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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6:00:48
第九十章 世間曾有一人,與我相知過命

月光之下,松柏蔭蔭,王家家中雖不曾種松柏,但王家附近卻有一處生長極為茂盛的松柏深林。蒼詰便置身于那松柏之上,一妖物奇形怪狀地慢慢浮游而過,正是浮游而非穿行。蒼詰再三確定,那妖物本身並不熟,而是豢養這妖物之人,他異常熟悉,熟悉到十萬年之前的恩恩怨怨都似又清晰可見起來。

彼時,他是秦止,天資出色,滄海界一時無兩,他曾驕傲不可一世,但他也曾與人交心,彼此以性命相托。不管心志如何堅定,當有一天,你以為你可托付性命,知你懂你與你交心之人,早已背叛你,且在那人內心中,與那些“凡夫俗子”是一樣看待你的。

“占天之寵,桀驁于世,秦止,你這樣的人,就不該生于世上。”

若尋常之人說這麼一句話,誰理會他,可若是你以為可以交心之人,可托付性命之人說這樣一句話。那麼所謂受傷,所謂背叛,更多的是來自于對自身的厭憎。

“世間曾有一人,與我相知過命,而后是背叛是詆毀,于是我憎惡自己比憎惡他更甚。”蒼詰低聲說著這句話,這是當年他入玄冥之時,對逆世說的話,當時逆世說“來我玄冥,我不負你”。逆世以玄冥作咒,以性命言咒,那時蒼詰覺得連個魔修都來得更可靠,于是便由道入魔,在魔修的路上一去不回頭。

“沈堪,又見面了。”蒼詰抿嘴一笑,神色間一片淡然。若十萬年過去。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那就真的太愚蠢。如今有妻正長成,有女在身邊逗趣,還有弟子在跟前稚言脆語,他的生涯已無需靠賤踏曾背叛詆毀之人來得到圓滿,所以他很平靜。

妖物進入王家后,不消片刻便仿佛被利器所傷一般。尖叫一聲向外逃躥。蒼詰凝神一觀,打下一枚印記,然后只待那妖物回到沈堪身邊,他便可以追查到沈堪如今所在的方位。

約是一盞茶工夫,那妖物便已停下。西南角。不過是眨眼間蒼詰便到那,竟是一處破敗的道觀,如今滄海界的天下,要找這樣破敗的道觀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沒想到這漳洲城外,還有這麼一處所在。

蒼詰在道觀外停下。遠遠望去,道觀外的牌匾雖積年為風雨侵蝕,但上邊的字際依稀可見。是三個朱漆大字——天尊觀。這沈堪果然已不怕招來雷劈,天尊那般目下無塵之輩,他竟敢躲藏于此。蒼詰不急著進去,而是在外布陣。雖則他已不必踐踏復仇,但遇到“故人”總該好好“談談”,在談好之前,不能把人給嚇走嘛。

陣布好時,有輕微的靈力波動,天尊觀中的沈堪同時察覺到,但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走不脫了:“什麼人。”

蒼詰在進入天尊觀時,已換了一張臉,這張臉是沈堪熟悉的面目。蒼詰走入觀中,不言不語只望像沈堪,沈堪在燭火之中,許久才如失魂一般,飄飄悠悠地吐出兩個字來:“秦業。”

“是我。”蒼詰走到沈堪面前,沈堪已不是他記憶中那個風采姿容與他不相上下的劍修了,蒼詰交朋友,一樣愛交漂亮的,長得不好有礙觀瞻,容易讓他心情不好:“何至如此?”

聽著像是不計前嫌的關懷,但蒼詰這人,向來如此,就算要掐死你,那之前也得好生溫暖問候幾句,要不然怎麼能聽到你倒你凄涼的苦水呢。那沈堪還是中了招,也是,如今的沈堪最缺的是什麼,不就是雪中送炭的人:“藹山師伯與師傅到門主處公論,雖則得以留在門中,但藹山師伯待你親如子,如何肯放過我。秦業,你去了何處,為何十六都的人處處找你,連人影都不曾見著。”

蒼詰從無所謂外界的眼光,不過,他不能看著他師傅因他入玄冥而受牽連,因此不換臉怎麼行:“有一個頗為有趣的地方。”

“呵,你也沒得問鼎天道,飛升上界,看來你這些年也不怎麼好過。”際遇凄涼的人似乎很願意遇到另一個際遇也凄涼的,這樣似乎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凄涼窘迫。

這種快|感,蒼詰怎麼會容忍有人從他身上找補到:“那就要讓你失望了,非不能是不想,我在等待一個人轉世,若有她世間何處不如上界,若無她縱使登天之頂也無甚趣味。”

“鶯露師妹?恐怖要讓你失望了,她已魂飛魄散。”其實沈堪和秦業脾氣上多少有些相似之處,否則當年不會成為摯交好友。

“不,她叫樂聲,至于鶯露,不是死在你劍下麼。當年你正是為她才詆毀于我,到得頭來,你竟斬她于劍下,是求而不得麼?”蒼詰含笑看著沈堪,見沈堪一時無言語相回,他便笑意更甚:“養妖食孩童精魄,沈堪,你已失天道,詆毀背叛于人在先,斬心之所屬在后,天道豈能容你再登仙問鼎,如此,何必再勉強。”

沈堪忽然眼利如刀地看向蒼詰:“噢,你是來替天行道的。”

蒼詰聽不得沈堪這調調:“曾輸予我的人,我從不屑動手,王家有我收的一名弟子,管你去哪吸食精魄,滾出漳洲既可。”

“你不想知道藹山師伯的下落麼,不想知道玄門上下十數萬人因何一夜之間樹倒猢猻散嗎?”沈堪深知,就算秦業已無所謂鶯露,但對他的師傅藹山,再隔十萬年,秦業也不會不在意。

“十萬年來,我潛心學卦,你覺得這天下間還有幾件事是我推演不到的。”蒼詰說罷揮開禁制,若是沈堪拼死抵抗,或許他還會有點興致。可沈堪如喪家之犬般,蒼詰實在半點興趣也無:“饒你個死心,師傅轉世在天玄宗,玄門上下數十萬人,皆毀于上古之時玄冥五祖。”

上古之時玄冥五祖其中就有蒼詰和逆世,但這事跟蒼詰無關,跟逆世也無關,有關的人已讓蒼詰給弄死了,否則另外三個怎麼可能活不下來,只不過是蒼詰在背后使了陰招。

轉身離去,再不看沈堪一眼,他知道沈堪不可能再留下。凄涼者最不願見的就是當年他曾經背叛過的人,沈堪其人脾性更甚,從此之后必將離漳洲千八百里,再不相近。

“沈堪,鶯露從未曾心儀于我,她所屬意之人從來都是——你,你如今的報應,皆源于已被妒忌迷了心竅。”蒼詰完全不介意把沈堪打擊得更慘一點,不要以為他放過沈堪是顧念那完全不存在的舊情,不過是怕棒打落水狗不符合大魔審美觀而已。

