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萬界天王[全書完]

官不聊生

九三九章　殉道結合　少女轉醒
  
      來自葉古農的提點，孟衍非常認真看待，而且，聽燭華這麼說完，自己心裡好過不少，總覺得……這樣葉古農就不是白死，而是用一己性命，為己方點亮未來的道路，其中的苦心孤詣，絕不似他表現出的那麼悠哉。
  
      一切該交代的事情完畢後，就是燭華離別的時候，孟衍挺好奇她會怎麼將聖像帶走，畢竟這東西還真不是想拿就拿得走的。
  
      「你……要把聖像縮小嗎？我試過，聖像最小的尺寸，頂多與真人同高，但你既然是聖像真主，應該可以把這東西縮到巴掌大吧？」
  
      「沒有嘗試過，不過……也許不用那麼麻煩。」
  
      燭華微微一笑，手結法印，整個身體被一團白色祥光籠罩，彷彿化身為雲，籲噓渺渺，瞬間飄飛出去，飄到觀音聖像之前，孟衍還沒弄清楚，她的光影瞬間與聖像結合。
  
      剎時間，一下銅鐘聲響，如同創世之音，震動整個內世界，應該是死物的觀音聖像，臉部隱約浮現燭華的面容，跟著，一度衰弱的佛光燦發，千手結印擺動，演化萬法。
  
      「這……這是……」
  
      孟衍瞠目結舌，怎麼都想不到，聖像還有這樣的變化，自己掌握聖像多時，竟然從沒想過這樣的操作法，也是大意了。
  
      燭華融入聖像之後，聖像彷彿得到魂靈，隨著結印，千手纏繞鎖鏈千條，神光燦燦，似乎全是包含法則在內的秩序神煉，威能無雙，散發出的靈煞鎮壓天地，可戰武神。
  
      『……靠，要是一早知道能這麼用，我還怕什麼帝皇龍？武神以下。來多少我都活活打死！ 』
  
      驚人的氣機變化，孟衍親眼目睹，腦中不住分析，這幕光景與自己所練的沙典，隱然有呼應之處，雖然自己沒了聖像，可如果能奮起羅漢戰體，或許能營造出近似的威力……
  
      一念及此，孟衍頓時明白，這是燭華有心指點。向自己展示佛門秘學的高等運使技巧，同時，她也藉此向自己說明，她憑什麼回去撼動佛門基業……
  
      念頭一閃，閃著強光的聖像，完全化為光形，成了一道七彩霓虹，貫天而去，在要穿透內世界的一瞬。直接扭曲空間，穿越而去，不留一絲痕跡。
  
      「……好傢伙，這是溜得快啊。如果早讓我知道聖像還能這樣用，我大概就不還了。」
  
      孟衍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舞醜從旁邊冒了出來。遠眺燭華遁空而去的殘光，道：「好大聲勢，簡直就像火箭登月……不過。幸好她走得快，否則主人您的盤算恐怕要悲劇。」
  
      「為啥？」
  
      「佛門的便宜不好佔，她露的這一手雖然厲害，但裡頭的限制也多，很可能是只有她個人限定的使用專武，必須是承擔佛門大任的天命者才能用，主人您用了，就要發願接下大任，否則報應反噬……這就不妙了吧？」
  
      「呃……看似寶物實是坑，這確實很有佛門的風格。」
  
      「坑還可能坑很大，佛門坑人有時一坑到底，剛剛分析了一下，或許裡頭還有什麼奧妙一時未可知，但……」
  
      「但什麼？」
  
      「演算的結果，有八成三的可能性，那東西融入進去……就會出不來。」
  
      聽了是這狀況，孟衍張大嘴巴，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但想一想，似乎這樣也最為合理，有所付出、有所背負之後，獲得絕世之力，這很合佛門的思想，也交代得過去。
  
      「果然……殉道狂都很難打交道啊，這種情操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理解，也不想理解。」
  
      「您覺得，您真有取得聖像的機會嗎？」
  
      「當然，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別看那丫頭與聖像結合後，好像很強，其實根本就沒屁用的。」
  
      孟衍道：「決定一個人命運的，始終還是個性與性格，不是什麼強不強，如果一個人整天幹著形同找死的事，哪怕是宇宙第一強，結局也是注定的。」
  
      「但……有些人雖生猶死，有些人雖死猶生，比起短暫的性命，您不覺得有些東西更可貴嗎？」
  
      「什麼？金銀珠寶？還是鑽石瑪瑙？要討論高貴情操，等你哪天變成人再說吧。」
  
      孟衍白了一眼，道：「說得白話一點，要顧的事情太多，短暫的眼前就夠我忙了，高貴情操這種東西，把貴的和能操的留給我，高和情你就自己留著，搞他媽的長久永恆去吧。」
  
      「哦，說到這個，您的兩個要求，有一半能實現了呢。」
  
      「唔，高、貴、情、操，哪一半？」孟衍沒好氣地數著手指，「我最近好像沒有發財。」
  
      「回頭就能看到了，葉家小姐，剛剛醒了。」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孟衍驚愕回頭，就見陰陽反應爐所噴發的夢火熄滅，本來漂浮在反應爐正上方的葉潔琳，銀髮飄揚，雙眼睜開，正朝這邊看過來。
  
      「葉家小姐，甦醒了嗎？主人您……」
  
      舞醜回頭要和孟衍說話，一看沒見著人，再看才發現孟衍退得老遠，開啟了萬花奇棱的光盾形態，遮擋住大半身體，非常戒慎恐懼地看著前方。
  
      「主人，您沒怎麼樣吧？」
  
      「舞醜，幫我確認一下，我的妞恢復狀況如何？如果狀況不好，你就變成我的樣子，讓她在你身上砍十八刀！」
  
      孟衍躲在盾後，心裡確實緊張，如果有得選擇，自己情願被打死，也不願意和葉潔琳動手。
  
      幸好，清醒過來的少女，雖然銀髮飄揚，極具氣勢，眼神卻不銳利，盡是迷惘，銀亮的長發，還在飄揚中漸漸變色，彷彿有什麼能量重新註入體內，從銀灰轉為烏黑，是那種黑到發亮，充滿生命力的光澤。
  
      隨著髮色的變化，惘然的眼神也迅速有了光采，最後落在孟衍的身上，像認出了人來，「是……孟衍哥？真……真是你嗎？」
  
      揉了揉眼睛，少女的雙瞳，忽然濕潤起來，在她飛沖過來的同時，豆大的淚珠滾墜了下來，一下撞入孟衍的懷中，將人撲倒，淚水更止不住地奔流。
  
      「你……你到哪裡去了？我一直……一直在等你，你到底去哪裡了？為、為什麼……你都不理我……嗚嗚嗚……」
  
      「對、對不起……」

官不聊生

九四十章　展示機密　由我扛下
  
      抱著懷裡的軟玉溫香，看葉家的堂堂女帝，毫無保留，像個小女孩一樣崩潰大哭，涕淚縱橫，孟衍又是歉疚，又是憐惜。
  
      雖然平常也自認臉皮很厚，可只要對著葉潔琳，孟衍就覺得自己好像回到從前，還在三月山時候，那個相對單純的鄉下小鬼，沒有那麼多的算計與考量，這或許是因為，這女孩始終對待自己真誠如一，全力付出，讓自己不願對她提防些什麼。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啦，我被丟到南疆去了，整整兩年多失去意識，醒來以後又得不到東土消息，哪曉得這裡已經成這樣了？但我一聽到你們有事，就立刻趕回來了……還好，總算還來得及，不然就太對不起你了。」
  
      孟衍抱著葉潔琳，低聲哄著，一面讓她平復情緒，一面手放在她後頸，悄悄掃描她的神魂，生怕有什麼隱患沒發現。
  
      所幸，神魂雖有些不穩，但還說不上具體傷害，只要持續以醉生夢火溫養，相信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而在兩人的談話中，葉潔琳的情緒也漸漸平復，聽了在自己南疆這段時間的經歷，破涕為笑。
  
