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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城殞逝
暮色沉沉,山岳葬行,滿目蕭然。祈佑原本欲與我共乘一馬而去,我卻拒絕了,獨自乘上一匹馬,不想與他有過多親密的動作,更不想讓連城看到。這樣的矛盾,是我從來沒有過的。
此次祈佑只攜了韓冥一人前去,身後帶著一隊精兵,我不禁會擔心他這樣前去,會不會有危險?萬一連城視線在那埋伏好一大隊人馬將他包圍怎麼辦?又或者祈佑埋伏了人?我不安的乘在馬背上連連回頭,想看看身後有沒有秘密隨行的軍隊,祈佑見我連連回頭,帶了些無奈,“你看什麼?”
我連忙收回視線,將目光投遞在前,望寥寥黑夜,明月照亮路途,“沒什麼。”
韓冥緊緊隨在我的身邊,目不斜視,一語不發,這漫長的一條路格外甯靜,唯有身後精兵整齊的腳步聲與馬蹄聲,不再有人說話。離連云坡越來越近,我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駿馬每踏出一步發出的“啼踏”聲讓我的心沉入低谷。
輕撫著白馬頸項間的那一縷縷柔滑的細毛,頭有些昏昏沉沉。這條漫長的路很快便結束,前方火光點點,一大批與之相當的人馬已經早早駐紮在此,我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連城,他手握馬前缰繩,目光鎖定于我的身上,但是我卻沒有看到一直與連城寸步不離的曦。
對上他有些蒼涼的眸,我有些心虛,有些恐懼。
我們在離他有一寸之遠時,停住了步伐,“昱國主來的可真早,等了很久吧。”祈佑帶著嘲諷之音朝他喊了過去。
連城始終盯著我,“你終于回來了。”
一句言淺意深的話不高不低還是傳了進來,他見我的第一句話竟是‘你終于回來了’,他一直在等我嗎?他不怪我的失約嗎?
我沉重的“恩”了一身,翻身下馬,欲朝他而奔,祈佑立刻也隨之翻身而下,一把上前緊緊扣住我的胳膊,不讓我朝前走。
“連城,如果朕用她威脅你放棄這個江山,你願意嗎?”祈佑捏著我的胳膊很用力,疼痛幾乎蔓延到骨子里去。我強忍著疼痛看著連城,我知道現在的祈佑正在裝作無情,他不能露出他的弱點對方看出。
“納蘭祈佑你果真是個天生的帝王,是的,我比不上你,因為你早已絕情棄愛,為了鞏固權利,你可以放棄任何。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會為了權利犧牲我的兄弟,女人,親人,孩子。”連城的手松開缰繩上前一步,“所以,為了我所重視的人,我甘願放棄一切,哪怕是這個皇位。”
祈佑聽罷先是不屑的冷笑,漸漸的變為狂妄之笑,“好個重情重義的連城,難怪能虜獲她的心。”陰戾之語讓我打了個冷顫,卻聞他猛的收回笑聲,嚴肅的說道,“你真當我那麼沒出席,來利用她來威脅你放棄皇位?我告訴你,我很期待與你在戰場上一較高下。”
我感覺到他緊捏著我的手已經松開了許多,我的疼痛微微得到緩解,他又說,“馥雅,是我納蘭祈佑唯一重視的女人,你連城……配的上她。”
連城終于將始終投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轉移到祈佑身上,他笑了笑,“原來,你也是個性情中人。”
此時祈佑已經將我的手完全松開,“你走吧。”
他沒再看我一眼,背轉過身不去看我,我側首凝望著他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便轉身朝連城走去。我的腳步很沉重,每走一步猶如千斤重,我的頭亦一些暈眩,是受剛才害喜症狀的所影響吧。才走幾步我便突然頓住了步伐,連城那千年不變的柔光今日有些黯淡,風吹動了他的發絲,擋去了他的眼眸,見我不再前行,他邁開了步伐朝我而來。看著他一步步接近我,我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從這刻起,我就是辰妃,心里只能有連城,我必須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做母親的責任。
在對面火把的照射下,刺的我眼睛有些微疼,正欲邁開步伐朝前走時,幾道銀芒由正前方黑夜之下劃出。此刻的場景讓我想到那日連**(連城他弟弟,那個字不知道讀啥,誰知道啊,麻煩下)對我的射殺,我的第一個反映是箭,第二個反映就是祈佑。