輕輕松松走出天尊觀,月華紛披銀輝而下,蒼詰心中諸障皆消。說不在意,那是虛的,心中若無魔障,怎會因此身入玄冥。若說在意,已近十萬年過去,又有鴻影暖心,那些過往在蒼詰心中如一點污漬,被雨打風吹十萬年,石頭上刻得都能消去,何況是心上沾染的塵污。

頓時間,蒼詰忽然抬頭望天,天際有銀光閃爍,云層之上天籟傳來,鳳嘯龍吟之聲不絕于耳。蒼詰忽然仰天大笑,伸出手沖虛空中輕輕一點,任憑那銀芒有若實質一般鉆入他體內。

心障已除,天道通達,聖境九重,物我兩忘,便是無塵。

“吾道為何,原來如此,但,所等未至,所憂未平,是此,聖境九重,亦不相往。”蒼詰說吧手掌一拍,銀光收去,龍鳳吟嘯之聲消去,天籟也停。但那若有實質的銀芒卻並未停止鉆入蒼詰體內,直到完全鉆進蒼詰體內后,種種異象才歸于平靜:“噢,對了,還有個願廝守永世之人,是此,日后也不會去。”

夜,依舊清輝脈脈,雋永動人。

“你……你竟已至如斯境界。”沈堪訥訥低語,如何也不敢相信,自遠古之后便未曾再開啟過的聖境,竟為秦業而開啟。

“修得大道無邊,哪如相顧永世,沈堪,你所羨慕的,從來不為我所看重。”淡淡一句話,把人氣個半死不活后,蒼詰輕飄飄離去。

因他不接受成聖之路,于是,他依然是魔。因他只願與鴻影永世相伴,因此,他以后也只會是魔。但魔做到身無業力,心無業障,與聖何異。俗世中人拿他當魔還是當聖,與他又有何相干:“我只要妻女相伴,便永世不渝。”

如果天道化身在此,大概已不需要蒼詰動不動就說斬說砍,直接就被蒼詰氣死了。好端端替他安排,許他成聖的偌大機緣,他盡為只為一個鴻影便輕飄飄將這機緣拒之門外。

次日,浮蘇起來,見淳一平平安安的來了,胖包子和陌塵也都正在旁邊啃著王家婆子做好的早膳,便安心坐下吃面條。蒼詰出來的時候,浮蘇看了一眼,然后繼續埋頭吃面條,忽然重重地連咳幾聲,訝然地看向蒼詰:“老爹,你昨天晚上撿著什麼了?”

“天道,不過為父沒搭理他。”蒼詰的語氣,和告訴浮蘇在路上看到一枚銅錢,他懶得彎腰去撿沒什麼區別。

嚶嚶嚶……別人說肯定是特矯情的一句話,可聽蒼詰說出來為什麼這麼霸氣。浮蘇欲哭無淚,別人求十萬載也求不來,蒼詰晚上出去隨便溜個彎就撿回來了,天道真是欺負人吶!

天道君,您莫非是賤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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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6:01:12
第九十一章 要麼裝死,要麼坦白

自從蒼詰得破心中諸相后,待人更加平和,使人觀之如沐春風,溫煦且自然。因家中沒個掌家的,浮蘇看著說十八也有人信,凡世間女子若出身高門,二十才嫁也不是沒有的。于是便有人動了心思要給蒼詰說親,蒼詰笑瞇瞇,客客氣氣地把人送出門,關上門就開始嘀咕那說親的人。

好在三個小的都知道蒼詰是仙道中人,家中長輩要有什麼想法,三個小的都已經從淳一那里學到了怎麼“委婉得體”地拒絕。浮蘇時常覺得吧,淳一這個孩子,要麼將來極好極好,要麼極惡極惡,這孩子人情世故上的練達,讓她和蒼詰都有些羞愧嘆不如。

不過,淳一其實是個無時不發散著善意和光圈的小孩,經過蒼詰的一番悉心教導,如今淳一也學會了跟親近的人表達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而不是顧忌著別人做什麼說什麼。胖包子家老爹連連上門感慨,孩子自打進了秦家,學問且不說,只說平日的言行舉止,端是妥當周到。蒼詰毫不覺羞地接受贊美,轉過臉去就讓淳一繼續對胖包子言傳身教。

胖包子也有胖包子的苦惱,陌塵、淳一最近都長了個頭,只有胖包子只長橫的,不長豎的:“浮蘇師姐,有沒有讓人變瘦的仙法呀。”

“有啊,練劍嘍。”胖包子貪吃也愛動彈,可就是喝水都長肉,胖包子家里也很操心,控制他吃喝吧舍不得,不控制吧他又癡長一身肉。浮蘇都有點看不過眼去。不過還真沒有仙法是可以瘦身的。但筑基之時去蕪存菁。身體便自然會伐去渣滓,那身肥肉倒也不是沒治。

胖包子看看比他還高半個頭的劍,苦惱更甚了……

蒼詰卻拍一把胖包子的腦袋說:“胖點就胖點,有什麼不好的,別聽你師姐天天喊這長肉哪長肉,你可不知道她能長點肉多歡喜。像你師姐這樣天天吃那麼多還哪哪都不長的,叫白吃。”

浮蘇仰天一個白眼,蒼詰安撫好弟子。布置下功課去,然后就沖浮蘇招手:“走,為父有樁小事要找你幫忙。”

“好,去哪里?”浮蘇到蠻喜歡跟蒼詰出去的,跟蒼詰出去,什麼麻煩都會自動退散,比如——光頭。

“此地往南有一處深山,山中育有一株綠蕊正好今日可以采摘,如今三娘子腹中胎已成形,始吐納先天元氣。若以那株綠蕊化入先天元氣中,將來你阿娘必能早登仙問鼎。”蒼詰不懼等待。但如果能早一點,自然還是早一點安心。

果然還是修二代更幸福,浮蘇都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好。”

雖然知道如綠蕊這樣的靈藥,肯定會招來不少人搶,但有蒼詰在,還需要擔心什麼。到得深山之中,林茂遮天,連陽光也片絲透不進來,林間落葉厚得踩上去連半點腳步聲都聽不著。浮蘇落下后便有絲警覺,這里沒有人來奪寶,且極為安靜,安靜得連心跳聲,眨眼皮子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老爹,這里很古怪呀。”浮蘇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頗是不安。

蒼詰卻跟沒事人似的:“有蛟龍看守,自然鳥獸蟲蟻如何敢入此中來,加之這蛟龍懂得陣法,若非當年我曾經過此地知道此處有一株綠蕊,也看不到這里有陣,更不知道陣中藏著什麼。這蛟龍守在這怕得有幾萬年,你在外擺陣,擺好后替為父護法,莫讓人進來撿現成的便宜。這蛟龍雖麻煩,但並非為父的對手。”

蛟……蛟龍,這麼些年,別說龍和蛟龍,就連蛟也很少能見到,蛟龍可是神獸之下第一兇獸,殺傷力之大,尋常地仙天仙都不是對手:“老爹,你……若有什麼便叫我,我雖修為境界不高,但總能幫著你的。”

擺擺手,蒼詰讓浮蘇趕緊去擺陣。浮蘇在外邊按蒼詰的囑托擺可隱藏氣息,隱藏周圍環境的陣法,而蒼詰則在里頭擺用來困那蛟龍的陣法:“浮蘇,為父不叫你不許進來,可聽著了?”