      「你真棒，不管到什麼地方，都能掀起風雲，讓世人仰望。」
  
      「棒個屁啊？我還希望能平靜一點，別我到哪裡事情到哪裡，總被人當瘟神看，像這一次，肯定有人說，我不回來，葉家還好好的，我一回來，葉家立刻死了個家主……」
  
      孟衍攤手道：「還好這一仗是我打贏的，要不然，別人穿鑿附會。還不曉得會說多難聽？」
  
      誇張的言詞與動作，把葉潔琳逗笑，但想到葉古農過世。心下黯然，眼眶不禁又紅了。
  
      「……別難過了。臭農夫他……雖然不在了，但他捨棄生命，助我們打贏了這一仗，求仁得仁……」
  
      孟衍說著，心頭也是一陣傷感，連忙轉過話題，「來看看我的內世界吧，這是我的微縮空間。有些東西你肯定感興趣。」
  
      內世界中，金明姬早已躲入塔中，沒有出來露臉的打算，舞醜也隱去不見，這不是孟衍的吩咐，但孟衍並無意反對。
  
      葉潔琳環顧四周，目光掃過血海、反應爐、參天高塔，最後停留在一片彩光中的生命樹陣。
  
      「那是……」葉潔琳倒抽一口涼氣，「鬱荼神木！怎麼可能……」
  
      「不用一副嚇到見鬼的樣，你沒看錯。這是鬱荼神木，雖然還不是成熟體，可的的確確就是你們葉家始源。你能夠這麼快甦醒過來，也是因為吸收了神木的精氣。」
  
      這是孟衍選擇將人帶入內世界的主因，醉生夢火能夠補益神魂，意義在治療，可真正要強本，還是得要靠葉家的真木之氣。
  
      葉潔琳近兩年改走雷途，是將體內木氣轉化為雷電，她修習一昧求快求強，不顧穩健。耗損體內木氣過度，五行失衡。自然易生病患，鬱荼神木的精氣。是最純粹的真木之氣，甚至含帶五行歸一的始源氣息，對葉家血脈而言，是比甚麼都寶貴的滋補。
  
      就是憑著神木與夢火，孟衍在短時間內將葉潔琳的走火入魔拉回，穩固根基，杜絕類似狀況再發生的可能，這些葉潔琳本來不知，看到鬱荼神木之後，也理解了過來。
  
      「神木周圍，還有其他的樹木，這些……」
  
      葉潔琳眼光不俗，醉生夢死樹、白楊雪梅、菩提神樹、血凰琉璃樹……四棵神木更具不同氣象，或是光華耀目，或是異香飄傳，她能確認這些樹木的等級之高，卻看不出這些樹木的淵源流傳。
  
      「這四棵奇木……似乎……不見於典籍，也不在任何傳說中……」
  
      邊說邊望向孟衍，葉潔琳想得到他的肯定，孟衍笑道：「書裡是看不到的，過去也沒這些東西，全是我自己搞出來的新種。」
  
      「新種？」
  
      葉潔琳大吃一驚，眼前五棵神樹，散發出來的氣息，吞天蓋地，無可比擬，雖然只是五棵奇木，遠遠望之，卻像五尊不完整的神只，與人完全沒有得比，這樣的神物，居然出自孟衍之手，實在難以置信，不過……
  
      「原來如此，也說得通……」葉潔琳道：「當初你在三月山，最擅長的就是栽種這些花花草草，所種出的神藥……當世再無第二人可比，恐怕也只有你一個，才能栽出這些神木來！」
  
      「哈哈哈，可惜傳說中的終極神木，贛林老木的栽種法，我還沒研究成功，不然大戰時，有好東西可以讓那些屍怪爽一回的。」
  
      孟衍笑了兩聲，正色道：「這是我們最大的倚仗，後頭與那些變態妖物戰鬥，能不能贏，就靠這裡的東西了。」
  
      葉潔琳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是孟衍在向她展示機密。這個小男人出自三月山，又一直是一個人行動，是徹底的秘密主義者，身上所背負的機密之多，外人無法想像，更絕不許旁人查探，葉家雖然對他有許多猜測，可為了不想犯他忌諱，在葉古農的要求下，所有人連問也不敢問上半句，全裝作什麼也不知。
  
      現在，他主動把這些深層的秘密，全攤開在自己面前，等若宣示自己的分量與重要性，哪怕這些不是全部，也讓葉潔琳感動道不行，揪著孟衍的衣袖，眼眶紅紅的，想說點什麼又說不出。
  
      「我們不是沒有本錢的，儘管……還嫌不太夠，但我後頭也還會努力，肯定能想出最好的製敵方略。」
  
      孟衍道：「所以，你不要太勉強自己了，這些責任我會替你扛下，就算你不那麼拼命也沒關係的。」
  
      「……你真好。」
  
      葉潔琳笑了起來，放下了緊繃的心情，兩年來首度展現小女兒家的羞態，摟著孟衍，全然沒意識到胸口整個貼靠了過去，一下擠了個結結實實。
  
      孟衍心頭一熱，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有所動作，總算記起舞醜和金明姬還躲著在看，不能有過激行為，強自鎮定，卻聽葉潔琳「咦」了一聲，道：「對了，我在戰鬥中……最後感應到一絲特殊的邪氣……」

官不聊生

九四一章　骨鞭邪氣　幻境天擎
  
      之前忙於葉潔琳的傷情，急於救治，孟衍無暇顧及其他，也未深思，先入為主地想說葉潔琳的神魂之傷，必是嚴重到無可補救，走火入魔到了快完蛋的程度，只要能將她救回，什麼代價都好商量。
  
      實際處理後，發現傷勢狀況不如想像，基本就是戰得脫了力，引發一年多來的積患，正確處理後，問題不大。
  
      既然問題不大，那新的問題就出來了，葉潔琳如果是戰得失了理智，敵友不分，亂斬亂殺，那也還罷了，可她在亂戰的時候，目標一直是黃百合，哪怕被虎擎天、烈朝霞給擋住，她也仍持續試圖攻擊黃百合，這……或許不算偶然。
  
      孟衍問道：「你練的那個什麼太上忘情，主要目的是本能反應？」
  
      「最終目標是這樣，藉由超乎尋常的感應力，先洞悉敵情，再由不經思考、個人情緒干擾的直接反應，做出動作……我改走雷電路子後，希望能達到雷擊電速的境界，重擊如雷，神速似電，相輔相成，所向披靡。」
  
      葉潔琳道：「但修練的效果，還沒法有效統合，我的反應速度不行，屏棄多於情感與思考的功訣也容易失控，暫時就只有感應力達成目標。」
  
      「也就是說……你感應所得的答案，準確度非常高？」
  
      「嗯！」
  
      葉潔琳點了點頭，眼中充滿自信，但隨即又泛起一絲惘然，「那位黃師姐，她身上的氣息非常古怪，似邪氣，卻很微弱，裡頭還有些佛門的氣息，非常雜亂。但……還有讓我覺得熟悉的血脈感應，我之所以能有所感應，主要就是這份血脈感應。」
  
      一番話說完，孟衍的心也筆直沉下去，這無疑就是自己最擔心的東西，用各種手段檢測不出，希望說會沒事，可從葉潔琳的感應看來，這顯然就是有事。
  
      「你的神魂痊癒得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吧。」
  
      急著辦事。孟衍打一聲招呼，挽著葉潔琳的手，直接跳躍到外界，回到馬車車廂中。
  
      「停車！不……不用，繼續走，師姐請你進來。」
  
      車廂中傳來孟衍的聲音，三女為之一怔，在車廂中密閉的孟衍，應該是絕對不允許打擾與窺看的。居然主動叫人過去，這本身就很怪異，更別說他不叫別人，就叫黃百合。她與其他人的不同之處在於……
  
      烈朝霞、赤麝月望向黃百合的眼神，一下變得極端曖昧，看在黃百合的臉上，卻不說什麼。讓黃百合異常發窘，卻又不能推拒，當下兩頰發紅。匆匆應了一聲後，便進到車廂裡。
  
      一進去，看見孟衍和葉潔琳都坐在裡頭，等著自己進來，兩對目光一起掃來，出乎意料地正經，黃百合心知必然有事，不敢多想，端坐下來。
  
      「師姐，你的骨鞭呢？拿出來給我。」
  
      黃百合依言交出白骨戰鞭，孟衍拿到手裡，一時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之前自己已經用各種手段檢測過，都沒發現什麼異常，現在雖然因為葉潔琳，猜說這裡仍有不妥，卻沒什麼新手段可用。
  
      葉潔琳注視骨鞭良久，目光閃動，忽然一陣驚疑不定，好像認出了什麼，跟著火速動作，不等孟衍阻止，她直接割破腕脈，將鮮血流淌在森白的骨鞭上。
  
      孟衍嚇了一跳，想說這樣做的效果應該不大，哪想到，葉潔琳的血剛塗抹上去，骨鞭就發出了閃光。
  
      「這……怎會？」
  
      黃百合一頭霧水，骨鞭明明是自己使用的戰器，其中玄妙，自己該最為清楚，可為何會與葉潔琳的鮮血生出反應，自己卻瞠目不知，實在丟人。
  
      更驚奇的事情連接著還有，骨鞭浸潤鮮血，煥發奇光後，驟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車廂內的三人猝不及防，全都受到這股吸力拉扯，孟衍神魂凝煉，有多道禁制保護，還能抗衡，葉潔琳和黃百合卻都不行，目光一滯，整個意識被吸扯而去。
  
