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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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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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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0:18:41 |只看該作者
第090章 第一次

    再升高一點。魏霸仰著脖子,看著越升越高的孔明燈——不,現在和諸葛丞相沒有半
毛錢關係了,這就是他魏參軍的發明——越升越高,在薄暮中散著發柔和的光渾,有如神
蹟。

    這個孔明燈是他花了兩天的時間準備的,用掉了多少匹帛,他也沒有計算過,反正數
量很驚人,所以這個燈足夠大,大得能讓房陵城裡的孟達注意到燈上那個紅色的漢字。

    孟達啊,這個燈一放,你可以安心了,老子卻危險了。不知道那個死馬會派多少人來
追殺我啊。不過沒關係,老子現在居高臨下,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比有利地形更讓魏霸開心的是將士們驚奇的目光。他們一個個仰著頭,看著原先一團
輕飄飄的絲囊在一盆火的作用上,慢慢的膨脹成一個無比碩大的球,接著又慢慢的升到天
空,變成一團光影。看著球上由紅色絲製縫製出來的漢字,再想到那個光球原本是如此巨
大的存在,他們都被震驚了。

    誰也沒有想到,魏霸會用這種方式向孟達和魏軍彰顯他的到來,這個匪夷所思的辦法
是如此的成功,不僅圓滿的達到了目的,而且成功的俘獲了一千將士的心。

    魏參軍,你真行,居然……居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張睎一邊咂嘴,一邊搖頭,雖然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魏霸矜持的笑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子望,你覺得城裡的孟達能看清那個
字嗎?

    張睎笑了:就算他看不到,他手下總有眼神好的人能看到。我覺得沒什麼問題,這個
絲囊……他搖了搖仰得太久,有些酸脹的脖子,頸骨發出咯咯的聲音。這個絲囊實在太大
了,我覺得比城頭的城樓還要大上幾分。我能看到城樓,他應該就能看到這個絲囊。

    我也覺得沒什麼問題。周羽附和道:馬上天就黑了,看得會很清楚,又是西北風,會
把絲囊吹向房陵方向,他們能看得更清楚。

    那就好。魏霸之前其實已經做過計算,估計在這麼遠的位置能讓孟達看清楚上面的字
。現在問兩句,不過是想趁機和這兩人說幾句話,拉近關係。雲揚,你安排人照看這個絲
囊,及時拽下來加油。只要風力不大,我們就讓這個信號燈亮一夜。

    一定一定,參軍你放心吧,我今天就是睡著都睜著眼睛,絕對不會讓這個信號燈有任
何差錯。周羽咧著大嘴樂了,看著天空的光球,像是看著漂亮的女子,片刻也舍不得挪開
眼睛。

    將士們是如此的震撼,以至於吃了晚飯之後,到了該休息的時間,還是有不少人不肯
睡,悄悄的鑽出帳篷,仰起脖子,透過或稀疏、或稠密的樹冠,打量著天空那個比月亮還
要亮上幾分的光團。

    圍在一起商量的魏霸等人互相看看,無語的搖了搖頭,周羽和張睎走過去,低聲喝令
著各自的手下立刻睡覺,否則就罰他們看一夜,那些好奇的士卒才不情不願的縮回帳篷。


    周張二人走了一圈,回到魏霸的面前,張睎聳了聳肩——在信號燈升上天空半個時辰
後,他就學會了這個動作,現在做起來非常自然,彷彿他很早就有這個習慣似的——苦笑
道:參軍,這些豎子沒見過世面,第一次看到這麼稀奇的物事,好奇得很。

    好奇沒問題,可是不能影響休息。魏霸說道:我們急行軍兩天一夜至些,明天,也許
半夜就會有惡戰,不抓緊時間休息,到時候哪有體力作戰。

    參軍言之有理,我們已經勒令他們去睡了。張睎道。

    那好,我們來商量一下接下來的戰事。魏霸拿出一張剛剛畫好的形勢圖,攤在地上。
唐千羽舉著火把站在他身邊,把地圖照亮。張睎和周羽看著魏霸在火把下發亮的眼睛,也
自然的嚴肅起來,坐在馬紮上,俯身去看地圖,傾聽魏霸的安排。

    根據敦武等人的偵察,這個山頭基本成東西走向,在他們的身後,就是一條狹長的山
谷,是他們來時走的路。在他們的面前,有一個坡度達到四十度左右的山坡。下了這個坡
,再往前走四五百步,就是魏軍的大營。魏軍如果要攻打他們,最快的辦法就是爬這個坡
。不過這個坡可不好爬,付出的傷亡必然很慘重。

    山頭的南邊是一個隆起的小斷崖,直上直下,沒有特殊的工具很難爬上來。山頭的北
邊有一個更高的山頭,像一隻鋒利的矛頭,直刺天空。那個山頭也很難行軍,只要派幾個
人監視就可以確保安全。

    也就說是,只要守住了眼下他們所在的山頭,司馬懿就算是把三萬大軍全部調過來攻
擊,短時間之內也無法奈何魏霸。守住這個山頭唯一的侷限就是糧食,他們是急行軍,只
帶了十天的乾糧。如果算上回程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那他最多只能在這裡守七天。超過
七天,他就必須撤退。

    魏霸不知道七天時間夠不夠。他原本的計畫是希望魏風能在七天之內攻破木蘭塞,和
諸葛喬合兵一處,趕到房陵,這樣一來,趙廣就可以順著沔水把軍糧運到房陵附近,或者
經由上庸,翻越竹山,把糧草送到他的手中。

    這些都是計畫,雖然是有可能實現的計畫,但計畫永遠是計畫,能不能最後實現,還
要看執行計畫的人。現在魏霸最掛念的就是大哥魏風,他帶著四千人趕往木蘭塞,能不能
迅速拿下木蘭塞,實在是個很值得商榷的問題。畢竟木蘭塞有三千魏軍把守,如果強攻,
基本上沒什麼勝利的可能。而這又是大哥第一次出征,他如果犯了倔脾氣,非要拿下木蘭
塞才肯罷休,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一想到魏風對陳祥愛理不理的樣子,魏霸的心裡就有些不安。魏風不像他,在魏風的
心裡,部曲就是部曲,和請來的謀士是有區別的,而且是不可踰越的區別。

    魏霸越想越後悔,千頭萬緒,各種可怕的結果都湧了出來。哪怕是明知道那種可能
xing並不大,在他的反覆考慮下,也開始發酵起來。在安陽做計畫的時候,他遠遠沒有體
會到這種恐懼,如今置身於戰場之上,雖然還沒有開戰,那種戰前的氣氛就讓他非常敏感
起來。

    參軍?敦武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看到魏霸長時間盯著地圖不說話,臉色有些蒼白
,而週日羽和張睎的眼神都有些怪異,立刻意識到了魏霸此刻的心情,他不動聲色的叫了
一聲:四周都安排好了,魏軍只要有任何舉動,我們都會在第一時間接到警報。

    魏霸一驚,回過神來,有些慌亂的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這個……你們還有什
麼補充的?

    張睎咳嗽了一聲,指著地圖,說了幾個要注意的地方。周羽沒說什麼,只是跟著點頭
。方案很快定了下來,由張睎守前陣,周羽守右側偏後的陣地,魏霸在中軍策應。

    商定之後,張睎和周羽起身告辭。周羽邁著大步走了,張睎卻磨蹭了一下,等周羽走
得遠了,他才說道:參軍,你是第一次上陣嗎?

    魏霸有些尷尬的點點頭。敦武眼神一緊,臉沉了下來。

    張睎笑笑:兩年前,我第一次跟著從兄上陣,敵人是一些叛羌。去之前,我雄心萬丈
,覺得自己一定能斬將奪旗,立個大功。最後你猜怎麼著?

    魏霸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那麼窘迫,感激的看了張睎一眼:不管怎麼說,既然你能
現在站在這裡說話,還做了都尉,那麼你的表現就不會太差。

    張睎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片刻,這才用手捂著嘴,掩了大半個臉
說道:說起來慚愧,戰鼓一響,我就只知道跟著從兄跑,他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全然忘
了敵人在哪裡。等廝殺開始,我去拔刀,這才發現只帶了刀鞘。

    他頓了頓,搖搖頭,彷彿還為當年的事覺得羞愧:大戰之後,我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
面對面的和羌人搏殺過,我只知道兩條腿已經跑得沒了知覺,手一直在打顫。哈哈哈……


    張睎說完,仰面大笑了兩聲,看著魏霸,鼓勵的說道:參軍,我相信你的第一次作戰
經歷一定會比我強。就算是現在,如果站在你這個位置,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把話說清
楚。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行的。

    魏霸站了起身,躬身一揖:多謝!

    張睎拱手還禮,看了魏霸一眼,轉身走了。

    魏霸慢慢的直起了腰,目光穿過樹梢,看向遠處的房陵城和亮起了無數燈火的魏軍大
營,握緊拳頭,暗暗的說道:魏霸,你一定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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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0:19:58 |只看該作者
第091章 以靜制動

    魏軍大營,中軍帳。

    司馬懿坐在案後,不緊不慢的翻看著手中的公文。他的長子司馬師扶著劍,站在一旁
,一聲不吭,眼角卻不住的抽動著,不時的瞟一眼司馬懿。

    他為剛剛看到的那一幕感到擔心。自從那個漢字離奇的出現在夜空中,他清晰的感到
了大營中瀰漫的怪異氣氛,無數的將士仰著脖子,看著那個字,眼中全是驚恐。而房陵城
頭卻響起一陣歡呼聲,如狂風,似巨浪,讓大營裡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連日來已經漸顯
頹勢的士氣更是一落千丈。

    溫縣司馬氏家傳儒學,對這些神鬼怪異之事不是太相信,可是他不相信,不代表別人
不相信。大軍長驅直入一千多里,要的就是一鼓作氣,現在攻城十多日,正當要見功的時
候,蜀漢的軍隊來援,對他們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再一次把希望的目光投向父親。他也猜得出父親此刻的沮喪,但是他更希望父親能
夠站出來,說幾句什麼,哪怕這些話未必有用。

    子元,有話要說?司馬懿輕輕的合上公文,脖子輕輕的扭了扭,抬起手捏著眉頭,淡
淡的問道。

    是的,父親,營裡現在有些慌亂,父親是不是……

    司馬懿打斷了司馬師的話:慌什麼,就因為那什麼援軍?

    司馬師重重的點點頭:是的,不少人說,蜀軍到了,我們腹背受敵,前有堅城,後有
強敵,不宜久戰,應該……

    應該立刻收縮兵力,安營紮寨,作長久計?

    司馬師不說話了。既然父親已經全都知道了,那再說就沒有意義了。

    鼠目寸光之輩,何足道哉。司馬懿放下手,偏著頭,打量著司馬師:子元,你自己的
看法呢?

    司馬師想了想:父親,這些人翻越竹山而來,想必是一支奇兵,人數不會太多。我們
完全可以擊退他們。

    既然人數不會太多,那又何必費心?司馬懿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帳裡緩緩踱著步。他
們千里迢迢來援,卻只在山頭上放出消息,而不是突襲我軍。他們的用意就很明白,不過
是想給孟達壯壯膽罷了,自己卻不可能主動攻擊我軍。所以我們的敵人,還是城裡的孟達
,而不是那些不敢露面的宵小之輩。

    可是他們在那裡,孟達會以為有援軍來,對我們的士氣不利。

    孟達已經是釜底游魚,只剩最後一口氣。司馬懿揮揮衣袖,不屑一顧:看到援軍來,
他的士氣也許會稍微振奮一下,不過這和人死之前的迴光返照沒有太大的區別。我軍長途
奔襲而來,糧草不濟,只能速戰速決,多拖一天,就會多一天的危險。這時候分兵去攻擊
那些人,除了浪費時間和精力,沒有任何意義,我們應該集結全部力量,把孟達徹底消
滅。

    他仰起頭,目光穿過帳門,看向遠處的房陵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我唯一擔心的是
這些人一來,城裡那些已經心動的人又會變卦,猶豫不決,不肯對孟達下手。要強行攻城
,對我軍很不利啊。他們……來得真不是時候啊,沒想到諸葛亮手下居然還有這樣的將領
。子元,你覺得會是誰?

