化林，倒還讓黃百合、赤麝月大吃一驚。
  
      「這……這究竟是……」
  
      赤麝月驚愕不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卻聽黃百合道：「師弟，你沒受傷吧？我們找你不到，想說你或許在這裡，本來還不好進來，可看見那群屍龍，出現在這邊的上空……想說你一定在，就直接趕過來了……我們沒來晚吧？」
  
      孟衍不答，目光越過黃百合，凝視她身後的景象。
  
      折斷、倒下的樹木，甚至包含那些新生的，都有黑氣繚繞，無窮業力化為實質，既深深纏著那些樹木，卻也扶持著這些巨木，緩緩立正，持續從大地吸收精氣，生長復原，茁壯參天，而樹木生長得越健旺，黑氣也越發粗壯，舞動如似妖魔。
  
      這顯然是一種寄生、共生的關係，一體俱損，一體俱榮，深植於宿主之內的寄生，最是難以拔除。這是孟衍早先的想法。
  
      不過，在這一擊之後，孟衍忽然發現了一點不妥，那些黑氣……居然幫著抵擋天上那一擊，如果沒有這些黑氣，這邊的毀壞情況會更重，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為何黑氣會守護樹木？雖說共生關係中，寄生物有可能護住宿主，免得宿主死了，寄生不下去。但那也僅止於「不過度傷害」的程度，現在這情形……似乎過了頭，更何況，這些黑氣是哪來的力量？
  
      『黑氣的源頭……是業力？那業力的源頭是什麼？業？什麼是業？用佛門的說法，業就是罪的表現，那為何……等等，人也就算了，這些樹直挺挺長在這，招誰惹誰？哪來的罪？ 』
  
      諸般念頭紛至沓來。孟衍腦中亂哄哄的，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原本事情很單純，這些陰力來自葉古書，傳到梅影身上後。一下爆發，傳往神山內每個角落，傳到每個木之契能連結的地方。
  
      單純從這線索來看，陰力應該是某種擴散性很強的「毒」。因為散得太快、太易，這才一發不可收拾，就算找到了解毒的方法。解了頭，毒又從腳傳回來，除非一次解掉所有的毒，否則根本不可能止住。
  
      葉家找不到這辦法，甚至認不出是什麼毒，這才被吃得死死，束手無策，直到自己回來，認出這是業力，不是什麼毒或藥，必須從這上頭去找解法。
  
      解法，燭華似乎是知道的，只是沒有說，自己迄今不明，可……從眼前所見，自己忽然跳脫出去，不去想怎麼解，而很自然地思索，業是什麼？
  
      『如果業就是罪，這些樹何罪之有？業從何來？是佛門前世今生的那套理論？還是眾生生而負罪？哪個才對？ 』
  
      沒有深入研修過佛學，但過往看過那麼多的資料、那麼多的書，全數儲存在腦中，這時思考起來，無數學說、想法，在腦中此來彼去，混亂得無以復加，而在一片大亂中，理性卻又抓住了一絲線索。
  
      『如果業即罪，眾生帶著原罪出世，那為何……只有這些樹被業力纏繞？透過梅影傳染出來，感染了樹，為何不再傳染出去？這裡除了樹，還有花草，抵抗力比樹更弱，連樹都枯萎發黃，為何花草無恙無改？啊！這些影響，隻及於樹，不及其他！ 』
  
      像是明白了什麼，深思一層卻又說不出來，孟衍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恐怕已把握到解決業障的關鍵，只是一時不甚清晰。
  
      「師弟，你答句話吧，你……臉色好怪……」
  
      黃百合擔憂問話，赤麝月卻高呼一聲「當心」，天空之中，十多條屍龍盤旋，把這邊整個包圍住，看來隨時都會發動攻擊，黃百合不得不收攝心神，執起骨鞭，與赤麝月一同護守。
  
      「……小輩！」
  
      出奇地，一個聲音直接響在三人的腦海中，是某種神念溝通，黃百合、赤麝月為之訝然，抬頭望向天空。
  
      毫無疑問，會發出神念心語的，就只有天上的屍龍了，打屍龍群現身東土以來，就不曾和什麼人有過對談，東土各派一度猜測這些屍龍只有本能，而無智能，現在這一聲叫喚，還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來自千雪峰的小輩！不要阻擋我們！」
  
      這一聲傳入腦中，黃百合更是吃驚，屍龍們認得自己的出身，這不足為奇，早就知道屍龍都是有智能，甚至高智能的存在，但從語氣中……它們似乎也在乎這個身分。
  
      「……交出你取走的兩個生命之源，饒你與你身邊的賤奴不死，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黃百合、赤麝月駭然回頭，發現屍龍群的話，其實是對著孟衍在說，孟衍自己也莫名其妙，敵人主動向自己說話，這當然很好，比起真刀真槍，自己最喜歡用嘴炮打拖延戰，就算不能說得這些屍龍反水，只要能讓它們暈頭轉向，就是大贏。
  
