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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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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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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0:46:50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以迂為直

    在諸葛亮為魏霸量身訂做的計畫中,接近夏侯懋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夏侯懋是安西將
軍、關中都督,在目前曹魏西部戰區最高負責人曹真養病洛陽的情況下,夏侯懋就是西部
戰區最重要的一環,由他來指揮整個雍州的戰役,比由曹真來指揮要對蜀漢有利得多。因
此,魏霸的任務中有一項就是儘可能的鼓動夏侯懋主事,延緩曹真進人關中的速度。

    如何接近夏侯懋,諸葛亮為此很傷腦筋。夏侯懋的興趣在養生,而魏霸的短項就是書
讀得少,別說那些道書了,就是道家最常見的經典《老子五千言》和《易經》都一竅不通
,要讓他和夏侯懋談這些,保證兩句話就露餡。

    所幸魏霸也不是一無所是,他有他的長項。一是算學可謂是獨步當代,既然能把楊儀
算得吐血,到了曹魏,幾乎也可以橫行無忌。二是他的思維與常人不同,用諸葛亮的話說
,他的眼光很獨到,能在別人覺得很正常的地方看到與眾不同的東西。

    用道家的話說,這就叫悟性,叫慧眼。

    諸葛亮其實不知道,那不叫悟性,也不叫慧眼,叫科學。這些迥異於常識的獨到見
解,是上千年——特別是現代科學發展了幾百年的結晶。

    諸葛亮不知道沒關係,他一樣可以將魏霸的這個長項發揮到極致。用數學來研究道術
,就是其中一個重要內容。方向是諸葛亮提的,具體的內容,則是魏霸自己收拾整理的。


    在某些科學家的眼裡,世界就是一個數學的世界。在某些偽科學家的眼裡,這個世界
也充滿了讓人稱奇的數字。到了魏霸這裡,不管他是科學家的真知灼見,還是偽科學家的
胡說八道,都被熔為一爐,目的只有一個,讓夏侯懋刮目相看。

    將軍,人是天地三才之一,是萬物之靈,所以在數字上也是最為高明。人所常言,皆
道九為至尊,實則九為天地之數,人是萬萬不可能的。以我個人的淺見。五乃是人的至數


    夏侯懋同樣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一聽到這些奇談怪論,頓時來了精神。這
是從何講起?

    將軍,你想想看,這世上可有哪一種動物的指頭超過五的?

    夏侯懋撓撓髮鬢,想了很久:蜈蚣算不算?

    蜈蚣號稱有百足,可是它的每一根足上,何嘗有兩個指頭?細微處見精神,只有觀
察人微,才能看到區別所在。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將軍,很多動物都有四肢,這沒什麼
太大的區別,可是指頭的數目卻大有區別,只有人有五個指頭,其他的要麼只有三個四個
,要麼只有一個兩個。唯獨人有五個。那我就想,會不會是人有五指,五行俱全,才會是
萬物之靈?

    夏侯懋哈哈大笑:奇談怪論,奇談怪論。

    魏霸也笑道:的確,這不過是我的一些疑問罷了,其實談不上什麼學問。不過,我從
此出發,卻發現這世上萬物,無不充斥著各種數字,也正因為如此,我對算學發生了濃厚
的興趣。

    魏霸可以說是胡說八道,即使以夏侯懋的見識來看,也有很多牽強附會的地方。然而
也正因為如此,這才近一步的削弱了夏侯懋的防備心理。如果諸葛亮真要派人施反間計,
靠道法來靠近他,怎麼會派這麼一個一知半解的少年來?巴蜀原本是天師道的根據地,高
明的道士數不勝數,找誰來不比魏霸這個半吊子強?

    出於這樣的心理,夏侯懋放下了心理戒備,和魏霸扯得眉開眼笑,既是當消遣,也是
當笑料。魏霸才不在乎這些呢,他的目的只是接近夏侯懋,又不是做科學研究,鬧點笑話
也無所謂。

    不僅夏侯懋放鬆了戒備,就連一直藏在屏風後面不出聲的夏侯徽都因此放鬆了戒備。
不知不覺的,她也豎起耳朵,聽魏霸胡扯,如果不是身為女子不能拋頭露面,魏霸又是一
個外人,她也許會跑到前面去挑刺。聽著魏霸那些牽強附會的解釋,她既覺得有趣,又有
一種忍不住想糾正他的想法,這種複雜的心理像是兩個對手,在她的心裡反覆交戰。

    魏霸胡扯了一通,回驛館休息去了。夏侯懋越想越覺得可樂,忍不住把夏侯徽請了出
來,就魏霸剛才的見解發表了一番自己的看法。夏侯徽也忍得有些狠了,此刻顧不上分析
魏霸是不是真心投降,先對他那通歪解狠批了一陣。

    不過,即使是夏侯徽也不得不承認,魏霸所說的那些所謂見解固然大多都是胡說八道
,卻也不乏真知灼見,有些甚至連夏侯徽也沒有注意過。比如魏霸說,為什麼老子說上善
若水?不僅是因為水的特性柔弱,符合道家尚柔貴下的傾向,更是因為水當中體現了更
深的道理。

    比如說,一滴水落在無法浸濕的物體表面上都會縮成一個圓形的水滴,而當一滴雨在
沒有落地之前,都會是近乎球形,為什麼?從數學的角度來看,圓形是同樣體積下,表面
積最小的形狀。這就像一個人,本事、能力是一定的,可是他要想保存自己,要想遵從道
家貴柔的思想,就會儘量低調,減小別人對自己的注意。

    夏侯徽對那些意思的引申並不完全認可,但是她被魏霸的那個數學闡述吸引住了。

    伯父,圓形真是表面最小的嗎?

    夏侯懋一愣,想了片刻,苦笑道:我哪裡想過這樣的問題,不過,聽起來似乎有些道
理啊。

    夏侯徽點點頭:伯父,下次再和他談論時,你問問他如何用算學來演算。

    夏侯懋詫異的看看夏侯徽,猶豫了一會,忍不住的問道:媛容,你對這些感興趣?

    夏侯徽輕聲笑了起來:伯父,我的確有些興趣,不過,我更感興趣的卻不是這些,而
是這個人如果真的在算學上有獨到之處,那他倒是可以為伯父所用的。

    夏侯懋眼神湛湛的看著夏侯徽,他對這個問題很有興趣。到目前為止,他對魏霸已經
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管這個人是不是那個打敗司馬懿的年輕人,僅憑他這麼能說,就是
一個做賓客的好人選。相對於魏霸的風趣善談來說,他並不看好魏霸的用兵之能,畢競魏
霸的父親魏延是蜀漢大將,他怎麼可能讓魏霸去領兵作戰。

    要用他,也只有用他軍事以外的技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他掌兵。夏侯懋雖然不通
軍事,可這點常識卻不缺乏。

    我已經派人去漢中打探消息,不過路途遙遠,等消息傳回來,估計還要一兩個月,何
況細作們行動不便,也未必能打聽得周全。夏侯懋揉著太陽穴,一邊盤算著怎麼把魏霸這
個奇貨的價值最大化,一邊有些後悔。他之前對這些消息太不重視了,以至於現在對魏霸
知之甚少,連他擅長什麼都不太清楚。

    等到細作回來,時間拖得太久了。夏侯徽搖頭道:他此刻是必然不肯說的,不過伯父
不要忘了,他身邊還有一個近侍。既然能跟著他逃亡,想對是最貼心的人,他對魏霸的瞭
解,遠比一個細作所能瞭解的要多。伯父何不從他下手?

    夏侯懋眼前一亮,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媛容,你真是我的好軍師啊


    什麼是你的好軍師,她還是你的福星呢。清河公主從後堂走了過來,看著興奮莫名的
夏侯懋,不快的哼了一聲。夏侯懋頓時臉色一僵,連忙起身行禮。清河公主看都不看他一
眼,徑直走到主席上坐下,瞥著夏侯徽,半真半假的說道:媛容,到底你們都是姓夏侯的
啊。一到長安,你就把我這個姓曹的忘了,只知道幫你夏侯伯父,我交待的事情,你卻是
提也不提。

    夏侯徽抿嘴笑道是:公主,你這麼說,我如何承擔得起。我不是不提,實在是這兩天
伯父為軍事操心,沒有時間,我這才不好提起。伯父,你說是不是?

    夏侯懋心知肚明,公主來了這麼多天,他還沒和公主同床呢,夏侯徽提醒過他兩次,
可是他對公主這老太婆實在沒什麼興趣,一直藉口有事,不肯應召。現在公主耐不住,從
後堂出來興師問罪了,隱隱的連夏侯徽都有些怪罪,他豈能不緊張。一聽夏侯徽遞過來的
這個話頭,他立刻緊緊的抓住了。

    公主,媛容雖說是姓夏侯,可是她卻有曹家的血脈,怎麼說,她也是半個曹家人。更
何況,她雖不是公主所生,卻甚得公主寵愛,在她的心裡,公主只怕和她母親一般,我這
個伯父卻是離得遠了。

    夏侯懋故作爽朗的大笑,以掩飾自己的心虛。清河公主卻沒有搭他的腔,笑眯眯的問
起了夏侯徽。她也知道這兩天夏侯懋在忙什麼,魏霸如果真是魏延的兒子,對夏侯懋的作
用有多大,她大致也能猜想得到。她當然希望自己的丈夫建功立業,不要再被人看不起,
自己的慾望再強烈,這裡面的輕重她還是分得清楚的。

    那你們忙了這幾天,可有什麼進展?

    公主,有些進展了。夏侯徽乖巧的說道:伯父剛剛試探了一下那個人,得到了一些很
重要的消息,現在看起來,這個人對伯父應該有所裨益呢。

    夏侯懋連聲附和,又把魏霸剛才說的話中有趣的部分轉述給清河公主聽了。清河公主
是標準的婦道人家,聽到這些奇談怪論,她既新奇又驚訝,比聽到笑話還開心。不知不覺
的,對魏霸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什麼時候把他叫來,說給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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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0:47:45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三馬同槽的噩夢

    按照夏侯徽的建議,夏侯懋安排了一些人接近敦武,通過各種方式,終於得到了更多
關於魏霸的信息。敦武沒能抵擋住那些人的小恩小惠,把魏霸的秘密一點一點的透露了出
去,最終全部彙總到夏侯徽的面前。

    得知魏霸果然如她所預測的那樣,是個精於算學的高手,夏侯徽很滿意,夏侯懋也
是非常滿意。隨著不斷有細作從漢中回來,帶回來一條條有關魏霸的消息,魏霸在他們面
前漸漸的露出了真形。

    雖然目前漢中宣佈魏霸已經死了,但是從各種外觀描述來看,長安的這個魏霸應該才
是真正的魏霸。漢中宣佈他死亡,應該是諸葛亮和魏延互相妥協的結果,他們還不想因此
文武內訌。

    搞清楚了魏霸的底細,魏霸的一些豐功偉績也因此進人了夏侯懋等人的視野,這些功
績因為轉述的原因有些變形,但是基本的骨架還是清晰的。當他們得知魏霸在房陵之戰中
的作為後,夏侯懋是且喜且憂,喜的是魏霸真是個寶,憂的卻是他不能用,哪怕魏霸是絕
世將才。

    而夏侯徽的心情卻有些複雜。她現在明白了魏霸為什麼一開始就說不想與父親為敵,
以魏霸這樣的用兵能力,夏侯懋如果說一點也不動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讓她更不
安的是,敗在魏霸手下的人正是她未來的阿舅(三國稱公公為舅,婆婆為姑)司馬懿和她
的未來夫君司馬師。

    與別人把司馬懿當作書生不同,夏侯徽很清楚司馬懿的能力,作為文皇帝的四友之一
,為文皇帝登上帝位立下汗馬功勞的司馬懿從來不是一個純粹的書生。

    魏霸第一次出戰,面對司馬懿,能有這樣的成績,夏侯徽很詫異。雖然現在她還搞不
清真實的狀況究競是什麼樣子,可是結果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司馬懿本來可以載入史冊的
一次奇襲,最終變成了一個笑話,這已經足夠讓她吃驚。

    同時也讓她警惕起來。

    然而這份警惕卻來得莫名其妙,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這份警惕有什麼理由,她甚至
覺得自己警惕魏霸這樣一個無家可歸的降人只是出於嫉妒,出於他比自己未來夫君更優
秀的嫉妒。

    夏侯徽翻看著有關魏霸的資料,黛眉輕輕的皺了起來,無聲的嘆息了一聲。

    怎麼了?清河公主揚眉喜氣的走了進來,正好看到夏侯徽的嘆息,連忙關心的問了一
句。

    夏侯徽淺淺一笑:沒什麼。公主,你這是從哪兒來?