    司馬師搖搖頭:我猜不出來。據我所知,蜀軍中有膽量,又熟悉漢中地形的大將不過
就那麼幾個,可是以他們的身份和地位,應該不會作諸葛喬的屬下。而那些甘心奉諸葛喬
為主將的,好像又沒有什麼有真才實幹的。

    是的,這才是我最擔心的事。司馬懿慢慢的收回目光:天下三分,已成定局。我估計
沒有二十年時間,天下很難恢復一統,決定將來勝負的不僅僅是國力,更是人才。不僅僅
是現在的人才,更要看將來的人才。蜀漢出一個人才,對我們大魏的威脅就大一分啊。

    司馬師沉默不語。

    房陵城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孟達看到了那個奇蹟般的光球,他興奮莫名,立刻下
令通報全城,援軍來了。為了增強說服力,他還信誓旦旦的說,這是他和諸葛丞相約好的
,來援的是一支主力,最擅長山地作戰,領兵的就是漢中最有名的將領魏延魏文長。

    這個本來只是孟達胡謅的,沒想到很快他就發現高空的那個光團轉了個方向,居然露
出一個魏字來,讓孟達嚇了一跳的時候,也是暗自慶幸不已。他雖然不相信魏延會真的來
救他,但是他希望手下的那些將士能相信這個說法。畢竟魏延是蜀漢軍中少有的重將,他
如果親自來救援,那絕對是主力。

    儘管孟達根本不希望這成為現實,但是此時此刻,他首先要安定人心,保證房陵不被
司馬懿攻破,所有的考慮才有實際意義。

    孟達沒有任何遲疑,立刻召集眾將,一本正經的將魏延來援的好消息告訴他們,要求
他們加緊時間,重整防線。他興奮的說道:司馬懿不識兵機,輕軍深入,現在惡戰多日,
不能奈何。糧草將近,援軍又至,他還能攻克我房陵嗎?

    他昂首闊步,興致昂揚,不久前的頹喪一掃而空。他用力的揮了揮手:我敢斷言,用
不了三五日,司馬懿必然狼狽而退。諸位不僅要抓緊時間加固城防,還要準備好反擊的力
量。司馬懿來勢洶洶,壓著我們打了這麼久,我們豈不能回獲一二?

    大將李輔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將軍說得對。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要給司馬懿點利
害看看,讓他知道我們東州兵不是吃素的,更要讓諸葛亮和陸遜看看,免得他小看了我們
,以後對新城生什麼歹心。

    孟達微笑點頭,對李輔的體貼十分滿意。他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道:子匡說得有理,
我們不能依賴援軍,要拿出我們自己的看家本領。要不然新城郡就成了一塊肥肉,不知道
有多少人要盯著我們流口水。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又道:當然了,此時此刻,讓他們出點力,也好讓我們喘口氣
,要不然,打跑了司馬懿這頭惡狗,我們哪裡還有力氣對付那兩頭餓狼。你們說是不是?


    眾將大笑。他們都是跟隨孟達多年的舊部,跟著他投降劉備,跟著他投降曹丕,現在
又要跟著他背叛曹魏。他們早就不知道該把誰當成真正的主人,他們的眼裡只有孟達,孟
達敢在這裡說這麼猖狂的話,自然也是深信他們不會出賣自己,加以收買人心,以後好憑
著這股力量獨霸一方。

    李輔眼神閃了閃,舉起手臂,大聲高呼:將軍英明,誓死追隨將軍。

    眾將紛紛站起,七嘴八舌的喊著口號。

    孟達大笑。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大早,司馬懿只派了三千人在後陣監視山頭,再次發動了對房陵的猛攻。魏
軍冒著城頭傾洩下的箭雨,越過築水,攻到城下,經過一番苦戰,徹底毀掉了孟達在城外
設置的木柵,殺到城下,蟻附登城。

    司馬懿來得太急,沒有帶大型的攻城器械,為了搶時間,這些天又連續不斷的攻城,
根本沒有時間打造攻城器械。僅憑著簡陋的雲梯蟻附登城,付出的傷亡非常驚人,造成的
效果也非常可喜,經過十幾天的連續攻擊,房陵城外的防守設施基本已經失去了作用,城
裡的人也是人心惶惶。

    司馬懿並沒有一味的強攻,他不惜代價的猛攻,正和他一路狂奔到房陵城下一樣,既
有戰術突然的實際目的,更多的是一種心理戰術。他要用出人意料的舉動,連續不斷的攻
擊讓孟達和他的部下反應不過來,進而產生動搖。

    只有他們的心理動搖了,他就有機會趁虛而入。不久之前,城裡已經有人出來和他聯
繫,有請降的意思。他為了佔據談判的上風,這才沒有及時的答應,原本想著熬兩天,會
更好談一點。可萬萬沒想到,蜀漢的援軍居然到了。

    雖然只是一小撮不敢露面的部隊,卻給雙方的心理造成了非常大的影響,特別是昨天
在夜空裡飄了一夜的漢字,讓人開始想起所謂的天意。

    更讓司馬懿擔心的是,原本急著要投降的人現在沒消息了,而房陵城頭的反擊卻更加
頑強,魏軍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卻沒能取得預期的戰果。

    司馬懿看著喊殺聲震天的戰場,沉思良久,下令停止攻擊。

    休息一個時辰,準備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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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0:21:15 |只看該作者
第092章 引狼入室

    魏霸扶著一根粗糙的樹桿,看著遠處火光衝天的房陵城內外,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司馬懿根本沒有派人來攻打,他只是肆無忌憚,甚至是更加猛烈的攻打房陵。他明明
白白的表示了對所謂援軍的鄙視。白天攻打了一天,傍晚的時候收兵回營,魏霸以為今天
這一天算是熬過去了,沒想到短短的一個時辰之後,戰鼓聲再次響起,魏軍再一次發動了
進攻。

    司馬懿想幹什麼?魏霸想到了很多,雖然不肯定司馬懿是不是如他猜想的那樣,但是
司馬懿沒把援軍放在眼裡,而是想一鼓作氣的打下房陵,這是很明顯的。這與援軍的到來
無關,他本來就是奇襲,奇襲講究的就是速戰速決,拖的時間長了,他自己的糧草壓力會
迫使他無功而返。

    魏霸知道,在這樣不計代價的攻擊下,房陵的壓力很大,孟達很可能已經在喊救命了
,作為援軍,這時候應該主動出擊,以減輕城裡的壓力,給他們信心。

    可是魏霸同樣知道,自己這一千多人守住這個山頭還可以,要想主動攻擊有上萬人的
大營,哪怕對方正在攻城,那也是一個很冒險的想法。聽起來很熱血,實際上很白痴。這麼
做的唯一結果就是白白送掉一千多人的性命,卻不能給實際戰局帶來任何影響。

    一旦他這千餘人被司馬懿打敗,甚至人頭被司馬懿砍下,拿到城下,城上的守軍很可
能立刻崩潰,實際上幫了司馬懿一個忙。

    魏霸不做這樣的傻事。他寧可看著孟達被司馬懿幹掉,他也不會這麼做。

    實際上,孟達死不死,房陵會不會被司馬懿攻克,本來就不是主要問題。他這麼辛苦
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來救孟達,而是有自己的目標——向諸葛亮展示自己的能力,並且適
度的試探諸葛亮的底線,看看他在多大程度上能接受部下的自行其事,為將來兵出子午谷
做風險評估。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孟達的死活與我有什麼關係?

    為了救孟達激怒諸葛亮是不明智的,而為了救孟達賠上自己的性命,那就不是明智
不明智的問題,而是十足的蠢蛋,百分之二百的傻逼。

    如今魏霸現在還不明白諸葛亮對孟達的態度,那他就算是白活了兩次。孟達反覆無常
,比起當年的呂布還要不靠譜,比呂布更要命的是,他還和蜀漢內部的東州殘餘勢力有著
千絲萬縷的聯繫,一旦他回到蜀漢,東州系重新崛起,諸葛亮代表的荊襄系必然要受到牽
制。作為荊襄系的一員,魏霸不願意看到這一幕出現。更重要的是,如果孟達成了自己人
,那魏家在漢中的地位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這個結果是魏霸更不願意看到的。

    從諸葛亮的角度來說,來支援孟達的目的,不是要救出孟達,而是要孟達能支撐下去
,牽制住司馬懿半年甚至更多的時間,好讓他有足夠的時間經略隴右。從魏霸的角度來說
,翻山越嶺來支援孟達的目的,只是為了實現個人的野心。

    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選擇衝下山去,做飛蛾撲火式的攻擊?

    參軍,再這麼等下去,我怕城裡會支撐不住。張睎蹲在另一根粗大的樹枝上,輕聲提
醒道。

    我知道,可是我們這麼衝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魏霸看著遠處的魏軍大營,幽幽的
說道:子望,你注意到沒有,面對我們的那一片大營一直沒有動,按規模算,應該在兩到
三千人左右。只要我們衝下去,就會面對兩到三倍的敵人,再想回來,那可就沒那麼容易
了。

    張睎吸了吸鼻子。夜風很涼,站在這高處雖然看得遠,可是吹得渾身冰冷,實在不好
受。他從懷裡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鼻子,又收了回去,囔著鼻子說道:可是我們如果坐
視不理,那用不了多久,城裡的人就會絕望。

    是的,要給他們一點希望才行。魏霸又看了一眼山下的戰場,順著樹幹滑了下來。周
羽一直在下面仰著頭等著,看到魏霸他們下來,急吼吼的問道:如何,打得激烈不?

    魏霸點了點頭,快步走回自己的帳篷,攤開了地圖。目光在地圖上來回逡巡著,想要
找出一個可以攻擊的薄弱點。他的目光慢慢的又轉向了木蘭塞,想了很久,又搖了搖頭。
木蘭塞離這裡有四百多里,遠水解不了近渴。何況大哥魏風已經帶著四千多人去了,有沒
有他這一千多人沒什麼大影響。就算攻下了木蘭塞,要趕到這裡也要三四天時間,能不能
來得及,也是個疑問。

    魏霸用手指在木蘭塞的位置戳了戳,遺憾的嘆息了一聲。

    少主,你是想找其他的援兵嗎?敦武輕聲問道。

    嗯,僅憑我們這一千人,虛張聲勢還行,真要發動攻擊,基本沒什麼用。我在想,如
果能多幾千人,也許可以試一試了。

    敦武遲疑了片刻:那吳軍行不行?

    吳軍?魏霸有些詫異:孟達還和吳人有聯繫?

    敦武意外的看著他:少主不知道?