      『唉……女人真是麻煩……』
  
      孟衍無聲一嘆，開放心神，一縷神念跟隨著牽引而去，途中已有計較，黃百合也還罷了，戰力雖然優異，神魂修練卻不行，連葉潔琳都瞬間中招，這就沒什麼道理，十之八九，是剛才滴上去的鮮血影響，骨鞭中存在的異力，藉血脈之便，反噬神魂，而能夠做到這種事的，只有同血族的宗親，也就是……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孟衍整個進入內中世界，睜眼所見，處處都是白骨森森，崢嶸如劍，堆疊在一起，指向天空，淒厲怨氣瀰漫四野八荒，天空陰沉得像染了墨，空氣中滿佈著血腥味，自己赫然是踏在一座白骨劍山上。
  
      骨山的形態詭奇，孟衍踩在白骨劍鋒上，覺得此境另有玄妙，略一計算，登時發現，整座骨山赫然是一座巨大的龍骸，不知是怎樣的一頭巨龍，體型巨碩如山脈，死後化為這樣的一座骨山，經歷千萬年之久，骨中煞氣猶存，化為這一支支雖殘破，猶自怒插向天的骨劍。
  
      整個景象太過真實，孟衍甚至不認為這是幻境，但這又確實是一個虛幻所在，孟衍閉眼略一推算，已知其理。
  
      「原來如此……這是實景重現，換句話說，四方天地的某處，確實有這麼一處風景……不會是在葬骨嶺吧？」
  
      既有內世界，又經歷過雪域考驗，孟衍對於這類幻境空間，可以說是大行家，不管場景多麼恐怖詭異，對他都毫無意義，反而幾下就窺破了這幻境的不足。
  
      「場景很好看，但……沒有規則就不能建構天地，幻境終究只是幻境，沒辦法構成世界。」
  
      這是近來所得到的領悟，也讓孟衍曉得自己的內世界是何其可貴，沒有規則之力蘊含於內的幻境，永遠也沒有化幻為真的可能，更有甚者，還容易被外來者一下就奪取控制權，比如……
  
      心念一動，孟衍隨手撥動，前方血霧愁雲盡開，很快便看見了葉潔琳和黃百合，還有在大老遠外，龍首骨山頂上的那個人。
  
      「這話終於輪到我也說一次了……葉天擎，真是不想再看到你的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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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二章　少年分靈　刀魄識貨
  
      解析過這個意識空間的結構，自認為專家的孟衍，一點都不把眼前的幻境放眼裡。
  
      這個意識空間的建構手法太粗糙，明明是幻境，卻不具備改進、延伸的可能，可以說相當失敗，只能固定展現這幕景象，自己隨便都能做出比這更優異的幻境來。
  
      確知了這處幻境的極限後，要找葉潔琳、黃百合就不是問題，甚至找到了製造出這個幻境的元靈，和幻境本身相比，那個元靈才是真正的危險東西。
  
      『媽的，果然有分靈存在，舞醜，怎麼我們一直沒發現的？ 』
  
      『因為主人您最初打造骨鞭時，連聖王也不是，神念亂七八糟，自然發現不了這麼高級的東西，後來雖然能力提升了，可就像掃毒軟件裝在病毒機子上，一開始沒掃出來，後來就當作合理存在，掃不出來了。 』
  
      把握到意識空間的結構，孟衍移動速度超快，連雷神疾步都不必，直接身形閃動，以類似縮地的方法，搶先上了龍首。
  
      葉潔琳與黃百合雖然是帝皇，神念卻非強項，鎮壓聖王當然所向披靡，可要打這種虛幻空間的意識戰，就容易為人所趁，是以自己急著先去擋住那個元靈，不讓他有機會對兩女出手。
  
      一下上了龍首，見到了在龍首上的人，情形似曾相識，一個造器的鑄台旁，有個人凝視著燒紅卻未成形的鋼胚，思考著下手的方向，旁若無人，只是為著自己的瞬間逼近，抬起了頭，但……
  
      「你誰啊？」
  
      「你他媽的誰啊？」
  
      兩聲疑問，同時出自彼此之口，孟衍看著眼前這個頂多八九歲。要說少年都嫌過於稚氣的小鬼，皺起眉頭，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相較於孟衍的困惑與質疑，男孩一臉不悅，指著孟衍道：「你哪裡來的？莫名其妙闖上別人的地方，連鞋子也不脫的嗎？退下！」
  
      「啊，不好意思……」
  
      被指責的一瞬，孟衍真心覺得抱歉，對方那種極度認真、專注的眼神，就好像自己大剌剌地穿著鞋。踩到了對方的無塵實驗室裡，極端無禮與褻瀆，不過，自己很快就回過神來，暗忖真不愧是對方的意識空間，雖然建構手法簡陋，一不留神，還是對自己造成了影響。
  
      一下對峙，黃百合、葉潔琳已雙雙趕至。來到孟衍的身邊，更對著這男孩瞠目結舌。
  
      「師弟，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這孩子是誰啊？」
  
      「你、你們……太無禮了！還都不脫鞋，把這里當成是什麼？現在的大人連一點規矩都不懂嗎？什麼家教？」
  
      男童表現出的氣憤。讓孟衍三人張口結舌，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雖然對方的反應激烈，可由於孩子眉清目秀。相貌俊俏，看來反倒讓人覺得可愛，生不出厭惡感。
  
      葉潔琳想要開口。孟衍卻先一步截住，道：「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葉天擎！你問人名字之前，都不先報上自己姓名的？」
  
      男童理直氣壯地質問，說出來的話，卻讓葉潔琳大驚失色，「這、這孩子是至尊魔……」
  
      「別緊張，不用一副下巴快落下來的樣子，這也就是個分靈而已。」孟衍道：「而且，我算明白了，什麼人都曾有過去，哪怕是大魔王都不例外……」
  
      分靈術，孟衍並不熟悉，不過從眼前情形看來，那並不是把靈魂切割成數份，分別寄存那麼簡單。
  
      「切割出來的分靈，好像……不是幾個一模一樣的存在，似乎也可以是幾個完全不一樣的自我。」
  
      葉潔琳奇道：「有些是壞蛋，有些可能是……好人？你的意思是這樣？」
  
      「可能吧……畢竟，我們對這技術知道得不是很多，但……看來也有很大的可能，分割出來的分靈，可能是自己人生的不同時期。」
  
      孟衍道：「顯然，這傢伙很小的時候，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天才中的天才，我只是比較擔心……他是從幾歲開始變成大壞蛋的？」
  
      「……什麼大壞蛋？你在這裡說些什麼？當著別人的面，說話不知所謂，你們這些大人簡直……」
  
      男孩似乎非常氣憤，可看在三人眼裡，這怎麼看都有點像是……小孩子因為被大人蔑視而導致的惱羞成怒，雖然確實很可愛，可只要想到對方是歷史上的名人，就不知該怎麼應對才好。
  
      孟衍也亂了手腳，原本的預期，是雪域之戰的繼續，自己對著邪惡的至尊魔王，大戰一場，勝負是未定之天，但……總好過現在這詭異的狀況，自己對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小鬼，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這小鬼對己方似乎沒有敵意，也沒什麼威脅性，雖然他身上有著邪氣，可是感覺像是殘留物，並不是自身邪心所發出的。
  
      那麼，自己能怎麼辦？難道要不分青紅皂白，出手幹掉這個看似沒戰鬥力的小鬼嗎？姑且不論對方有多少潛藏的力量，殺小孩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
  
      驀地，男童臉色一變，直直地看著孟衍，好像從他身上看出什麼，跟著就向他伸手。
  
      「拿來！」
  
      「拿……什麼東西來？」
  
      「在你體內的東西，你留著那東西沒用，別浪費了。」
  
      「……你居然看得出來。」
  
      孟衍揚了揚眉，有那麼一瞬間，自己還不知道對方指什麼，可隨即明白，對方所指的，是自己父親所留下的最後遺產。
  
      當初在雪域裡，遇上父親的分靈，他除了告訴自己前塵往事，也留下了當初他修練武技的種種感悟與資源，其中就包含了七絕戰器之一的刀魄。
  
      當年，暗日神荒花費偌大資源，盜出戒璽中的一個兵魄，最終交由獨孤天行使用，配合百兵訣，成為他手中的絕世戰器，縱橫一時，這個兵魄為他打上烙印，在他離開三月山時，與本身分靈一起寄存兒子的體內。
  
      孟衍得到至尊戒璽時，戒璽內並無刀魄，卻因為與自己結合為一，看起來七絕兵魄完整聚合，後來至尊魔王甦醒，帶著戒璽逃走，早已被打下神念烙印的刀魄卻沒有跟著一起走，仍舊留於體內。
  
      現在……終於有識貨的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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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三章　修刀請求　風雨故人
  
      七絕刀魄，當初被暗日神荒竊出後，雖然嘗試以奇金鑄煉成形，卻從來沒有能夠成功，之後交到獨孤天行手中的，是一柄未成形的殘刀，必須以百兵訣駕馭，才能真正使用，也因此，刀在獨孤天行的手上，變幻莫測，無可防禦。
  