    嘻嘻,沒什麼。清河公主依著夏侯徽坐下,看了案上的資料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魏霸還真是有些用處,別的不說,他來了之後,你伯父至少不再和那些狐媚子鬼混了
,終於做了點正事。

    是嗎?夏侯徽掩著唇輕笑道,依我看,是公主來了,他才收了心。

    你這丫頭,也來取笑長輩嗎?清河公主佯嗔道,過了片刻,又惋惜的說道:可惜,他
父親是魏延,要不然的話,他真能成為你伯父的好幫手。現在嘛,只能當個賓客養著。

    夏侯徽詫異的問道:怎麼,公主還想讓他帶兵?

    這麼好的將才,不帶兵豈不可惜了。清河公主看看夏侯徽的臉色,忽然笑了起來:我
知道了,媛容,你妒嫉他了。他打敗了驃騎將軍,還有司馬師,你妒嫉了。

    公主,我才沒有。夏侯徽紅了臉,扭過身子,掩飾的撅起了嘴巴。

    清河公主拉過夏侯徽的手,輕輕撫摸著,壓低了聲音說道:媛容,不是我不喜歡他們
父子,這裡面可是有原由的。從我本心來說,我其實是非常反對你嫁人司馬家。

    夏侯徽心中一動:為什麼?

    清河公主收起了笑容,臉色變得非常嚴肅。你知道為什麼陛下將四個顧命大臣全部放
在一邊嗎?

    夏侯徽的眼神收縮了起來,忽然覺得有些緊張。因為……司馬?

    清河公主點了點頭。

    為什麼?夏侯徽再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四個顧命大臣,兩個是曹氏宗至,兩個是外
姓大臣,按照文皇帝傳下來的規矩,最應該受到注意的應該是曹真、曹休兩個宗室才對,
就算是外姓大臣,也不應該是司馬,最少不應該只是司馬。

    武皇帝在世的時候,曾經做過一個夢。清河公主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哪怕是她明知
道身邊不會有外人,可是她還是將聲音降到近乎耳語的地步。她貼在夏侯徽耳邊,嘀嘀咕
咕的說了幾句,夏侯徽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本能的向後退了一半步,驚恐的看著清河公
主:三馬同槽?不,不可能。

    清河公主面無表情的看著夏侯徽的眼睛: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武皇帝?

    我……夏侯徽語塞。她的心頭湧過一陣寒意,原本有些想不通的事,突然之間全想通
了。

    文皇帝曹丕爭位成功,得益於四友。四友之中,陳群出身於潁川大族,一直從事的都
是內政,從來沒有涉及武事,所以他不領兵是可以理解的。其他三人中,司馬懿很早就跟
隨武皇帝南征北戰,其謀略之高明只有劉曄、蔣濟等人堪與比肩。在文皇帝的心中,出身
於溫縣司馬的司馬懿也是最受器重的,可是文皇帝登基之後,吳質、朱鑠都統領重兵,唯
獨司馬懿卻一直摸不到兵權。如果不是她的父親夏侯尚突然病故,實在找不出可以信任的
人,司馬懿只怕還是個文臣。

    即使如此,在文皇帝去世之前,司馬懿還沒有親自領兵作戰過,直到當今陛下即位,
吳國趁魏有國喪,引兵來襲,司馬懿才第一次作為將領出現在戰場上。

    對於當今陛下的舉措,夏侯徽可以理解,但是對文皇帝的安排,夏侯徽一直心有疑惑
。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這麼做是來源於武皇帝的一個夢,曹家對司馬懿家一直存在著超
出一般範圍的強烈警惕。

    這個夢,文皇帝知道,如今的陛下當然也知道,甚至清河公主都知道,那自己的父親
夏侯尚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他為什麼還要把自己許配給司馬師?

    一個個可怕的念頭從夏侯徽的腦海裡湧過,掀起一陣陣滔天巨浪,讓她不寒而慄。

    公主,你……你是騙我的?夏侯徽臉色發白,聲音也有些發顫。

    清河公主長嘆一息,拍著夏侯徽的手:傻孩子,我敢拿武皇帝來和你開玩笑?

    夏侯徽當然知道清河公主不會無聊到這個地步,她只是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父
親夏侯尚將她許配給司馬師,顯然不是結親那麼簡單,而是一個不著聲色的暗棋,為了是
曹家天下的穩定,代價卻是她一輩子的幸福。

    她不敢相信那麼疼愛自己的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可是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如果父親
知道武皇帝這個三馬同槽的夢,他一定會這麼做。

    她的天忽然間塌了一塊,彷彿被父親拋棄了一般,甚至比魏霸還要可憐。魏霸是被別
人逼得出逃,他的父親魏延並沒有拋棄他,而她卻是被疼愛自己的父親當作一個工具,輕
飄飄的扔了出去。

    清河公主看著夏侯徽痛苦的眼神,一時有些後悔。她摟著夏侯徽的肩膀,將她抱在懷
裡,輕聲說道:孩子,我知道你不敢相信,不過,這又有什麼呢,哪家的女子不是如此,
有幾個能嫁給自己心愛的人?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我們女人,不過是他們手裡的棋子
,哪能由得自己做主。認命吧,如果想哭,就在我的懷裡哭,哭完之後,把這件事藏在心
裡。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會知道怎麼做。

    夏侯徽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撲到清河公主的懷中抽泣起來,繼而放聲大哭。


    ……前堂,魏霸和夏侯懋正談得眉毛色舞。今天,他和夏侯懋談到了河圖洛書。道家
的學問來自於兩種學問,一種是《老子五千言》和《黃帝內經》,這是義理上的學問,也
就是哲學類。一種是陰陽家的學問,如易經、術數之類。漢代易學又稱為象數易學,主
要內容一是象,指的是卦象,一是數,即術數,也就是各種數字的排列組合。河圖洛書,
就屬於最後一種,術數類的內容。

    夏侯懋對這些並不陌生,但是他從魏霸的嘴裡聽出了新鮮的東西。魏霸拿出了一張足
足有六十四個數字的大河圖,這可比夏侯懋知道的河圖複雜多了。

    魏霸當然不會只講數學,他把周易的六十四卦塞進去了。當然了,以他那點水平肯定
做不到這些,這是由諸葛丞相安排人親自擬定的,不排除其中也蘊含了他本人的智慧。

    夏侯懋被魏霸侃暈了,他喜得抓耳撓腮,全無安西將軍、關中都督的莊重。不過很遺
憾的是,以他的水平,他無法理解這張一看就頭暈的圖。

    這……張圖,真的那麼神奇?

    當然了。魏霸摩挲著手掌,心情有些緊張。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他終於要向那些焦
急的等待著他的消息的人發出第一個信號了。千萬不能被夏侯懋看出破綻,否則接下來的
事就沒法做了。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如果被軟禁在府裡無法出去,就算是打聽到了最機
密的消息,又能如何?

    只有把消息送出去,送到丞相手中去,那才有用。

    而這些圖,看似易經的六十四卦,其實是一個暗含了信息的密碼表。

    這當然是他本人的創意。

    將軍,這個圖很複雜,涉及到大量的推演。我智淺才拙,竭盡心力,也無法領悟到全
部的秘密,將軍身邊如果有興趣,不妨請些信得過的高人來一同參詳,看看他們能不能從
中看出一些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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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高築牆,廣積糧

    夏侯懋接過圖,卻沒有看,他按在圖上,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案面,沉吟片刻,抬起頭
對魏霸說道:魏霸,本將軍對你如何?

    魏霸躬身應道:將軍禮賢下士,不以我智淺才疏,待如親信,霸感激不盡。

    夏侯懋笑笑:魏霸,你太謙虛了。以你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才智,非常難得。不過
,縱使是天縱之才,如果埋頭典籍,最後也不過做個博士。你不覺得這樣太可惜了嗎?

    魏霸明白了。他心裡一陣興奮,裝了這麼久,夏侯懋終於肯信任他,要用他了。他到
長安來,就是為了接近夏侯懋,為將來諸葛亮北伐做準備的,談天說地論道法,都是手段
,不是目的。這樣談就是談一輩子,他也無法完成任務,可是他偏偏又不能主動提,只能
等夏侯懋開口邀請,否則就會引起夏侯懋的疑心。如今,等待已久的機會終於來到面前,
他豈能不興奮。

    如果還是前世的那個小白領,他現在肯定會喜形於色,可是經過近一年的反省,特別
是這兩個月做間諜,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每天都要花兩個時辰來反思得失的人,他很
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他沒有興奮,反而有些侷促。

    將軍錯愛,愧不敢當。霸有自知之明,釜底游魚,能苟延殘喘,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


    夏侯懋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魏霸,不自然的露出了上位者的氣勢。

    魏霸猶豫了片刻,又躬身道:將軍,我曾經說過,我……不想與家父為敵,爭鬥沙場
。我能活著逃出漢中,家父……

    魏霸說著,有些哽咽起來,眼圈也紅了。夏侯懋見了,也嘆了一口氣:魏霸,不是我
逼你父子為敵,實在是可惜你的才華。另外,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父親……不可能來關
中了,你們父子應該不會有在沙場上見面的機會。

    魏霸詫異的抬起頭,眼中含著淚,悲傷和擔心的表情恰到好處。將軍,你這是……何
意?莫非我父親……

    夏侯懋連忙搖搖手:魏霸,你不要誤會,你父親安好。只是他如今已經去負責漢中屯
田的事務了,看樣子,應該不會跟著諸葛亮出兵,所以嘛,你們父子不太可能在沙場上見
面。

    魏霸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眉心微蹙,幽幽的嘆息一聲:我終究還是連累了他。

    夏侯懋見魏霸口氣鬆動,心中歡喜,接著勸道:這也怪不得你。諸葛亮妒賢忌能,大
概早就想著奪去你父親的兵權。你的事不過是個引子,否則你以身償命,又與你父親何干
係。魏霸,你魏家在逆蜀已經沒有前途,你就忍心如今荒廢自己的才華,看著整個魏家破落
下去?

    魏霸不說話,只是嘆息。夏侯懋目不轉睛的看著魏霸,心裡有些緊張。他當然希望魏
霸為他效勞,可是他心裡又擔心魏霸別有用心。用降將是一個很危險的事,用對了,可能
是奇功一件,因為降將來自於敵方,對敵方的瞭解是任何細作都無法比擬的。可是用錯了
,中了對方的詐降計,那就是一個災難。這樣的事雖然不多,卻也不罕見。

    此時此刻,魏霸如果不願意為他效勞,那他將會很失望,可如果魏霸太過主動,他又
會非常緊張,反而不敢相信魏霸。這段時間的接觸,就很可能成為一個不光彩的經歷。

    夏侯懋此刻的心理,魏霸一清二楚。倒不是他神機妙算,而是因為他足夠謹慎,花了
足夠多的心思來揣摩夏侯懋可能的心理反應。這種事,謹慎一些也許會失去機會,但冒進
卻可能送掉性命,功虧一簣。

    將軍,我很感激將軍的大恩,可是我實在沒什麼能力……

    夏侯懋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長身而起,走到魏霸的面前,俯下身子,居高臨下的
看著魏霸,臉上掛著智珠在握的笑容:魏霸,我誠心待你,你卻要欺瞞於我嗎?