遠遠聽到蒼詰的問話,浮蘇輕聲答應:“老爹,你小心些。”

待到浮蘇擺好陣法,便聽得里頭一聲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鳴叫聲,震得人耳膜有些生疼。浮蘇連忙施了個小法術在耳朵上,既擋去蛟龍吟嘯之聲,又不至于錯過蒼詰的動靜。

密林之中,蒼詰將那蛟龍仿如小蛇一般拎著尾巴,那蛟龍自然不肯,便扭動近十米長的身軀欲掙扎脫身。但蒼詰早有預料,蛟龍現在唯一能動彈的也不過只有尾巴。但蛟龍不能動彈的時間只維持半刻鐘,半刻鐘一過,蛟龍便又重新掌控身軀,死命掙扎。

蒼詰,一枚玉符敲在蛟龍腦袋上炸開,炸得蛟龍一陣天旋地轉:“蛇兒,綠芯一株兩朵,我只采一朵如何。要說起來,你來此地便應該已見到老夫刻下的標記,這便是老夫人東西,能容你占一朵已經相當寬容,蛇兒,你可願意。”

蛟龍願意才怪,這人雖聽著像是在求和,但要真是求和,這人就不該喚它“蛇兒”,還喚得那般戲謔:“不願意。”

“得,這世上總多得是傻子,那老夫便成全了你這傻子。”蒼詰說完手頭布滿清輝的劍自右向左推移,劍身上如云如水一般的花紋美麗得不像一柄沾滿鮮血的法器:“我劍,承鈞。”

這蛟龍果然是上古所遺的,一聽承鈞便停住扭動的身軀,看向蒼詰道:“你上古之時的玄門十三都中之人?”

“正是,蓼都秦業,我們認識?”蒼詰怎麼也不覺得自己會認識這麼一只蛟龍,而他一點也不記得,況且,他的一生之中蛟與龍都常見。但也從未見過過蛟龍……活生生的一只立在眼前。

“不。我……我不認識你。”蛟龍沉默許久后。才對蒼詰說:“你拿一朵綠蕊走吧,我不與你糾纏。”

蛟龍雖然說的是實話,到最后肯定蒼詰贏,但蒼詰卻對這實話作理由很不信任:“你是何人,是誰人所奪舍,綠蕊除卻化入先天胎息之中,並沒有什麼太用途,你又用它來作何?”

蛟龍卻並沒有再說什麼。取下它應得的那朵綠蕊,擺著長長的身軀騰空而去。此時蒼詰更加確定,看來當年的玄門還是剩下些人的,只是剩下的多半都是貪生怕死,要麼本身就非什麼好人。光耀舊門庭這種事,也不是人人都愛干的,蒼詰自然也不愛干。

不管那蛟是誰奪舍走的,總有一日他將查出來。

撤去禁制后,蒼詰也忽地疑惑起來,如果沈堪在。這蛟龍又是玄門中人奪舍而來,那麼玄門是否有更多的人選擇了奪舍而不是轉世托生?這個問題。蒼詰只一過腦海便斬時放下,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浮蘇啊,可以走……這丫頭跑哪兒去了,讓她好好守著,有沒有個譜,一下便不見人影。”蒼詰苦惱地搖搖頭,掐指一算,浮蘇沒有危險,他便捧著綠芯趕回漳洲城去。綠蕊需采下時用鮮的,效果才最好,浮蘇無事,蒼詰便不作耽擱。

可見,在蒼詰心中,妻女妻女,妻在前女在后,倒霉的浮蘇啊!

回到漳洲城中,蒼詰便暗中去關照別人家的“女兒”去了,至于他自己家的女兒,卻被兩頭妖物圍追堵截著。向前有妖,向后還有妖,浮蘇本想喊蒼詰,可開始的時候喊並不見蒼詰回應,她便只好駕法器趕緊先溜走再說。

好在左右無人,浮蘇倒也不怕被人認出來,抽出流光,左右各一劍斬去,幸而是兩妖將級的妖物,否則憑浮蘇劍意再高妙,也無法一劍便將妖物斬去。安世蓮的華光散去后,浮蘇便趴在飛行法器上喘氣,大有種“老了,不如從前了”的感覺。

從前就算丹田空得像被狗啃過,但身體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力,浮蘇方才追得急,岔了氣,一時不舒服竟咳出一口血來。她自己把自己嚇個半死,手忙腳亂地摸自己的脈門,發現其實沒什麼事,這才安下心來。

“等等,我怎麼覺得這地方看著眼熟啊,流光,我們這是到哪里了?”浮蘇看向四周,滄海界深山老林雖多,可架不住浮蘇活得夠長,所以眼熟也沒多想。

“啦啦啦,啦啦啦……”當著浮蘇流光就哼起歌來,還《賣報歌》的節奏:“往東行三百余里就是法葉寺啊法葉寺,噢,光頭在乘云宗,你不用擔心。不過,你就是從乘云宗上空掠過的,我好像看到當時光頭正在劍閣之上來著,估摸著沒能忽略過你去。”

“上回我耍賴不肯穿好衣服,他才沒好下手的,現在我穿得齊齊整整的,他……他該不會要來揍我吧。”浮蘇內視一下自己的丹田,雖比被狗啃好一點,但也好不到哪去,靈力都已不夠她飛回漳洲城了。

“要不,我給你獻上一計。”

“趕緊說,就快來了。”

“你不吐血了嘛,裝要死唄,他肯定能被你唬弄過去。不過你想清楚了,你現在裝死是逃得開去,等秋后算賬肯定沒你的好。”流光雖坑主,但從來不肯坑得太明顯的。

“我才不要。”浮蘇已經受夠了“秋后算賬”這個詞。

“那還有一計。”

“嗯,說。”

“告訴光頭你有他的小黃豆了,雖然要過十年才能呱呱落地。”無責任提供建議,流光歡快地在“坑主”路上越走越歪。

告訴景喚她懷孕了,這主意可真夠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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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6:01:33
第九十二章 從此歲月將不再孤獨

把流光藏好,浮蘇琢磨半天,果斷決定……等光頭來了再說。

流云之下,一輪紅日漸沉,天幕之間漸起胭脂霞光,暮色之中山間氤氳水氣繞成煙帶,低低伏于林間,繞在草山。寂靜之中,有歸鳥一聲聲鳴叫,仿佛在呼喚著歸家的雛鳥一般。浮蘇猛然間心有所感,念有所動,也不知是被哪里牽動心腸,任由水氣落在眉尖成細小水珠,輕裳結帶也因無靈力維系而被打濕。