    魏霸黑著臉:我怎麼知道這些,你也沒說過啊。

    敦武撓了撓頭,沒有再分辯。房陵這個位置是個很關鍵的位置,向東可以進入南陽,
向西進入漢中,向南則可以進入秭歸。他投降曹魏後,房陵就成了三國之間的聯絡點,曹
魏降我的,我降曹魏的,甚至雙方的使者來往,都要經由房陵。關侯戰敗之後,秭歸和巫
縣就被吳人劃為固陵郡,吳將潘璋為固陵太守,就駐在秭歸。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孟達和
吳人也有來往,這次叛魏,他很可能會和吳人取得聯繫,請求援兵。

    魏霸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事情遠比他猜想的還要嚴重。孟達居然腳踩兩條船,他根本
不是想投降蜀漢,或者說,他根本一點這個意思也沒有,他就是想獨霸東三郡,游離於三
國之間,佔山為王啊。怪不得諸葛亮沒有救他的誠意,這種養不熟的貨,早死早超生啊。


    那……吳軍會從哪裡來援?

    安橋塞。敦武在房陵南不遠處點了點。

    魏霸頓時眼前一亮:離這兒有多遠?

    不到百里。

    你認識路嗎?

    敦武不解的看了魏霸一眼,笑了起來:當然認識。我以前多次從這條路進入秭歸,打
探吳人消息。

    魏霸也笑了,一拍手掌:把張睎和周羽叫來,我有辦法了。

    敦武見魏霸高興,他也高興,轉身出去。時間不長,周羽和張睎興沖沖的來了,一進
帳,就急不可耐的問道:參軍,有辦法了?

    嗯,我想到了一個辦法。魏霸示意他們坐下,指著安橋塞的位置說:我們的力量不夠
,可是有一支力量,很可能就在不遠處。

    吳軍?張睎瞟了一眼,驚聲叫了起來。

    不錯。如果我猜得不錯,吳軍很可能也在來援的路上。安橋塞是阻擋他們的最好地點
。不過司馬懿不可能注意不到這一點,他一定也會派人去把守,正如木蘭塞一樣,吳軍很
難從正面突破。如果我們從背後襲擊安橋塞,把吳軍引進來,那就有足夠的力量對司馬懿
產生威脅了。

    好計!周羽讚了一聲。

    張睎卻沉默了片刻:參軍,把吳軍引入房陵,可是引狼入室啊。

    魏霸笑了起來。他並不擔心這個,孟達既然想腳踏兩條船,那房陵肯定不可能成為蜀
漢的一部分,以現在的形勢,如果不引吳軍入新城,那新城必然還會被司馬懿奪去。與其
如此,不如引吳軍進來,把水攪得更渾一點。

    水攪渾了,才可能混水摸魚。而且以千餘人襲擊安橋塞,總比下山攻擊司馬懿的大營
來得安全。

    當然,這些內幕不能對張睎他們說,只要他們執行命令就行了。保持神秘感,也是做
官的一個技巧。

    見魏霸堅持,張睎不再反對。魏霸隨即下令,留幾個人在這裡照看信號燈,自己帶著
人悄悄的離開了山頭,連夜奔向安橋塞。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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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請將不如激將

    夜間行軍,而且是走山路,不管對於誰來說,都是一個難度極高的活。即使是對於走
慣了山路的蜀軍來說,這也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好在有熟悉地形的敦武等人引路,一路上
倒也沒出什麼大的意外,第二天中午,他們趕到了安橋塞的後方。

    安橋塞位於荊山西麓,竹山東麓,是兩條山脈之間的一個河谷,粉水從其間流過,安
橋塞就建在粉水之上最狹窄的地方,正好卡住河谷。

    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往下一看,魏霸就樂了。安橋塞外大約五百步左右的河谷中,有一
座軍營,雖看不清大纛上的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吳軍。不過他們被安橋塞死死攔
住,無法前進。

    安橋塞是漢中人修的,防的就是南面來的敵人,所以主要的防守設施都在南面,而北
面的設施就相對簡陋得多。在山中修要塞不容易,能省一點就省一點,誰也不會花精力
去修用不上的城牆,除非你有異心。

    古代官場有當官不修衙的說法,同樣,在駐守邊塞的將領中,修繕城池也有著不成文
的規定,如果不該修城的地方修了城,或者擅自增大增高城池,都是一個很容易犯忌的事


    換句話說,吳軍從南向北攻,那是非常難,可是魏霸要想從北往南攻,就要相對容易
得多。更讓他開心的事,安橋塞一片安靜,顯然守將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背後出現了意
想不到的敵人。

    唐千羽,你帶我的手書,到吳軍大營去一趟,告訴他們,準備入塞。

    唐千羽接過手令,匆匆的走了。他像一隻猿猴,輕鬆自如的在山間穿梭,登山越嶺,
如履平地,充分展現了魏家武卒的強悍實力。

    周都尉,你準備首攻,不強求成功,但是一定要全力以赴。魏霸叫住周羽和張睎,開
始安排任務:張都尉,你作第二波攻擊。注意敵方露出的薄弱環節,不要等我的命令,一
看到機會就撲上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安橋塞。

    喏!周羽和張睎轟然應喏,帶著自己的部下到河谷間埋伏去了。

    王徽,你帶著一百武卒,從山崖上下去,直接落到對方的城頭,不求傷敵,只求打開
塞門,放吳軍入塞。

    喏。王徽應了一聲,帶著一百魏卒向安橋塞上方的山崖爬過去。這段山崖非常陡峭,
一般人根本無法行走,可是對於魏家武卒來說,這卻不是什麼克服不了的難題。

    一切安排妥當。魏霸帶著敦武等人,潛伏到安橋塞附近,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山下的安
橋塞。

    安橋塞一片安祥,如果不是塞外的地面上還有些沒有收拾的擂石滾木,以及不遠處隱
隱若現的吳軍軍營,誰也不會想到這裡曾經有一場惡戰。

    潘璋一手拿著一隻羊腿猛啃,一手端著一隻華麗的琉璃杯,杯中的美酒在燈光下蕩漾
,折射出柔和的光。他吃得很兇猛,彷彿吃的不是羊腿,而是敵人。

    潘璋很鬱悶,他率五千大軍來援,卻被擋在安橋塞前進不得。這倒也罷了,他根本看
不起孟達那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也沒真心想救他。他鬱悶的陸遜不相信他,居然派了一個
叫陸嵐的書生來做他的監軍。聽聽這名字,就知道他是靠陸遜的裙帶關係才入仕的。

    攻城不下,再加上身邊有不入眼的人,潘璋雙重的不舒服。他在試探的攻擊了安橋塞
之後,就知道魏軍在安橋塞有防備,以他的兵力無法攻克。這一點並不意外,他領兵多年
,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可是這些道理經過陸嵐一提醒,他就無法接受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老子不懂,還要你來提醒?

    潘璋現在有些進退兩難。他既想攻破安橋塞,打那個書生一個耳光,又擔心損傷太大
,最後攻不下安橋塞,反而更加丟臉。

    父親。潘平一身錦袍,快步走了進來。他大約三十多歲,臉上塗了很厚的粉,唇上抹
了朱,看起來唇紅齒白,人品風流。

    什麼事?潘璋心情不好,看到兒子也沒什麼好脾氣。他看到潘平手裡有一封書信,眉
頭便皺了起來:又是誰的信?

    蜀漢魏參軍的信。

    蜀漢?魏參軍?潘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魏延?

    不是,是魏延的兒子魏霸,他現在就在安橋塞的後面。

    是嗎?潘璋跳了起來,將羊腿扔進盤子裡,油乎乎的手在錦袍上揩了兩下,伸手接過
信。魏霸的信寫得很簡單,大意是說,我蜀漢的援軍已經攻破木蘭塞,正在趕往房陵的路
上。聞說潘將軍還被阻安橋塞外,特來支援。請潘將軍作好出發的準備,於塞門立陣,我
將為將軍打開塞門。

    真的假的?蜀軍已經到房陵了?潘璋將信將疑。

    父親,使者就在帳外,要不你見一見?

    快讓他進來。潘璋欣喜若狂,大聲吼道。

    唐千羽走了進來,抱拳施禮:大漢丞相府參軍親衛唐千羽,拜見潘府君。

    潘璋從案後走了出來,打量著身材高大,一表人材,威風凜凜的唐千羽,不由得平添
幾分歡喜。他晃了晃手裡的信:你們的大軍已經到了房陵了?

    還沒有,但是已經攻破了木蘭塞,正在趕往房陵。唐千羽不緊不慢的說道:因為司馬
懿來得太急,房陵準備不足,岌岌可危。我家參軍擔心孟達不是司馬懿對手,這才想請潘
府君與諸葛都尉合力,擊退司馬懿,救援孟達。

    諸葛都尉?

    是的,是丞相之子諸葛喬領軍,我家參軍就是奉命輔佐參軍征戰的。

    原來是諸葛喬那小子啊。潘璋有些不以為然,心情冷了幾分:就憑他那點本事,能攻
破木蘭塞,你們不會是想騙我吧?你們來了多少人?

    豈敢。唐千羽從容不迫的說道:我軍只有萬人,正如府君所料,原本是很難正面突破
木蘭塞的。不過我家參軍獻計,繞道上庸,從背後襲擊木蘭塞,一鼓而下。他頓了頓,臉
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隨即又收了起來:正如此刻,只等潘府君列陣塞外,做出進軍的準
備,我軍就可以幫潘府君打開塞門。

    潘璋眯了眯眼睛。剛才唐千羽臉上的笑容雖然短暫,卻被他看得清清楚楚。這讓他感
覺到了一股無法忍受的羞辱。我堂堂的潘璋,還要你來幫忙?難道我還不如諸葛喬那個小
子?

    多謝你家魏參軍,我馬上就開始攻擊安橋塞,希望他的動作不要太慢。

    唐千羽大喜。他剛才的這一番舉措全是魏霸授意,要的就是故意激怒潘璋。人在憤怒
的情況下智商會下降,特別是對於潘璋這樣的武將,智商原本就不高,一旦被激怒,什麼
事都能做得出來。潘璋真要聽魏霸的安排,等著開門,那反而麻煩了。只有讓潘璋先攻擊
,吸引守塞魏軍的注意力,魏霸才有更大的成功機會。

    我家參軍所言不虛,潘府君果然是江東難得的猛將。唐千羽適時的拍了一句馬屁。

    潘璋大笑,拿起毛筆,在魏霸的書信上畫了兩個字,正是他的大名。回報你家參軍,
我們安橋塞見。

    喏,那就在安橋塞恭候府君大駕。唐千羽再行一禮,躬身退出。

    魏霸得到唐千羽的回覆之前,便已經看到了出營列陣的吳軍。隨著吳軍在塞前列陣,
塞上的魏軍也開始緊張起來,無數士卒在將官的指揮下,順著斜坡爬上塞牆,張弓搭箭,
對準城外的吳軍。

    居高臨下,他可以將塞上的魏軍安排看得一清二楚。魏軍大致上分為兩部分,一部分
集中在塞牆上,五人一組,負責大概三四步寬的塞牆,另一部分人手持刀盾,站在後側的
塞樓上,他們既是預備隊,又是執法隊,如果有人敢怯戰後退,都會被他們殺死,如果有
哪裡出現缺口,他們就會沖上去填補。

    這些道理老爹魏延講過,師父趙雲也講過,不過今天魏霸卻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他一
邊看,一邊緊張的思索著待會兒的行動。雖說敵明我暗,勝利在所難免,可是這是他真正
意義上的第一次戰鬥,又豈能不小心謹慎。

    就在魏霸緊張思索的時候,吳軍發動了攻擊,五百多人扛著雲梯,舉著盾牌,衝出了
大陣,直撲安橋塞的南牆。喊殺聲驟起,戰鼓聲響徹雲霄,這讓正在安橋塞上方的魏霸非
常震撼。這可比在遠處看司馬懿攻房陵真實多了。

    吳軍衝進百步,城頭一聲大吼:射!