    魏霸大驚,連忙避席,拜倒在地:將軍,何出此言。

    哈哈哈,魏霸,我告訴你吧,我已經派人到漢中打聽過了。你小子,不老實,明明是
丞相府最年輕有為的參軍,不久前還參加了新城之戰,是擊退司馬懿的首功。這樣的年輕
人,怎麼可能是丞相府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魏霸惶恐不安的說道:將軍謬讚,愧不敢當。

    以前嘛,你這樣藏拙,是出於一片孝心,我可以理解,也非常讚賞。可是現在,你父
親已經被排擠了,你如果還想藏拙,那我就不以為然了。魏霸,你好自為之。

    夏侯懋說著,沉下了臉,嚴肅的看著魏霸。魏霸很窘迫,他的臉色變幻,糾結了很久
,這才躬身說道:承蒙將軍錯愛,魏霸感激不盡。既然如此,魏霸有六個字要獻與將軍。


    夏侯懋眼神一緊:你說。

    高築牆,廣積糧。

    夏侯懋愣了一下。他雖然還沒有完全理解這六個字的意義,可是他能感覺得到,魏霸
這是勸他做好戰備,這完全是出於防守的目的。此刻魏霸如果建議他出兵漢中,他未必會
採納,但也不會意外,可是魏霸卻勸他做好戰爭準備,這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與此同時,心裡的那一些警惕也徹底消失了。魏霸如果真是詐降,他怎麼會獻這樣
的計策?

    你細細說來。

    魏霸點點頭。諸葛丞相……真是慚愧,我還是習慣這個稱呼……

    夏侯懋寬容的揮揮手,笑道:無妨,你接著說。

    諸葛丞相一直有意出兵關中,從去年三月至漢中,到現在為止,已經接近一年。既然
他派我父親去屯田,可見他近期還沒有出兵的打算,以常理推算,至少也要到秋收以後。


    夏侯懋點點頭。他之前對漢中的情況不是太關心,魏霸來降,夏侯徽提醒他這是一個
機會,同時也蘊藏著極大的風險,必須確認魏霸是真降還是假降,他這才增派了大量的細
作進人漢中。魏霸殺死諸葛喬,然後在逃亡路上被殺,魏延與諸葛亮明和暗不和,現在又
被諸葛亮安排去屯田,這些消息都是細作打聽回來的。諸葛亮什麼時候出兵,這也是可以
推測的,與魏霸說的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準備兩年,一出手,必然是雷霆一擊。魏霸接著說道:以關中目前的兵力,要想正面
決戰並擊退蜀軍,勝算不多,除非請大將軍曹真趕赴關中,親自指揮作戰,並增調人馬。
以我初步估計,少於五萬人,是沒有什麼機會的。

    五萬人,糧草消耗可不是個小數目。臨時徵調,會手忙腳亂,長途運輸,消耗甚大,
因此我勸將軍廣積糧。五萬大軍,就算日夜兼程趕到關中,也要十天以上,如果再有點意
外周折,將軍在援軍趕到之前,至少需要堅守一個月,如果沒有一個堅固的城池,將軍如
何堅守?因此,我勸將軍高築牆。

    夏侯懋靜靜的聽著,在贊同魏霸的建議時,他又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羞惱。魏霸給他
的建議是建立在一個基礎之上的,那就是面對諸葛亮的進攻,他只能被動防守,以待增援
。儘管他知道自己不擅長兵事,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可是被魏霸這麼無視,他還是有些不
高興。

    魏霸解說完了這六個字,似乎做了什麼虧心事,匆匆的走了。夏侯懋也沒有強留,回
到後堂,準備把和魏霸交談的經過告訴夏侯徽。一看到夏侯徽雙眼紅腫的樣子,他先吃了
一驚。

    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起她父親,一時傷心。清河公主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追問了。
夏侯懋也知道三馬同槽的事,不過現在他卻沒有想到那些。

    伯父,談得如何?夏侯徽強笑道。

    夏侯懋想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有些自嘲的苦笑道:看來我不諳兵事不是什麼秘密,魏
延父子的眼中只有你那個大將軍舅父,根本沒有我這個伯父啊。

    夏侯徽眉心微皺。她看不出魏霸有什麼破綻,可正是因為看不出有什麼破綻,她才更
加擔心。天衣無縫,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這的確是真的,要麼這就是一個精密部署的
計畫,對方的謹慎讓人難以想像。如果是前一種情況,帶來的是難以想像的好處,可如果
是後一種情況,那帶來的將是一個災難。

    風險越大,機遇越大。這其中的取捨也就更加考驗人的智慧和膽量。

    ……魏霸回到驛館,剛準備進門,敦武忽然拽了他一下,閃身搶在他前面,一手扶刀
,一手緩緩推開了門。

    魏霸停在原地,很自然的做出了警戒的姿勢,攏在袖中的手也做好了應變的準備。


    門開了,一個頭戴斗笠,背門而坐的人慢慢轉過身,露出半張似曾相識的臉。

    魏霸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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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黑魚

    我不是小玉。那人取下斗笠,露出一張與彭小玉有幾分相似的臉,嗓音有些粗,顯然
是個男人,一個和彭小玉長得很像的年輕男人。

    魏霸立刻想起了那個代號黑魚的細作頭目。他剛想點穿他,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黑魚的存在是個秘密,靳東流為了減輕同僚的痛苦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他,他不能因此連
累靳東流。

    你是誰?魏霸進了屋,在主席上坐下,敦武站在一旁,雙手扶著刀。

    我是小玉的兄長。年輕人淡淡的笑道:我叫彭珩,字玄玉。

    玄玉,黑魚,應該就是他了。

    魏霸慢慢的掰著手指:這麼說,扮我殺人的那件事,就是你策劃的了?

    看來你問出了不少東西啊。彭珩不緊不慢的說道:是我策劃的,如何,是不是很
精妙?

    精妙倒是談不上。魏霸不屑的哼了一聲,揮了揮手。

    彭珩嘴角一挑,笑容剛剛綻放,忽然臉色大變,飛身躍起。半空中,嗆啷一聲,腰間
的環刀出鞘,帶著風聲劈向身後。

    他的反應不算慢,可惜,他面對的是魏霸和敦武這一對配合默契的主從。看到魏霸掰
手指,敦武就做好了準備。魏霸的手一動,敦武就拔刀出鞘,一刀劈了下去。

    拔刀,出擊,一氣呵成。等彭珩意識到危險,已經有些遲了。他劈出的刀力量不足,
不足以磕開敦武的刀,反被敦武砸歪,緊接著,他的腰上被狠狠的砸了一記。敦武的力量
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彭珩整個人被砸得橫飛兩步,轟的一聲撞在牆上。

    沒等他落到地上,魏霸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吐氣開聲,一拳擊在他的腹部。彭珩連遭
重擊,痛得弓起了腰,像只燒熟的大蝦,痛苦的倒吸涼氣。手中的環刀也落在地上。

    聽到房裡的打鬥聲,兩側的房間裡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下子湧出四五個精壯的漢
子,個個手持利刃。不過他們剛剛趕到門口,便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刀光。

    敦武雙手舉刀,一刀劈下,將衝在最前面的那個精壯漢子首級一刀劈開。

    鮮血迸射,場面瞬時變得血腥異常。

    敦武雙手握刀,舉過頭頂,冷冷的看著門外的四個漢子,不動如山。堵在門口的那個
漢子緩緩的抬起手,摸了摸順著臉頰流下來的熱血,向後退了一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抽搐了兩下,登時死去。鮮血從他被劈開的頭骨裡湧了出來,迅速擴大。

    他身後的四個同伴同時散開,驚恐的看著這一幕,卻誰也不敢再向前一步面對敦武這
個殺神。

    魏霸根本沒看門口,他相信以敦武的能力,能夠守住門,鎮住那些人。他伸出手,卡
住彭羕的脖子,把他頂在牆上,同樣雲淡風輕的問道:我的拳法,是不是也很精妙?

    你……你夠狠!彭羕雖然很狼狽,卻沒有失去理智。他嘴角流著血,臉色蒼白,眼神
卻很堅定。他抬起一隻手,衝著門外的隨從們擺了擺,示意他們不要硬闖。不過,你不敢
殺我。

    魏霸嘴角一咧:你錯了,我不是不敢殺你,我是不想殺你。

    是嗎?彭羕踮起腳尖,讓自己站得穩一些,張開嘴,艱難的喘著氣。因為缺氧,他白
皙的面皮很快脹得通紅,不過魏霸沒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只是讓他難受一下,否則早就
捏斷了他的喉骨。

    我聽小玉說,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所以寧願為婢,也不想回老家去。魏霸慢慢的鬆
開手,看著彭珩順著牆,慢慢的滑倒在地,雙手捂著肚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不緊不
慢的說道:現在突然多出一個兄長,雖然是個懦夫,卻終究是個依靠。我不想讓她得而復
失,所以留你一條狗命。

    嘿嘿嘿,看不出,我妹妹倒有是福氣,居然有這麼一個體貼的主人。

    我不是她的主人。魏霸糾正道: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奴婢看。

    是嗎?彭珩喘得勻了些,仰起臉,用譏諷的眼神看著魏霸:天天給你做飯,鋪床疊被
,晚上還要給你洗腳,卻不是奴婢?

    我承認讓她做了很多事,可是我沒有把她當奴婢,要不然,你妹妹現在就不會還是處
子之身。魏霸很平靜的說道:小子,你既是廣漢彭家的人,想必聽說過主人是如何對待年
輕的婢女的吧?

    哼哼,那還不是因為我妹妹長得醜。彭珩同樣報以冷笑:要是稍微好看一些,你會這
麼君子?

    魏霸愣了一下,覺得彭珩說得有幾分道理,彭小玉如果沒有臉上那塊青斑,他會不會
將她抱上床,還真是個很難說的事。他點了點頭:好吧,就算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
你也誇大了那塊青斑的保護作用。我留著她的處子之身,不完全是因為那塊青斑,更多的
還是想養得壯實一些再用。唉,對了,你到漢中多久了,知道她在輜重營時的樣子嗎?

    彭珩面色一黯,緊緊的閉上了略微有些薄的嘴唇。

    那就是知道了。魏霸眼神一冷:那你知道你母親死在輜重營嗎?

    彭珩不說話,可是他的太陽穴處明顯的繃起了兩條青筋。

    原來你也知道。魏霸撇了撇嘴,眼神中充滿了鄙視:好一個孝子,好一個賢兄。母親
死在輜重營,你可以無動於衷,妹妹給人做了幾個月的奴婢,你連看都沒看一眼。到了需
要利用她的時候,跳出來久別重逢了。就憑你這副德性,除了給人做狗,還能有什麼用
?我現在後悔了,小玉跟著你這樣的畜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說,小玉在哪兒,把她送
回來,我留你一條狗命。

    你懂什麼?!彭珩忽然暴怒起來:我在外流浪十多年,終於回到成都的時候,我母親
已經在輜重營油枯燈盡,不是我不想救她,是她不想被我救。她要我留著性命報仇!

    報仇?魏霸冷笑一聲:你要報仇,應該去成都掘惠陵,殺諸葛喬,嫁禍於我,有什麼
用?你父親又不是丞相殺的,和我魏家父子更沒有一點關係。

    和你魏家是沒關係,可是和諸葛村夫卻大有關係。彭羕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痕跡,扶
著牆,慢慢的站了起來。他被敦武在腰上砸了一記,又被魏霸在小腹上打了一拳,現在一
動就疼痛難當,不知道腸子有沒有被打斷。不過他死死的咬著牙,不肯呻吟一聲。他挪到
案前坐好,又喘息了好一陣,才恨聲道:我今天來,就是想提醒你,不要被那村夫騙了,
最後死得莫名其妙,還把他當恩人。

    是嗎?我洗耳恭聽。魏霸輕蔑的笑了一聲:不過,你大概沒這麼好心,是小玉讓你來
的?