她往側一晃腰身,水氣隨著她著的移動而繚繞,仿若輕煙不肯去身。她再退,水氣又再繞著她流動,似向她撲過來,又像是被她振飛。煙霞透過水氣氤氳,如同一張渲染上佳,意境上乘的大寫意山水,而浮蘇便是寫意山水之間唯一的靈動。

“靜以忘機,動以窺道。”浮蘇忽然不言不語,盤腿而坐,雙手結印于胸前,輕煙自散,霞光仍留。

當景喚到山間來時,一眼便看到浮蘇在濃得幾乎見不到人的水氣之中盤腿而坐,不需多看,景喚就知道,浮蘇偶有所悟,正在靜坐入定。看著境界似乎還是不怎麼穩固,但至少沒有下降得太厲害。

景喚自不是趁人不備要人命的,便在一旁看著,到得最后,那魔女眉心竟有一枚閃著幽光的花朵,但景喚卻看不出是什麼花。在那朵花消去光華后,天地之間的靈氣竟瘋狂地涌向那魔女體內,如一口無底枯井,源源不斷地吸收著周圍每一滴靈氣。

“這魔女要作甚。”每一個人能吸收的天地靈氣都有定數。多則爆體。少則不能達到入定行功的目的。景喚看著魔女浮蘇這樣下去很危險。本想去把人驚醒,但那光幕卻將他阻擋在外。

流光多想沖外邊的光頭說一句:“魔女正在替你家小黃豆胡吃海喝,誰你光頭你總也不來喂魔女肉吃。”

比起天氣之間的靈氣來,明顯的,和光頭雙修來得實惠得多。可光頭肉不常有,天地靈氣卻常有呀。

整整一夜,浮蘇都不曾停下,待到她停下來時。晚霞換朝霞,山間一片晨光流轉,露珠將每一片樹葉和草葉都打濕,在晨光投照下仿若碧綠的琉璃世界,處處呈現喜人的碧光。

“怪不得師傅總說,向內心求法,聽人傳道不如自己悟到,果然只要通一星半點就能得大……”浮蘇忽然住嘴,看向半空中,云海之上正是垂目望向她的景喚。浮蘇咬咬唇。下邊的話就有點說不下去了。

然后她感應了一下,丹田充盈。經脈中靈力也相當充沛,既然不想打,又好像沒話可說,那就走吧,反正景喚也沒說什麼“魔女,納命來”之類的。浮蘇果斷轉身,祭出飛行法器,邁步登上去便駕法器一溜煙跑開去。

景喚在后邊看著臉抽了幾抽,然后才駕起云海追上去,他倒要看看,這魔女能跑到哪里去。

真不好意思,自從知道逃不開追殺與被追殺的命運后,咱就升級裝備了。浮蘇管蒼詰要了個特別快的飛行法器,還能適當地遮掩些許行跡。走到半道上,浮蘇發現光頭沒追上來,心里美滋滋的,止不住地贊美蒼詰:“這樣就不用再怕遇到小光頭追了,不管是追殺還是追著我負責,終于可以安心了。”

“不要高興得太早,光頭遇著大麻煩嘍。好像跟個正道修士在打,不過正道修士身邊有妖物的氣息,誒呀,不會是在漳洲城里遇上的那個吧,怎麼蒼詰都沒收拾干凈麼。”這樣一來,浮蘇就不能去,光頭是死不掉的,但浮蘇要去了,肯定能死得掉。

流光的想法,只要流光願意浮蘇就能感覺得到,流光不讓她去,可一想到那是宸君,就像戳中死穴一樣,哪怕力所不能及,都想去看一眼才好。浮蘇有種,哪怕他要死……我也要在旁邊,等等,為什麼是在旁邊?浮蘇知道自己心里對宸君有多麼眷戀,若經過這麼久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她就真算白活這麼多年。

“是啊,為什麼是在旁邊,潛意識里我是打算袖手旁觀的麼?”浮蘇在飛行法器上琢磨許久,也沒明白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女人果然很復雜呀,復雜到有時候自己都弄不懂自己。

“復雜什麼,人生來都自私,我倒覺得你這樣沒錯,浮蘇,你要記住,再怎麼掏心掏肺對別人都沒關系,但不能把別人看得比你自己還重。哪怕是宸君,哪怕是你肚子里那粒小黃豆,這是沈安安勸主人門下女弟子的話,現在送給你也合適。”好不容易這麼有趣,還可以隨時坑一坑的主人,就算是宸君,流光也不能允許浮蘇去為他做什麼犧牲自我的偉大付出。

“好像明白了。”浮蘇抬頭看向晨光漸起的云深處,眼底忽地綻放出溢彩流光,頓時神采飛揚,眸若飛星:“唯自愛者能愛人,唯自愛者人愛之。”

把自私的話說得這麼漂亮動人,也是一種能耐。

浮蘇潛意識里要圍觀,可是見到光頭和那修士打斗,光頭被揍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時,浮蘇還是一杖祭出,便飛身橫掃過去。救人是道義,如果袖手旁觀,她自己都會鄙視自己,潛意識和價值觀相抵觸時,很明顯,她選擇了不違背自己的價值觀。

沈堪接下浮蘇一劍時,便感覺有些不對勁,這女修身上雖有魔息,但靈力中所呈現的卻是至正至純的正道修法。而且,沈堪鼻子一吸,空氣中便飄來屬于秦止的氣息,那股子清高風流味,他只怕永生永世都忘不掉:“你是他的女兒?”

沈堪明顯還記得蒼詰那句“妻女相伴便永世不渝”。

“前輩認識我爹?既然如此,為何冒然對禪門修士出手。”浮蘇當然不會以為對方是魔修,明顯是正道修士。和天玄宗的修法還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正道之間雖然常有齟齬。但從不這般明著來。

“看中光頭了唄,如果那噬魄妖能把光頭給吸干,別說飛升上界,蒼詰認識的這人,就是想飛升佛門十三天,只怕都可以去得。”流光讓浮蘇小心注意,蒼詰的舊識,估計沒幾個好貨色。

沈堪忽然停下手。將景喚扔出老遠,看向浮蘇道:“這光頭究竟是何人,為何他的精魄無法吸食。”

“十三天。”浮蘇確定這位很有可能是蒼詰為正道修士時的舊識,所以這位壽元不淺,想必手段多得很,還是給光頭先保個平安為好。

聽聞是十三天的人,沈堪幾次欲伸手,又幾次收回,終了沒再動手,但看景喚卻如同看一頓豐盛的美味佳肴。只是。這頓美味吃了麻煩太大,沈堪思量再三。這頓佳肴吃下去只怕要吐出更多來,于是忍著收回手道走了。只是臨走時,還回望了景喚幾眼,很是有些舍不得這頓飽飯。