      問題是……對方口中的生命之源是什麼？
  
      從不與人溝通的屍龍，一開口就向自己討要這個，顯然此物對屍龍而言，無比重要，偏偏自己對此物一無所知，真是尷尬。
  
      正想要開口詢問，天上的裂口陡然黑光一閃，一道黑影從裂口中飄降下來，不是龍形，赫然是個人類，身穿黑袍，背後黑色披風飄揚，手中拿著一支木杖，形貌卻看不清楚。
  
      黑袍人一現身，無形威煞便把周遭瘋狂鎮壓，孟衍遙望那黑影，不知怎麼的，竟脫口而出。
  
      「………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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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四章　矗天壁主　分靈寄體
  
      從沒有見過這號人物，之前也不曾在任何地方，見過這人的形貌資料，但就在見到面的那一瞬，孟衍將他認了出來。
  
      或許，是早前父親寄魂在自己體內時，留下了一些殘存的印象，雖不是完整的記憶，可只要受到強烈刺激，就會活躍起來，但這些眼下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如此有面子，竟然令暗日神荒之主親臨！
  
      『也不用這麼驕傲啦，主人您所在的這個位置，是此戰關鍵，就算不為了您，對方也會派主力強者來壓場，杜絕這邊逆轉的可能，剛剛不也出動武神一擊了嗎？雖然……大頭目親自跑來，是有點誇張啦……』
  
      舞醜的聲音懶洋洋，聽來一派事不關己，孟衍倒是沒有這麼好心情，特別是，這個黑須、黑髮，看來最多只有五十出頭的男人，給著自己一股很大的壓力，還有……非常不妙的感覺。
  
      威煞一放即收，收得還非常快，現在的他，身上氣息非常混亂，像是在天皇、地皇、人皇之間波動。這種情形，通常是發生在人遇到強烈打擊，即將跌落境界，才會有這麼不穩的現象……或者，是身受強烈的鎖禁，封住自我力量，才會導致境界震盪。
  
      孟衍衷心期盼是第一種，但舞醜和萬花奇棱計算的結果－，第二種的可能性是九十九點九九，又一次天不從人願……
  
      而這也表示，敵人的力量，是被強行封鎖在帝皇境界，本來可能是太皇，甚至武神，這雖然聽來有些荒唐，但……從剛剛的情形來看，九大神魔禁地之間。似乎有默契存在，不讓過度高於人間現有水平的力量，直接出現。
  
      朽木的力量，倘若完全出於自修，那當然不在此限，但他得到矗天壁的傳承，一切就不是那麼單純，特別是，孟衍還記得，葉古農曾說過與朽木動手的經過。對方的神念極為不妥，恐怕……
  
      「……終於見到你了，三月山的小子。」
  
      漂浮在半空中，黑袍人的目光，如箭矢般穿釘過來，「估不到，原來還是故人之子。」
  
      說話的時候，底下三人都生出很怪異的感覺，朽木身上的氣息很怪異。非但力量起伏不定，甚至就連聲音都在變化，第一句異常蒼老，第二句聽來就像壯年。而且每句話說出，都帶著回音，彷彿有好幾個他，正在同時說話。
  
      怪異的情形。見所未見，孟衍暗忖葉古農說他是分靈寄體，這話果然不是亂講的。自己現在最忌憚的，就是對方什麼廢話都不說，直接出手，為了不讓這情形出現，自己必須要搶著開口。
  
      「堂堂神魔禁地之主，居然用這樣的方式出來，太下作了吧？」
  
      孟衍朗聲喊話，一句喝出，選了最具震撼性的話題，黃百合、赤麝月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他，由轉頭望向半空的黑袍人，就連天上的屍龍群，似乎都吃驚不小，注意力全部移到中央的朽木身上。
  
      「……倒是一個有趣的小子，三月山的小子……」
  
      模糊而重疊的語音，聽在耳裡，孟衍注意到對方的用詞特殊。
  
      喊自己是千雪峰小子的人不少，就連屍龍也是這麼叫的，因為對東土絕大多數人來說，千雪峰是自己的起點，也是從天洗之後，自己的名聲才漸漸傳出來，但對於某些存在，千雪峰什麼的全是浮雲，一開口就喊自己三月山的小子，這樣的存在……就是神魔禁地之主。
  
      「你非常有趣，照理說，你是根本不應該存在這世上的，但你出現了，並且令萬年來的僵局有了鬆動契機……呵呵，你可知，如果你不是那麼特別，早在葬骨嶺時，你就該粉身碎骨了。」
  
      葬骨嶺之事，孟衍記憶猶新，當時自己以為必死，結果卻被幫了一把，成功融並三生花於體內，自己本以為是禁地之主，捨不得三生花就此浪費，這才出手相助，但看來……事情還不只如此。
  