    彭珩詫異的抬起頭,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小玉雖然在輜重營長大,心理有些黑暗,喜歡把人往壞處想,不過她畢競是個心地善
良的孩子,把人想得壞些,也不過是自保的需要,不像某些人,為了害人,不擇手段。

    彭珩愣了片刻,忽然苦笑一聲:我有些相信你剛才的話了。

    魏霸擺擺手:我說這些,不是要你相信什麼。我根本不需要你相信。現在只有兩件事
,一是把小玉送回來,二是趕緊說你的高見,說完就滾蛋,老子看到你就不爽。

    你以為我想看到你?彭珩火氣也上來了,冷笑一聲:就憑你一個降虜,還想再讓我妹
妹給你做奴婢?跟著我,她雖然也辛苦,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跟著你,誰知道還能活
幾天?

    魏霸冷笑一聲:我是個降虜,不能建功立業,飛黃騰達,可是衣食無憂卻是可以保證
的。你呢?天天做這些陰暗事,常在河邊走,難保不濕腳,你能知道哪一天你會死在哪
個牆角裡?

    我死不死,不關你事。倒是你,現在沒你想的那麼安全。彭珩揮揮手,示意門外的隨
從退下,眼睛卻一直盯著魏霸:你以為你詐降,就能騙過所有人?

    一看到這個代號黑魚的細作頭子,魏霸就提足了十二分的精惕,可是聽到詐降二字
從他嘴裡吐出來,魏霸還是心頭一緊。他盯著彭珩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是嗎?我是
詐降?你為什麼不去安西將軍府告發我,現在還跟一個詐降的人扯什麼犢子,不怕引火燒
身嗎?

    我不去告發你,不是因為你無隙可擊,而是沒人會信我。彭珩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
的啜著:不過我想提醒你,你如果真把這個當成一次詐降,那你也不過是局中的一個棋子
,遠遠不是棋手。真正下棋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位諸葛村夫。

    敢請教。魏霸玩世不恭的拱了拱手。

    其實很簡單,想想孟達,你就清楚了。彭珩放下水杯,不緊不慢的說道。他的臉色還
有些難看,可是神情卻恢復了平靜。孟達不比你精明?他都被諸葛村夫玩弄於股掌之上
,險些喪命。你孤身一人來到長安,要取你性命,又有何難?不過是再派一個郭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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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是棋子,還是棋手?

    郭模這個名字像一根刺,一下子扎痛了魏霸的神經。他聽孟達說過,司馬懿之所以來
得那麼快,快得讓他措手不及,就是因為一個叫郭模的人。這個人是諸葛亮的親信,他通
過詐降,把孟達和諸葛亮商量好的計畫透露給了申儀,這才致孟達身陷險境。

    如果諸葛亮給他也來這麼一齣,他很可能會和孟達一樣,不,他會比孟達死得更慘,
因為孟達多少還有幾千部曲,而他身邊只有敦武一個人。

    明白了?彭珩譏誚的看著魏霸。

    魏霸迅速冷靜下來,淡淡的點了點頭:如果我真是詐降,那的確很危險。

    管你是詐降不是詐降,你這條命,都捏在別人手上。彭珩冷笑道。

    不然,我沒有孟達那麼大的實力,也不會給人帶來什麼危險,充其量只是無法取得別
人的信任而已,又怎麼可能丟掉性命。魏霸同樣報以冷笑:如果都像你說的這樣,那天
下還有降人嗎?我相信安西將軍會有自己的判斷,不會人云亦云,皂白不分。

    自欺欺人。彭珩一伸手:把玉還給我。

    什麼玉?

    諸葛村夫送你的那塊玉。

    為什麼要給你。

    因為那本來就是我家的。彭珩一字一句的說道:那是我的傳家物,諸葛村夫進讒言,
害死了我父親,這塊玉才會落到他的手裡。

    魏霸從懷裡取出那塊玉,看了看,不禁笑了起來:你是說,諸葛丞相因為一塊玉害死
你父親?

    我沒有這麼說。彭珩搖搖頭:他害死我父親,不是因為玉,而是因為嫉妒。

    魏霸愣了一下,終於還是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指著彭珩說道:你
真會說笑話。

    彭珩冷冷的看著魏霸,一言不發,直到魏霸笑得無趣了,他才接著說道。你不要以為
諸葛村夫才是劉備最信任的人,相反,他一直都不是。

    難道劉備最信任的人是你父親?那就奇怪了,他為什麼要殺你父親,應該把你父親留
著,以後好託孤給他才對啊。

    我知道你不會信。其實別說你不信,任何人都不會信,我如果不是看到這封信,我也
不會信。彭珩從懷裡掏出一張已經發黃的繭紙,慢慢推到魏霸面前:包括我父親都不知道
,他在向誰求援。

    魏霸狐疑的接過那張繭,看了起來。

    ……僕昔有事於諸侯,以為曹操暴虐,孫權無道,振威闇弱,其惟主公有霸王之器,
可與興業致治,故乃翻然有輕舉之舉。會公來西,僕因法孝直自衒鬻,龐士元斟酌其間,
遂得詣公於葭萌……天明地察,神祇有靈,復何言哉!貴使足下明僕本心耳。行矣努力,
自愛自愛!

    這是一副彭羕向諸葛亮求救,希望他向劉備說情的信,不過魏霸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
彭珩說諸葛亮是害死彭羕的真兇。彭羕向諸葛亮求救,諸葛亮沒救成,所以彭珩積怨於諸
葛亮吧。這可有點睡不著覺怪枕頭歪,張公喝酒李公醉的意思。

    我之所以說我父親不知道,是因為他不知道要害他的人正是諸葛村夫,他向諸葛村夫
求援,無異於與虎謀皮,反送了自己的性命。彭珩將信緩緩收起,放在懷中。我通過一
些關係,查閱到了當年的一些情況。我父親之所以被砭,不是因為其他,只是因為諸葛村
夫妒嫉我父親受劉備重用,奪了他的榮資,這才進讒言,說我父親有異志,將來會使益州
勢力坐大。我父親與馬超那莽夫之間的閒談,也是由他添油加醋的報與劉備,攀扯成有謀
反之意,這才下獄。而最後死於非命,也是因為他的極力攛掇。

    彭珩眼圈紅了,咬牙切齒,怨恨之意溢於言表。從頭至尾,我父親的死都是他一手推
動的。原因很簡單,我父親在軍事上的才能超過他,如果不加以抵制,他將和法正一樣,
成為他無法抗衡的對手,這才利用劉備對益州勢力的擔憂,詆毀我父親。可惜我父親自詡
聰明,對此卻渾然不覺,反而把他當成可信任的人,向他求救。

    彭珩抬起頭,冷笑連連:我父親下獄而死,益州系遭受重大打擊,法正英年早逝,孟
達投降曹魏,東州系一蹶不振,關羽兵敗襄樊,張飛死於小人之手,元從系從此沒落。如
今荊襄系一家獨大,他還不滿足,排擠李嚴,砭斥廖立,接下來是誰?

    是我父親魏延。魏霸心中說道。他心裡已經捲起了滔天巨浪,不過他臉上卻沒有什麼
反應,只是掛著淡淡的笑,平靜的看著彭珩。

    是你魏家。彭珩哼了一聲,原本只是你父親魏延,現在嘛,再加上你這個年青俊才。
魏霸,你不要以為這只是一計。準確的說,這的確是一計,不過,你不是參謀計畫的人,
你只是被人算計的人。

    我只能說,你雖然不在輜重營長大,可你的心理比你妹妹還要陰暗。魏霸忽然放聲
大笑:在你眼裡,別人都是笨蛋,只有你是洞悉真相的聰明人。好了,我是詐降,你去安
西將軍面前告發我吧。

    我不會去告發你,我會看著你被諸葛村夫害死。彭珩伸手道:把玉還我。

    有本事你就來拿。魏霸將玉收了起來,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妹妹從我這裡偷過一次,
你可以讓他再來偷一次。我剛才已經說過,讓她來,否則你今天就不要想離開。

    彭珩眼神一緊,不屑一顧。你好像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說過的話,一定會算數。魏霸站了起來,從腰間緩緩拔出環
刀,看著如一泓秋水的環刀,他有些出神,過了好久,才抬起頭,衝著彭珩微微一笑:你
是交出小玉,還是準備陪我們二人死在這裡?

    彭珩的臉色頓時變了,有些緊張的喝道:你敢威脅我?

    我不是威脅你,我只是通知你。魏霸手中的環刀慢慢的指向彭珩:我想以你的聰明,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不是在開玩笑。

    彭珩看著鋒利的環刀,覺得一陣涼氣直衝後腦。他當然看得出來魏霸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玩真的。不過,這人也太瘋了吧?他到長安來是身負重任,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已經背
叛了他的婢女——而且還是一個長得很醜的婢女做出這麼瘋狂的事?

    為什麼?彭珩啞聲道:你不會是喜歡我妹妹吧?

    不知道。魏霸寒聲道:我只是覺得,與其讓她跟著你走,不如讓她做我的婢女。老實
說,我對你很失望,你的肩膀太弱,扛不起彭家,也扛不起她。

    我彭家的事,與你何關?彭珩咬著牙,青筋直跳:你管得也太寬了吧?

    彭家的事,與我無關。可是小玉的事,與我有關,是我把她從輜重營裡贖出來的,又
花了那麼多的糧食才得白白胖胖的,我不能就這麼讓你毀了。要死,她也只能死在我的手
裡。

    彭珩哭笑不得。他不知道魏霸這是什麼道理,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不講理。不過他現
在重傷未復,根本不是魏霸的對手,就算外面還有四個隨從,想必也無法從魏霸和敦武的
手下救出他。敦武剛才一刀就劈殺了他手下武技最好的一個,現在他又在魏霸的刀下,根
本沒什麼反撲的機會。

    魏霸很可能是嚇他,可是他不敢冒險,誰敢保證魏霸不會真的發瘋?

    彭珩後悔了。在他來之前,妹妹就勸過他,不要在這種情況下和魏霸見面,更不要試
圖激怒他,否則後果很難預料。他沒有當回事,總覺得自己穩操勝?,不論是文還是武,
都可以讓魏霸沒有反抗餘地。現在落到這個地步,完全是他所料不及的。

    彭珩迅速的權衡了利弊,咬著牙說道:這只是你的想法,不是我妹妹的想法。

    那好,讓小玉來對我說。魏霸將環刀壓在彭珩的脖子上,鋒利而冰冷的刀刃貼著彭珩
的血管,激起了一顆顆雞皮疙瘩。魏霸的聲音和刀鋒一樣冷。你抓緊時間,我擔心我的手
會抖。我雖然有點小本事,血管破了,我可不會接。

    我妹妹……

    我數到三。魏霸緊了緊手中的環刀,環刀壓得彭珩頸上的皮膚向下一陷,硬生生的打
斷了彭珩的話:一!二!

    彭珩大驚失色,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

    少主,刀下留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旁邊的房間傳了過來,彭小玉面色緊張的出
色在門口,扶著門框,急促的喘息著:少主,不要殺我兄長。她剛說了一句,淚水就禁不
住湧了出來,我只有這一個兄長了。

    不對,你還有少主我。魏霸收起了刀,招了招手:來,死丫頭,跟我說清楚,為什麼
要害我?我沒有虧待你啊。是你主動要求留在我身邊做婢女的,雖然天天讓你給我洗腳,
可我對你比一般的主人對婢女好多了吧。你為什麼要配合這些人給我下套,搞得我現在這
麼狼狽?快說,如果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讓你們兄妹倆一起去和你父母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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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高深莫測

    在短暫的錯愕後,彭小玉耷拉著腦袋,小媳婦兒似的走到魏霸面前:少主,我錯了。

    彭珩看著面頰微紅,嘴角帶笑的彭小玉,愣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他伸手指了指彭
小玉,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晃了半天手,他惡狠狠的吐出一句:魏霸,我妹妹
要有什麼意外,我殺你全家。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見彭珩走路時痛苦的樣子,彭小玉這才如夢初醒,趕上去拉著彭珩,急急的問道:阿
兄,你受傷了?

    沒事,一點小傷。彭珩臉頰抽搐著,伸手摸了摸彭小玉的臉上的青斑:別忘了吃藥。
這小子剛才也說了,他是個好色之人。

    我知道了。彭小玉紅著臉,連連點頭,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阿兄,你等等。然
後一溜小跑的回到魏霸面前,央求道:少主,能不能……給我一點傷藥?