    嗡的一聲悶響,上百具弓弩發出了一聲悶響,一陣箭雨從塞牆上傾洩而下。

    舉盾——奔跑的吳軍陣中,一個都尉模樣的人舉起戰刀,厲聲狂吼。吳軍齊唰唰的舉
起了盾牌,瞬間聯成了一片,奔跑的陣型像是突然披上一層鱗甲,迅速向塞牆逼近。

    魏霸眉頭一皺。這個潘璋不簡單,僅從這些士卒在奔跑中仍然能做出這麼整齊的戰術
動作,就可以看得出他的部下很強悍。把他引入新城郡,弄不好真是引狼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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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奪塞

    吳軍頂著魏軍的箭雨衝到塞牆之下,一部分在離塞牆十餘步的地方站定,仰起臉,用
弓箭進行反擊,一部分人直接衝向塞牆,七手八腳的豎起雲梯。不等雲梯立穩,就有人一
手舉著盾牌,一手握著刀,跳上雲梯,迅速攀爬。

    不管是用弓箭進行反擊,還是踩著雲梯強攻,吳軍都處於弱勢,可是他們沒有一點膽
怯的意思。弓箭手在魏軍的反擊下,不斷有人栽倒在地,而登城者更是接二連三的被頭頂
的石頭和檑木砸中,慘叫著摔下雲梯。被射殺的弓箭手露出的空位隨即有人補上,而雲
梯上也會有悍不畏死的勇士重新登上,一步步的向塞牆接近。

    魏軍顯然已經見識過吳軍的悍勇,他們不敢掉以輕心,弓箭手在上司的催逼下,不顧
被吳軍弓箭手射擊的危險,將上半身探出城牆,射擊城下的吳軍,而手持長矛或環刀的
戰士則對準雲梯猛砍猛刺,極力不讓雲梯上的吳軍接近。

    雙方在城牆上下展開了殘酷的爭奪,不時有人被箭射中,被矛刺中,被刀砍中,發
出淒厲的慘叫,摔下城牆,或是倒在地上。有不少人伏屍於城牆邊,血水順著城牆流下,
將城牆染紅。

    吳軍雖然悍勇,可是畢竟地勢對他們不利,在魏軍的阻截下,他們的傷亡迅速增加。
如果沒有外援,他們要想破城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魏霸很想再拖延片刻,讓吳軍的傷亡再增加一點,可是一想到潘璋總共才五千多人,
如果在這裡傷亡過大,就無法對司馬懿造成多大的干擾,只得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接到魏霸發出的旗號,早就按捺不住的周羽狂吼一聲,從藏身處一躍而起,拔出大呼
:殺——

    五百精銳士卒從山谷中魚貫而出,拔腿飛奔。剎那間,舉起的戰刀反射著冬日的
午陽,反射出明亮卻沒有熱度的光,耀人眼目,徹寒入骨。

    周羽一馬當先,衝殺在前,猶如一頭狂奔的野馬,肆意張揚。沒等抱著長矛精戒的
魏軍士卒發出消息,他已經衝到了他們的面前,手起刀落,兩名魏軍士卒倒在血泊之中。


    殺!周羽被濺了一臉的血,絡腮鬍子上血淋淋的,他用手一抹,更顯猙獰。

    士卒們從他身邊湧過,撲向那些嚇傻了的魏軍,大砍大殺。

    稍遠處的魏軍看到眼前這一幕,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敲響了示警的銅鑼。

    噹噹噹——急促的銅鑼聲響起,塞牆上正在廝殺的魏軍頓時一亂。激戰正酣之際,從
萬無一失的背後出面敵人,這在心理上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兩個正在與吳軍廝殺的士卒往
後一退,立刻有吳軍沖上了城牆。

    不要慌!一個頂盔貫甲的魏將從城樓裡衝了出來,厲聲喝道:亂陣死,斬!

    喏!幾個手握環刀的戰士大喝一聲,撲上前去,將那兩個後退的士卒臨陣斬殺,隨即
又撲向那些沖上城牆的吳軍。吳軍剛剛沖上城牆,還沒有站穩腳跟,被他們這麼強勢的反
擊,抵擋不住,退了兩步,其中一個跳下城牆,另一個被砍倒在地。

    魏將扭頭看了一眼身後,迅速估計了一下來襲的敵人數量,隨即做出了安排,指著一
個都尉吼道: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喏!那名魏軍都尉應聲出陣,帶著本部人馬轉身向後,迎向了周羽。

    周羽剛剛衝到塞牆下,就被那都尉攔住,兩人舉刀互砍,戰刀叮噹亂響,片刻之後,
周羽向後退了一步,那都尉也向後退了一步。兩人像兩條紅了眼的惡狗,互相看了一眼,
又嘶吼著撲了上去。在他們的身邊,無數的士卒衝撞在一起,奮力搏殺。

    魏軍有五百多人,他們沒有,也不可能全部衝到最前面短刀相接。在遏制住了周羽的
衝擊之後,那名魏軍都尉迅速向後退了兩步,被親衛們保護起來。他舉刀在手,大聲喝道
:弓箭手,準備,射擊!

    周羽氣得大叫,他和那人棋逢對手,殺得正過癮,沒想到那人卻跑了。他想追上去,
可是數不清的魏軍士卒攔在了他的面前,不論他怎麼砍殺,也無法砍殺乾淨。與此同時,
他聽到了那都尉下令放箭的命令,下意識的退後一步,舉起了盾牌,同時厲聲大吼:舉盾
——

    被周羽提起的蜀軍士卒不敢怠慢,迅速舉起了手中的盾牌。周羽的話音剛落,魏軍的
箭就到了,好在這些魏軍也是事起倉促,箭陣並不密集,稀稀拉拉的,沒對蜀軍造成嚴重
的殺傷。不過這樣一來,蜀軍衝鋒的銳氣被挫,再也無法像開始那樣狂?突進了。

    魏軍雖然被兩面夾擊,卻沒有亂了陣腳,在短暫的混亂之後,他們迅速的穩住了陣勢
,再一次陷入僵持。

    魏霸俯視著戰場,對那名魏軍都尉的反應很滿意。他利用個人的武力擋住了蜀軍衝鋒
陣型的尖刀周羽,卻又不戀戰,而是利用已方佔據有利地形的優勢,牢牢的遏制了周羽的
攻勢。像這樣子拚殺下去,周羽完全處於劣勢,想要突破他的堵截,希望是很渺茫的。

    好在自己沒有做一錘子買賣,要不然一擊不中,就沒有後招了。

    就在魏軍剛剛擋住周羽的衝鋒時,張睎適時的衝了出來,他們怒吼著,衝向另一側的
塞牆。聽到他們的喊殺聲,士氣剛剛受挫的周羽部立刻興奮起來,再次爆發出強大的戰鬥
力,突進三步。

    魏軍都尉大驚,一面指揮人衝到另一側的塞牆加強防守,一面發出了報警信號。

    張睎剛才在後面看了半晌,已經大致猜出了這些魏軍的部署,知道自己眼前的魏軍防
線有一個薄弱環節,只有少量的魏軍把守。一來是他們根本沒有料到身後會有敵人出現,
二來是他們畢竟兵力有限,現在面對兩面夾擊,已經有些緊張了,當然不會在不怎麼可能
被人攻擊的地方浪費大量的兵力。

    但是他們顯然沒有充分估計到蜀軍的戰鬥力。在山崖間爬上爬下,本來就是蜀軍的強
項。張睎衝出來之前,已經安排了十幾個士卒爬到了旁邊的山崖上。他一沖出來,魏軍士
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衝到塞牆邊準備攔截的時候,那些士卒突然從旁邊衝出,躍上城
牆,衝到魏軍的背後,搶刀就砍。

    魏軍措手不及,被他們殺得大亂。趁著這個機會,蜀軍士卒沿著陡峭的台階向上衝去
,迅速佔領了一席之地,站穩了腳跟。他們的突然襲擊和迅速得手,打亂了魏軍的部署,
也極大程度的擾亂了魏軍的心志。隨著一部分人跑過去堵截張睎,嚴整的陣形一亂,原本
從容的氣勢也隨之出現了混亂。

    怎麼回事?城樓裡的魏將聽到身後混亂的腳步聲,勃然大怒,他撲到塞牆邊,一眼就
看到了已經沖上了數層台階的張睎,頓時吃了一驚。他打量了一下全場,估計了一下對方
的兵力,揮手命令一個曲軍侯帶著本部人馬前去支援。

    魏將抬起頭,看看遠處的山谷,眉宇間露出幾分憂色。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吳軍還是什
麼人——他們的裝束都是漢軍的標準裝束,又只有兩桿將旗,卻沒有標明是身份的戰旗。
他們是誰,從哪兒來的,又有多少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這些都讓他非常困擾


    不應該出現敵人的地方出現了敵人,這本來就是一個讓人很緊張的事。在此情況下,
任何人都有成為驚弓之鳥的可能。

    此刻的魏軍將領就是這個樣子。他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對能不能守住安橋塞,也產
生了動搖。

    他扶著塞牆,凝視著遠方,輕輕的拍打著欄杆,根本沒有想到,在他頭頂的山崖上,
有一個人正在注視著他。

    魏霸在看他,從頭到尾,魏霸都在注意著雙方的將領,他沒有把注意力分散在那些普
通的士卒身上。哪怕是出現一兩個勇悍如關羽、張飛的士卒,絕大部分情況下也不足以影
響整個戰局。戰爭,較量的最終還是將領的指揮能力和整體實力。這是現實,不是演義小
說,不會出現一個勇將就能擋住幾千甚至幾萬大軍的局面。再勇猛的人,面對一兩百結陣
而斗的士卒,最後也只有死路一條。歸根到底,實力和將領的指揮能力才是制勝的關鍵。


    他注定了無法做個萬人敵,所以他更能把心思放在智慧上,包括全局的戰略和臨場指
揮的戰術,這些都是他關心的對象。不管是老爹還是師父,又或者是敵友難分的吳將潘璋
,又或者是眼前的這個魏將,他都會注意他們的指揮特點。

    而現在關注這個魏將就更具有現實意義,他要從他的舉止中找到最後一擊的最佳時機


    在此之前,周羽突擊根本沒有讓他分心,他只是安排一個部下去解決,這說明他還有
必勝的信心。現在,張睎成功的突破了第一重防禦,他站在塞牆邊,半晌沒有動,這說明
他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產生了動搖。

    敵人心亂之時,便是出擊之機。師父趙雲曾經多次說過的一句話浮現在魏霸的腦海裡
,他舉起手,輕輕一揮: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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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三角關係

    敦武是斥候,是魏家武卒裡年輕一輩中最傑出的高手,跟隨他的這四十個魏家武卒,
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勇悍與精明兼具之輩,他們不僅精於戰陣搏殺,更具有一些
斥候才有的特殊技能。

    比如攀繩。

    雖然只有一百四十個人,他們依然做出了戰術梯隊的部署。王徽率自率領三十人為先
鋒,倒掛在繩子上,一手握繩,一手持手弩,順著繩子飛帶滑下。在他們落地之前,作為
第二梯隊、第三梯隊的一百一十人用手中的弓箭為他們作掩護,對已經選擇好的目標進行
定點打擊,為他們掃清障礙。

    一百多名天天操練箭術,能達到十發七八中的箭手集中發難,這個威力不亞於三百名
弓箭手集射。

    一陣突如其來的箭雨,精准的射擊在第一梯隊即將降落的地點,二十多名魏軍還
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就被射中要害,稀里糊塗的失去了性命。他們幾乎在同一時
間倒地,讓旁邊的魏軍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原本井然有序的戰場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可
怕的空檔。

    緊接著,第一攻擊梯隊的三十名武卒順著繩子從天而降,準確的落在那個空檔中。眼
看著就要撞到地面,他們嫻熟的翻了個身,迅速的將所有的繩子交到王徽的手裡。王徽挽
繩在手,繞著升降塞門的了「車古」轆圈,就將繩子全部捆在了「車古」轆上。

    他迅速的繫好結,然後拔出戰刀,大吼一聲:結陣!