      正是因為刀魄寄存體內，之前孟衍才能這麼快便妙悟黑火，使出父親生前的絕學，克制暗日神荒，但未成形的兵魄，就算能以百兵訣駕馭使出，始終不是完全狀態，拿來乒弱小沒問題，想要和強敵對戰，就有不少隱患了。
  
      孟衍接過父親的遺產後，諸事繁忙，還沒有時間仔細鑽研，再者，有金剛體加身，赤手空拳可戰龍虎，兵器一時間沒有急需，就暫時先擱著，本來也打算最近要找時間來處理，沒想到……卻碰到了這檔怪事。
  
      「你要刀魄？給你？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
  
      孟衍斜睨著男童，覺得無比荒唐，雖然刀魄是父親的遺物，但對自己的重要性，卻也沒到誓死要保住的地步，只不過，如果說七絕兵魄最不能落到誰的手裡，無疑就是眼前這人，他竟來向自己伸手，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
  
      「我和你是死敵耶，東西落到你手裡，那還得了？老實告訴你吧，屎你就有得吃，想討兵魄，沒門！」
  
      「哦……看來你認識其他那幾個……大概也沒剩幾個了，我感應不到他們的氣息與存在，恐怕……也就只剩最後的一個還兩個了。」
  
      男童說出讓孟衍意外的話，這才發現，分靈之事比自己以為得更奧妙，不同的分身之間，竟然可以像一群人那樣彼此溝通，說不定還不用形諸言語。光是心念交流，便可跨越遙遠距離來進行。
  
      「你……和其他的個體能聯繫？」孟衍語氣中多了一絲森寒，「那看來沒甚麼好說的了。」
  
      「……其他那些人怎麼樣，我管不到，我就是我。」
  
      男童如此主張著，孟衍一臉的恥笑表情，「講那什麼屁話，你是你？那些不是你的同胞血緣兄弟，也不是你的至親好友，而是分靈。你就等於他們！你一個分靈，哪來的什麼你就是你？」
  
      「他們年紀都比我大，想的事情都比我複雜，到底在想些什麼，我搞不懂，他們也都說我幼稚……我只知道，造器是我的生命，只要能專心造器，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
  
      男童看著孟衍。認真的目光，幾乎要點燃出火來，「我最見不得的，就是自己的作品有瑕疵。或是明明可以更好的，卻要將就於現實，勉強拿出來……再沒有比這更讓人厭惡的事，刀魄在你身上。不完整的狀態也沒法用吧？太浪費了，不如拿出來，讓我修好它。」
  
      「修好它？然後咧？讓你拿著它來對付我？小鬼。我額頭上像是刻著白痴兩個字嗎？」
  
      「那我幫你修好它，讓你拿著它去對付別人吧？這樣可以嗎？拜託你啦，我實在見不得自己的作品有瑕疵了，或者……讓我修好它以後，你殺了我吧，只要能把東西修好就行，求求你了。」
  
      為了達成目標，男童急到不行，卻讓孟衍三人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足愣了好半晌，這才面面相覷，每個人的想法都一樣，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茲事體大。」黃百合小聲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邊說邊望向那男童，聲音不敢大，彷彿拒絕這件事，讓心裡充滿罪惡感。
  
      「妖邪姦詭，會用各種花樣誘騙你入陷阱，信不得。」葉潔琳說得斬釘截鐵，好像沒有一絲猶豫，其實心裡也七上八下，看著那孩子的眼睛，總覺得這想法或許是錯誤。
  
      孟衍的第一反應是堅決拒絕，但聽葉潔琳和黃百合都反對，自己反倒有了別樣想法，畢竟，在這個世上，真理都是握在少數人手上……
  
      自己並不是個純粹的武夫，有很大一部分的自己，是一名不太合格的匠師，雖然心態與技巧還不成熟，可自己知道一個頂尖的匠師，該是怎樣的，並對之充滿敬重。
  
      雪域幻境中，至尊魔王的分靈，那個心無旁鶩，只是一心一意揮槌鑄煉的男人，毫無疑問就是一名了不起的大匠師，他尊重自己的工作與作品，即使是死後，他也關注造器多過仇怨、權欲，這份異乎常人的堅持，或許從很小的時候，就可以看見端倪了。
  
      如果這個男孩，真因為年幼的關係，少掉了成年後的那些權力慾望，一心專注於本身的鑄煉造器上，那麼，這樣的人不屑於說謊與欺騙，眼中只有自己的作品，其他的一切都是褻瀆……
  
      『但也不排除，這傢伙陰險狡詐，是故意裝出孩童天真模樣，來哄騙我入局的，我掉以輕心，反而中計！ 』
  
      孟衍心下盤算，卻也不知道哪邊才是對的，難以做出決定，卻聽那男童忽然開口道：「對了，有件事可以說給你聽，是我前陣子接收到的，不曉得是它們中的哪一個，傳過來的訊息……我們之間，可以感應到相互的存在，有時候一些無意識的隨想，會不受控制地亂傳，想要聽不到都很難。 」
  
      「什麼消息？」
  
      孟衍仍存疑慮，但這男童的話若屬實，他所感應到的東西，應該就是來自殘魂的主體，至尊魔王的相關情報，這可是萬金不換的重要消息！
  
      「有一群龍，急著找千雪峰的一個小子，年紀……和你差不多，該不會真是你吧？」
  
      「像我這樣的帥哥，想要找我的肯定多，不用在意，繼續！」
  
      「是你的話就省事了，那群龍好像要找你談交易，它們對現在的處境很不滿，想要報仇算帳，可又說你手上有它們要的東西，關係很大。」
  
      「……只有這些？有沒有說是什麼東西？」
  
      「這個我沒有感應到，但你可以去找它們談啊。」
  
      「談？」
  
      孟衍的臉抽了一下，拒絕這種自投羅網的找死行為，男童露出詭異的笑容，「有安全顧慮嗎？放心，它們不會動你的，因為……你是它們的風雨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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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四章　淨地避難　武神技巧
  
      涅槃淨地，這一回的開啟已經兩年多，和過去的開啟紀錄相比，算不上特別久，但吞噬掉的人命卻不少。
  
      或許是因為沒有到正常的降臨時間，提前入世開啟，又或許因為什麼別的理由，所有試圖征伐淨地的人都感覺到，涅槃淨地這回與從前不同，傷亡折損率特別高，裡頭的各種自然災害，還有大大小小的神禽，來得特別猛烈，完全就是一副收割人命的架勢。
  
      過高的傷亡率，讓神魔禁地從險地變成絕地，不少不願冒險的門派，從中撤出，打算觀望。
  
      本來事情應可暫告一段落，但兩年前，暗日神荒的大征伐開始，屍怪大軍橫掃東土，青木葉家、默然皇廷兵敗如山倒，無數東土派門更如螻蟻，在屍怪鐵蹄下輕易家破人亡，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戰爭造就了反抗份子，當然也造就了逃亡潮，許多人無路可走之下，發現屍怪大軍雖然兇惡，卻始終不敢入侵神魔禁地，索性大著膽子，進入禁地內避難。
  
      這基本上就是跳入狼窩躲猛虎的作法，而且，誰是狼、誰是虎，恐怕還很難說，神魔禁地中的種種凶險，絕不比屍怪大軍安全到哪去，但在走投無路下，還是很多人選擇躲入神魔禁地，也不攻伐，就只是找個相對安全的所在住下。
  
      指望在這種環境下安穩度日，地主的態度非常重要，也就是打理各禁地的神魔傳承，對此，暫棲禁地內的人們並不抱指望，因為千雪峰一脈，在成為神魔禁地的同時，也宣告了閉關自守，不參與外界鬥爭。兩年來雖然背負了無數罵名，被當成人族的背叛者，卻全然不以為意。
  
      與越來越難聽的罵名成反比，千雪峰的實力一日強過一日，最後甚至有傳聞，千雪峰的帝皇，還多過青木葉家現存的聖王，完全成了一股俯瞰人間的力量。
  
      面對這股力量，棲身涅槃淨地的人們，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更不指望千雪峰會對他們伸予援手，然而，千雪峰卻破例地顧念香火之情，發出通告，在淨地中劃出一片山河，讓人們暫住棲身，只要在這片地盤內，諸般神禽便不會入侵。
  
      這無疑已是最大的善意，雖然要享用這份善意並不容易。空間有限，湧入逃難的人卻無窮，十萬、數十萬地湧來，到後來已經隱隱出現生存競爭的情況。但比起屍怪大軍掃過的慘狀，這邊已經是天堂了。
  
      為了安全起見，躲在這方山河之中的人們，不敢主動出去征伐。因為千雪峰曾表示過，庇護只是相對而言，神禽雖不會主動滋擾。但如果庇護地內的人們，主動征伐太過，惹火那些帝皇神禽，導致它們憤怒反擊，殺進庇護地內……那就先撩者賤，打死無怨。
  