    你想得美啊。魏霸一邊說著狠話,一邊從行李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魏家傷藥,拿出一半
塞到彭小玉懷裡:早知道還要給他治傷,剛才一刀砍死他算了。

    彭小玉也不和他爭辯,捧著傷藥,飛奔到彭珩的面前,將藥塞給他:阿兄,這是魏家
最好的傷藥,一半外敷,一半內服,每次一匕,一天三次。

    彭珩看看彭小玉,又看看魏霸,嘴角抽了抽,將藥塞進懷裡,捂著肚子,匆匆的走了
。彭小玉將他送到門口,扶著門框看了很久,直到看不到人影了。這才怏怏的回到屋裡。


    魏霸斜著眼睛看著她,彭小玉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過了很久,她才輕聲問
道:少主,要不要……先做個足浴的桶?

    魏霸撲嗤一聲笑了起來,招招手,把彭小玉叫到跟前,仔細看了一會。有些疑惑的問
道:你這青斑是不是……小了些?

    彭小玉緊張的看著魏霸:少主,你看出來了?

    只是有點感覺,好像淡了些,也小了些,不過不太明顯。

    哦。彭小玉不好意思的捂著紅彤彤的小臉。像蚊子似的哼哼道:阿兄身邊有個懂醫術
的道人,他說我這是一種陰寒症,開了個方子,不過藥不好找,阿兄讓人到洛陽去找,
好容易才把藥配齊,才吃了半個月。想來還不是很明顯,所以……所以……

    是嗎?這是好事兒啊。魏霸聳著肩膀笑了起來,有些興奮的搓搓手:那以後小玉你就
是個完美的婢女了。

    彭小玉看著魏霸這副沒正形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雖然對魏霸好色不好德的
脾氣不太滿意。可是她自己何嘗不希望早日把這塊討厭的青斑去掉。自從魏霸被她的兄長
彭珩陷害之後,她一直內疚不已,每次想到魏霸就暗自垂淚,此刻看到魏霸活蹦亂跳的站
在她面前調侃她。心裡暖洋洋的,也不計較魏霸的境界不夠高尚了。

    你們什麼時候到長安的?

    剛來兩天。彭小玉歡快的說道:半個月前。阿兄接到了從宛城來的命令,就立刻趕來
了。

    半個月前?魏霸算了一下,靳東流離開長安有兩個月了,彭珩半個月前才接到命令,
這中間耽擱的時間可有些長啊。

    出了少主那件事之後,漢中追緝得特別緊,阿兄他們活動非常困難,手下被抓了好幾
個。這次從漢中趕來,路上還死了兩個人。彭小玉的臉色黯了下去:這次阿兄損失慘重,
短時間內很難回到漢中,他肯定是回宛城了。

    魏霸暗暗點頭,心道有諸葛丞相坐鎮漢中,彭珩又露出了馬腳,沒被斬草除根就算運
氣不錯了,元氣大傷在是在所難免。要想重新在漢中建立起那麼強大的細作組織,可不是
件容易的事。丞相果然是腹黑高手啊,這一招將計就計,使得多高明啊。

    一想到將計就計這四個字,魏霸的心頭一暗。彭珩剛才說的那些話,就像一根野草,
不知不覺的種在了他的心裡,再也很難清除。

    彭珩出了城,坐上馬車,拉上車簾,這才松開咬得緊緊的牙關,呻吟了一聲。一個叫
陳茗的隨從跨上車來,關心的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沒什麼事。彭珩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罵了一句:這豎子下手真狠。幼篙,安排好了?


    陳茗點了點頭,又道:大人,我們就這麼走了?

    彭珩眼神一閃,沉聲道:你有什麼想法?

    陳茗吃了一驚,連忙說道:大人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到了長安,又涉及這麼大的事
情,不給安西將軍傳個消息,將來……

    陳茗說了一半,見彭珩沒有接他話的意思,喃喃的住了嘴,行了一禮,退了下去。他
剛剛放下車簾,就聽到彭珩說道:你回蜀山一趟,把你小師弟的屍體帶回去,請你師父安
排一個高手來。魏霸身邊的那個侍衛武技很高,普通人對付不了。

    陳茗有些窘迫,怔了片刻,躬身應道:喏。然後轉身走向最後那輛載著屍體的馬車。
馬車上,他那小師弟頭顱被劈開,白色的腦漿從傷口處溢了出來,兩隻瞳孔已經散開的眼
睛卻瞪得溜圓,死不瞑目。

    師弟,放心的去吧,我們一定會給你報仇。陳茗伸手蓋在小師弟的臉上,嘴裡唸唸有
辭。

    馬車內,彭珩靠著車廂,一手輕輕的揉著腹部,一手掂著彭小玉從魏霸那裡討來的傷
藥,嘴角掛著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今天的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似乎也不錯。唯一
讓他不安的是這次損失太大,士氣低落,回到宛城後怎麼向司馬師交待,以後又怎麼鎮服
手下這幫亡命徒,這才是他比較擔心的事。

    夏侯徽和夏侯懋並肩站在城樓上,隱在簷下的陰影中。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沉默
不語。

    夏侯徽有些尷尬,幾次張口想說話,最後卻又放棄了,只是捏著手裡的手絹,繞在指
頭上,纏得細長的手指有些發白。

    她知道夏侯懋現在心情很不好,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勸慰他。

    彭珩能進驛館找到魏霸,夏侯懋當然知道。彭珩拿著宛城開具的路傳。有司馬懿部屬
的腰牌,所以夏侯懋才讓他去見魏霸,他同樣在等著彭珩見過魏霸之後來向他匯報見面的
結果。可是他沒想到,彭珩居然就這麼走了。

    這是赤裸裸的蔑視。

    聯想到上一次靳東流對魏霸身份的隱瞞,再加上這次彭珩對他的無視。夏侯懋非常的
憤怒。如果不是他老好人做慣了,哪怕只是稍微強勢一點,現在肯定會派人追出去,把彭
珩拖回城裡,狠狠的打一段。

    夏侯懋是厚道人,他做不出這麼跋扈的事,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生氣。

    夏侯徽想勸勸他。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不方便開口。再想到自己嫁入司馬家
,不過是一顆暗棋,她更是心亂如麻。更覺得沒有意思,一時懶得再管這些事情。

    這是男人的世界,也是男人間的戰爭,我既然是女人。就老老實實的做個女人,不管
嫁給誰。以後相夫教子就算了,何必牽扯到這些事情當中去。

    她如此想道。

    夏侯懋轉過頭,看了夏侯徽一眼,見她臉色微微發白,眼神有些呆滯,也愣了一下。
他正準備說話,蕭諾一溜小跑的走上了城樓,一邊喘著氣,一邊行禮道:將軍,魏霸身邊
多了一個人。

    一個婢女。

    婢女?

    嗯,好像是那個姓彭的帶來的,聽他們說話的稱呼,好像叫彭小玉。

    夏侯懋想起來了,他聽魏霸說過,應該是彭珩的妹妹。夏侯懋的心情更不好了,彭珩
這是想在我的身邊安插耳目嗎?

    現在還在驛館裡嗎?

    不,她剛剛出去了。蕭諾看看夏侯懋的臉色,又連忙說道瞎:請將軍放心,我已經讓
皮二丁跟上去了。皮二丁對長安很熟悉,一有消息,他就會報到將軍面前。

    嗯,很好。夏侯懋點了點頭,讚賞的看了蕭諾一眼:好好看著,但是不要驚動他們,
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就在離驛館不遠處的一座宅院裡,趙素靠在一張矮机上,看著牆上掛的那副複製的大
河圖,一手捻著頜下的短鬚,一手在案上輕輕的敲擊著。在他的面前,擺了幾張繭紙,上
面寫了不同的字樣。旁邊的火盆裡,幾張紙已經燒成了灰。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趙素眉頭一皺,迅速拿起一張寫了幾個字的紙,扔進火盆。火苗
舔著繭紙,頓時變得明亮起來,繭紙迅速捲曲起來,慢慢的變黃變黑。

    趙師兄?

    趙素看了一眼火盆中的灰球,這才說道:孟玉嗎?進來吧。

    張溫端著一隻食盤走了過來,跪坐在一旁,將食盤放在案上,他瞟了一眼火盆中的繭
紙,倒了一杯酒遞給趙素,不動聲色的笑道:師兄可揣摩出其中的奧妙了?

    趙素笑了笑,接過酒杯呷了一口:這個河圖很複雜,以我的水平,只能算出點皮毛。
孟玉,你不把這副河圖送到洛陽,請嗣師掌掌眼?他道法高深,也許能比我們體會更深。


    張溫點點頭:好啊,反正他在洛陽也閒得長草,讓他解解悶,也是好的。

    趙素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抬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豎子,要是被嗣師聽到你這麼說
他,看他不罰你抄寫一百遍《老子想爾注》。

    一百遍算什麼,我前前後後都寫過五百遍了。張溫聳了聳肩,苦笑道:不過寫得再多
也沒用,我是沒看出來這裡面有什麼真正的道術。這河圖……想來也不過如是吧?

    趙素眨了眨眼睛:你可別小看這個魏霸,他的道行可深著呢。他發明的鐵臿是漢中現
在最受歡迎的農具,去年因為這個鐵臿,漢中多收了兩成的糧食,今年應該會更多。

    這個我信,能讓趙師兄這麼信服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張溫搖頭道:不過很可惜,
他現在是個降將,安西將軍再蠢,也不會重用一個降將的。

    趙素吁了一口氣:是啊,所以說這命啊,還真是捉摸不定,今天設計得再好,也不知
道明天會是什麼樣子,甚至不知道明天早上還能不能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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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投其所好

    皮二丁遠遠的綴著彭小玉,離開驛館,一路向城西走去。到了一個路口,彭小玉站住
了,四處張望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皮二丁靈機一動,快步跟了上去,從
彭小玉身邊經過的時候,彭小玉叫了一聲:這位阿叔,敢問木市怎麼走?

    皮二丁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臉,尷尬的笑道:這位姑娘,我……很老嗎?

    彭小玉紅了臉,捏起尖尖的手指,比了一個手勢,強笑道:是妾身看錯了,其實……
你一點也不老,只是……只是客氣而已。

    皮二丁被她逗樂了,哈哈一笑:姑娘是外地人麼?剛到長安來?

    彭小玉連連點頭,她瞟了一眼皮二丁腳上的革履,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猥
瑣的男子是個兵卒,這麼熱情的跟上來,大概不是巧遇,而是一直在跟蹤她。不過她只是
心裡一慌,身子卻動也沒動。

    皮二丁看到了彭小玉眼中的警惕,卻並不掩飾,熱情的拍著胸脯說道:那你跟我走
吧,長安九市,沒有我不熟的。說不定,我還能幫你討個好價錢。

    是嗎,那可太好了。彭小玉笑嘻嘻的應道,跟著皮二丁向前走去。

    兩人來到木市,找到一家做家具的店舖,彭小玉拿出足浴桶的圖紙,又對店主比劃了
一頓,說明了要求。店主聽她口音雖然是外地人,臉上又有一個青斑,可是錢給得利索,
舉止動作又得體乖巧,心中歡喜,連聲應了。

    行。沒問題,兩天後來取吧?