我攸地回身朝背對著我的祈佑大喊,“躲開。”邁步便朝他沖了去。
祈佑聽到我的聲音,第一個反映是回首望我,目光隱隱有些微疼,似乎還沒反映過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在我離他幾步之遙外,停住了腳步,用全身擋住了他……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同一時刻韓冥也由馬上跳了下來,朝我奔來,“閃開。”他用盡全身力氣朝我嘶吼著,臉色蒼白如紙。
當我以為全身會中箭之時,卻沒有感覺到疼痛,而韓冥的步伐竟停了下來,祈佑原本迷茫注視著我的目光也轉向另一出……他與韓冥看的都是一個地方,我的身後。
我呆住了,根本不敢回頭,我怕看到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大哥。”是曦的聲音,有些淒厲。
祈佑身後忽然出現一大批軍隊,帶隊之人是蘇景宏,他怒氣騰騰的領著兵由黑夜中沖了出來,口中還大喊著,“言而無信的小人,竟敢對皇上放冷箭。”
我被眼前的一幕怔回了神,猛然回首,看著離我幾步之遙的連城,他擋在了我身後,我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發現我一個字也無法說出。
連城卻笑了起來,“馥雅,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中唯有納蘭祈佑。”說罷,一個人狠狠的跌在了冰冷的草地之上,曦的手中執著金弓立在連城身後,不可置信的看著連城,再用仇恨的目光盯著我,最後掃向祈佑。
原來連曦與蘇景宏都是躲在暗處保護皇帝的人,不一樣的是,連曦竟會朝祈佑放冷箭。
兩軍的兵如潮水一樣相互從黑暗中湧出,戰鼓四起,烽煙百穿,蘇景宏手持大刀朝連曦劈了過去。兩軍的士兵開始了一場生死厮殺,有身先士卒的士兵被殺,血濺上了連城那白如冰雪的衣裳。
我沒有顧兩旁厮殺的場面,而是朝連城奔了過去,用盡全身力氣要將他扶起,卻因他沉重不堪的身子而一同跌倒在地。我的手心有些粘濕,有血腥的味道傳遍我的鼻尖。我顫抖的伸出手,愣愣的望著雙手的血……連城的背後上下一排連中三箭,流出來的血,竟是刺目的黑血。
“連曦……你這個混蛋,竟然在箭上抹毒。”我如瘋了一般朝正在與蘇景宏厮殺的連曦吼了過去,他一個分神朝我們這邊望了一眼,卻險些被蘇景宏砍傷。
“不要激動,會傷了……孩子的。”連城虛弱的伸出手,為我抹去眼淚泛濫而落的淚,可他越為我擦,我的淚越是洶湧的往下滴落,“你知道,我在來之前便已做好了死的准備,所以我寫好了遺詔,傳位給曦……若有幸能活著帶你回來,我將會領著你去過想要的生活……平凡普通,不問俗事。”他帶著笑,笑中有蒼白,唇上帶著青紫,明顯的是中毒。
我用力張口,我想說話,非常想與他說話,想說對不起,想要他原諒我……但是仍就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他用力挪了挪身子,將整個臉貼上我的小腹,雙手虛弱的摟著我的腰,“這是我們的孩子……”他的聲音如游絲,仿佛即將隕去,我被恐懼填的滿滿的。
“連曦,快來救救你的大哥……求你救救他……”我終于扯開了聲音,伏跪朝他哭喊著,連曦是神醫啊……他的毒,只有他能解,或許,他能解……
連曦頻頻回首,一邊應付著蘇景宏的糾纏,一邊擔憂著看著我們,“你先讓我去救大哥……一會我再與你打。”他夾雜著怒氣,瞪著始終不放過他的蘇景宏,他現在根本毫無心情與之打斗。
“自作孽,不可活。”蘇景宏一聲冷笑,步步緊逼,刀刀致命。
一見這個情景,我再往往似乎要不行了的連城,他的笑依舊掛在臉上,如此沐人,他低聲道,“我聽見孩子叫我‘爹’了,孩子在叫我呢。”聲音還夾雜著興奮之感、心頭傳來一陣絞痛,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吸毒。或許,吸毒能將他救活,他救可以活下來了。我狠狠的將插在他背後一枝箭拔了出來,只聽得連城一聲痛苦的聲音傳入耳中。我俯下了身子,對著那道被箭射穿的傷口便吸去。才觸碰到那血腥之感,卻被韓冥狠狠拉開,“你在做什麼!”