見沈堪走遠,浮蘇才看向光頭,光頭似乎傷得很嚴重,在她來前,噬魄妖已經被沈堪扔到景喚腦門上,以天靈蓋相觸。所幸光頭是十三天的人,妖物再想吸也抵不住禪宗修法,否則現在光頭恐怕只能剩下個人干。

“景喚禪師,景喚禪師……”浮蘇扶起光頭,卻不敢用靈力在他經脈中游走,只得從乾坤鐲里左掏右掏,找出一枚療傷用的丹藥來,又再多給下了一枚調息用的丹藥,這才把人給放開。

做完這些,浮蘇左看看,右看看,她覺得自己應該可以脫身了,再不走等光頭調息好又來跟她死掐活掐,她可承受不住。浮蘇駕起飛行法飛出去一段時,忽然聽得景喚喊她:“浮蘇。”不是光頭喊“魔女”的語氣,也不是喊“浮蘇師妹”的語氣,浮蘇訝然地回過頭,有些怔然。

“兀自猶豫作甚,只這片刻,不是想……我麼。”

浮蘇傻傻地看著光頭,啊……不,是宸君:“天宸。”

“你喚我之聲,聲聲入耳,不曾錯過,快來,莫耽擱。”天宸沖浮蘇招手,示意她到他身邊來。

“你……我……”浮蘇沒挪步子。

“什麼都瞞不過我,你還有甚可羞怯的。”天宸沖浮蘇一笑,眉目之間輕松舒緩。

“孩子?”

天宸點頭說:“我知道。”

而且我才是幕后策劃之人!

“修為境界?”

天宸繼續點頭:“來,我說予你聽。”

“我的……”心思你也知道?浮蘇不知道為什麼,在天宸面前,總是特別扭捏。也許女人在所愛之人面前,都會這般不知如何自處,因為在意他的看法想法,所以害怕行差踏錯,卻越是這麼想就越踟躕不知如何前行。

天宸再次點頭,笑得眉眼彎如天際方才隱去的弦月,薄云若紗,星辰隱隱:“吾知,亦懂,且重。”

還少了點什麼。

“死樣,還不滾過去,少你個毛線團子。宸君這是在說,他知道你的心意,也懂得你的心思,而且他同樣愛重你。這都不懂嗎,難道你以為禪宗大能這樣的貨色,會跟主人那樣無恥而直白地大告三千界‘祝安安,老子愛你愛到死’,別發夢了,滾過去。”流光分外興奮,浮蘇這樣的異端,能搭上宸君這條好船大船,以后的日子就舒坦了,它再也不用替這異端擔心什麼時候就死翹翹了!

從此歲月將不再孤獨——與君共勉。

“禪宗大能這樣的貨色?”

咳,流光果斷裝作自己壓根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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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萬遍我喜歡宸君!雖然只有六個字,要流光來補充,不解風情的傻缺還不懂,但是寫的時候想到了“字字千鈞”這個詞。

寫的時候在想,如果非要定個時間,宸君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之重之的呢,我想其實就是他給浮蘇第二次穿衣服的那一刻,而浮蘇也是一刻才開始無法忘卻的,那是他們情定永世的瞬間呀!

我不因你是大能,你不因我是道宗傳承人,你是男,我是女,彼此意動情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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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既如此,便好好咬

一步步靠近,浮蘇頗有近鄉情愈怯的感覺,天宸不曾催促,只是目光清越地看向她。柔和之中如有柔軟的聲音響起,柔軟的香氣飄來,柔軟春風吹過,從此始知,如君常伴我左右,四季只余一個春。

終于走到天宸身邊,天宸張開手,浮蘇羞羞地笑著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就在流光以為她要犯糾結的時候,浮蘇大張雙臂,如同蝴蝶一般撲進天宸懷中。始知君心似我心,原來彼此心許,是這樣渾身軟綿綿的感覺,只想就這麼跟沒骨頭似地擁抱到天長地久去。

浮蘇從不曾知道,她也是這樣柔腸萬千的人:“不過,為什麼呢。”

大概來得太突然,太深重,所以無法不存疑問。

天宸沒有說時間短暫,當直入正題這樣不解風情的話,而是將落在她頰邊的發絲抿到她耳后,才笑出聲道:“于澄山之中初見時,之于重修大道,便該斃你于掌下。”

好冷,浮蘇瑟瑟抖抖身子,一想到那時候她在鬼門關晃一圈回來,就覺得禪宗大能果然不是隨便人吃的主:“你沒有這麼做。”

“原以為是為少清而不能下手,第一次如此,第二次亦如此,若有一人當殺而不忍下手,一而再再而三以少清為借口,蔫如此自欺。于是便知,是你。”第一次在澄山他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浮蘇有近四個時辰,他是天宸,有諳世之能,只消一眼,前世今生盡得望。看過之后,心中應便有了憐惜之意,無數漫長歲月歷練之后。若不明白這一點憐惜意味著什麼,便是再多些年都算白活。

“你這樣說,我心里好歡喜……”浮蘇說著說著,眼睛都笑沒了,又覺得這樣笑太難看。把臉深深埋進天宸懷里都不肯再抬頭。此刻,浮蘇只覺得從身到心再到靈魂,都愉悅得無法再用蒼白的言語來概括表述。

總之。很美很美很美……

她的歡欣,天宸自深感于心,笑意便也愈發深起來,看著懷中只見頭頂青絲的小姑娘,天宸伸手揉揉她腦袋說:“終教你心里開懷了,日后莫要再事事憂心,也不需懼怕。你的宿命。輪不到任何人來安排。可懂了?”

使勁埋在天宸懷里點頭。點一下覺得不夠,用力地連連點頭才“嗯”一聲說:“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你說你也心喜于我,我便有了這世間最強大的力量。”

“什麼力量?”

“自信。”

流光好想吐槽,可當著宸君,它不敢要。浮蘇這異端真是,太不好言語了。她以前到底是多沒有自信啊,居然要從宸君的喜歡里找到立足于天地之間的勇氣和自信。

但男女之間,一旦心里有彼此,那就毫不講道理,說什麼都是對的、好的:“那便好,寂滅劍意在身,便應當無物不可破的自信。浮蘇,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寂滅劍意,論起破壞毀滅來,世間無有能與其相比的。”

再次用力點頭,心里歡喜的人,全世界的困難加諸在身上,也照樣打不倒、打不死:“那……你以后經常出現嗎?”

天宸搖頭:“還不到時候,若非上回蒼詰‘靈神一指’,我現在也無法出現。浮蘇呀,你也太欺負我的下世了,竟分作魔修與道修來繞得我下世團團轉,當真欠打。日后我下世若真捉起你來打,可不能與我來算,本就是你自作。”

“真打算追殺我個不死不休?”浮蘇苦著臉問道。

“嗯,若知道魔女與師妹是同一人,你的日子必定好過不了。不過,不用擔心,便是我下世也一樣下不去手。”天宸說完瞇著眼睛笑起來,拍拍浮蘇,似乎為她叫好一般。

難道我騙了他下世,他還覺得騙得好,這得對自己多狠的人吶。浮蘇“嘿嘿”陪著笑,難免心虛:“你還有多久?”