      因此，庇護地內的人們，不外出攻擊，卻很關注禁地內的其他動向，這是他們當前唯一所能做的，而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淨地內都沒什麼變化，來避難的多，真正有膽子去攻伐闖蕩的，就少之又少。
  
      看似枯燥的情勢，在今天被打破，一陣尖嘯聲，從淨地入口處響起，震動附近的區塊，萬鳥受驚而飛騰，不曉得是被什麼東西給嚇到，剎時間，滿空都是各種飛鳥，倉皇驚叫。
  
      驚人的聲勢，在關注著淨地動靜的人們，被嚇得不輕，過往就算是帝皇征伐，諸般異象紛呈，仙音響徹，豪光沖天，卻也沒這麼大動靜，那些神禽被驚嚇而起，滿天亂飛，這是哪怕帝皇群殺進來，都不曾有過的景象。
  
      「難、難道是屍怪大軍？」
  
      「不好！暗日神荒殺進來了！」
  
      「居然連禁地也敢打？暗日神荒也……也太大膽了。」
  
      說話的人，連聲音都打顫起來，這裡已是最後的庇護地，如果連神魔禁地都不安全，普天之下，還能躲到哪去？
  
      況且，屍怪大軍殺入淨地，對戰神禽，勝負猶未可知，但這支大軍若兵鋒直向庇護地而來，神禽群肯定不會救援，姑且不論涅槃淨地的後續，自己這群人是死定了！
  
      悲觀氣氛滿溢著整個庇護地，像是末日降臨，但預期中的屍怪大軍並沒來到，反倒傳來了一個新消息。
  
      「太、太奇怪了，不是屍怪大軍，征伐者……只有一輛馬車。」
  
      「馬車？是什麼人在裡頭？」
  
      「看不出來，好像……不是很強，也沒什麼光，沒什麼特殊異象，判斷不出來人修為。」
  
      百萬人的驚愕中，馬車在涅槃淨地內的原野飛馳，無數禽鳥在周圍飛翔，其中更包括帝皇等級的神禽，卻都只是虎視眈眈地看著，身上散著殺氣，似乎隨時都會發動攻擊，卻又不知因為什麼顧忌，就是沒能打下去，好像底下是一塊沾不得也碰不得的燒紅烙鐵。
  
      「它們……真的都不敢攻來耶！」
  
      在馬車中，黃百合驚喜道：「師弟，你是怎麼做到的？你沒有放出任何氣息，也沒有操作威煞，它們……為什麼都閃得遠遠的？」
  
      孟衍沒回答，坐在馬車中的他，好像睡著了一樣，什麼都不說，卻在註意車裡其他人的反應。
  
      黃百合的修為未到，就算說了她也沒法理解；烈朝霞神情惘然，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掌握不到；葉潔琳則是全神專注地看過來，像是已經明白，想從這邊的動作中學習到技巧。
  
      打從進入涅槃淨地開始，自己就把這段時間所得的感悟，直接使用，在眾人所看不見的地方，一道規則之力所形成的神煉，從自己身上打出，直扣淨地的天空，不住撼擊著這方天地，令群鳥皆驚，生出本能地恐懼，紛紛走避，比什麼威煞更高明得多。
  
      包括帝皇級的神禽在內，它們感到恐懼，卻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麼，這讓它們更躊躇不前，只能在周圍盤旋飛翔，不敢動手。
  
      規則之力的操作，屬於武神後期的技巧，根本不是帝皇能夠領悟，但或許，如果能有別的天才也不照規矩來，自己就能輕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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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五章　似強似弱　勝仗理由
  
      「每次出去回來，你都會帶給人驚喜，這次的驚喜尤甚，雖然我料想你會長了本事回來，卻沒想到你會長進到這程度啊……」
  
      千雪峰後山的雪地，商秀娥與幾名長老，跟著孟衍走在雪地中，千劍叟、藍潔映等人，都是熟悉的老面孔，熟人相見，自有一番歡喜。
  
      但與上次回千雪峰的時候不同，這回千雪峰並沒有陷於危難，也不是那種人人衣衫襤褸，滿身血污的慘烈樣，相反的，經過兩年的休養生息，整日享用禁地中的各類天材地寶，充分感悟，此刻的千雪峰是人強馬壯，稱得上高手如雲。
  
      千劍叟、藍潔映都在數日前突破至天皇，正在穩固境界，他們的資質不算頂尖，氣血半衰，能夠有這樣的進境，靠的都是在神魔禁地修練，各項優勢被凸顯出來，而最能證明這一點的，就是同在場中的藍冰玫。
  
      在千雪三姝中，藍冰玫與黃百合的資質相若，雖然藍冰玫比較在乎力量，在修練上花了較多的精神，力量比黃百合稍高一線，但基本平手，沒起到根本性的差距，一直到上趟孟衍離開，兩女都只是雙雙登臨人皇。
  
      但此刻，經歷南疆連場血戰的黃百合，僅是地皇，留在千雪峰修練的藍冰玫，卻一躍而成天皇，超越各位長老，成了千雪峰的第二高手，看來就是比之葉潔琳，也相差無幾……
  
      近距離看去，藍冰玫臉上一片冷清，無喜無悲，藍色的中有若冰晶，踏出的每一步，讓地上積雪凍凝成冰，連散出的威煞都帶著奇寒。讓接觸到的人猛打哆嗦，看來簡直就是一尊冰雪女王……比琉璃鏡城中的那個小很多號就是。
  
      孟衍回答眾人的問話，與這位師姐的距離近在尺尺，也感受得到那寒意，如今天皇對自己已經沒什麼威脅性，再冷自己也不怕，但這師姐的小動作，就讓自己很怕。
  
      面無表情的她，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重捏自己。似在責怪什麼，而她重掐了還不算，每次動手的時候，那看似冷清的眼神，就變得如同秋水，充滿哀怨，讓孟衍差點嚇到咬了舌頭。
  
      兩年前，自己或許還滿喜歡看這種女人為己擔憂、難過，甚至爭風吃醋的畫面。證明自己的重要，但經歷過最近的事，自己已經不再需要從這裡尋找信心，反倒衷心希望她們都能開心幸福。
  
      幸好。藍冰玫除了有點小動作，其餘就沒再做什麼，現場其他的人可能察覺到，卻都視而不見。不讓孟衍更難堪，至少，商秀娥肯定就是這樣。
  
      「……師父。兩年不見，你給人的感覺……也是好特別啊，看來明明是個人，閉上眼睛……卻感覺像座山擺在那裡。」
  
      孟衍語帶玄機，參與過葉家神山之戰的人，就能聽得懂這超響亮的弦外之音，因為在大戰最後，現身出來的那四尊太皇，散發出來的氣勢就是巍峨如山岳，鎮壓全場。
  
      此刻商秀娥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就與那些太皇相差無幾，可在一些細微處又有所不同，那如山岳般的森嚴氣勢，像隔著一層濃霧，感覺不真切，彷彿隨時都會消逝在霧裡……這代表著什麼，孟衍一時不知，但可以肯定，自己師父如今不簡單了……
  
      「哈哈哈，我這點微末成就，哪能和師父你比呢？兩年不見，師父你的等級都刷到天上去了，唉，那個徒兒我是羨慕忌妒恨啊。」
  
      孟衍笑道：「聽說……咱們現今的帝皇，還多過葉家的聖王，真有這事？」
  
      「哈哈哈，怎麼可能？」商秀娥大笑道：「你這小子，外界的傳聞你也當真？外頭也有人傳葬骨嶺主人是你親戚，難道這種荒誕傳聞也能當真？」
  
      「哇！真有這種親戚，我還不發達了？怎會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當然不可能啊！」
  
      「是啊，當然是不可能！」
  
      商秀娥嘴邊綻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不可能只多過葉家的聖王。如果是一年前，或許真是這數，但加上了這一年的此消彼長，現在我派的帝皇，超過葉家、皇廷兩派的聖王總和，更超過東土萬派帝皇總和十倍！」
  
      東土最強的就是葉家、皇廷兩派，經過連場惡戰，菁英折損殆盡，現在的帝皇總和不知有沒有百名？其餘萬派加總，總不可能超過這數字，這話說來豪氣，其實意義卻不大。
  
      不過，千雪峰從當初的一個小門派，如今竟能誇下這樣的海口，足見壯志雄心，今非昔比！
  
      「……唔，這數字肯定有誤。」孟衍聳聳肩，「師父你說的萬派，把暗日神荒加進去了嗎？」
  
      直接吐槽，孟衍看似不怎麼給師父留面子，背後所牽扯的，卻是千雪峰的動向問題。
  
      在場的每個千雪峰成員，都曉得孟衍此次回來，必會提及千雪峰要否出兵參戰的最終決定，這也同樣是眾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偏偏……掌門人的想法，所有人都摸不透，唯一能看出的，就是她也在等著孟衍回來，然後才做決定。
  