“你別管我……”我揮開他的手,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我不能讓連城死,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死。”
“他的毒已經侵入五髒六腑,你看看他的人中,早已被黑氣彌漫,是死兆。”他指著連城的額頭要讓我看清楚,“你若要為他吸毒,等于白白犧牲你的性命,還有你的孩子!”
我怔然看著連城那漸漸變黑的臉,我有些不敢相信……
只見連城的口中湧現出鮮血,血由唇邊蔓延滴落,最後灑在翠綠的草掃之上。他的目光由最初的迷離渙散轉變為嚴肅認真,強撐著自己的意識對我說,“馥雅……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其實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你,我愛的只你那張絕美的臉,我愛的只是你的公主身份,我愛的只是梅林中鳳舞九天的你。”
我聽著的他一字一語,我的笑容伴隨著淚水而湧出,我點著頭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愛我。”
“我這樣一個男人……你無須為我傷心流淚。你不要覺得欠了我什麼……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他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完,眼睛便已閉上,整個身子的重量重重壓在我身上,格外沉重。
我伏在他的懷中,感覺著他原本溫熱的身子漸漸變冷便僵,原本以為……我會為祈佑而死,卻沒想到,連城卻因我而亡……哈哈……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其實最該死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
連城,你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啊,在你臨死之前都要給我一個可以安心度過余生的謊言。為了不讓我難受,不讓我愧疚,你竟說你不愛我?
若不愛我,你怎會在夏國因為護我而身中幾把匕首?若不愛我,你怎會在梅林中遠遠凝望我的身影?若不愛我,你怎會不顧一切的為我擋下那致命的三箭?
你就是這樣不愛我的嗎?原來,你就是這樣不愛我。
“呀……”一聲哀絕悲涼的吼聲震撼了所有人,連曦手中之箭幻入流光,狠狠朝蘇景宏刺下致命一箭。韓冥眼見不好,飛身上前抽出了腰間佩戴的劍,銀芒閃耀著點點火光,他將連曦致命之箭隔開。
連曦手中劍勢,眼眶中有淚水,卻堅持著不肯流溢而出,“納蘭祈佑,這個天下終將統一。你的夙願是統一著乾坤破陣之天下對吧。”他的目光流露著前所未有的冷酷,弑血,殺戮,比以往的他還要陰冷許多。
祈佑漠然的回視他,兩人之間的詭異之氣越演越烈,周圍的厮殺似乎更加襯托了他們之間的肅冷之色,連曦又開口了,“只要我連曦在一日,你納蘭祈佑就妄想統一三國,一人獨大。”
祈佑聞言而冷笑,“想與我爭天下,先看看你今日到底能不能離開此處。”
“就憑這些蝦兵蟹將也想攔我?”他環視四周一圈,又一名士兵倒在他腳邊,血染紅了他的紫靴,他一腳踢開那個士兵,朝我走來。
我怔怔的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每走一步,陰冷之氣與悲沉之痛將四周盡情的渲染。直至他單膝跪在連城身邊,沾滿血的手覆蓋了連城的額頭,“大哥,為了一個女人,值得?”
我眼睜睜的看著連曦將連城的尸首由我懷中奪過,起身之時,他看著我的眼神格外凜然與複雜,還有那深深的悔恨,“擋我者,死。”連曦長劍一揮,一手攜著連曦,另一手瘋狂的殘殺著兩旁的士兵,鮮紅的血濺了他們一身,仍不能停止連曦瘋狂的殺戮。
他瘋了,他瘋了。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連曦的刀撕割在他們身上,一股惡心的血腥刺激著我的鼻。惡心之感沖入了心頭,還有那越來越重的額頭,仿佛整個人飄忽在云端之上,最後重重跌落了地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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