    三十名魏家武卒轟然應喏,迅速結成一個圓陣,圓陣並不大,直徑也就是五步的樣子
,卻分成內外兩重,疏而不漏,互相掩護。陣勢的中心就是提升塞門的「車古」轆。面對著還沒
回過神來的魏軍,他們並沒有勇猛的殺入敵軍,而是穩穩的守住了這個陣勢。

    這個陣勢就是第二梯隊的著陸點。他們守住了這個點,就是為後面的同伴安全降落打
下了堅實的基礎。他們的任務就是確定這個點的安全,而不是殺死多少敵人。

    說時遲,那時快,第一梯隊剛剛落地,第二梯隊七十人就停止了射擊,他們依次抓
住繩子,飛快的滑了下去,補充到圓陣中,將圓陣一步步的擴大。而第三梯隊的四十人一
直站在崖邊,在敦武的率領下,用弓箭進行集中射擊。

    他們的目標是那個魏將。

    那個魏將不是最先發現頭頂有人的人,他的頭頂有城樓的屋頂,不太容易看到,但是
他卻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一看到「車古」轆旁邊的士卒齊唰唰的倒下,他就意識到了危險,立
刻下令身邊的親衛營反撲,企圖奪回「車古」轆的控制權。他甚至親自拔出戰刀,想衝過去,可
是他剛剛從城樓上冒出頭,十幾枝羽箭就呼嘯而至,沖在他前面的幾個親衛紛紛倒在。如
果不是他身後的親衛將及時的拽住了他,他也許在第一時間倒在箭下,哪怕他身上穿著精甲。

    看著被射得嘩嘩作響,落地摔成碎片的瓦片,魏將面色發白,透過頭頂被射穿的屋
頂,他看到了一枝枝呼嘯而過的箭,顫抖的箭羽將天空撕開一道道湍流,正如他此刻的心
情。

    隨著第二梯隊的安全落地,塞牆上有了近百名魏家武卒,他們離奇的降臨方式和強大
的殺傷力給了魏軍重重一擊。城牆上的魏軍大亂,有的開始準備逃跑,有的則衝向王徽等
人,企圖殺死他們,重新控制住局面。奈何在狹窄的城牆上,他們的數量優勢根本發揮不
出來,而武技高強的魏家武卒結成的小陣卻是如湯潑雪,殺得他們節節敗退。更要命的是
,頭頂還有一批箭手,專門對付那些將領,射得他們狼狽不堪,無暇指揮。

    城牆的魏軍大亂,吳軍面臨的壓力大減,越來越多的人沖上城牆,加入戰圈。隨著城
門被提起,更多的吳軍蜂擁而入。

    安橋塞告破。

    潘璋帶著親衛,一口氣殺上城牆,看著城牆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和正從容的用靴底拭去
戰刀上血跡,收拾戰場的魏家武卒,潘璋大為震驚。他剛才在城下已經看到了魏家武卒從
天而降的英姿,但是除了覺得好看得甚至有些花哨之外,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從天而降
,看起來很威風,實際上是把自已當成了敵人的箭靶子,只要稍有遲疑,對方反應過來,
用弓箭遠射,長矛結陣,就會給他們造成重創——如今親眼看到重重疊疊的魏軍士卒屍
體,他對魏家武卒的強悍才有了切身認識。

    從這些人現身,到解決戰鬥,充其量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他們居然能殺死數倍於已
的敵人?這是殺人還是砍柴?

    他當然不知道,魏家的刀法別稱就是砍柴刀法。

    殺人如砍柴。

    與對這些魏家武卒強悍武力相比,潘璋更震驚於魏風的膽識。這個年輕人放著房陵不
救,連夜奔襲百里,已經是用奇的高手,現在更是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做出了普
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戰術安排,以短短的時間內就攻破了安橋塞。這等能力別說是與他們相
仿的年輕人,就是算是用兵多年的老將,也未必有這膽量和見識。

    這是個值得注意的對手。潘璋打量著城牆上沉默的魏家武卒,暗生警惕。

    魏霸沿著山坡走了下來,他也能順著繩子滑下來,不過身為堂堂的丞相府參軍,他總
不能和普通士卒一樣像個猴子似的爬下來。為了面子,只好多花點時間,從山路走下來了
。等他走到城牆上的時候,潘璋已經找到了那個被射傷的魏將,有些惋惜的對魏霸說:
這顆首級是你的。

    魏霸知道,這年頭打仗的戰功不僅以勝負算,還以斬獲的首級算,特別是這種將軍級
別的首級,那就更值錢了。從潘璋羨慕的眼光中可以看得出,他大概能憑著這顆首級升上
一級半級的。

    魏霸雖然來到這個時代半年多,也習慣了打仗要死人,可是他還沒有把活人殺死,拿
他的腦袋去邀功的習慣。他看了一眼那個滿臉是血的魏將,揮了揮:押下去,找醫匠給他
療傷。

    潘璋詫異的看看魏霸:你準備抓活的?

    魏霸笑道:他跑不掉的。潘府君,你的部下真是勇悍啊,我在上面看得心驚膽顫,如
果再不出手,就搶不到功勞了。

    潘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卻沒笑出來。他翻翻眼睛:你是魏延的第幾個兒子?

    我是次子,還有一個兄長。他正在諸葛都尉身邊,潘府君如果趕得及,應該能在房陵
城下看到他。

    嗯。潘璋一聽這話,也顧不上再和魏霸閒聊了,連戰利品都不打算分了,打了個招呼
,帶著部下穿塞而過,趕向房陵。

    魏霸鬆了一口氣。不管潘璋能不能趕得上,他的任務反正完成了。除去傷員,潘璋還
有近四千人,從這裡趕到房陵,也就是一天的時間。如果孟達命夠大,他應該能看到潘璋
的援軍,堅持得更久一點。如果孟達運氣不好,在潘璋趕到之前就掛了,那也跟他魏霸沒
關係。

    不過,魏霸還是希望孟達能堅持得久一點,不僅是這樣能實現諸葛亮的戰略目的,更
能讓司馬懿和潘璋惡鬥一場。他始終覺得,潘璋進入漢中範圍是一個危險。這個成名已久
的老將雖然領的兵不多,卻不容不視,將來也許會成為強勁的對手。

    也正是出於這個考慮,魏霸才故意說諸葛喬他們快要到了,把潘璋盡快的騙到房陵去
,自己卻留在安橋塞收拾戰場。那點戰利品固然值錢,借刀殺人,坐山觀虎鬥的黑暗心理
才是真正的目的。

    三國相爭,之所以比兩國爭鬥複雜,就在於這種非敵非友,忽敵忽友的三角關係遠比
只有兩方的關係複雜。這裡面的分寸怎麼拿捏,技術難度非常高。

    潘璋走了,魏霸從容的收拾戰場。這一仗收穫頗豐,有吳軍攻擊在前,魏軍完全沒有
想到他們會從背後殺出來,更沒有想到會能人從頭頂的山崖上從天而降。戰鬥結束得很快
,傷亡也就不大,魏軍戰死近千人,有三分之一是被王徽等人斬殺的,重傷的約五百多,
剩下的一千三百餘人根本沒機會出手,戰鬥就結束了。

    魏霸的損失也不大,跟著王徽的一百武卒只有十幾個受傷的,無一戰死。損失最大的
還是周羽的部下,他傷了一百多人,死了三十多人,張睎損失小一些,總共傷亡只有五十
多人。總體來說,是一場大勝。不管是周羽還是張睎,亦或是那些士卒,看著堆成小山一
樣的戰利品,都樂得眉開眼笑。只有魏家武卒很淡定,對那些盔甲武器,他們都不感興趣
。魏家鐵匠升級換代以後,這些以前很值錢的裝備在他們眼裡都成了垃圾貨,根本不感興
趣。

    不過魏霸缺錢,所以他還是要了一部分,其他的大部分分給了周羽和張睎,留下一小
部分作為戰利品上交。周羽和張睎很開心,看向魏霸的眼神都變得熱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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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兩個書生

    魏霸把那個魏將叫上了來。他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因為戰
敗和受傷的原因,他的精神很萎靡。

    叫什麼名字?

    靳東流。

    這什麼名字?複姓?魏霸一皺眉。這年頭很少有雙名的,倒是有不少複姓,前兩天他
就聽過一個複姓叫成公,還險些鬧了笑話。一聽這人叫靳東流,不由得暗生警惕。

    不,姓靳,名東流,字昭明。靳東流臉一紅,有些羞惱:我是賤民。

    魏霸有些莫名其妙,這哪兒跟哪兒啊,我問問名字而已,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見魏霸一臉茫然,靳東流反倒有些疑惑起來,他遲疑了片刻:你……知道九品中正嗎


    魏霸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這麼個東西。他一拍額頭,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九品中
正,他有點印象,但是對內容卻一點也不清楚,只知道和後世的官級品階有些聯繫。

    陳群搞的那個?

    靳東流點點頭,沉默良久,輕嘆一聲:我家出寒門,如果不是驃騎將軍提拔,我永遠
是下品。他頓了頓,又苦笑一聲:也許能入下品都是不易,更大的可能是沒品,以後要麼
做個農夫,要麼做個小吏,哪有機會領兵征戰立功。所以,你死了這條心吧,趁早砍下我
的首級去領功,不要浪費這些傷藥了。我是不會投降你的。

    魏霸沒有理他,反問道:司馬懿做了驃騎將軍?

    你不知道?靳東流這次是真的詫異了。在他看來,諸葛亮在漢中駐紮了近一年,魏霸
作為丞相府的參軍,怎麼可能對司馬懿升任驃騎將軍這麼大的事都一無所知?就是不久前
的事,按時日來看,你們的細作應該收到消息了吧?

    靳東流突然笑了起來,原本拘謹的神情莫名的有些發松。我知道了,你這個參軍……
有名無實。

    魏霸眉毛一挑:是啊,我這個參軍是有名無實,我就是倚仗著我父親才做這個參軍的
。在丞相府,我算是標準的紈褲子弟,只能賣賣嘴皮子,打仗什麼的,我根本不懂。

    靳東流剛剛放鬆的臉色頓時繃得緊緊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兩下,惡狠狠的說道
:就算你是天縱之才,逆蜀也不是我大魏的對手。諸葛亮一介書生,打打南蠻也就罷了,
要想和我大魏作戰,他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你別忘了,你的恩主司馬懿也是書生領兵。靳東流越著急,魏霸越淡定。看著這個魏
將惱羞成怒,他有一種惡趣味的快感。雖然他知道司馬懿是真正的名將,但事實上他到現
在為止就是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就和靳東流看諸葛亮一樣,世人看司馬懿也是如此。

    驃騎將軍雖然是剛剛領兵,卻久經兵機,他只是缺少一個機會罷了,又豈是諸葛亮能
比的。

    有人可能是個好軍謀,但未必就能成為好將軍。魏霸嗤之以鼻,如果你連這個都搞不
懂,那我就更不好意思把你送去請功了。而司馬懿用你這樣的無能之輩,可見不是什麼聰
明人,他又焉能不敗?