    店家,那個……桶很重,我一個小女子,可能不太方便,到時候能不能請你送去,我
可以多給你錢。

    這樣啊。店主有些猶豫,指了指正在忙碌的夥計,為難的說道:本來呢。這倒也沒什
麼。可是姑娘你看,我店裡實在沒什麼閒人啊……

    你這不識相的老貨,好好跟你說,你偏不聽是吧?皮二丁翻了臉,從腰間擎出腰牌。
在店主面前一晃,又收了起來。認識我皮二丁不?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聽著,兩天之後,把
這姑娘訂的桶送到都督府前的驛館去。要有偷工減料,或者耍什麼花樣,老子立刻帶人封
了你的店。

    店主嚇得連連拱手:小老有眼無珠,不知道是皮爺的貨。你放心。後天一準兒送去。


    價錢呢?皮二丁眼睛一翻,不依不饒的吼道:你是欺負這個小姑娘是外地人,漫天要
價是吧?我們長安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不管怎麼說,長安也曾經是大漢的首都。豈能容
你們這些奸商敗壞名聲。

    店主臉色發白,知道今天遇上強盜了,連忙將剛剛收下的定金取了出來,雙手送到皮
二丁面前。皮二丁剛剛準備去收。彭小玉擋住了,笑道:店主。皮大人和你開玩笑呢。這
些錢,你先收著,買東西哪有不要錢的。

    一聽這話,皮二丁剛剛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又訕訕的縮了回來。店主猶豫不決
,他當然捨不得把這些錢送出去,可是他又怕皮二丁找藉口生事。他對皮二丁這個地痞出
身的兵太熟悉了,打仗不行,整他一個木匠還是輕而易舉的。

    彭小玉見狀,連忙扯著皮二丁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皮大人,酒市在哪裡?你
幫我這麼大的忙,我無以回報,沽點酒帶回去,大人解解渴吧?

    皮二丁聽了這話,這才輕怒為喜,虛情假意的客氣了幾句,又帶著彭小玉向酒市走去
。一路上,他熱情的介紹著長安的風情,又問起彭小玉做木桶的用處。敲詐點酒錢只是意
外收穫,他真正的用意是接近彭小玉,打聽消息。

    彭小玉也不掩飾,把足浴桶的作用一一道來。聽說足浴有這麼大的好處,皮二丁不禁
心動,越發熱心了。沽了酒,把彭小玉送回驛館之後,他立刻回到了木市,向店主敲詐了
一個桶,到時候送到他家去。店主雖然不情願,可是也不敢反抗,只得忍氣吞聲,自認倒
霉。

    皮二丁轉身又把經過向蕭諾做了匯報,蕭諾倒沒太把這些放在心上,只是推敲了一陣
,從中看不出什麼問題,便例行公事的寫成報告,交給了夏侯懋。夏侯懋看了報告,倒是
頗有興趣,留了點心。

    兩天後,足浴桶送到驛館,魏霸出來驗了貨,交了餘款,又賞了錢,對送貨的夥計說
道:你不要卸車了,順便幫我送到都督府吧。

    夥計本來就知道這人和都督府有關,不敢得罪,又得了賞錢,心情愉快,哪裡在乎多
走這幾步路,便推著鹿車,和魏霸一起來到都督府門前。今天當值的正是都尉田復。看到
魏霸帶著一隻木桶來求見,他不禁笑了起來:魏君,這又是什麼寶物?莫非是老君方便的
法器?

    經過兩個月的相處,魏霸雖然和田復談不上親密,卻也知道這人來頭不小。他父親便
是護烏桓校尉田豫,威鎮北疆。田復是次子,沒有繼爵的機會,便自求門路,到關中來做
了一個都尉。他生長於北邊,弓馬純熟,擅長騎戰,到西部戰區來當然是再合適不過。只
是關中多年無事,他也閒得發慌。

    我哪能那樣的寶物,不過是些養生的器具罷了。還請都尉稟告將軍一聲。

    田復讓人進去稟報,時間不長,裡面讓魏霸進去。魏霸來到中堂,見夏侯懋正在庭中
比劃著雲手,一邊比劃一邊對魏霸笑道:子玉啊,這個雲手果然神奇,我才練了幾天,便
覺得氣脈通暢,有飄飄欲舉之心啊。

    夏侯懋雖然沒什麼大本事,可是長相不差,練起雲手來也像模像樣,頗有仙風道骨。
魏霸躬身笑道:那是將軍有仙緣,又用心精誠,持之以恆,登仙雖不敢保證,身體康健
卻是可期的。

    夏侯懋哈哈大笑,一邊比劃著,一邊瞟了一眼那隻木桶。這是什麼?

    這也是個養生用具,不過與雲手不同,雲手是疏通手部及上身血脈,以上浸下,而這
個卻是疏通腳部、腿部的血脈,以下榮上。和雲手配合,可相得益彰。

    夏侯懋突然想起前兩天的報告,不禁停了雲手,問道:可是那什麼足浴用的桶?

    魏霸微微一笑:將軍英明,正是如此。他是個降將,夏侯懋看起來對他很信任,可暗
地裡的提防是免不了的,皮二丁是跟蹤他的人之一,他也心知肚明。之所以讓彭小玉去訂
購足浴桶,而不是他本人去,本身就有避嫌的意思。

    夏侯懋很高興,接過布巾,擦了擦額頭的微汗,興趣盎然的打量著那隻木桶,問起了
足浴的事情。魏霸附耳上前,輕聲說道:將軍日理萬機,心神疲憊,我看在眼裡,既對將
軍敬佩不已,又為將軍擔心。將軍如此操勞,不僅累壞了自己的身體,也冷落了千里而來
的公主,公主再深明大義,也會有所抱怨。將軍,你說是不是?

    夏侯懋眼珠一轉,收起了笑容。他這兩天最愁的事不是諸葛亮可能來犯,而是清河公
主不肯放過他那十幾個美妾,一心要將她們可人的小腦袋砍下來。為此他不知說了多少軟
話,也沒能讓清河公主高抬貴手。接連幾個月看不到那些小美人,他這心裡像是裝了幾十
隻小老鼠一樣,每天晚上都是百爪撓心,夜不能寐。魏霸突然提到這些事,他有些不好意
思。

    那……又如何?

    將軍,一天辛苦之後,享受一下足浴,可以舒緩精神。如果有美人按摩,那就不僅
是賞心,而且悅目。一人賞之,可獨樂,二人賞之,則不令可以養生健體,更能促進琴瑟
合諧啊。

    夏侯懋聽了,眼前一亮,隨即又掩飾的哈哈大笑,指著魏霸說道:魏子玉啊魏子玉,
你有大才,卻不把心思用在正事上,一天到晚琢磨這些事,是不是太可惜了?

    魏霸笑道:長安有將軍,天下太平,何須我來饒舌?我能為將軍效勞分憂,便也算是
做了大事。將軍以為然否?

    夏侯懋樂不可支,撫著鬍鬚連連點頭。他瞟了一眼那兩隻嶄新的足浴桶,伸手拉起魏
霸向堂上走去,落座之後,正色說道:魏霸,你不來,我也正準備去找你。我已經將你的
事上報朝廷,陛下欣賞你的忠義,已經下詔封你為奉義中郎將,從現在起,你就是我關中
軍區的一員將領了。以後可要用心做事,報效陛下。

    魏霸翻身拜倒,感激不盡。

    夏侯懋讓人取來了印綬和官服,看著魏霸穿戴起來,滿意的撫著鬍鬚道:小子,果然
是一表人材,穿上這身官服,就更威風啦。等打完這一仗,隨我去洛陽,想來不知道有多
少名門閨秀會看中你呢,將來娶了嬌妻,可不要忘了請我喝酒。

    魏霸喜不自勝的笑道:魏霸一無所有的來到關中,將軍待我如再生,若有些許成就,
豈能忘了將軍?

    那就好。夏侯懋臉色一變,剛才的官威隨即飛到九霄雲上,臉上的表情怎麼看怎麼猥
瑣。子玉啊,那這足療的事,就不要耽擱了,你說是吧?

    魏霸會意:將軍放心,我立刻安排我的婢女傳藝。將軍,你看該怎麼個傳法好?

    夏侯懋捻著鬍鬚,一本正經的說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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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割圓術與房中術

    魏霸前世聽一個長袖善舞的同事說過,陪領導做一百件好事,不如陪領導做一件壞事
。做再多的好事,你也未必能成心腹,你們之間的關係還是領導與下屬的關係,可是如果
和領導一起做過一件壞事,那你就成了他的心腹,你們之間的關係,也就跨過了單純的上
下級關係。

    要不怎麼說最好的哥們就是一起吃過糠,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呢,一起吃糠是
苦難之交,一起扛槍是性命之交,一起嫖過娼就是通家之好。

    魏霸對那個什麼奉義中郎將不感興趣,別說奉義中郎將,就是讓他做大將軍,他現在
也是個光桿司令。張魯投降後就是鎮南將軍,可荊州的事,他有發言權嗎?黃權投降之後
也做過鎮南將軍,同樣是個虛名。他和夏侯懋之間依然有著不可踰越的鴻溝。

    可是兩隻足浴桶,卻將這條鴻溝一下子填平了一半。

    都督府的偏院裡,幾枝粗大的蠟燭將房中照得亮如白晝。魏霸和夏侯懋對面而坐在他
設計的高腳椅中,兩隻腳泡在溫熱的水裡,水溫恰到好處,泡得腳上的血脈舒張,暖流順
著血管,慢慢的暖化著心。一旁,彭小玉正在細心的教夏侯懋的那幾個美妾如何按摩,夏
侯懋雖然伏在高案上,心卻早就飛到了那幾個美妾身上,幾個月來,他終於能和這幾個小
美人見面了,雖然還沒喝多少酒,卻已經有些醉的感覺。

    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徹底放心,能不能過清河公主這一關,目前還是個未知數。雖然魏
霸說有幾分把握,畢競不是保證,萬一公主翻了臉,把這幾個自投羅網的小美人砍了腦袋
,那他就虧大了。

    他決定,如果公主砍了小美人的腦袋,他一定也要砍下魏霸的腦袋。

    泡在熱水中,跪坐了一天而顯得有些痠痛的腿和腳慢慢的恢復了知覺,一股熱流從腳
心升起,爬上小腿,沿著大腿內側,在小腹下匯成一團熱氣,夏侯懋忽然找到了久違的感
覺。他看向小美人的目光越來越熱烈,越來越頻繁,幾乎有些急不可耐,而單衣下的分身
也在不知不覺中起立致敬。

    美妾們跪著,瞟過來正好將夏侯懋的情動看在眼裡,不由得紅了臉,和夏侯懋眉來眼
去的意淫起來。

    魏霸將夏侯懋的醜態看在眼裡,他知道這位安西將軍現在已經有些猴急了,按理說,
他應該識相的離開。不過他很清楚,現在還沒有到最後成功的時候,還有公主那一關要過
。得到夏侯懋的賞識不是關鍵,得到清河公主的賞識,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閉著眼睛,像是在享受熱水泡腳的滋味,其實是凝神傾聽外面的一舉一動。當然聽
到輕脆的玉珮撞擊聲響起的時候,他立刻睜開了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將軍,我這個割
圓術如何?

    夏侯懋正在用眼睛撫摸美妾嬌好的身體,忽然聽到魏霸這一句,一時有些不高興。他
看了魏霸一眼,剛要說他不識相,卻見魏霸眨了眨眼睛,同時用嘴向外努了一下。夏侯懋
側耳一聽,立刻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嚇得一激零,連忙接上話頭,大聲說道:子玉啊,
你這割圓術,我還是不太能理解,你再給我講解一遍,好嗎?

    將軍有命,焉敢不從……魏霸恭敬的點點頭,剛說了兩句,房門轟降一聲被人撞開了
,清河公主面帶冰霜的站在門口,目光如刀,在夏侯懋和魏霸的脖子上來回掃視著。

    夏侯懋不自然的千笑了兩聲:公主,你怎麼來了?

    魏霸卻是連忙起身,赤著腳站在地上,躬身施禮:不知公主駕到,禮節不周,請公主
責罰。

    哼哼,的確是該責罰。清河公主的目光在魏霸結實的小腿上停了一眼,隨即又恢復了
冷酷,怒氣衝衝的看著夏侯懋:夫君,你也是堂堂的君侯,怎麼能做出這麼不顧臉面的事


    夏侯懋委屈的說道:公主,這是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清河公主快要氣瘋了。夏侯懋一到偏院,她就收到了消息。這些天,她一
直想著要將這幾個小妖精殺了以除後患,之所以沒動手,就是想給夏侯懋留點面子。沒
想到夏侯懋賊心不死,居然偷偷摸摸的又跑到偏院去了。

    收到消息,清河公主怒不可遏,不管夏侯徽怎麼勸,她也要趕來,帶著士卒,一定要
將這幾個小妖精殺了,以絕夏侯懋的貪戀。

    此刻看到夏侯懋和魏霸兩人穿著常服,褲子捲到大腿,兩條腿泡在熱氣騰騰的桶裡,
幾個漂亮女子穿著單薄的衣衫圍在一旁,她立刻怒氣值爆滿,恨不得將這些人全部殺掉。
見夏侯懋不跪下請罪,居然還敢裝無辜,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你是在幹什麼?又在搞什麼妖術?