      「徒弟，你覺得……千雪峰，強嗎？」
  
      「大部分人應該都會覺得強，但師父你大概也不同想法。」
  
      「不錯，我覺得千雪峰很弱小，比起神魔禁地什麼的，完全弱爆了，人家是神魔，我們是什麼？」商秀娥搖搖頭，「……什麼也不是。」
  
      「沒錯，對方是有神魔，但那又如何？神魔不能出禁地，這次的戰爭很明顯，武神級戰力不出，單只帝皇層級的戰鬥，以我們現有的力量… …」
  
      「所以，徒弟你把勝利的希望，放在你的敵人全部規矩守約定上？那如果你的敵人陰險狡詐，忽然打破了規矩，讓你的保障不成保障，那時……你打算怎麼和因為你誤判而覆亡的人交代？」
  
      雖然是帶著笑說話，可商秀娥的這句話出來，卻如山之重，孟衍曉得如果不給個交代，這一關絕對混不過去，便道：「那……師父覺得我怎麼做，才能讓你覺得安心？」
  
      「只安我之心不夠，你需要對千雪峰全體有個交代。」商秀娥道：「如果你想得到我們的幫助，你就要給出一個更……不，一定能打勝仗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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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六章　屍龍倒戈　淵源籌碼
  
      「師父啊……」孟衍歪了歪嘴，「你可知道外頭現在怎麼說我們的？都說我們是人族的叛徒、背叛者，辱沒了祖宗，話說得可難聽了。」
  
      這話是事實，但從孟衍口中說出，就充滿了挑撥的意味，他知道一定會有人吃這套，果然這話一說，千劍叟與烈長老就握緊了拳頭，眼中閃現悲憤之情，好像恨不得立刻衝上戰場，殺屍怪，表明心跡。
  
      不過，這一套在經歷無數風浪的掌門人眼裡，就是小兒科的把戲了。
  
      「……他們以前都喊我們**、**、失足工作者，現在倒是有點新意了，也無妨，本來**就是靠辱沒祖宗來混飯吃的。」
  
      商秀娥語氣平淡，油鹽不進，卻讓旁邊的人面露尷尬，想起了千雪峰的過去，沒人看得起，各派在背後總是臥穢語，說得難聽，當千雪峰有發展興旺的可能，又來多加掣肘……
  
      現在東土有難，光舉著人族大義的旗號，就指望這邊「不計前嫌」？鬼才知道若千雪峰在戰爭中傷亡慘重，戰後這些人會否來雪中送屎、落井下石？最會坑害人族的，從來都是人族……
  
      「不管那些人有什麼怨言，如果照這情況發展下去，他們很快就是一堆屍怪了，我們有必要去在意一堆屍怪的想法嗎？哈哈哈。」
  
      商秀娥的表態，雲淡風輕，似乎對什麼東西都不很在乎，就是一個和善的老婦人，看在孟衍眼中，自己師父還真是無隙可趁，如果不拿點實質東西出來，光想用些虛的口號或大義來敷衍，隨時會被她反打一記。
  
      「師父你的話裡透著殺氣啊，你這好像是在說。東土的人類就算死光，你也不會在乎，更不會管他們死活，對吧？」
  
      「老婆子我早就想好了，橫豎不管怎麼樣，咱們千雪峰都在這裡，外頭就算死光了，人族這物種還可以靠咱們傳下去，不會滅絕，剩下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商秀娥笑咪咪道：「人總是會死的。就算外頭沒鬧兵災，最終該死的也一樣會死，又不是咱們參戰了，他們就能永生，既然最終都會死，早死晚死或怎麼死，有差嗎？」
  
      「……師父你這想法，好像我新認識的某人，再照這方向演化下去。您就可以買具冰棺，一睡百萬年了。」
  
      揚揚眉，孟衍的回答似乎喪氣，其實心裡卻篤定下來。
  
      重回千雪峰之前。自己心裡沒有太多把握，因為兩年來千雪峰的行為，深藏若虛，自己猜測不到師父在做什麼打算？其他人又是怎樣的想法？
  
      考慮到自己的時運一向不怎麼樣。自己著實擔心，上千雪峰的時候，別說搬不到救兵。最壞的狀況，是那邊忽然喊一聲「圍起來」，五百帝皇刀斧手殺出，把自己團團包圍，然後……
  
      幸好，這樣的場面沒有發生，而且，從眾人的眼神看來，他們很多人還支持著自己，投來鼓勵的目光。
  
      千雪峰的領導階層，大多不是趨炎附勢之徒，否則也不會待到今天，早在千雪峰還弱小時就跑了，哪怕今天升格成了神魔傳承，他們也仍保有人性與正義感，因此……明明有力量，卻一直坐看自己的同類遭到屠戮，這感覺真心不是那麼好受……
  
      在千劍叟的眼中，自己看見了躍躍欲試，連在藍潔映眼裡，都看到了支持，這讓自己心下大定，知道眼前事只卡在商秀娥身上，她一點頭，千雪峰內的動員就不是問題。
  
      但這點卻不容易，甫一接觸，師父就明白拒絕，提出一個非常嚴肅的理由，在這一點上，自己並沒有什麼怨言，因為這個顧慮自己也有，能夠提出這問題來，證明商秀娥很清楚地認識情勢，沒有因為成為神魔傳承，就自以為是。
  
      武神級以上的戰力，不能參與人間的戰爭，這似乎是神魔禁地各方的共識，但人類並沒有資格去參與這些共識的形成，共識何時被打破，也不會有神魔事先說一聲，還更別說有矗天壁這種專門在共識內大玩小動作的。
  
      把戰勝的希望，放在敵我之間的共識上，期望對方不會反口，這是三歲小孩的行為，商秀娥可不會為了這種事，葬送自己門派的未來，想要她點頭，還需要提供更可靠的誘因。
  
      「……如果說，我有把握能贏呢？」
  
      孟衍道：「仗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去送死，我會試著多拉點人手過來，這樣就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在扛責任，除此之外，假使敵人那邊也有暗潮，就有可能裡應外合，平了這場妖禍。」
  
      商秀娥道：「話說得動聽，但你還有哪邊的人手可以找？又有誰會和你裡應外合？」
  
      「我就把話說開了吧。」孟衍踏了踏腳下的雪地，「那群屍龍的戰力可不一般，裡頭成員齊全，有帝皇也有武神，如果它們能倒過來……等若是一支神魔傳承的勢力。」
  
      「屍龍？」千劍叟撫了撫鬍鬚，驚道：「這些兇物和暗日神荒是一伙的吧？你有什麼辦法讓它們倒過來？」
  
      「情況有點複雜，它們與暗日神荒有淵源，但說不上從屬，本來算是同盟，後來暗日神荒得了矗天壁的支持，一些內幕也被揭發開來，它們明白了一些因果關係，非常憤怒，卻一時無可奈何。」
  
      孟衍道：「我意外得知，我手上有它們想要了很久的東西，如果把東西給它們，就有相當機會大家交易，讓它們倒向我們這邊。」
  
      「……屍龍啊？」商秀娥道：「確實是一個不容小覷的籌碼，如果得了這籌碼，便能抗衡屍怪大軍，但對方不是善男信女，就算大家交易，憑什麼就會倒戈呢？」
  
      「那當然還得看交易的技巧與籌碼，不過先天上，它們對我們沒有惡感，因為我們與它們有些淵源存在。」
  
      「哦？我們與龍族從沒有過往來，淵源兩字從何說起？」
  
      「當然不是白說的，我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孟衍道：「它們不是龍，至少在生前，它們就是這裡的主人。」
九四六章　屍龍倒戈　淵源籌碼
  
      「師父啊……」孟衍歪了歪嘴，「你可知道外頭現在怎麼說我們的？都說我們是人族的叛徒、背叛者，辱沒了祖宗，話說得可難聽了。」
  
      這話是事實，但從孟衍口中說出，就充滿了挑撥的意味，他知道一定會有人吃這套，果然這話一說，千劍叟與烈長老就握緊了拳頭，眼中閃現悲憤之情，好像恨不得立刻衝上戰場，殺屍怪，表明心跡。
  
      不過，這一套在經歷無數風浪的掌門人眼裡，就是小兒科的把戲了。
  
      「……他們以前都喊我們**、**、失足工作者，現在倒是有點新意了，也無妨，本來**就是靠辱沒祖宗來混飯吃的。」
  
      商秀娥語氣平淡，油鹽不進，卻讓旁邊的人面露尷尬，想起了千雪峰的過去，沒人看得起，各派在背後總是臥穢語，說得難聽，當千雪峰有發展興旺的可能，又來多加掣肘……
  
      現在東土有難，光舉著人族大義的旗號，就指望這邊「不計前嫌」？鬼才知道若千雪峰在戰爭中傷亡慘重，戰後這些人會否來雪中送屎、落井下石？最會坑害人族的，從來都是人族……
  