      「我聽說，矗天壁之主是兩兄弟。」孟衍道：「你是兩兄弟中的哪一個？」
  
      答案是什麼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對上話，只要能對上話，就可以爭取時間，可以蒐集資料，畢竟，直接與敵人大頭目碰上面的機會，可不是想有就有。
  
      「唔……與你的父親很像，父子兩代，都是那麼自以為聰明，其實很笨的遺傳……」
  
      沒有直接回答，孟衍忽然發現，對方的目光瞥視而來，雖然隔得老遠，可是一瞬間，自己像是什麼掩蓋也沒有，完全被對方看個仔細，從外到裡。
  
      「哦……果然不愧是因緣際會的天造之才，你的福運比你父親更為深厚，在你身上，明顯有些優於你父親的傳承……不是三月山，也不是琉璃鏡城……怪不得他們將你視為我的絆腳石……」
  
      孟衍倒很想問是誰，可敵人的神念，透過自己釋放的生機，似乎追蹤到了裡面的鬱荼神木，還在不住深入，自己仍在釋放生機，根本無法屏障。
  
      「世界樹的根苗，竟落在你手裡？哈哈，好，好……但除此之外，你的世界裡好像還有幾個生靈……」
  
      再被掃視下去，恐怕自己什麼老底都會給掀出，孟衍冷汗直流，卻又無法起身，只能豁盡力量去催迫羅漢戰體，希望這樣能給對方增加點阻礙，也給這邊三人添點保護。
  
      威武的羅漢戰體出現，龍罩住周圍十數米地，固若金湯，卻只引得對方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
  
      笑聲非常歡愉，更有一股明顯的輕慢，彷彿看著三歲孩童，笨手笨腳地拿起木刀木劍，裝模作樣地在嚇唬大人，孟衍覺得糗到爆，可對方力量縱然被壓低了，眼界和神念卻遠不是這個層次的，拿帝皇等級的東西去嚇阻，只會惹他訕笑。
  
      忽然，一股玄奧的氣息，從內世界中發出，依附在孟衍身上，直接化成一道道鎖鏈，又由一化成十數道，從內部將他的筋骨纏繞，正在運行中的真氣，一下被打斷，氣脈不行，羅漢戰體登時潰散。
  
      『這……好像是……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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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五章　體悟規則　基本套路
  
      氣脈發生異樣變化，孟衍最初吃了一驚，但這個不算陌生的感覺，很快讓他覺醒過來，那正是規則之力的運用。最新章節全文閱讀
  
      在涅槃淨地、琉璃鏡城，自己受託於神魔禁地之主，獲得授權，短暫調用規則之力，化身天地，大破數量、力量遠超於己數百倍的強敵，這是絕世難逢的體驗，讓自己體悟良多。
  
      不過，體悟歸體悟，由於這東西太深奧，自己遠遠沒悟到該怎麼實用，畢竟，又不是整天有神魔禁地開放規則，讓自己去調用，自己內世界的構成法則，也尚在參悟摸索中，除非願意冒險，把敵人拉入內世界戰鬥，否則……
  
      雖然知道規則之力，是頂尖武神，甚至禁地之主那級數拼鬥的主力，可自己卻不曉得怎麼使用，就像給了一隻螞蟻絕頂神兵，那隻螞蟻也無能拿起使用。
  
      但現在，自己卻被上了一課，出現在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無疑就是規則之力，有人調用規則，顯形化為神煉，透入自己的筋骨，把本來吃力運作的金剛體，十倍、百倍地強化。
  
      『……居然還可以這樣搞？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規則運用？將單一法則匯於某物之後，大幅強化……這雖然遠沒有調用法則，指點天地來得威，卻淺明好懂得多……』
  
      一下的點撥，孟衍有所領悟，雖然打斷了本來的氣脈運行，卻在一陣停頓後，由後天返先天，氣脈重組，血肉發勁，重生出一股至極大力來。
  
      剎時間，崩散的羅漢戰體，重新組合。凝塑成形，不再單純是原本的羅漢法訣，將金剛法門的精要也融入進去，新生成的羅漢戰體，魁梧依舊，身上的袈裟法袍，變化成了戰甲，看來有幾分不倫不類，可氣勢卻百倍增強，滔滔不絕地捲湧出去。
  