    妖術,哪來的妖術?夏侯懋心頭一喜,臉上卻不露出分毫,而是更委屈的大聲說道。


    你以為我沒聽見?清河公主氣得臉都白了:我剛進院子,就聽以你說什麼割圓術,那
不是房中術是什麼?哼哼,又藉著養生修道的名義宣淫,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伎倆?

    夏侯懋老臉一紅,隨即苦笑道:公主,你誤會了,割圓術是算學,可不是什麼房中術


    算學?清河公主冷笑一聲:你當我是白痴?我不懂算學,媛容可是懂的。媛容,你進
來,聽聽這什麼割圓術,要是他講不出個所以然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夏侯徽站在門外,不好意思進來。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能像清河公主這樣百無
禁忌。更何況裡面這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長輩,一個是外人。

    伯父,你這割圓術究競是什麼算學?夏侯徽雖然沒有看到屋裡的情況,卻不自然的腦
補出一副讓人不好意思的景象。俏臉不由自主的紅了。她身在豪門,這些事多少也是知道
一點的。自從文皇帝即位以後,這大魏的風氣就變得有些讓人無法接受。

    夏侯懋咳嗽了一聲:子玉,這割圓術還是你最清楚,你來講吧。

    魏霸應了一聲。用割圓術來轉移清河公主的注意力,讓她理虧,然後再趁勢進言,這
本就是他和夏侯懋商量好的計策,現在清河公主把割圓術誤以為房中術的一種,正是按他
們設計好的劇本前進,又向成功邁進了一步。

    魏霸轉身從案上拿起一張紙,雙手遞給清河公主。清河公主掃了一眼,只見上面畫了
一個圓,然後好多長線,她也看不懂,更懂得看,直接轉手交給了夏侯徽。夏侯徽就在屋
外,仔細的看了一會,不禁眉毛一揚:魏君,你這割圓術是做什麼用的?

    魏霸恭敬的說道:敢告夏侯姑娘,是求圓形的周徑比用的。

    周徑比?夏侯徽沉吟片刻:週三徑一,又有什麼好求的?

    週三徑一,只是粗略估計,實際上相差甚遠。這個割圓術,就是求出更精確的周徑
比,減小誤差。

    夏侯徽哦了一聲,再次仔細的打量起那張圖來。圓周率在漢代以前,通常都用粗略的
三來代替,在實際使用中,這之間的誤差早就被人發現,但是漢代重經學,算學不在人仕
之道,所以真正願意把心思花在這上面的人很少,而那些工匠們也就憑經驗去做,更不可
能從數學上來考慮這件事。

    夏侯徽知道這些,所以她一下子被魏霸所說割圓術吸引住了。清河公主見她半天沒說
話,也有些心虛了,後退一步,輕聲問道:媛容?

    夏侯徽這才醒過神來,連忙說道:公主,這的確是算學上的問題,而且……比較高深


    清河公主氣勢一墮,眼睛一瞟那些瑟瑟發抖的美貌女子,火氣騰的又上來了。就算你
們在這裡是討論算學,那這些妖精又是怎麼回事?莫非你們要做女人來做算學嗎?

    夏侯懋一臉失望的搖搖頭,他知道自己在清河公主面前底氣不足,話也說不利索,所
以他只管做表情,說話的事交給魏霸。

    魏霸躬身道:公主有所不知,這些女子是向我的婢女學習足療之術。將軍感受公主辛
苦,想為公主分憂。我是外人,不好與公主相對,所以將軍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是向我瞭
解這些足療之術。等她們訓練好了,就會為公主服務。

    是為我準備的?清河公主糊塗了。

    是的。魏霸肯定的說道:當然了,更準確的說,是為公主與將軍兩人準備的。剛才公
主說這是房中術,其實也不算錯,這的確算是房中之術。

    魏霸口若懸河,把足療好好的誇了一通,什麼腿是人的根,人未老,腿先老,什麼足
底是人的第二心臟,多做足療,不僅可以幫助睡眠,放鬆心神,還可以延緩衰老之類。這
些話他前世聽得可不少,現在拿出來忽悠清河公主這麼一個沒什麼文化的女人,特別還是
人到老年,感慨青春不再,一心想抓住青春尾巴的老女人,那吸引力可就成倍的翻上
去了。

    當真可以延年益壽,長葆青春?清河公主已經忘了自己來是幹什麼的了,迫不急待
的問道。

    公主,百聞不如一見,既然來了,何不親身體驗一下?魏霸笑道:延年益壽,今天是
不可能這麼快就應驗,可是我能保證,你今天能睡個好覺,明天早上起來,一定會精神
煥發,彷彿當年。

    夏侯懋連忙勸道:正是,公主,說千遍,不如試一遍。來,你來親身體驗一下,就明
白為夫的一片心意了。他衝著一個美妾瞪了一眼:傻站著幹什麼,還不過來侍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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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捨身飼虎

    夏侯懋把自己的足浴桶讓了出來,換了一桶水,恭恭敬敬的替公主脫了鞋襪,將她的
腳放進熱水裡。自己坐到魏霸的位置上,一臉媚笑的與公主面對面坐著。公主,如何?

    漢人是跪坐,不管習慣不習慣,這一天坐下來,兩條腿的酸脹是免不了的。女人又喜
歡穿木屐,腳底的感覺也好不到哪兒去。現在坐在魏霸新設計的高腳靠背椅上,腳放在熱
乎乎的水裡,別說還有淡淡的藥香飄上來,沁上心脾,就算只有熱水泡著,一個個毛孔張
開,酸脹的腿腳變得輕鬆起來,就足以讓清河公主舒服得想呻吟,哪裡還顧得上搭理夏侯
懋。

    夏侯懋的那些美妾這些天擔驚受怕,連覺都睡不安穩,就怕哪天被清河公主叫去一刀
砍了腦袋,現在有機會和清河公主套近乎,還有可能保住性命,對她們來說,這簡直是
天賜良機。別說是給清河公主捏腳,就算是讓她們用舌頭舔,她們也照辦不誤。

    所以她們雖然是初學,可是卻做得非常用心,等清河公主的腿腳泡開了,她們將清河
公主腳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捏著,比侍候夏侯懋還要用心幾倍。捏到痛快處,清河公主
終於還是沒忍住的哼了起來,身體靠在椅背上,如果不是兩手抓住扶手,險些從椅子上滑
了下去。

    看到清河公主如此享受,夏侯懋鬆了一口氣,這一關算是基本過去了。一想到魏霸給
他解決了這麼大的一個難題,他心裡樂開了花。

    人才啊,這才是真正的人才,會打仗算什麼本事,能將領導的家務事擺平的人,才是
真正的人才。

    此刻,魏霸正在隔壁和夏侯徽討論割圓術,沒聽到夏侯懋的心聲。不過他能聽到清河
公主爽到心裡時發出的呻吟聲,知道大事已定,心裡歡喜,對割圓術的講解也就更自如了


    夏侯徽坐在裡間,他坐在外間,中間隔了一扇漆制屏風,兩人相隔不到一步之遙,卻
看不到彼此,只能聽到對方的聲音。畫滿了圖形的紙由彭小玉傳來傳去,有一些粗淺的道
理,也直接由彭小玉進行講解。

    割圓術其實並不複雜,但是計算很複雜,每一步都需要重新計算,又涉及到平方開方
,所以計算的時間特別多。魏霸大部分時間都在坐在一旁聽,聽夏侯徽和彭小玉低聲討論
計算的步驟。

    夏侯徽很聰明,但是她對算學的瞭解卻非常有限,所以魏霸在講割圓術之前,還要先
給她講解勾股定理以及平方、開方的算法。勾三股四弦五的結論並不複雜,只要學過《九
章》的人,大致都明白這個算法,但是這個算法如何證明,卻是一個難題。事實上,中國
古代數學家正是到了三國時期人,才有人開始試圖證明勾股定理。

    知識是需要積累的,夏侯徽再聰明,在這方面的積累也不能和魏霸相提並論。在魏霸
看來很簡單的算法,在夏侯徽看來就是神奇,特別是證明勾股定理的那個弦圖,簡直是大
道至簡的絕佳體現,讓夏侯徽歎為觀止。

    長長的思考之後,夏侯徽夾帶著敬佩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魏君算學,獨步天下。

    魏霸輕聲笑道:算學乃是一切學問的基礎,是研究天地自然的利器,我不過是在這上
面花的時間多一些罷了,獨步天下是不敢當的。

    夏侯徽眉頭輕輕一皺:魏君,何以有這樣的看法,天下學問的基礎,不是聖人經典嗎


    請恕我冒昧。魏霸道:經為易為首,易以卦為先。卦有像,聖人以象製器,卦有數,
聖人以數計天下。其他學問,有哪一個能比大易高明?就以易而論,如今的易傳不過是夫
子讀易的體會,只能說是夫子的一家之言,又豈能代表大易本身?

    夏侯徽輕笑一聲:不想魏君連夫子都有所不以為然啊。

    魏霸搖搖頭,很從容的說道:敢問姑娘,可聽過盲人摸象的故事嗎?

    盲人摸象的故事來源於印度,夏侯徽根本沒有聽說過,見魏霸突然由算學轉而故事,
雖然覺得有些不解,卻還是來了興趣。孤陋寡聞,未曾聽說,還請教。

    魏霸咳嗽了一聲,把盲人摸象的故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當初儒墨道法陰陽各家
並起,各其大道一角,都以為自己掌握的才是真正的大道,別人都是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正如這些摸象的盲人一般。如果能融匯百家,互相討論,本有機會得出大象的真相。可
惜他們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又焉能得到真正的大道。

    那魏君的意思是說,只有通過算學,才能體悟真正的大道?

    是的,經學對錯,因人而異,無以確認。可是算學卻不然,任何人都可以驗證,對錯
一目瞭然,不會產生分歧。只有大家都能認可的答案,才是真正可信的答案,才能去偽存
真,逐步發現大道真相。

    魏君高見,迥異常人。難怪如此年輕便有這般見識,就連你身邊的婢女算學都是如此
高明,真是令人歎服。

    魏霸微微一笑,他知道夏侯徽這話聽起來很客氣,其實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不在乎
,他也沒打算靠這些算學揚名立萬。既然夏侯徽提到了彭小玉,他卻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夏侯姑娘,小玉雖然是婢女,卻不是常人。她是廣漢彭家的人,她父親便是彭羕彭永
年,她的兄長如今更是驃騎將軍麾下的得力幹將。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就是她兄長的手
筆。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卻足以讓隔壁的夏侯懋聽到。正在討好清河公主的夏侯
懋聽了這話,頓時沉下了臉,半晌無語。就連閉著眼睛,爽得直想哼哼的清河公主都覺察
到了他的不快,忽然睜開了眼睛。

    夏侯徽沉默了良久,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她不想讓夏侯懋和清河公主聽出她的不安,
便掩飾道:既然如此,你又怎麼能讓她呆在你的身邊?你的玉之所以落到諸葛喬的手中,
似乎就是她的功勞吧?

    是的。魏霸淡淡的說道:不過我相信,她當時一定不知道她的兄長是要陷害我。一個
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兒的人,忽然間看到自己的兄長,歡喜之下喪失警惕,這是可以理解
的。所以,我不恨她,要恨也只恨她的兄長,因為她不過是被人利用罷了,並非是真心想
害我。正如有人用刀殺人,我們應該恨的是那個人,而不是那把刀。姑娘你說是不是這個
道理?