剛才天宸說不過片刻,浮蘇有些難過,才高興起來,滿心歡喜甜蜜的時候,就要作長久不能相見的準備。還不如不出……好吧,還是出現得好。

浮蘇理解岔了這時代的人對時間的解釋,比如古詩里的“剎時相會”,說不定就是整個晚上的抵死纏綿吶,所以浮蘇很快聽到天宸答她說:“兩個時辰,足夠用。”

什麼意思,浮蘇聽著有點不對,眨眼看向天宸:“你要做……做……”

話沒說完浮蘇就好像懂了,咬著下唇,又是羞羞地埋臉于胸。沖景喚她霸王硬|上弓都好意思,且什麼樣的動作體位都沒臉沒皮一樣上趕著來,可對天宸,她卻忍不住犯起羞澀來。

“如今所持無非已半得上世傳承之此身,否則也不必如此,若是你有不願,我再另尋他法。”天宸見她這麼羞怯,便也不想勉強她,才說透心意,本也需要有個全盤接受的過程。此時,宸君自不會在浮蘇身上用“諳世”之能,小兒女趣味,大能也懂的。

誰不願意了!可是浮蘇埋在天宸胸口,硬是沒好意思按心中所想一樣,直接撲上去將天宸撲倒,然后脫他衣裳大吃特吃肥肉:“我……”

“她很想吃,而且已經吃了很多次,而且每次幾乎都是她強上。求你們兩個了,趕緊吧,兩個時辰以為很漫長麼,一眨眼就過去了。”將媒人與老鴇這兩個職業加身,流光覺得自己簡直是無數世界中最強大的仙劍呀。

為了多增長點修為,好保命保身保小黃豆,還是趕緊該干什麼干什麼,別瞎扯沒用的。

流光本來安安穩穩待在乾坤鐲里,因它話太多,天宸手指一勾就把它給拎出來了:“赤霄,少清若再見你,必然也要認不出你了。”

“有樣學樣啊,跟著什麼樣的主人,就成為什麼樣的仙劍。”流光繼續嘴欠著。

幸好天宸沒多余地時間跟它計較,只伸手彈向劍身。流光頓時既說不出話來,也聽不到看不到感覺不到,然后天宸就把它扔回乾坤鐲里了。再然后,天宸看向還趴在懷里犯羞的浮蘇,伸手戳戳她臉蛋說:“還羞便沒時間了。既你由來如此熱情,不來麼……”

道宗在上,只一句“不來麼”就把她勾得魂魄都酥軟成渣了。浮蘇抬起一點點目光看著天宸,這人居然居然……居然等著自己去撲倒他:“禪宗大能都這麼沒節操嗎?”

天宸只是沖她笑,浮云聚攏成榻,天宸便倚在榻上,目含波光卻被遠煙遮去幾分灼眼地看著她,一副“還不速來采擷”的放浪形骸。浮蘇哪里能忍得住,跟狼要吃肉似的。“嗷嗚”一聲撲到天宸身上。

“你上輩子是狼麼。別咬人。”天宸被她一口咬在脖子上。雖不是很疼,但他幾曾被人這麼咬過,凡是敢對他動手動腳的,早被他剁在離他十里之外了。

“真的不能咬麼……”浮蘇瞇著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迅速眨呀眨呀眨,然后臉紅紅地掃過天宸通身上下,頰邊的笑曖昧得不言而喻。

天宸按下浮蘇的腦袋。在她耳垂上也咬上一口,既不重也不疼,柔得像蝴蝶停落:“既如此,便好好咬!”

宸君豈是隨便人,皆因隨便起來不是人。

衣裳褪去,以赤裎見赤裎,浮蘇此時那還顧得上不好意思,任由天宸的手在她下巴與峰戀間輕如蘆花落雪般的流連。片刻的停頓后,浮蘇支開腿,坐在天宸腰上,將頭發撫過一側,然后俯首趴在天宸胸口,或輕或重地咬著那……咳,比她胸前要硬要小的果實。

但是與景喚不同的是,天宸都沒有輕呼低吟,浮蘇能感到他的愉悅與歡欣,可是好沒成就感。浮蘇憋氣地趴起來,支著下巴看著天宸說:“你都不給反應嗎?”

“沒有嗎?”天宸狀若真的不懂一般。

“沒有。”浮蘇小眼一瞇,用力搖頭。

“那你教我呀。”

“嗯?怎麼……”浮蘇的話沒說完,原本壓人的她就被反壓在天宸身下。

“且看看你如何反應……”言罷,天宸的唇自落在浮蘇唇上,輕舔,輕描,然后不期然地深入,攪起彼此唇齒間的濕潤,彼此口腔中皆是一片酥麻。

直到浮蘇“嗚嗚”好幾聲后,天宸才放開她的唇,並沿著下巴向下滑去,便至鎖骨,然后貼在起伏的峰巒間停駐。緩緩在峰巒間噴吐著氣息,浮蘇只感覺那氣息不曾消去,如水煙氣氛一般在她胸前繚繞盤旋。

然后唇舌落于峰巒至高處,濡濕滾燙的舌頭一卷,便將那粒小珠卷入濕熱的唇齒之中。浮蘇原以為自己有所準備,且已經經歷過多次,便不會因小小的一個吸吮,輕輕一的個舔舐而情動潮涌。但,天宸只是微施力一吮,她便不可抑制地呼喊出聲,仿如被驚,又似乎只是這歡愉來得太突然。

浮蘇的吟哦之聲仿如云端一只雁子鳴叫著自高空落下,于天宸而言,是響徹山谷的余音不絕,是回蕩深澗的纏綿不盡:“如此麼,我懂了。”

要死麼,你快點行不行,以后有的是教學並好好揣摩的機會,就兩個時辰,節省著點用,別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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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這般不堪承歡

天際,晚霞漸收,明星乍起,夏日的天空,如同一枚明凈琉璃,偶有幾只飛鳥飛過,拍拍羽翼清唱幾句,帶著悠長婉轉的調子漸飛入一片青灰之中。遠處山脊起伏的線條,如同初長成的少女一般柔潤,靜而可愛地無枕水而眠。

卻有一片云,雖有著肖似夜幕的顏色,卻依然顯得突兀,就那樣橫亙于樹梢,周圍無數林木低伏,杳然無聲。星空之下,帶著草木清香的嫩枝葉柔柔地輕托著那片云,任由它隨風緩緩行移,在樹冠與樹冠之間飄來蕩去。

浮蘇從頭到尾臉都是羞紅的,雖則已是深夜,但她不需靈力加持于眼睛,也能將眼前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天宸如同這片云一般,伏于她雪白的峰巒之間,並在品嘗足滋味后,抬起一雙布滿盈盈水光的眼看著她。