      天空之上。十多條屍龍不自覺地改動位置，它們也不明白為什麼，但來自那尊羅漢身上的氣息，讓它們如臨大敵，下意識地擺開防禦陣形，列隊以待。
  
      朽木的目光變動，雖然仍帶著揶揄的笑意，像俯視孩童的大人，但這一回。孩子手裡拿的小刀小劍，已經開鋒、銳利，不是沒有威脅性了。
  
      被遮蔽在羅漢戰體中，這一回。孟衍略覺安全，好像身上有了什麼東西遮擋，對方再沒法像先前那樣，隨便看穿自己的一切了。
  
      「很有趣的把戲。武神境界的技巧，卻在這層次就能實用，看來……為了給我在途中增添點樂趣。有些人非常地努力啊……」
  
      朽木道：「我珍惜你們的努力與用心，不過，三月山的小子啊，你以為你能阻止得了嗎？當年你的父親不行，今日你也一樣做不到。」
  
      「是嗎？事實好像不是這樣的吧？如果你真有那麼厲害，什麼都掌握在手裡，成竹在胸，那又怎麼會讓煮熟的鴨子飛掉？讓我老爸跑了，也是你馬後砲的一環嗎？」
  
      孟衍反唇相譏，一面潛心感悟，想多掌握一些規則運用的法門，燭華強化金剛體所成的羅漢氣罩，雖然兼具兩訣之長，本質上卻只是一個不破的壁壘，用來抵擋是沒問題，可要活動起來戰鬥，那就做不到了，若不想出辦法來，這情況和只能挨打沒多大分別。
  
      『舞醜，幫忙計算一下，找些什麼話來說，能夠有效刺激到這傢伙理智盡失，或是激得他不屑與我們為敵，再不然能嚇跑他也行，怎麼樣？ 』
  
      『哦，這一套我也了解，戰鬥中，勇者的廢話，能夠有效削減魔王的戰力，本來打不過，說一陣子話之後，魔王的戰鬥力和生命值就降了，打起來就輕鬆了，再多說一陣子，就整個被打倒，這是基本套路，我了的！ 』
  
      『好一個基本套路，那依照你看，我們和他哈拉一陣子以後，有多少機會把他削弱，然後打倒他？ 』
  
      『那……您有多少把握，在這場遊戲裡，您是男主角？因為從我分析演算的結果，不管您怎麼說……應該都是死定了。 』
  
      『……幹！ 』
  
      孟衍真心想說一句鳥到爆，可頂上的人卻似乎興致大起，哈哈大笑。
  
      「世侄，為何沉默了？是不是沒想到用什麼話才能達到最好效果，引誘敵人入局，露出破綻啊？哈哈，這確是一門藝術，運用得好，不但比大部分的武技有用，甚至比很多法則更具殺傷力，當年……我和你父就一起鑽研過個中之道。」
  
      孟衍倒是很納悶，這種事情要怎麼一起鑽研？只要稍一想像，浮現出來的，就是兩個大賤人低頭嘿嘿笑的嘴臉，那個畫面與感覺，真的不太好……
  
      「……要挑動敵人的情緒，尋找敵人的破綻，單純用說話是不夠的，特別是碰到那種老謀深算的人物，幾句說話能起到什麼作用？要攻敵所在乎，攻敵所必救……」
  
      彷彿有為人師的嗜好，朽木一開口，就滔滔不絕，卻聽得孟衍在底下不住點頭，覺得大有道理，只不過聽到最後，心下陡然一驚，因為如果照這麼說… …
  
      「空口說話是不成的，世侄，聽聞你也是個幹大事的人，夠冷、更穩、更夠狠，就看看你繼承到你父親幾成的火侯，哈哈……」
  
      大笑聲中，朽木把手一擺，他似乎非常傲慢，甚至不屑於自己動手，這一下揮手號令，屍龍群一起動作，十多條天皇、地皇屍龍，朝著朽木所示意的方向，毫無保留地狂轟。
  
      毒焰、衝擊風炮，這一輪轟炸得沒有半分空隙，孟衍根本沒有阻止的可能，就看這一連串攻擊，劃破長空，穿過遙遙長距，轟擊在天空的另一頭，殺聲最激烈的地方，跟著，就是震天巨爆。
  
      十多條天皇、地皇屍龍的聯合轟擊，足以打崩蒼天，造成的破壞，將葉家神山中的一脈，整個打得陸沉下去，塵土化泥浪，爆卷萬丈天，將整個世界揚滿塵沙。
  
      那個方位，是葉家與敵人戰鬥最激烈的位置，也是主要人員列陣之所，這一擊過後，抵抗的聲音，全在震爆中……一下全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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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六章　毀滅重壓　唇亡齒寒
  
      朽木所展示的這一手，看似單純下令，孟衍卻察覺出一絲不同，一開始還沒察覺，但當轟炸開始之後，自己便發現，屍龍群所在的小範圍空間內，有些東西被扭曲，有些東西……被強化。
  
      就像燭華以「堅固」這個法則，幫自己加強金剛體，朽木也用了類似的手法，強化屍龍群的攻擊，讓這場轟擊如同流星暴雨，威不可當，一擊便將山脈直接打沉。
  
      裝作只是旁觀，其實卻伸了手，這正是矗天壁的慣常作風。
  
      強化過後的地皇、天皇連擊，戰能威不可擋，果真具有毀地摧天之能，原本吵雜的殺伐聲，在巨爆之後，一下安靜，估計是全滅了，那……是不曉得多少葉家子弟的性命。
  
      孟衍很擔心，葉古書、木易揚、葉易枯這些人的安危，如果他們也在轟擊範圍內，多半是跟著一起掛掉，自己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潔琳不在此處，怎麼轟也轟不著她……
  