    夏侯徽一時出神,沒有應魏霸的話。她由彭小玉聯想到了自己,魏霸沒有怪罪彭小玉
被她的兄長彭珩利用,那將來她的夫君司馬師能這麼大度的原諒她嗎?

    魏霸沒有聽到對面的回音,不免有些奇怪。他用詢問的目光看了彭小玉一眼。彭小玉
擠了擠眼睛,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她是感激於魏霸的寬容,還是讓魏霸稍安勿躁。

    隔壁,夏侯懋陰著臉,慢慢的握緊了拳頭。他對彭小玉的事有不同的看法。彭珩輕
視他在前,把彭小玉留在魏霸身邊在後,用心險惡,焉知不是在魏霸身邊留下了一個耳目
?以前魏霸是一個降人,沒有自由,形同軟禁,他也不會有什麼秘密。可是現在不一樣
了,魏霸被朝廷任命為奉義中郎將,在他帳下聽令,以後就是他的部下,司馬懿的人在魏
霸身邊安插耳目,這是什麼意思?他想惹指關中嗎?

    他想重用魏霸,以恩義籠絡魏霸,可是他又擔心魏霸的降人身份會給他帶來危險。如
果不重用,他又擔心魏霸會對他失望,轉而有一天會改投司馬懿。不僅失去了一個人才,
還讓司馬懿得逞,在面子上可不好看。

    清河公主看到了夏侯懋的為難,她探身過來,將手覆在夏侯懋的拳頭上:夫君,有心
事?

    夏侯懋咧了咧嘴,默默的點點頭。

    何不說給我聽聽,或許我能幫上你呢。清河公主此刻心情大好,一是足療享受得舒服
,生理上有種難得的愜意,二是看著這些嬌滴滴的小美人跪在自己面前,像是奴婢似的服
侍自己,心理上的滿足更是難以言明。以至於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聽到清河公主難得這麼溫柔的說話,夏侯懋心中一蕩,可是一看到清河公主的那張老
臉,剛剛蕩起的心神立刻平靜了。他差點摔開清河公主的手,可是一想魏霸提醒過他的話
,他又強迫自己笑了起來,還特意做出一個心有靈犀的眼神,衝著清河公主擠了擠眼睛:
公主,回房再說吧。

    清河公主一下子明白了夏侯懋的意思,忽然間有些嬌羞起來,只是她不知道,看到她
這副扭捏作態的樣子,夏侯懋差點吐出來。可是看看那些小美人楚楚可憐的目光,他又堅
強起來。

    為了能讓這些小美人逃出這個老太婆的魔掌,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西方有佛說,
以身飼虎,肉身成佛,我今天就舍了這身肉,喂飽這隻母老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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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10:58:33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東南有事

    事實證明,有時候捨身飼虎還是很有必要的。在夏侯懋累得幾乎精盡人亡的情況下
,通體舒泰的清河公主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既然陛下封魏霸做了奉義中郎將,那他手下
就不能沒有兵,要不然他就是個虛名中郎將,就算你賞他再多的錢財,他也不可能真正滿
意。要想讓他滿意,就要給他配備部下,讓他做個真正的中郎將。然而又不能讓魏霸坐大
,所以這些兵必須是絕對可以信任,必要的時候,隨時可以用一紙命令讓魏霸重新成為空
頭中郎將。

    因此,把魏霸歸人都督府直屬近衛營就是一個兩全齊美的選擇。近衛營的將士是
精銳,位置很重要,讓魏霸做近衛營的將領,足以表明對他的重用。同時近衛營的將士
的忠誠度又是有保證的,不用擔心會被魏霸收買,一旦魏霸有異心,這些人隨時可以重歸
都督府。

    夏侯懋拍案叫絕,要不是他已經被清河公主榨乾,幾乎要再一次捨身飼虎。

    於是,就是他們夫妻的床上,魏霸突然多出了一個宅院,幾十個奴僕,還有一千部下
,真正精銳的部下,由兩個都尉統領。

    其中一個都尉便是那位田復田錦江都尉。

    看著一臉鬱悶的田復和另一位叫徐然的都尉抱拳站在面前,魏霸想笑,卻沒好意思笑
出來。田復已經很鬱悶了,他再笑兩聲,很難保證田復會不會惱羞成怒。

    其實換了他,他也會很不爽。辛辛苦苦做事的人,陞官還不如一個降將,特別是魏霸
突然升職升得這麼快還是因為討好夏侯懋和清河公主的關係。這種憑溜鬚拍馬往上爬的人
,向來是真正的人才最看不起來的對象。

    不過此時此刻,魏霸沒有心思去安慰很受傷的田復,他只能感慨諸葛丞相的高明。不
管用兵打仗有沒有本事,這算計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高明。他一直聲稱要去洛陽投降,其
實像他這樣的身份,到了洛陽能見到誰?換成他父親魏延,曹睿也許會親自接見,誇獎一
番,然後給個虛職養起來。他一個小小的丞相府參軍,最大的可能是打聽一下諸葛亮的安
排,然後隨便封個小官,再也想不來了。想接觸到權力核心並施加影響?下輩子吧。

    可是留在長安,對於夏侯懋來說,他的作用就大了。只要能搞定夏侯懋,他就能瞭解
到比較關鍵的信息,並施加一定的影響,有可能完成諸葛亮的任務。

    這些因素,諸葛亮曾經和他仔細的討論過,事情的發展基本上都是按照他們的預計
發展。只是因為魏霸為了安全起見,在進度上一直控制得比較小心,不肯露出任何馬腳。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探聽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當然了,這也不是什麼成績也沒有。夏侯懋給他配備了一千部下,就是接納了他,只
要他是真正忠於他的,那這一千人就是他建功立業的基礎。另一方面,夏侯懋對他的六字
建議也幾乎是全盤接受,關中正在屯田,長安城也正在修繕。

    屯田也好,修城也罷,都是為了以後的僵持戰做準備,利用關中的人力物力,為以後
蜀漢軍準備戰略物資。有了城,才可以堅守,有了糧,才可能長期堅守。

    這也是諸葛亮設計的方案,既利用了關中的人力物力,又為魏霸取得夏侯懋的信任做
鋪墊。如果他現在建議夏侯懋出兵漢中,夏侯懋就算不懷疑他,只怕也會把他當傻子,根
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重用他。

    小玉。魏霸轉頭朝屋裡叫道。

    來了來了。彭小玉一邊叫著,一邊背著一個大包袱趕了出來,滿臉的喜色。夏侯懋不
僅給了魏霸一千人馬,還賞了一個宅子,送了十幾個奴僕。從今天起,他們不用再住驛館
,終於在長安城有了家了。彭小玉一大早起來就收拾行李,準備著搬家。

    到現在為止,她根本不知道魏霸是詐降,一心以為魏霸是真降。既然是真降,那漢中
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所有的生活開支,都要自己去掙,突然多出一個宅子,對彭小玉來
說,這簡直是一筆橫財。

    傻站著幹什麼?看起來比較憨厚的徐然衝著身邊的親衛踢了一腳,罵道:還不去幫彭
姑娘拿行李?

    唉,知道了。兩個親衛連忙趕上去,接過那個大包袱,向門外的車上走去。

    魏霸也不客氣:小玉,你和兩位都尉一起到宅子裡去看一看,怎麼安排,你自己看著
辦。我還要去謝謝都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你自己安排一下,請所有幫忙的人吃
頓飯。

    我知道了。彭小玉清脆的應了一聲,歡樂得像只小麻雀,來回跑了兩趟,把所有用得
上的東西都帶走。

    魏霸帶著敦武,轉身去了都督府,見到夏侯懋,先表示了感謝。

    夏侯懋眼圈有些黑,不過精神狀態還好。見魏霸來致謝,他擺擺手道:好啦,這是
你忠心所致。好好做事,比嘴上客氣更有用。

    喏,屬下一定盡心盡力,為將軍出謀劃策。

    夏侯懋很滿意。魏霸把自己定位在一個謀士,而不是將領的身份上,這說明他還是清
楚自己的身份的,沒有忘乎所以。

    嗯,子玉啊,你說的那個高築牆,廣積糧,我本來不以為然,現在看來,卻是有未雨
綢繆之明。夏侯懋招招手,把魏霸叫到庭中,一邊比劃雲手,一邊說道:我今天早上剛剛
收到消息,東南有事,朝廷的大軍很快都要調往揚州,我們這裡……唉,目前看來,只能
以守為主,沒什麼力量出擊啦。

    魏霸心中一動,頭皮都有些發麻。東南有事?難道是孫權終於開始行動了?曹魏的大
軍調往東南方向,那諸葛亮苦苦等待的機會可就到了。

    將軍,莫非是孫權那碧眼兒又不安份了?

    夏侯懋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笑得很神秘,卻不說究競是怎麼回事。魏霸見了,也
不好多問,只能裝出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看著夏侯懋雲手。

    廣積糧,我已經安排人屯田。關中閒田很多,缺的只是人口,有了你發明的那些農具
,相信可以提高一些效率,今天八月,我們就能有第一批收成,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支援洛
陽,解陛下燃眉之急。

    想到得意處,夏侯懋掀了掀眉毛,似乎看到了皇帝對他的嘉獎。

    那將軍可要提前準備好船隻。順渭水而下,運糧可是方便得很。魏霸笑道:自從高皇
帝定都關中以來,向來都是其他地方往關中運糧,如今將軍坐鎮關中,關中卻可以支援洛
陽糧食,將軍可謂是開百代之先河啊。

    哈哈哈……夏侯懋大笑:開百代之先河,有些過了。說起來,如果沒有你的建議,和
你設計的那些新農具,就憑關中這點人口,也就是自保罷了,哪有什麼餘糧支援洛陽。子
玉,事情真要成了,你才是真正的功臣,我不過是因人成事罷了。

    魏霸謙虛了幾句。夏侯懋又道:只是築城,現在卻是個大問題。

    哦,怎麼了?

    築城不易啊。夏侯懋嘆了一口氣,慢慢的劃著雲手:關中人口稱少,要想築城,就要
大量徵調民伕。一旦徵調民伕,哪有人來種地?時間緊迫,熊掌與魚,難以兼得啊。

    魏霸沉吟不語。他知道夏侯懋說得有道理。這年頭築城都是用夯築,築出來的城很結
實,可是費工費時也很驚人。長安城又長,僅憑關中現在的人口,肯定無法在短時間內修
繕,就算是修一個宮城,那工程量也非常大。諸葛亮之所以要冒到時候攻打不易的危險,
先利用關中的人力物力來修城,就是因為他知道等他到了關中再修城就遲了,根本來不及


    子玉,你可有什麼好辦法?

    魏霸咂了咂嘴:一時半會的還沒有,將軍,能容我想一想嗎?我想到長安附近轉一轉
,看看情況再說。

    夏侯懋眉毛一挑,遲疑了片刻,笑了起來:好啊,你現在既然是我部下的將領,理應
熟悉一下附近的城防。就讓田復陪你去吧,他對附近的關防比較熟悉。

    魏霸躬身致謝。他提出要去各個要塞看看,是本來要先執行的計畫,拖到現在,已經
是迫於無奈。可如何夏侯懋有擔心,他也不會勉強,畢競夏侯懋的信任是他行事的唯一倚
仗,如果夏侯懋開始懷疑他,他以後做任何事都會有問題。

    魏霸剛要離開,有個侍女來到中庭,對夏侯懋說,清河公主要見見魏霸。夏侯懋揮揮
手,對魏霸說道:既然公主傳你去,你就趕緊去吧。記住,千萬不要惹公主生氣。

    魏霸強忍著笑,跟著侍女向後院走去。從夏侯懋的黑眼圈就可以看得出來,昨天清河
公主肯定吃了一頓大餐,現在要賞他這個中間人了。要搞定長安,就要搞定夏侯懋,要搞
定夏侯懋,就是搞定清河公主。只希望這位清河公主不會有異樣的嗜好,否則要他做烏鴉
,那事兒可就麻煩了。

    當然了,如果是那位夏侯姑娘,他也不介意犧牲一下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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