天宸攏著雪白的峰巒推高,他的眼睛從一片雪白之中穿過,抵達她的眼睛。浮蘇的唇忍不住微微顫著,是極歡悅,也是極動情。

“別……別這樣看著。”浮蘇越被他盯就越覺得臉發燙,可以料到,她現在的臉肯定紅得可以擺路上當紅燈使。

“若不看,如何知該作何反應。”天宸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表情頗為正經,縱使峰巒頂上那些濕津津的潤澤都出自于他的唇舌。

松開那兩座雪白的峰巒,輕啜其中一座的峰頂一下,然后順勢而上,天宸輕咬一下她的唇角,然后濕熱的舌輕輕一挑,便滑入浮蘇口腔中,與浮蘇攪在一處。天宸的吻柔和,卻也極具侵略性,浮蘇覺得舌根有些酸。便要推開天宸,天宸卻不許她推開他,而是更用力地抵住浮蘇的舌。迫她與他糾纏。

下一次相見,便是天宸也不知是何時。自然應當深入一些,用力一些,這樣才有足夠的愉悅可以去回味。

直到浮蘇拍著天宸的背時,天宸才放開她,瞧著那醴艷濕潤的唇瓣,又俯首啜吮一下,然后便隨雙手游移而下。向著浮蘇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摸索而去,最后卻停駐在浮蘇小腹處。天宸在她肚臍下方深烙一吻,浮蘇頓時有些怔忡,她似乎感覺到。天宸是在無聲地向她表示歉意,也是在道謝。

可是為什麼道歉呢,因為境界倒退?

不及多想,天宸便以手和唇舌,洗禮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在此刻,浮蘇幾乎要以為,自己的身體便是世間最美好的存在,所以他才百般不厭,才不舍得離開絲毫。

至最后。天宸的視線與熱息都停駐在一處,浮蘇很是難為情地要合攏腿,卻被天宸雙手一張,愈發撐開了許多。帶露的肉瓣在天宸的視線關照,與熱息噴涂下,不由得擠出些許水澤來,因腿被定住無法合攏,那肉瓣竟瑟瑟地微微抖幾下,如同花蕾綻放的瞬間,蕊珠隨之展露在天宸的眼中。

浮蘇愈發用力咬住下唇,不知為何,她竟覺得這樣好像是在猥褻佛子,尤其是他還頂著個光頭。她這麼想,天宸便從她雙腿間抬起頭來看她,眼中仿如涂著一層緋紅,浮蘇看了不由心神蕩漾,更覺得自己像個勾|引佛子墮落的魔女,好有罪惡感,可同時也有觸犯禁忌的興奮。

“猥褻?不,是魅惑。”說罷,天宸的手指便彈在肉瓣張開后露出的蕊珠頂端,指腹輕一下重一下地抹著,在蘸到流淌的汁液后,更加順滑地涂抹,也帶起更多歡愉如浪潮一般將浮蘇淹沒。

然后,另一只手趁勢一路揉過來,在浮蘇完全沉迷于歡愉時,毫不使她預知地躥進她濕滑的身體深處,且迎著內里一處突起屈指勾住,然后便攪打得汁液飛濺,水澤響成一片羞人的微聲。浮蘇抵不住這歡愉,扭著腰要夾緊雙腿,卻只被攪得更加深入,直到碰到至深處那一處柔軟時,他只彈指一觸,她便像是被施了法咒一般,急切地拱起腰身來,久久也不肯塌下。這歡愉已讓浮蘇忘卻所有,只想拱起腰需索更多更深入的給予。

愉悅感稍腿,身體便一空,浮蘇睜著迷茫的眼睛看向天宸,嫵媚而嬌嫩地輕吐出兩個字來:“我要……”

天宸挑眉含笑看浮蘇一眼,並沒有讓她等太久,緊緊地將她的腰按在云堆起的榻上,便欺身而上,他的炙熱重重一頂,便毫不猶豫地擠進那邊澤國的最深處,直到抵達藏在深徑里的秘密花園,才稍稍一頓,然后撤處再復戳擠得更深更重……

浮蘇的心中仿佛有無數片羽毛落下,酥麻微癢,山風順著他的動作,仿佛吹進了她的身體里,雖早已不懼冷熱,此時卻莫明一抖腰肢,腿便一夾,將正深入她身體內的天宸幾乎擠了出去。

然后,便感覺他愈發加重力道,那硬挺如鋒利的刀刃一般捅入,且緊緊按住她,不肯讓她再將他擠出來。至最后,已沒有什麼花招,只是憑著欲|望本能地動作,一次比一次深地貫穿她的身體,一次比一次重地撞著著她身體深處那處似乎正要張開的小口,幾欲鉆入其中。

“嗚……輕……輕點。”老妖婆終于也有點吃不消了,浮蘇覺得自己好似要被那硬挺|戳穿,體內又酸又軟又熱,身體里不斷涌出水澤。在山風吹拂下,更覺涼意透腦,但卻愈發抑止不住地不願停下。所以只需要輕一些,不需要停下!

星空之下,浮蘇的身體漸起胭脂色,不僅是身體中涌出水澤,眼中亦是波光盈盈動人心,嘴角不時吐出幾聲破碎的呻吟。此時的浮蘇,是如此能惑亂人心,縱便是佛子又如何,動起凡心來亦不曾有絲毫遲疑。天宸眸光一按,愈發快速地深入,力道只重不輕,雙手在她腰側揉掐。

浮蘇以手抵著天宸的胸膛,試圖讓他慢一點,輕一點,但天宸執拗地更快更重。到最后,浮蘇已無力出言再言語,只被天宸掐著腰,如巨浪中的小舟一般被一波一波的浪濤拍打得已不知方向。

這樣激烈地需索,使得浮蘇未消片刻便腰肢一繃如悲如喜地嗚咽著,然后身體一軟,她這小舟已被拍得暈頭轉向天旋地轉,且也再無一絲力氣,只體內的愉悅感依舊一波一波地沖刷著她的心神。天宸手一抬,給她體內渡去靈力,浮蘇哼嘰兩聲略作反抗,但反抗無果,天宸還是給她渡入靈力。

浮蘇自己的靈力運轉也可以消去疲勞,但高|潮的滿足感,和那種高|潮過后的激蕩卻不是靈力運轉可以平復的。奇異的是,天宸注入的靈力,卻使她從這激蕩之中很快平復:“時辰尚早。”

浮蘇懵懵懂懂地看一眼天宸,然后腦子里一下像炸開一枚炮仗似的,一下子就把她給炸暈了,略有些恍惚地說:“天……天已經很晚了。”

不是浮蘇不知道天宸什麼意思,可那是兩個時辰,四個小時啊!道宗在上,好吧,道宗就算在上,這會兒估計也不會搭理她。浮蘇覺得自己已經夠了,可眼睛默默下移,自己倒是已經夠了,可看他的樣子,好像是才剛吃個開胃菜,正等著她這正餐喂飽肚子呢!