      「世侄，怎麼了？我感覺到你的情緒在波動，這件事讓你的情緒很激動嗎？那可不行啊，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才遇到這麼點小場面，就讓破綻外露，只會給敵人有機可趁！」
  
      朽木的「誨人不倦」，讓孟衍一整個火起來，很想要狠狠給他一下，哪怕傷不到人，能夠把他的廢話打斷也好。
  
      不過，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上面的聲音已經響起。
  
      「故人之子啊……我對你非常感興趣，今日有緣，和你分享點心得，你的這具氣甲，是把『堅固』這個規則獨立出來。強化而成，越是簡單的規則，能夠發揮的精髓也越強。但……真正能讓你踏出世外的規則，卻不是這樣的小道。」
  
      朽木一掌舉起。往下一壓，彷彿蒼天崩裂，無形的大氣，化為實質的重壓，像座大山般壓鎮而下，魁梧的羅漢金剛，承擔起天崩巨力，護住底下的三人。卻非常吃力，不但身形不住搖晃，腳下地面也開始崩裂，身形一點、一點往下壓去，連著孟衍三人都往下沉去。
  
      黃百合、赤麝月手足無措，這已經不是她們拚上性命，就能抵擋的攻擊了，對方一掌化岳，天崩鎮壓，對力量的把握。和帝皇根本不是一個層次，衝上去，彈指就會被殺掉。事實上，如果沒有這個金剛氣罩保護，自己早就沒命了。
  
      孟衍沉默不語，所有力氣用在支撐金剛體的存在上，腦子雖然飛速轉動，卻沒想出什麼派得上用場的主意來。
  
      內世界中，燭華未發一語，結印持咒，眉心綻放出光芒。所掌握的規則，化為神煉。串鎖住孟衍的筋骨，強化肉體氣血。支持他的金剛身，等若合兩人之力，共抗強敵，卻仍給壓在下風。
  
      金剛法身，被壓得逐寸逐寸沒入土中，破壞威力所及，周邊的地面也破裂、翻起、沉沒，縱然地上還有樹木守護，也不堪承受，被一起破碎掉。
  
      ……不只是破碎。
  
      眼角余光掃到，孟衍發現，那些被輾壓、破碎的土地，不管是上頭的草木，還是其中的石塊，都在碎裂中，不住解裂成粉，最終化為虛無。
  
      這不是普通的攻擊，裡頭同樣帶著法則的力量，似乎是一種究極的毀滅，將世上一切有形無形之物，歸化於無的壞滅之力，如果被這打中，那沒有什麼輪迴，也不存在什麼重生，將會是最徹底的死與滅。
  
      孟衍看得出這點，卻不知該如何抵禦，眼下光是拼命撐住金剛體，就已經竭盡全力，除非有人來救援，但……葉家的人就算沒被清光，也恐怕死得差不多了，不可能還有人能回來，至於其他人……自己怎麼想，都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來救援？
  
      最重要的是，就算有人來救又如何？就算有天皇來援，又能改變什麼？朽木已經不是人了，哪怕力量只有帝皇，可帝皇之內，恐怕他彈指可殺，誰來了都不能改變。
  
      正想著這些問題，驀地，大片黑氣，從周圍被絞碎的地層中冒出，是早先被粉碎的那些樹木，上頭所沾纏的業力，雖然樹木被天崩巨力壓毀、粉碎，但這裡周圍是鬱荼神木生氣籠罩區域，接受了神木生氣之後，就算只是一株樹芽，都能飛速生長。
  
      因此，這些樹木在碎成木塊的過程中，每片木塊仍不住生長，與毀滅之力抗衡鬥爭，爭取最後的生存機會。
  
      兩者相鬥，毀滅之力明顯勝了一籌，分解物體的速度，快過樹木重生，把附近的土、石、樹、草全數化微塵，本來這流程進行得很順利，卻忽然遇到阻礙，大片黑氣急速冒起，抗拒著充斥周圍的毀滅之力。
  
      每一團黑氣，看似微弱，可成千上萬凝聚在一起，便相當可觀，雖然對上毀滅之力，壓倒性地落在下風，卻終究有了一股抗衡的力量，連孟衍都覺得身上壓力輕了些。
  
      「哦……」
  
      朽木輕輕一聲，似乎也覺得意外，「活著的東西就是麻煩，各種變量特別多，但為了求生，居然扭曲到連變成這型態也要掙扎……太醜陋了！」
  
      沒有作勢，但下壓的毀滅之力陡然增強，孟衍驚駭地看見，金剛戰體的表面，如遭億萬年風化，竟開始逐片剝離，這一驚非同小可，以規則之力強化過的金剛身終也被破，自己眼看就要撐不下去。
  