    靳東流啞口無言,他再能說,也否認不了一個事實。他這個被司馬懿慧眼識中的人才
,不是諸葛亮丞相府中一個混飯吃的紈褲的對手,不僅安橋塞被攻破,自己還被對方生擒
了。

    靳東流悔恨交加,他不僅悔恨自己的失敗,更懊惱於自己給司馬懿抹了黑。魏霸既然
到了這裡,攻破安橋塞,那前往木蘭塞阻攔蜀軍的胡遵必然也是敗了。如此一來,魏蜀的
聯軍都到了,驃騎將軍又豈能不敗?

    靳東流仰天長嘆,神情頹喪。

    魏霸臉上掛著促狹的笑容,心裡卻非常惱怒。司馬懿由撫軍大將軍升任驃騎將軍這樣
的大事,丞相府肯定收到了消息,而諸葛喬肯定也知道,可是這麼長時間,諸葛喬連提都
沒有提一句,這絕對是對我魏霸赤裸裸的無視。這種事都不通報我,可想而知有多少干係重
大的事瞞著我。

    臭小子,我把你當人,你把我當空氣?

    諸葛喬忽然打了個寒顫,握著筆的手半天沒動彈,毛筆從手裡慢慢的滑了下來,啪嗒
一聲落在案上。

    你說什麼?

    傅興看著目瞪口呆的諸葛喬,莫名其妙。不就是魏風攻破了木蘭塞嗎?雖然有些意外
,但這都是計畫之中的事,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魏校尉……攻破了木蘭塞,現在已經趕到申儀身後待命,請求夾擊申儀。

    真的攻破了木蘭塞?諸葛喬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風只有四千人,而木蘭塞的
魏軍有三千人,又是守塞,優勢很明顯,他怎麼可能一舉攻克?

    真的。要是都尉不信,我把斥候叫來,當面向都尉匯報?

    諸葛喬連連點頭。傅興無奈,讓人把魏風派來的斥候叫來,當面向諸葛喬陳述作戰經
過。諸葛喬打量著這個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在魏校尉帳下身任何職?

    我叫陳祥,字星睿,原本是魏參軍的親衛。上庸分兵時,奉命協助魏校尉攻取木蘭塞
,接應都尉。

    諸葛喬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這些都是魏霸的安排。他突然有些不快起來
。魏霸自行其事,不讓魏風來和他匯合,反而繞行到木蘭塞背後,那也就罷了,怎麼他人
去了房陵,還派人控制魏風?

    聽陳祥說完了魏風奇襲木蘭塞,魏軍狼狽而逃的經過之後,諸葛喬眉頭緊鎖,沉思半
晌:魏校尉長途奔襲,又與魏軍苦戰一場,現在還有餘力作戰嗎?

    陳祥躬身道:我軍大勝一場,此刻士氣正旺。洵口沒有了援兵,人心惶惶,正是大好
時機。再者,司馬懿包圍房陵已經半個月,魏參軍只有千餘人,只能做疑兵,如果都尉不
及時支援,房陵必破。一旦司馬懿獲得了孟達積累的糧草、軍資,他就能在房陵站穩腳跟
,於我軍非常不利。請都尉三思。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諸葛喬揮揮手,示意陳祥出去。傅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站著
沒動。諸葛喬看了他一眼:仲簡,申儀心亂,很可能會有異動,你們前軍要留神些,不要
大意。

    傅興明白了,暗自嘆了一聲,轉身出帳。

    諸葛喬隨即和楊偉商議了一番。要不要和魏風夾擊申儀,攻破洵口大營,有兩個問題
要考慮。一是能不能順利攻克,一是攻克洵口後,應該不應該去支援房陵?救孟達不是目
的,拖住司馬懿才是目的。可是如果不救,孟達被司馬懿攻克,那他們的目的也無法完成


    不救,孟達有可能速敗。救,萬一孟達緩過這口氣,反而成了蜀漢的肘腋之患,那怎
麼辦?

    諸葛喬拿不定主意,楊偉雖然能說會道,引經據典,涉及到這麼敏感的問題,他也不
敢輕易下結論。他是諸葛喬的親信,他父親楊儀是丞相身邊的親信,對他們父子之間的微
妙感情是再清楚不過了。

    諸葛喬不能有任何失誤,他楊偉同樣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請宗參軍來商議吧?楊偉提議道。他實在不敢替諸葛喬做這個決定。

    諸葛喬無聲的苦笑,點頭同意。

    宗預很快趕來了,一聽說魏風已經攻破木蘭塞,準備與諸葛喬夾擊洵口,他詫異的掃
了諸葛喬一眼。都尉,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立刻發動攻擊,拿下洵口,馳援孟達。孟達
佔據東三縣,只是隱患,不會立刻生變,還有時間來解決。如果司馬懿攻克房陵,那我們
來東三縣的任務就是失敗了。丞相還怎麼發兵隴右?

    諸葛喬愕然,半晌無語。

    宗預又道:攻破洵口大營,我軍可直抵房陵城外,以後上庸、西城兩縣,皆是我有,
孟達還能趕我走?如果現在遲疑不前,司馬懿攻克房陵後,利用孟達積累的軍資,反攻西
城、上庸,我們抵擋得住嗎?進攻,立刻進攻!

    諸葛喬看著聲色俱厲的宗預,不敢再有任何猶豫,立刻下令開始攻擊。

    在此之前,宗預又出了一計,讓人去勸降申儀。申家根基在上庸,現在孟達已經叛魏
,申儀如果不降,就夾在蜀漢和孟達之間。孟達和申儀不和,遲早會起兵滅了申儀,而魏
軍卻救援不及。此刻你如果投降,不僅可以保有你的利益,而且你和孟達還是同僚,有丞
相府保你,他就算有什麼不滿,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攻擊你。

    申儀據守洵口大營,見蜀漢軍從自己的背後衝出來,還押著一大堆魏軍的俘虜,就知
道木蘭塞失守了,魏軍已經敗了。他不知道房陵的情況如何,但是他對司馬懿沒什麼信心
,生怕孟達勝了,自已會如宗預所說兩面受敵,被孟達公報私仇。左思右想之下,乾脆投
降了。

    申儀一降,魏風和諸葛喬合兵一處,立刻交出了自己代管的那些人。諸葛喬留下少量
的人接收洵口大營和木蘭塞,自己帶著八千大軍,裹脅著申儀的兩千多人,一起向房陵趕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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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功虧一簣

    孟達無力的扶著城牆,嗓子幹得要冒煙。他低著頭,翻著眼睛,看著遠處山頭上的那
個飄浮在空中的漢字,露出無奈的苦笑。這個驀然出現的援軍曾經一度鼓起了士氣,不過
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場真正的苦戰。司馬懿像是發了瘋,接連攻打了兩天兩夜,房陵幾度告
急,不得已之下,他只得派人升起雙兔戰旗向山頭上求援。不知道是實在太遠,對方看不
清,還是對方不肯救,反正山頭上除了那個漢字不分日夜的在空中飄蕩之外,沒有看到一
個援兵。

    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看不到援兵,城裡的人再度陷入絕境,在司馬懿不計代價的
猛攻下,快要撐不住了。孟達已經感受到那種絕望的氣氛下隱藏的危險暗流,他雖然不知
道究竟來自於誰,但他能感覺得到。

    他是幾次背叛故主的人,又怎麼會感覺不到部下即將背叛的危險味道?

    然而對於這種還沒有發作的危險,他只能預先提防,卻不能先下手為強。沒有真憑實
據就殺人,只會激起更多的恐懼,加速自己的滅亡。

    看著那個漢字,孟達嘴裡發苦。他相信,這是自己釀下的苦酒,只能由自己喝下。不
管對面有沒有真正的援軍,他相信自己都看不到了。他自己做的事,他自己再清楚不過,
也不會奢望能瞞過諸葛亮。諸葛亮是什麼樣的人,他太清楚不過了。從建安十六年認識諸
葛亮開始,到現在十八年,他們之間的互相瞭解遠非常人可比。

    所以他沒有奢望真能回到蜀漢,正如諸葛亮也從來沒有奢望他能夠真正的回蜀漢一樣
,這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互相利用,本就是官場上的慣例。

    不過,現在看起來他孟達要輸了。司馬懿來得太快,又不計代價的猛攻,不攻克房陵
誓不罷休。他的部下人心不穩,援軍又指望不上,除了決一死戰,他只有坐以待斃。

    他相信,司馬懿不會再給他投降的機會。當初他投降曹魏,到洛陽拜見魏文帝曹丕時
,司馬懿就建議把他扣留在洛陽,而不是讓他回到新城。現在魏文帝已經死了,夏侯尚也
死了,司馬懿又抓住了這個絕佳的藉口,怎麼可能不斬草除根。

    老天,我命休矣。孟達看向巍峨的秦嶺,忽然悲從中來。飄泊萬里,我再也看不到家
鄉了。

    魏軍中軍大帳,司馬懿沉默的坐在案後,一手托著腮,死死的盯著跪在他面前的胡遵
。胡遵奉命鎮守木蘭塞,不料一支蜀漢軍隊從他背後殺了出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一
把火將木蘭塞燒成灰燼。

    木蘭塞被攻破,胡遵的三千人只回來兩百多,連胡遵本人都受了傷。那洵口的結果會
如何就不言而喻了,區別只在於是被打敗還是被勸降,以申儀那種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
位的心理,投降是最有可能的結果。

    換句話,蜀漢的援軍很快就會到,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萬人,看起來不多,可是司馬懿自己清楚,經過這半個月的猛攻,他的損失也非常
驚人。三萬大軍現在折損近一萬,久攻不下,士氣低落,更要命的是,他的糧草已經告罄
了。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立刻撤軍,餓著肚子回襄陽,雖說狼狽一點,還不至於
崩潰。只是這樣一來,他這一次就是徹底的慘敗而歸。之前擊敗諸葛瑾的戰功將成為一個
笑話。他面對的將是無數人或惋惜,或鄙視的目光。前者如陳群,或者如張郃。

    另一條路:繼續猛攻,在蜀漢援軍到來之前攻克房陵。他知道孟達準備了很長時間,
房陵的糧食很充足。只要他攻克房陵,不僅可以得到糧食的補充,還可以恢復士氣,然後
據城而守,擊敗蜀軍只是意料之中的事。蜀軍領兵的將軍是諸葛喬,那是一個乳臭未乾的
小子,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這個辦法風險很大,但是一旦成功,回報也非常豐厚。更重要的是,經過半個月的猛
攻,房陵離破城只有一步之遙。兩天兩夜的攻擊不僅擊潰了房陵城裡因為援軍到來而激起
的士氣,而且破壞了房陵的城防,他相信,只要再咬牙攻擊一天甚至半天,他就可能進入
房陵城。

    戰,還是撤,這是盤旋在司馬懿心頭的兩隻烏鴉,聒噪得他心神不寧。

    胡將軍,你先下去休息吧。司馬師見父親沉默不語,知道他正在權衡利弊。他不想讓
胡遵等人發現父親的猶豫,立刻把他們趕了出去。胡遵一聲也不敢吭,行了一禮,退了出
去。

    子元,是戰,還是撤?