      「不管那些人有什麼怨言，如果照這情況發展下去，他們很快就是一堆屍怪了，我們有必要去在意一堆屍怪的想法嗎？哈哈哈。」
  
      商秀娥的表態，雲淡風輕，似乎對什麼東西都不很在乎，就是一個和善的老婦人，看在孟衍眼中，自己師父還真是無隙可趁，如果不拿點實質東西出來，光想用些虛的口號或大義來敷衍，隨時會被她反打一記。
  
      「師父你的話裡透著殺氣啊，你這好像是在說。東土的人類就算死光，你也不會在乎，更不會管他們死活，對吧？」
  
      「老婆子我早就想好了，橫豎不管怎麼樣，咱們千雪峰都在這裡，外頭就算死光了，人族這物種還可以靠咱們傳下去，不會滅絕，剩下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商秀娥笑咪咪道：「人總是會死的。就算外頭沒鬧兵災，最終該死的也一樣會死，又不是咱們參戰了，他們就能永生，既然最終都會死，早死晚死或怎麼死，有差嗎？」
  
      「……師父你這想法，好像我新認識的某人，再照這方向演化下去。您就可以買具冰棺，一睡百萬年了。」
  
      揚揚眉，孟衍的回答似乎喪氣，其實心裡卻篤定下來。
  
      重回千雪峰之前。自己心裡沒有太多把握，因為兩年來千雪峰的行為，深藏若虛，自己猜測不到師父在做什麼打算？其他人又是怎樣的想法？
  
      考慮到自己的時運一向不怎麼樣。自己著實擔心，上千雪峰的時候，別說搬不到救兵。最壞的狀況，是那邊忽然喊一聲「圍起來」，五百帝皇刀斧手殺出，把自己團團包圍，然後……
  
      幸好，這樣的場面沒有發生，而且，從眾人的眼神看來，他們很多人還支持著自己，投來鼓勵的目光。
  
      千雪峰的領導階層，大多不是趨炎附勢之徒，否則也不會待到今天，早在千雪峰還弱小時就跑了，哪怕今天升格成了神魔傳承，他們也仍保有人性與正義感，因此……明明有力量，卻一直坐看自己的同類遭到屠戮，這感覺真心不是那麼好受……
  
      在千劍叟的眼中，自己看見了躍躍欲試，連在藍潔映眼裡，都看到了支持，這讓自己心下大定，知道眼前事只卡在商秀娥身上，她一點頭，千雪峰內的動員就不是問題。
  
      但這點卻不容易，甫一接觸，師父就明白拒絕，提出一個非常嚴肅的理由，在這一點上，自己並沒有什麼怨言，因為這個顧慮自己也有，能夠提出這問題來，證明商秀娥很清楚地認識情勢，沒有因為成為神魔傳承，就自以為是。
  
      武神級以上的戰力，不能參與人間的戰爭，這似乎是神魔禁地各方的共識，但人類並沒有資格去參與這些共識的形成，共識何時被打破，也不會有神魔事先說一聲，還更別說有矗天壁這種專門在共識內大玩小動作的。
  
      把戰勝的希望，放在敵我之間的共識上，期望對方不會反口，這是三歲小孩的行為，商秀娥可不會為了這種事，葬送自己門派的未來，想要她點頭，還需要提供更可靠的誘因。
  
      「……如果說，我有把握能贏呢？」
  
      孟衍道：「仗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去送死，我會試著多拉點人手過來，這樣就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在扛責任，除此之外，假使敵人那邊也有暗潮，就有可能裡應外合，平了這場妖禍。」
  
      商秀娥道：「話說得動聽，但你還有哪邊的人手可以找？又有誰會和你裡應外合？」
  
      「我就把話說開了吧。」孟衍踏了踏腳下的雪地，「那群屍龍的戰力可不一般，裡頭成員齊全，有帝皇也有武神，如果它們能倒過來……等若是一支神魔傳承的勢力。」
  
      「屍龍？」千劍叟撫了撫鬍鬚，驚道：「這些兇物和暗日神荒是一伙的吧？你有什麼辦法讓它們倒過來？」
  
      「情況有點複雜，它們與暗日神荒有淵源，但說不上從屬，本來算是同盟，後來暗日神荒得了矗天壁的支持，一些內幕也被揭發開來，它們明白了一些因果關係，非常憤怒，卻一時無可奈何。」
  
      孟衍道：「我意外得知，我手上有它們想要了很久的東西，如果把東西給它們，就有相當機會大家交易，讓它們倒向我們這邊。」
  
      「……屍龍啊？」商秀娥道：「確實是一個不容小覷的籌碼，如果得了這籌碼，便能抗衡屍怪大軍，但對方不是善男信女，就算大家交易，憑什麼就會倒戈呢？」
  
      「那當然還得看交易的技巧與籌碼，不過先天上，它們對我們沒有惡感，因為我們與它們有些淵源存在。」
  
      「哦？我們與龍族從沒有過往來，淵源兩字從何說起？」
  
      「當然不是白說的，我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孟衍道：「它們不是龍，至少在生前，它們就是這裡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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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七章　搬石砸腳　殘屍化龍
  
      千雪峰沒什麼考古學家，聽到孟衍的宣告，除了商秀娥之外，眾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時間都沒想出來那是什麼意思，藍潔映思索片刻，道：「我以前在書裡看過，太古時期，人族未興，整個世界為龍所統治，到處都是巨龍，或許是這意思吧……」
  
      白長老愕然道：「這樣說也行？屍龍的真實身分，是太古龍族？」
  
      「當然不是！」
  
      孟衍一句否定，左手揮出，醉生夢火由內世界透發，經手而出，今時今日，以自己的修為，以幻術來施放立體投影，易如反掌，夢火所過之處，折射出一片景象，將眾人籠罩在其中。
  
      「天洗髮生前，我入結界，接觸到古千雪峰的遺跡，那時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隨著孟衍所演示，眾人都看得清楚，途中到處是激戰的痕跡，無數的刀劍痕、拳掌印，血跡從地上、岩石上，灑得到處都是，怵目驚心，可以想像那場戰鬥的慘烈。
  
      除了這些戰鬥的痕跡，地上還散落著許多東西，時間彷彿停頓在數千年前的那一刻，無數高手、強人殺上千雪峰，進行殊死戰鬥，他們的驚世力量、絕頂武技，都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唯獨這些刀劍痕、拳掌印中，還保留著一些訊息。
  
      之前聖王時代，所有人修為不到，看了也感覺不出什麼，現在這裡一堆帝皇，個個識貨，一見那些戰鬥痕跡，如遭雷擊，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彷彿看見數千年前的那些帝皇，施展各自的神功。拚死戰鬥。
  
      孟衍看幾名長老的眼神，很快就進入狀況，登時心下雪亮，他們肯定之前就在做這些感悟了。
  
      千雪峰眾人的修為，突飛猛進，這不可能只是各種天材地寶環境好，自然能量又充沛的關係，如果沒有優秀的功法導引，快速成長就無法有效進行。
  
      原本千雪峰的底蘊就不深，功法方面尤其缺少。舊有的功法基本殘缺，算不上一流，成為神魔禁地後，這方面的問題立刻被凸顯出來，因為祖凰頂多藉地方與資源給千雪峰使用，卻絕不可能連功法都給。
  
      比較可能的功法源頭，就是千雪古峰上遺留的那些戰痕，自己是這麼推測的，而從諸位長老的目光看來。這個推測應該沒錯。
  
      「這些……好清晰……」
  
      烈長老吃驚道：「天洗時，山上諸多戰痕受到衝擊，或是損毀，或是模糊。剩餘的都沒有這麼清晰，你是如何得來的？」
  
      其餘幾名長老，全都凝神細看，甚至試著往前多走一段路。找尋自己平時參悟之處，彷彿只要多看幾眼，就能解開苦思許久而不得的難題。
  
      「這些是我在進入結界時。隨手記錄的，當時天洗還沒發生，這些戰痕保留了最完整的樣子，算是無心收穫……」
  
      孟衍含糊其辭，不想談自己是用什麼技術記錄下這些影像的，只是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請看看，這裡完全保持著數千年的的光景，彷彿時間凍結，那是不是有什麼應該存在的東西，沒有看到？」
  
      「還真有！」
  
      千劍叟第一個回答，「老夫一早便覺得奇怪，從地上戰痕看來，原本結界之內，應該是還有許多殘兵散落，那些帝兵、武神戰器，就算內中神念已毀，光以材質論，也是難得珍品，為何下落不明了？」
  