      『唇亡齒寒！我完蛋了，你們也不好過，罪也好，孽也罷，只要不想死，就一起來幫我！ 』
  
      純粹是腦中閃過的一下念頭，孟衍沒有宣之於口，也沒有刻意發散出去，但冥冥中，這個意念像是被捕捉到了，跟著，周邊的黑氣驀地大盛，不但抗衡著毀滅之力而起，滔滔湧湧，卷上了金剛戰體，依附於斯，還滲入地下。
  
      一股莫名的力量，從地底下湧上來，接著，一件被埋在地底下的東西，如湧泉般浮出地面，發著晶瑩剔透的光芒，更讓孟衍一下睜大眼睛。
  
      『這是……玉像！什麼時候沉到地下的？剛剛嗎？但為什麼又在這時候浮出來，難道……是業之力？ 』

官不聊生

九一七章　玉石俱焚　一脈灰飛
  
      屍龍群的聯合一擊，名符其實地打崩大地，讓葉家神山的一脈，整個被打沉下去，這場天降巨禍，對很多葉家人來說，都是壓根沒提防到的滅頂之災。
  
      如果護山大陣還完好，這一擊絕不可能落在眾人頭頂上，即使大陣無法運作，只憑神山內億萬樹木的自護之能，也沒可能會出現這麼嚴重的傷害。
  
      孟衍失蹤的這兩年，青木葉家不是白過的，失落的木之契既已回歸，葉家依循古法，讓所有符合資格的葉家子弟，擇選神山上的靈木，重訂契約，人能夠借引靈木之能，兩相結合，葉家聖王一下爆量出現，更有不少直接登臨帝皇。
  
      如果不是因為與屍怪大軍的連續戰鬥，耗損太過，千雪峰不會有機會踏在葉家頭上，重拾木之契的葉家，只要有足夠時間發展，便能重現許久以前，稱霸萬年的實力，而當這股力量透過大陣連結髮動，別說武神，就算是神魔禁地之主，也不是說破就能攻破。
  
      哪怕大陣不能發動，已經締結契約的靈木群，靈智被開啟，形同一群不會出聲的高手，遇到危險，靈木群也會自行防禦，護衛本身的安全，就算葉家在野戰上，被屍怪大軍打得連連敗退，可葉家子弟仍對據神山而守，充滿信心。
  
      無奈，敵人的規劃，也是針對此而發，預伏了兩年的一著暗棋，一朝發動，不但癱瘓掉真木大陣，更讓神山內億萬靈木業力纏繞，如同大病，靈力發揮不出一成來。
  
      只有這些。倒還不至於束手無策，但屍怪大軍攻得太快，葉家人根本沒時間去尋找解方。多年來籌謀的各種防御准備、策略，全數作廢。等若在全無準備的情況下，承受敵人猛攻。
  
      無比窘迫的困境，導致神山之戰一開始，葉家就處於絕對劣勢，更導致此刻，被屍龍群的聯合轟擊，打得鬼哭神號。
  
      葉古書指揮眾軍，組陣抗敵。在絕對劣勢中，仍穩守住最後幾道防線，力抗數倍於己的屍怪大軍，在巧妙調度下，居然還打得頗有餘裕，連著拖住敵人的強將。
  
      那陣轟擊到來時，葉古書正在調動隊伍，再一次變陣，感受到驚人的能量波高速飆來，全身血液彷彿凍結。知道自己始終料錯了一著，敵人竟然在大佔優勢的情況下，採取玉石俱焚的犧牲戰術……這一擊籠罩的範圍極廣。會被傷害到的，也絕對不只是葉家子弟。
  
      「小心！」
  
      危急時刻，木易揚抓起葉古書，不顧一切，用最快的速度飆衝出去，求取一線生機，巨大的爆炸力，將什麼都吞噬掉，強光把整個世界化為一片蒼白。剎時，連聲音都像是停住。聽得見的，就唯有寂靜。
  
      跟著。爆發出來的無比力量，讓兩人猶如風中飄絮，身不由主地拋甩出去，哪怕是地皇境界，在這衝擊下都全然無助，在衝擊波中身體幾乎要被撕裂，血灑長空，有好一會兒的時間，完全失去意識。
  
      當昏迷的意識，隨著劇痛而重新甦醒，葉古書睜眼所見，除了自己滿身是血，多處成傷，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以身遮掩，弄至半邊身上血肉模糊的恩師，除此之外，前方所見，滿目瘡痍，最讓人沒法置信的，就是葉家神山的一脈，竟爾破碎、陸沉。
  