    戰亦可,撤亦可。司馬師淡淡的說道:要戰,就不計後果,賭一把,勝負由天定。要
撤,就立刻撤。縱有一時的蹉跎,只要父親還活得好好的,還怕沒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司馬懿瞥了司馬師一眼,笑了。他知道司馬師已經完全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也考慮到
了兩種方案的後果,甚至猜到了接下來的一切。他很滿意。在這種他都有些猶豫不決的情
況下,司馬師卻能有這樣的冷靜和決斷,這是非常難得的品質。

    等夏侯尚的喪期過了,為父就替你迎娶夏侯徽。

    一切全聽父親安排。司馬師想了想,又問道:父親,諸葛亮陳兵漢中已經將近一年,
孟達選擇在這個時候起兵,自然是替諸葛亮吸引我軍的兵力。我們要不要通知朝廷,提醒
夏侯懋小心?

    司馬懿搖搖頭:曹子丹在洛陽呆得太久了,還是讓他活動活動,回他的關中去吧。

    司馬師正要再說,突然有人來報,吳軍援兵已經到三十里之外,正在迅速趕來。

    司馬懿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拳握得緊緊的,眼睛瞪得溜圓。司馬師也變了臉色,厲
聲吼道:多少人?誰領的兵?

    看戰旗,應該是潘璋,人數大概在五千人左右。

    司馬懿父子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說道:不可能!

    五千人攻破三千人防守的安橋塞,哪怕領兵的是東吳的悍將潘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司馬懿愣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麼。子元,我疏忽了。

    是的,我們的確疏忽了。司馬師也反應過來了,苦笑一聲:一定是西山的那些蜀漢軍
趕到了安橋塞。如果沒有他們從背後襲擊,靳東流不會丟失安橋塞。

    司馬懿長嘆一聲:必然如此。不知道這人是誰,可是我敢斷言,此人將來必然是我們
的勁敵。

    司馬師點點頭:不錯,這人將來必是我們的勁敵。他思索片刻,又道:父親,那現在
就不用多考慮了,我們撤吧。

    撤吧!司馬懿撫著鬍鬚,搖了搖頭:天意,這真是天意。

    魏霸押著靳東流剛剛離開安橋塞不久,就接到了司馬懿撤退,房陵之圍已解的消息。
他皺了皺眉,勒住了韁繩,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

    諸葛亮的目的是要孟達拖住司馬懿,絕不是簡單的接應孟達。司馬懿一看形勢不妙,
立刻撤軍,對諸葛亮來說,這並不是一個理想的結果。

    更讓他頭疼的事,他還把潘璋引進了新城,是功是過,現在還很難說清楚。不過,可
以想像的是,新城的形勢更複雜了。有了吳軍撐腰,孟達的底氣更足,他不會輕易向諸葛
亮低頭,要保持半獨立的地位更加容易。

    他本來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魏霸一邊想著心思,一邊對被縛著雙手的靳東流說道:你的恩主像個喪家之犬跑了,
大概也沒想得起來關心你一下。

    靳東流受了重傷,走不得路,所以難得的享受了一下超級俘虜待遇,躺在擔架上,被
另外兩個俘虜抬著走,就跟在魏霸的身邊。這次襲擊安橋塞,魏軍沒有任何防備,除了跑
掉幾個斥候之外,所有的人和東西都成了魏霸的戰利品,僅是戰馬就有一百多匹。對於缺
馬的蜀漢來說,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魏霸心情好,對靳東流這個送禮的態度當然也不
錯。不僅給他坐擔架的待遇,還有事沒事和他扯兩句。

    靳東流面無表情,他已經習慣了被魏霸調侃了。他想了一會兒,說道:既然不能取勝
,迅速撤出新城,保存力量,擇機再來,這才是最明知的選擇。我不過是一個敗軍之將,
不值得他掛在心上。如果他猶豫不決,那我會感到很失望。

    魏霸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

    靳東流躺在擔架上,將魏霸的表情看在眼裡,嘴角一挑:魏參軍,要擔心的倒是你。
新城有吳軍,你們要想吃掉孟達是不可能的。接下來,這裡會牽扯你們更多的精力,你
還是想想自己的麻煩吧。

    我有什麼麻煩?魏霸嘿嘿一笑:順沔水而下易,逆水而上難。要想由新城反攻漢中可
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了,我就是個參軍,馬上就要回丞相府去安生日子,這裡再麻煩,
也麻煩不到我的頭上。我抓了你這麼一個將軍,又得了這麼多戰馬,怎麼說,也是大功一
件吧。

    靳東流緊緊的閉上了嘴巴。他發現,要和魏霸鬥嘴,自己可能永遠沒有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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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鴻門宴(上)

    孟達派他的外甥鄧賢在城外迎接魏霸。一看到魏霸,鄧賢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拍著
額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魏霸莫名其妙。

    孟將軍鼓舞士氣說,西山頭的援軍是聞名漢中的鎮北將軍,我房陵城中這才士氣大振
。現在看來,孟將軍所說雖然不中,卻也差得不遠。不是魏將軍,卻是魏參軍。鄧賢熱情
的說道:魏參軍,這次能擊退司馬懿,你居功至偉,你的恩情,我房陵城中近萬家感激不
盡啊。

    魏霸苦笑,心道你們還是不要感激我的好,留著你們這個禍根,我都後悔死了,還不
知道怎麼向丞相交待呢。

    魏參軍,孟將軍已經在城中設下宴席,請魏參軍赴宴。

    魏霸搖搖頭:請鄧將軍先回,我還要去西山頭,把我的部下招集過來。他們在這裡守
了幾天,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鄧賢會意的點點頭。他也知道西山頭有魏霸的部下。司馬懿撤退之後,孟達曾經派人
去請,不料到了山上,卻一個人也沒看到,只看到紮營的痕跡。想來是那些人沒有魏霸的
命令,不肯與孟達有任何來往。這一點他可以理解。好在也不遠,估計不會耽誤晚上的宴
會。

    辭別了鄧賢,魏霸來到山頭,留守的那十幾個人看到他的旗號,立刻從藏身之處湧了
出來。他們看到了司馬懿撤退,也看到了吳軍的旗號,當然知道魏霸的奇襲得手了,可是
看到被繩子系成一串的魏軍俘虜,以及那一百多匹戰馬,幾十大車的物資,他們還是不太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個欣喜若狂。

    相比於他們而言,跟著魏霸去奇襲安橋塞的人就顯得很淡定了,雖然他們開始比這些
人還忘形。

    就在原來宿營的地點,魏霸把張睎和周羽叫了過來。

    房陵之圍已解,不過形勢卻未必就簡單。你們不要進城了,立刻押著俘虜和這些戰利
品去迎諸葛都尉。戰利品的分配,就按我們商量好的計畫。

    魏霸說著,給周羽和張睎遞了個你們懂的眼神,周張二人心領神會,抿著嘴,咕咕的
偷笑兩聲,用力的連連點頭。

    另外,對諸葛都尉說,我要在房陵停兩天,儘可能的打聽一些情況。請他立刻把消息
送回丞相府,請丞相定奪。

    參軍,你的安全怎麼辦?

    我沒事,孟達只要不喪心病狂,他不會對我下手。魏霸撓了撓頭,他雖然說得很有把
握,其實心裡也沒底,誰知道孟達會不會發瘋?我身邊有四十個親衛,萬一發生什麼事,
逃跑還是沒問題的。

    張睎聽了魏霸這句話,忍不住撲嗤一聲笑了。王徽卻皺起了眉頭:參軍,我們奉風少
主之命來保護你,你不走,我們也不走。

    不,你們立刻回到大兄身邊去,他更需要你們。魏霸不容分辯的說道:我自有分寸。
你告訴我大兄,讓他放心,不要為我擔心。

    王徽無奈的點了點頭:那參軍還是盡快回去的好,否則,我很擔心風少主會再派我們
來。

    魏霸笑笑,沒有再說什麼。張睎和周羽立刻帶著人馬,沿著築水趕向築陽和諸葛喬會
合。他們帶著大量的物資,特別是還有戰馬,再翻山越嶺的可不現實。

    魏霸帶著敦武等人,轉身去了房陵城。鄧賢派人在城門口候著,立刻把他迎了進去。
見他只帶著親衛入城,上千的部下和大量的俘虜、戰利品都不見了,他忍不住笑了。在他
看來,魏霸這是想獨吞這批戰利品,不想和潘璋分,這是吳蜀之間的矛盾,對他們來說這
是件好事。

    參軍少年有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以後還要請多多關照。鄧賢客氣的說道。

    魏霸也連忙客氣的拱拱手。

    跟著鄧賢來到牙城,魏霸第一次看到了孟達。孟達看起來有六十上下,鬚髮花白,身
體卻很健壯,說話聲音也很響亮,是個很有風度的老頭。不過眼神有些游離,讓人總覺得
有點陰險,不可靠。當然了,這也可能是魏霸對他有先入為主的感覺所致。

    孟將軍。魏霸搶上兩步,躬身行禮。不管孟達人品怎麼樣,畢竟大家現在都是盟友,
以後還有可能做同朝為臣,這應有的禮節還是要的。

    孟達嘴角一咧,雙手撫起魏霸:魏文長有福氣,老夫真是羨慕不已啊。魏參軍,這次
要不是你奇襲安橋塞,引來潘將軍馳援,我可就真是危險啦。

    魏霸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聽到孟達這句話,心裡還是咯登一下。這老傢伙只提潘璋馳
援,卻不提我之前到西山的事,更不提諸葛喬的功勞,這分明是話外有話啊。

    孟將軍久在新城,又是征戰多年的老將,司馬懿區區一個書生,豈能攻克房陵。就算
潘將軍和諸葛都尉不至,房陵也是無憂的。孟將軍這麼說,我這個後輩如何敢當啊。

    孟達微微一笑,伸手相邀。到了堂上,魏霸看了一眼座位,不禁搖了搖頭。孟達見了
,臉色不變,從容自如的問道:魏參軍,莫非有什麼不妥之處?

    魏霸心裡苦笑,心道當然不妥,不妥大了。孟達是主人,他坐在主席,那是一點問題
也沒有。可是客席就有講究了。左手客席為尊,右手客席稍次,現在孟達讓潘璋坐了左手
的客席,卻讓他去坐右手的客席,這分明是把他擺在潘璋之下了。對於他個人來說,坐哪
兒都無所謂,可是對於眼下的形勢來說,孟達此舉卻大有深意。

    魏霸如果此刻不爭,或者稀里糊塗的就坐下了,就等於承認了孟達獨立,並且吳人的
地位高於蜀漢的現實,將來傳到諸葛亮的耳朵裡,難保不是一個瑕玼。

    魏霸眉毛一挑,笑道:孟將軍,這次棄暗投明,迷途知返,重回大漢旗下,是莫大的
好事。吳國乃是盟友,按說遠來的是客,潘將軍又年長,上座也是應該的。不過,凡事都
要講個禮,潘將軍既然是客,坐在這個位置,未免有些不妥吧?

    孟達佯作不解:莫非參軍以為,應該由你來坐上座?

    不是由我魏霸來坐,而是由丞相派來援助孟將軍的諸葛都尉來坐。諸葛都尉不在,那
就應該由他派來的代表來坐。

    潘璋不滿的哼了一聲:諸葛都尉,不知道他人在什麼地方,要等他來援,恐怕房陵早
就是司馬懿的了。別說他沒來,就算他來了,好意思坐在上座嗎?

    魏霸也沉下了臉:敢問潘將軍,在我打開安橋塞之前,潘將軍在塞前停了幾天?

    潘璋頓時抓狂了,他一躍而起,拔刀怒喝:難道說沒有你,老夫就破不了安橋塞?

    魏霸冷笑一聲:我沒有這樣說,也許我不去,潘將軍一樣能攻破安橋塞。不過我敢肯
定的是,現在你不可能在這裡爭座。

    小子無禮!潘璋大怒,拔刀出鞘,直指魏霸:你敢藐視老夫?