      孟衍的表情僵在臉上，彷彿幹賊給事主當場拿住，非常尷尬，沒想到這些傢伙居然先註意到此事，真是搬石頭砸自己腳，糗到不行……
  
      當時一路撿走的那些殘兵碎料，不是被自己回爐重練，成了練手工具，就是修修補補後，交給浮萍居轉賣，消耗得七七八八，就是自己想拿也拿不出來，當下只能先轉開話題。
  
      「你們這些人，真是太物質了，誰在乎那種東西啊？我說的是別的，難道你們沒發現，還有別的東西不見了？應該要在這裡，卻不在這裡的東西，都沒人發現媽？」
  
      「……屍體不見了。」
  
      商秀娥淡淡說了一句，這同樣也是當初她與孟衍一起進入結界，目睹古戰場痕跡，所生出的強烈困惑，而這話立刻點醒了諸位長老。
  
      藍潔映皺眉道：「屍體不比戰痕、殘兵，有機物會腐爛，過了數千年之久，哪還保留得下來？雖然古千雪峰陷入時空縫隙，一切封凍在永恆的那一刻，但理論歸理論，或許有什麼異常變化，導致屍體腐化了？」
  
      「不錯！」孟衍點頭道：「當初我就是這麼想的，直到最近有個人告訴我，我才發現事情不是那樣……」
  
      前言後語串連一起，已經有人猜到孟衍要說的東西，登時猛抽一股涼氣，藍冰玫顫聲道：「難、難道屍龍……」
  
      「多說無益，自己看吧，這是我蒐集所有情報，重新整理之後，所建立出來的影像模塊。」孟衍道：「與事實可能有一點小差距，但基本八九不離十了，數千年前，在我們所踏的這個地方，事情應該就是這樣的……」
  
      手一揮，天上光影再動，整個天色變得陰沉如鉛，厚密的雲層中，不住閃著奇異的紫電，竄動無定，猶如千百紫蛇。
  
      地上，滿是死屍，有普通的戰死者，卻有更多肢體不全的殘屍，東一手，西一腳，粉身碎骨的慘狀，倒不是全因為戰得太激烈或敵人下手太狠，而是被爆炸捲入的結果。
  
      從地面的情況看起來，那場把古千雪峰整個轟入時空縫隙的大爆炸，已經發生過了，也因為發生了這檔子事，倒在地上的大片屍骸，才會這麼淒慘。
  
      地面上，千道光煉沖天而起，另一端末入天空，直探雲層深處，在那裡，一個龐然巨物若隱若現，被這千道光煉給鎖住，不能遠離，從輪廓看起來，就是當日天洗，飛走不見的那座龍窟。
  
      時間彷彿完全停頓，良久過去，周遭事物沒有一點變化，一切彷彿被徹底鎖住，遺忘在永恆的盡頭，直到……一聲打破寂靜的聲響，地面上的屍首，開始有了變化，有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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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八章　聖像牽綁　輪迴真佛
  
      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整個空間，影響著內部的事物，那些已經失去生命的亡骸，血肉蠕動起來，即使是碎落的殘塊，也開始一下一下彈動，並且表面生出許多泡沫，看來非常詭異。
  
      異化的血肉，從單純的人體組織，慢慢變成有鱗有甲的龍軀，龍爪、龍牙、龍尾……漸漸成形，奇特的變化，讓看到的人目瞪口呆。
  
      「這……這是什麼狀況？」
  
      藍冰玫驚愕道：「屍龍不是龍族死後屍化，而是由人轉成？那些屍龍原本都是……本派的前輩先人？」
  
      「也不全是，有些還是本派的敵人，畢竟戰場上，攻防兩方的屍體都倒在這裡，化龍的兩邊都有。」
  
      孟衍道：「再考慮到古千雪峰的人，和千雪峰祖師之間的關係……這些其實不能算你們的前輩先人，更最好別當成自己人。」
  
      藍冰玫道：「世上居然有這樣的邪術？以人化龍？」
  
      「到了神魔層次，有許多我們難以想像的技術，以人化龍，一點也不奇怪，但不是這一種，這種的也不是將人化龍，是將新死人屍化為屍龍，對活物反而沒有作用……」
  
      孟衍抬頭仰望，空中的巨大龍窟，整個發出紫色的邪芒，與釋放出的紫電相呼應，電光一下吞吐，地上的屍化就更進一步。
  
      「這個龍窟，曾經萬龍棲息，具有神能，不過隨著龍族凋零、遷徙，已經荒蕪許久，剩下少許遺龍在內，看守裡頭同族的亡骸。矗天壁之主覬覦這葬龍地。以無上神能，讓龍窟出現在矗天壁，欲奪資源。但遭遇裡頭的龍族抵抗。」
  
      孟衍道：「當時剩下的龍族已寥寥無幾，但它們仰仗龍窟的強大結界。據險而守，矗天壁之主也拿它們沒辦法，更破不開龍窟，最後惱火起來，在外對龍窟施下詛咒，結合龍窟的反噬，把一切靠近龍窟的人屍，化為屍龍。」
  
      幾名長老面面相覷。最後是千劍叟問道：「這麼做意義何在？對他有什麼好處？」
  
      「好處自然是有的，矗天壁之主看人類不順眼很久了，一直就希望把人類從大地上抹掉，只是礙於當初被坑了簽下的約定，他沒法親自出來掃人，所以時不時放點東西出來，讓人類沒法好好過日子……平常北方邊境的那些屍怪就是，還有現在頭頂的這東西。」
  
      孟衍指了指龍窟，道：「這東西不是矗天壁之物，和其他那些屍怪一樣。都是『經過』矗天壁，被加工後放出，不算違規。放出來以後，可以很合理地禍害人間，同時，那個屍化詛咒，是結合龍窟本身的反噬力量，也能消耗龍窟的封印能量，等能量消耗得七七八八，他就能重新入手龍窟，破去防御封印。一舉兩得。」
  
      「那……照你這麼說的話，龍窟與千雪峰一起被封在時空縫隙。這豈不是人族的大運？」
  
      藍潔映道：「這東西本來是用以禍害人間，要不是被千雪峰所得。就會在四方天地到處飄，所過之處，人骸化屍龍，人間成為浩劫地……天啊，古千雪峰的先人，還真是在無意間做了好事，阻止了一場浩劫。」
  
      眾人聞言，全都點頭，只有商秀娥冒出一句，「無意？這恐怕很難說，或許是無意，或許……不是。」
  
      「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孟衍也一頭霧水，不知道師父為何有此一句，卻見商秀娥將目光瞥向貫穿天空的光柱，「你覺得，古千雪峰的那些人，是用什麼鎖定住龍窟的？」
  
      這話別人聽不懂，因為沒人知道那些光柱是什麼東西，孟衍卻清楚，師父這話無疑是表示，她已知道觀音聖像之事。
  
      不過，從這句話琢磨下去，孟衍登時覺得，整件事不那麼簡單，觀音聖像當初從西域失落一事，本身就透著古怪，萬里迢迢被帶到東土來，還落在古千雪峰的手上，被一群不通佛法的人使用成功，定住了天上的龍窟，止住一場浩劫，這一切……透著太多的巧合。
  
      雖說無巧不成書，但過多的巧合，就可能是精巧的算計，先前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可能，但眼前這光景，卻點出了自己先前的盲點。
  
      古千雪峰的人，以觀音聖像貫通空間，鎖定住龍窟，牽綁在一起，這是自己過去的推測，現在看來，這個推測沒錯，問題只在於……
  
      『見鬼，千手齊動，千道法則化神練，鎖天縛地，鎮壓山河，這是聖像的極限運用，除了燭華這個天命之人，還不曉得有沒有人能做到……不，恐怕連燭華都做不到吧？ 』
  
      對於修為不到的人，這些光柱就只是帶有能量的光，唯有踏入規則運用境界的人，才知曉這幕景像有多恐怖。
  
      防護龍窟的結界陣，能抵抗矗天壁之主多時，內中自然蘊含規則，而觀音千手所演化出的神煉，一煉一法則，以神煉鎖龍窟，這幕景象的背後，是規則與規則的對撞，但規則不會自己發動，必是某人演法，或是暗留後手。
  
      問題是……這人是誰？一次演繹千條規則，這種事情武神也做不到！
  
      佛門的聖器，演化出的法則盡數佛門大道，能夠把聖像發揮到這種程度的，恐怕是禁地之主那級數，再加上精通佛門的法則……
  
      「……輪迴海的真佛？」
  
      孟衍隱約感覺，古千雪峰鎖龍窟一事，看似一個單純的研究意外，背後卻可能牽涉兩大禁地之主的暗自交鋒，輪迴海的真佛或許真對人類抱持善意，透過種種安排，巧妙利用觀音聖像，阻止了一場人間浩劫。
  
      如果不是這場不為人知的災殃，被扼殺於初生時，人間被這場浩劫一掃，不曉得成什麼模樣？矗天壁早已成功將人間變成死國，也就不用那麼麻煩，數千年後還要搞出屍怪大軍這種大陣仗了。
  
      「……還不錯，神魔禁地之主，也不是個個都對人類抱持惡感……雖然這聽起來有點詭異，但佛門好像都是講人身修佛……」
  
      孟衍摸著下巴，沉吟道：「輪迴海的真佛，從前也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