      這是一幕堪稱壯絕的毀滅景象，葉古書這輩子見過不少大場面，卻從沒有哪一個，足堪與這相比，葉家神山恆存萬古，卻在這樣的情形下，其中一脈灰飛煙滅，就此消亡。
  
      「師父，您老人家……」
  
      「哼哼，還死不去的樣子……當年，萬陽谷的那殺陣，可比今天厲害多了，那時都死不掉，怎麼能在這裡……嗚哇！」
  
      木易揚一口鮮血咳噴出來，嘴上儘管硬氣，卻改變不了身受重傷的事實，只是身經百戰的老獅子，縱然傷疲，也不會輕易認輸。
  
      「狀況怎麼樣？」
  
      「……應該不至於死絕，但剛才在戰鬥的子弟兵，還有我方的人皇……只怕全完了。」
  
      葉古書的聲音裡，有沉痛，卻還有更多的冷靜，在已經輸光所有籌碼的此刻，除了冷靜，他再沒有別的賭本，讓自己維持冷靜，是當前唯一能做的事。
  
      「……想、想不到……那些傢伙，這麼狠……居然把他們自己人也……」
  
      「恐怕他們本就沒什麼自己人，屍怪形同傀儡，對敵人來說，也只是工具，用完就丟，沒什麼好可惜的，倒是那些暗日神荒的原幹部，才真是陪葬……」
  
      葉易枯想了想，搖頭道：「不，只怕連這也算不上，敵人能令死屍化為怪物，剛才那種程度的攻擊，不足以摧毀所有屍怪，而且……還會製造出更多的屍怪補充。」
  
      「……也包括……我們家的人？」
  
      木易揚心中有數，剛才那一擊來得太過突然，己方根本就來不及毀屍或自爆，屍骸一旦落入敵人掌控，結果就是為人所用，這種事情……過往已經發生過多次了。
  
      「真可惡啊，到底要把人玩弄到什麼程度？」木易揚恨恨地一握拳，遙望重樓方向，「還未到灰心喪志的時候，我們還有機會，天幸主力地皇沒怎麼上陣，都還在葉老三那裡，我們還能一戰！」
  
      「不，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就算重樓那邊還有地皇能投入，我們也無能回天，敵我懸殊，距離太大了……」
  
      葉古書的過度冷靜，惹起了老人的火氣，「這也不成，那也不妥，你要學那的一樣去自殺嗎？老子就算死，也要多拖幾個敵人上路，你要是不願意去，老子自己去！」
  
      「師父你誤會了，就算我們不想戰，敵人也不會放過我們，今日之戰，有死而已！但戰爭總要一個目的，不能為了死拚而死拚。」
  
      葉古書道：「陣央那邊剛剛的變化，那孩子仍在努力，我相信他的努力，才是這一戰扭轉的希望，只是，他還需要更多時間……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力為他爭取時間，不讓更多的敵人有機會去干擾他。」

官不聊生

九一八章　新人掃台　最後底牌
  
      在葉古書的生平記憶中，極少像這次一樣，把對勝利的期望，交託給別人實現，而不是自己，但事已至此，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不得不為。
  
      「那小子的運氣不壞……」木易揚傷重，笑容中增添幾分慘色，「這麼折騰完一趟，敵人都被清光，暫時，也不會有什麼敵人去騷擾他了。」
  
      「他自己那邊就麻煩很多了，屍龍現在都還在他那邊上空打轉，真不知道他怎麼處理……」
  
      葉古書邊說邊握緊了拳頭，他自然不會忘記，剛剛就是這些東西，殘殺了自家的子弟，讓那麼多忠肝義膽的葉家戰士捐軀，這筆血仇，無論如何都要討回，只恨，自己能力還不足……
  
      「等等，好像有什麼聲音？」
  
      葉古書似乎聽見了什麼，最初，他還以為是聽錯，不過，這聲音越來越明顯，當他抬起頭，循聲望去，臉色登時一片蒼白。
  
      木易揚傷重之餘，也發現了徒弟的不妥，跟著看了過去，登時倒抽一口涼氣，就在目光盡頭的那一端，那猶自冒著煙塵與烈火的碎裂地面上，有東西高速出現。
  
      那塊剛剛被打崩的大地，烈火焚燒，濃煙仍在瀰漫，餘燼和間歇的小爆炸仍在此起彼落，絕對是生人勿近的險地，但新的這群來客，卻什麼也不放眼裡，只是一個勁地猛衝過來。
  
      沒有生命的它們，沒東西可以失去，自然勇猛無雙，新一輪的屍怪大軍，如同潮水，高速瀰漫過焦土大地。密密麻麻的白色身影，把已成焦土的地面給覆蓋，洶湧的勢道。讓人想起螞蟻雄兵的場面。
  