    魏霸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寒聲道:請潘將軍收起刀,不要把我當成你的敵人。

    潘璋根本無視他,刀尖直指著魏霸的面前,舉步離席,向魏霸走來,一面走,一面大
聲喝道:拔刀,且讓我試試你小子的能耐。

    魏霸瞥了孟達一眼,見孟達撫鬚而立,彷彿沒有看到眼前的這一切,不免緊張起來。
孟達這分明是和潘璋有了什麼交易,想要借潘璋來壓制他啊。這麼說,進城赴宴倒有些大
意了。

    魏霸腦子裡飛速轉動,片刻之間,潘璋已經來到他的面前兩步。魏霸眯起了眼睛,盯
著潘璋的腳尖。他不相信潘璋敢這麼一刀砍死他,無非是虛張聲勢,給他個下馬威罷了。
到了一定的距離,他肯定會停下來。

    果不其然,就在刀尖快要指上他的鼻子時,潘璋收住了腳步。他舉著刀,正要開口斥
罵,一直垂著手沒有任何動作的魏霸突然動了。

    左腿抬起,向前邁出半步,右腳轉了半圈,突然發力,反衝力將整個身體向前推去。
與此同時,左手從腰間揚起,順勢拔出了匕首,倒握在手中,擋住了潘璋的戰刀,右手捏
成拳,曲肘如弓,突然發力,如利箭離弦,一轉眼間,拳頭就到了潘璋的胸口。

    轟的一聲巨響,潘璋騰空倒飛而起,龐大的身軀砸在擺滿了餐具的案几上。案几承受
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喀嚓一聲折為兩截,上面的餐具四處亂飛。

    孟達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巴。還沒等他喊出聲來,一擊得手的魏霸已經如影
隨形的跟了上去,凌空躍起,曲起右膝,狠狠的砸在潘璋的胸甲上。噹的一聲響,胸甲凹
陷,摔得七葷八素,根本沒反應過來的潘璋噴出一口鮮血。

    魏霸用膝蓋制住潘璋,藏在左手下的匕首毫不客氣的壓在了潘璋的脖子上,一字一句
的說道:潘將軍,我警告過你,不要把我當成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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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0:27:33 |只看該作者
第099章 鴻門宴(下)

    這一下兔起鶻落,快得讓任何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誰也沒想到一直笑眯眯的魏霸會突
然發難,而且一拳就擊倒了在沙場上征戰了大半生的悍將潘璋。

    孟達沒有反應過來,鄧賢沒有反應過來,潘璋身後的潘平等人也沒有反應過來。真正
反應過來的只有敦武等人。魏霸的身形一動,敦武就動了,他如靈蛇的閃過鄧賢,一下子
就竄到了背後面前,孟達只覺得眼前一花,已經被敦武勒住了脖子,寒光閃閃的匕首直指
他的咽喉,同時大喝一聲:動手!

    堂下的唐千羽和朱壹等人二話不說,就像是演練了無數遍似的突然出手。唐千羽一個
箭步躍了上來,直撲潘平,人還沒到,刀先到了,狠狠一刀砸在潘平的肩上。潘平只聽到
喀嚓一聲脆響,一陣巨痛湧上頭,痛得他嗷的一嗓子就叫了出來,向後踉蹌兩步,仰身栽
倒,隨即被唐千羽制住。

    堂下,朱壹拔出環刀,刀光一閃,潘璋的親衛將就被割斷了咽喉。他雙手舉刀,向前
邁了半步,環刀電然而下,一刀將另一個親衛砍翻在地,再進半步,又是一個親衛倒地。
他連進五步,接連劈殺潘璋五名親衛,成功的將他們分割開來。

    剩下的那些魏家武卒更是凶悍,他們配合默契,結陣而進,刀光霍霍,片刻間就將潘
璋的十幾個親衛砍翻在地。

    鮮血汩汩,很快就將庭院裡的石板染得通紅。

    孟達、鄧賢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目瞪口呆。鄧賢最先反應過來,大吼一聲:來人!

    且慢!孟達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制止了鄧賢。他極力保持著鎮靜,看著收刀站起,緩
步向他走來的魏霸,再看看魏霸身後,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潘璋,笑得比哭還難看。

    魏參軍,這……這是何意?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魏霸金雞獨立,翹起一隻腳,僅憑一隻腳站在地上,卻不
動如山。他泰然自若的在靴底擦掉匕首上的血跡,這才抬起眼睛,盯著孟達:孟將軍,我
千里迢迢的趕來支援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卻安排人來殺我,是什麼意思?想投吳?
想投吳,也沒必要殺我啊。

    孟達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魏參軍誤會了……誤會了,我怎麼會想殺你呢?這是他…
…是他自己的事,我一點兒也不清楚啊。

    魏霸更不解了:他要殺我?他為什麼要殺我,逼你和我大漢決裂,向吳國投降嗎?

    孟達欲哭無淚。他這麼安排座位,只是想挑起潘璋和魏霸的矛盾,自己好從中做個好
人,以後周旋於吳蜀之間,兩面逢源,誰曾想魏霸出手這麼狠,二話不說,就把潘璋擊倒
了,他手下那些人更是利索,直接將潘璋帶來十幾個親衛全殺了。甚至連他本人都挾持了


    這不是他的計畫啊。如果潘璋也死了,他怎麼向孫權交待?就算潘璋沒死,這個仇也
結下了,以潘璋的性格,他豈能輕輕放過?到時候肯定會逼著他一起向諸葛亮施壓,要
他交出魏霸。可是魏霸那麼容易交出來嗎,他爹可是蜀漢最不講理的魏延,和當年的關羽
有一拼啊。

    孟達有些暈頭轉向了,這事態的發展太快,一下子超出了他的估計範圍,讓他一時不
知道如何處理才好。

    鬆開孟將軍。魏霸擺擺手,示意敦武放開孟達。敦武鬆開孟達,收起了匕首,站在孟
達身後兩步。只要孟達有任何不良企圖,他隨時可以再次制服孟達。

    不用魏霸招呼,唐千羽和朱壹指揮手下布起了兩道警戒圈,把孟達、鄧賢、半死不
活的潘璋父子圍在中間。外面的人已經聽到了裡面的喊殺聲,無數的衛士衝了進來,劍拔
弩張,可是一看孟達和鄧賢被制住,誰也不敢上前半步。

    魏霸勾了勾手指,一個親衛從旁邊拖過一張案几,將上面的餐具全部掃在地上,送到
魏霸身邊。魏霸坐在案上,翹著二郎腿,用手中的匕首修著指甲,慢條斯理的問道:孟將
軍,你現在可以說說,這麼安排座位是什麼意思了。在你心目中,是我大漢人重要,還是
吳國人重要?

    小子,你不要以你為穩操勝?了。鄧賢咬牙切齒的說道:潘璋還有五千人在城外,我
房陵還有近萬人,你跑得出去嗎?

    魏霸瞥了他一眼,輕蔑的笑了一聲:我什麼時候對你說我想跑了?

    鄧賢語噎。他身邊雖然沒有人監視他,可是他離魏霸只有兩步遠,他不敢肯定魏霸會
不會像剛才撩倒潘璋一樣撩倒他。除了控制不住的顫抖,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就沒想著活著離開。魏霸把目光重新落在孟達的臉上。不過我死
之前,一定會將潘璋父子殺死,當然還有你們甥舅。至於以後怎麼樣,我管不了那麼多,
自然有丞相和家父鎮北將軍去操心,我只要知道,我沒虧就行了。

    孟達苦笑。魏霸可以玩命,他卻不敢這麼做。不僅僅是因為魏霸只是孤身一人,而他
卻有家眷。更重要的是,如果事情按照魏霸說的那樣發展,最後不管是諸葛亮還是孫權,
都不會放過他。以兩家現在結盟的大形勢,他的部屬最後肯定會成為兩家共同的敵人。他
的地盤會被瓜分,他的部下會被人吞併,他的妻妾兒子都會成為官奴婢,而他所得到的,
就是魏霸和這四十個親衛的性命。

    這不值得,這不是他想要的。

    魏參軍,這真是個意外。孟達認清了形勢,口氣更加緩和:我也沒想到潘璋這老賊會
這麼做,這真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真的沒有關係?魏霸的臉陰了下來:你把我當三歲小兒?

    孟達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他無奈的點點頭:好吧,我承認,我是想借潘璋的手來
給你一個難堪。因為……因為我也有一肚子的怒火無處發洩。

    你有一肚子火,關我鳥事,為什麼要針對我?

    其實不是針對你,是針對諸葛喬和……諸葛亮。

    魏霸更不懂了:為什麼?

    他出賣我。孟達長嘆一聲。你知道為什麼司馬懿知道我要叛魏?為什麼會來得這麼快


    你修城修得這麼張揚,是個人都知道你有異心。

    不對。孟達伏在案上,雙手托著額頭:我和諸葛亮商量好的。他派人佯攻申儀,我趁
機修築城池,等一切就緒再舉起大旗,回歸蜀漢。我相信他了,他卻派人詐降,把我要叛
魏的事告訴了申儀。申儀和我有仇,他當然要報告司馬懿。

    魏霸一驚,他打量了孟達半晌:有證據嗎?

    有,詐降的那個人叫郭模。我認識他,原來是丞相府的掾吏,是郭攸之的從兄,很得
諸葛亮信任。孟達漸漸的平靜下來,這麼重要的事,如果不是諸葛亮有意洩密,郭模也不
可能知道。而且郭模在丞相府仕途順利,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他怎麼會突然投降魏國,
而且這麼巧,偏偏要經過申儀那裡?

    魏霸心裡直冒涼氣,他已經相信了孟達的話。那次在陽平山上,他和趙廣就討論過這
個問題。策反孟達應該是諸葛亮早就考慮好的計畫,可是孟達回歸蜀漢之後,必然對蜀漢
現有的權利格局產生重大影響。這又是諸葛亮不願意看到的。諸葛亮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一直是魏霸無法猜想的,現在聽到孟達這麼說,他相信這很可能就是諸葛亮要做的。

    借司馬懿的手來殺死孟達,既牽制了司馬懿的兵力,又解決了孟達這個後患,可謂是
一舉兩得。至於東三郡的失守,對漢中來說威脅並不大。正如他對靳東流說的那樣,從南
鄭順水而下,攻擊東三郡相對容易,可是要逆水而上,由東三郡攻擊漢中腹地,那就非常
難了。最後不管東三郡被誰佔了,對大局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唯一讓諸葛亮沒想到的是,司馬懿居然會來得這麼快,如果不是他引吳軍入安橋塞,
司馬懿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決戰鬥,讓諸葛亮的計畫落空。而一旦發現成功的可能
性不大,司馬懿又當機立斷,迅速的撤出了新城,把這個難題留給了諸葛亮和孫權,諸
葛亮的目標依然沒有達成,最後魏軍的主力還是來得比他想像的要快。

    想通了這個關節,魏霸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從來沒有指望諸葛亮是什麼道德完人
,事實上,真正的政治家從來不可能是什麼道德完人,要在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政治鬥
爭中站穩腳跟,獨掌大權,道德完人是做不到的。更何況孟達還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對
付這樣的人,用什麼方法都可以理解。

    但魏霸還是對諸葛亮的心機之深感到鎮驚。

    能把借刀殺人玩得這麼高明,能把孟達、司馬懿這樣的高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不得不
說,丞相很腹黑。要知道在此之前,丞相可沒少在別人面前誇孟達是個人才,一提起孟達
叛變,責任都是劉封的,從來沒有指責過孟達一個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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