      山脈被打沉的那片焦土，幅員廣大。與這邊相隔了好遠，但這一波屍怪大軍，或是有坐騎，或是自行奔跑，聖王等級的屍怪，奔行速度快逾奔馬，很快就衝過中線，逼近過來。
  
      葉古書駭然道：「……這。和先前的屍怪不一樣，之前的速度沒那麼快，也沒有這麼……原來如此，這批屍怪沒有戰鬥痕跡，是新到的生力軍，只怕也是新生代……難怪他們這麼快便攻山，也難怪他們……」
  
      此時才全盤想通，早先攻山，被盛放生機所染的屍怪，尚未回復過來。但第二波生力軍一到，暗日神荒就毫不吝惜，派這些傷兵上來當犧牲打。並在兩軍膠著的時候，直接一陣亂轟，把兩邊都打下地獄，然後用新的一批屍怪來掃台。
  
      這些策略，現在是能看穿，卻已為時太晚，不過，即使一開始就看穿這些，葉古書也想不出能怎麼應付。說到底，對方手上的籌碼勝過己方太多。隨便一個簡單策略，對己方就都是痛苦的抉擇……
  
      如此大量的屍怪。數目甚至還超過之前的那幾群，狂暴奔衝而來，內中不知有多少聖王、多少帝皇，還有許多等同帝皇，散發遠古凶獸氣息的亡骸，跺地震天，吼嘯驚八荒……對著如此聲勢，葉古書全然不知怎麼應對。
  
      「不、不能在這裡，必須先離開……」
  
      葉古書掙紮起身，沒有拐杖的他，腳下乏力，險些一跤跌倒，但師父已然傷重，沒有行動力，自己拚了命也要先將師父帶離開。
  
      木易揚也看出這個情況，連連搖手，「別、別管我，你還有機會，快走！不然如果被那邊發現了……」
  
      話剛說出，敵陣中已傳來吼嘯，死物對生者的氣息最是敏感，彼方盡成焦土，己方兩人是距離那邊最近的人類，那邊的帝皇清楚捕捉到這方氣息，不待下令，就有帝皇飛身飆來，要收漏網之魚。
  
      葉古書勉力撐扶起滿身是血的師父，兩人光是掙扎站起，就猛喘大氣，更別說奮力逃走，眼看帝皇屍怪高速逼近，不久就要到面前，大後方山上的重樓，忽然也有光芒射出，高速朝這邊飆來。
  
      光芒一來就是五道，散發著猛烈帝煞，威服萬里，其中的兩道飛得尤其之快，轉眼間便越過葉、木兩人，與對面天空衝來的屍怪撞在一起。
  
      兩人中的一個是地皇，可釋放出的氣勁，卻比普通地皇強得多，硬撞硬，接觸瞬間，就把一名屍怪地皇爆開，碎身殞落；另一人卻是……
  
      「……天皇！」
  
      葉古書喃喃說著，看見一抹虹焰，驚現於天空，燦爛過後，三名地皇屍怪的身體被斬開，奇特的火焰從斷口處往周邊延燒，轉眼間就把屍骸燒得乾乾淨淨，什麼也不留。
  
      虹焰停住，驟然現出的，是一名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身上穿戴著近似爆雷者的戰甲，卻又有所不同，周身烈焰飛騰，還不是普通的火焰，型態、熱度更近似熔岩，像顆太陽一樣，在空中散發驚人的光與熱，迫得屍怪群不願靠近。
  
      「那小子，果然有問題！」
  
      急急率眾趕到，葉易枯大呼大叫，「他替自己的女人和大舅子留了私貨，明明都是差不多的設計，他們兩人的戰能硬是強過其他人多倍，還變了屬性！真是豈有此理！原創者的精神被擺到哪裡了？」
  
      不管老人再怎麼不滿，新型戰甲的威能，沒有人可以否認，只是短暫交鋒，被提升上天皇級出力的烈朝霞，連斬五名地皇，虎擎天也掃掉兩名，操控大地屬性的他，猶如化身岩山，堅不可摧，敵方對他的攻擊，他全不在乎，反手一擊，就把屍怪打爆，展現出來的威能，令人側目。
  
      幾名改造完成的葉家地皇，運氣好的也都被提升至天皇級出力，雷電連發，將許多屍怪殛成飛灰，幾人一起聯手，很快就把攻來這一波的屍怪帝皇全滅，雖然和浩瀚的屍怪海比起來，這算不上什麼，更補不回早先的損失，卻已讓士氣為之一振。
  
      木易揚老懷大慰，不管傷勢，大笑道：「好，好，這東西如果能早點出來，我們就……」
  
      「情勢不變，對方的地皇、天皇數目都多過我們。」葉古書道：「這是我們最後的底牌，但我們仍屈於劣勢，想要在這一戰中倖存下去，我們……還需要援軍。」
  
      彷彿呼應這句話，目光盡頭的天邊，一陣帶著熟悉氣息的風，緩緩吹來，跟著，一道驚雷怒電，橫過天空，震動整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