天宸輕拍一下浮蘇搖晃時胸前蕩起的白浪,眼半閉,垂目看向發絲已亂如為風吹散的菟絲,啟唇而笑,嘴角如含一朵半放的桃花,輕吐出六個字來:“兩個時辰,還早。”

遠處的山間吹散來一陣迷濛如煙的輕雨,天宸隨手一揮,薄薄一層光幕開啟,將細雨與山風都隔絕在外。

浮蘇這時才傻眼,天為被云為榻,這活生生就是野……野那啥了吧。她真是吃起肉來不要命吶,居然居然……好吧,什麼也都做完了才來注意這個,是有些遲。可真的要……要兩個時辰麼,這個水滴石都穿,何況她是血肉之軀呀。

羞羞的看向天宸,雖說心里覺得這也不好,那也不妥,可是……咬咬下唇,她有點別扭而幽微的期盼。捂臉,好墮落!

“何謂之墮落。”

“總查探我心里在想什麼,這樣很討嫌的。”浮蘇惱羞成怒了。

天宸俯首一啃她翹起的唇瓣,笑道:“我幾曾是討喜之人。”

浮蘇碰觸一下自己被天宸觸過的唇,心頭卻忽起疑問:“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問,我怎麼這麼……這麼……”

浮蘇不說了,遞眼風給天宸,話外音“你懂的”。

天宸不由失笑,此時浮蘇的精神已完全回復,他渡靈力的手隨之收回,一雙手將浮蘇的身子從上到下揉弄一通后,看向他們仍深深契合在一起的身體,悶聲哼道:“只對我一人如此,再……放浪形骸一些也無妨。”

說罷,重重一記撞擊,精神飽滿,靈力充沛的浮蘇正堪采伐!

“怎麼又咬……”

“蓋……蓋章……以后……你……你就是我……一個人的。”

“省著點精神,還有一個半時辰呢,若總這般不堪承歡,且看本君可還憐你。”此夜還漫長無邊,兩個時辰,才不過四分之一過去,漫漫長夜似若無邊,不如就此纏綿下去,抵達彼此的身體深處,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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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林蔭小徑,大呂黃鐘

夜至深時,山雨已收,天際群星交相輝映。

浮蘇被緊緊擁在溫暖的懷抱之中,她仰面看向群星,心中再無往日看星空時無法抹去的寂寥。如今,身與心都被填滿,連靈魂與經脈丹田也充盈無比。比起吃下世的肉,上世的肉果然要滋補很多很多很多。

境界桎梏只能靠自身突破,外力所補充的靈力並不能用來突破關竅,所以縱然浮蘇現在丹田經脈之中的靈氣遠遠高過化神期大圓滿,但她依舊不能化神返虛。至于天宸用什麼方法,讓她的丹田經脈容納這麼多靈氣,浮蘇連問的念頭都沒有。只需要知道,這些靈力足夠小黃豆吃,而不使她境界倒退既可。

只是,兩個時辰原來是如此短暫,怪不得詩人們說“剎時歡會”,原來真的是剎時。再過一刻鐘,天宸便又會重新沉寂下去,再見不知是何日,更不知在見到他之前會發生什麼:“天宸。”

“莫總是將我與我的下世當作兩個人,分明是同一人,雖我下世還不能盡得記憶,但並非沒有感覺。因此,我下世無法對是魔女的你下殺手,雖心中想法般般,卻哪回見你,不是輕輕松松便由你逃開去。我下世並非如你所想,既要勾著魔女,要想與師妹結伴永生,若不是神魂之中自有印記,在我下世手中魔女早已死千百回。”按天宸的脾氣,管是不是手無寸鐵,沒有反擊之力,該一杖拍死的就什麼也不用講究,拍死算完。

“這麼說光頭還對我手下留情了。”浮蘇撇嘴,反正她就是不能把光頭和天宸當一個人,不能就是不能,反正不能。

看著她這份別扭勁。天宸又是一連串笑出聲,重重掐一把她的臉頰道:“你就騙得我團團轉吧,到時莫怪我揍你。”

天宸再也不說什麼“我下世”。得開始讓浮蘇明白,是一個人。雖則有時候。天宸看著自己下世被浮蘇欺負十分憋氣,但天宸還頗為可樂,無數年前,自己這樣青澀懵懂的樣子,確實相當有意思。要說找樂趣,從自身找到的,除卻一樂。還有更多的曼妙體味。

“光頭現在揍不過我。”浮蘇得意洋洋,然后又蔫下來,光頭打不過她,那是建立在她能用劍意的基礎上。于是她只得換個說法:“就算是魔女浮蘇,至少也跑得贏光頭。還有,小黃豆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小黃豆……你就這麼稱他。罷了,隨你,沒什麼了不得來歷。非下世之大能,也非轉世之強者。只因原本不應出現,天道所不容,便需用本身真元靈力進行先天蘊養,因此才分外需要耗損靈力。”天宸掐算著時間快到。便勸浮蘇先提前走,否則她又得編瞎話來開溜。

浮蘇心中雖有不舍,倒也不作扭捏之態,不管會經歷多麼長久的別離,只要此心已定,倒也不會覺得太過寂寞難捱,何況光頭還是能調戲一下的:“那我走了,你……你早點出來。”

“我應你,去吧。給令尊帶句話,未必拋情棄愛方能成聖。”天宸說完便將浮蘇往外一推,省得兩人眼望眼,都生出不舍來。長久不相見,是為了更漫長歲月的相伴,如此,不需在此刻不舍。

飛出去好遠,浮蘇才回頭看一眼,然后堅定地駕法器飛往漳洲,雖不知下次相聚是何時,但蒼詰一千多年都能等,天宸總不會讓她等一千年。心中歡喜,靈魂餮足,便連等待也清美起來。

到漳洲城時,恰逢午夜,浮蘇進屋是特意動作輕一些,生怕打擾了屋里入定的人。但浮蘇才一落地,就看到蒼詰眼神賊亮地看著她:“為父是不是該給你定個規矩,姑娘家,一天到晚在外邊晃來晃去,半夜才回,這什麼規矩。推算好幾回,連你的去向為父都算不出來,做什麼去了。”

蒼詰哪是在責備浮蘇,他純粹是在找做父親的感覺啊!訓斥晚歸的孩子,不正是父親該干的事麼,所以到半夜蒼詰都在等著,大魔的癖好總是這樣奇奇怪怪呀。

浮蘇沒好氣地看向蒼詰:“老爹,你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有鬼呢。”

“也差不多了,你再不回,我就準備化為厲鬼找人算賬去。”蒼詰雖然算不出浮蘇在哪,可浮蘇和誰在一起,他蔫能不知,大半夜回來還能干什麼去了,小兒女偷歡作樂的事唄。

“老爹,我見到天宸了……”說這話時,浮蘇臉上的笑甜得能抹下來擱鍋里熬糖。

這甜死人的笑看得蒼詰不住搖頭:“怪不得境界又回來了,靈力比大圓滿還充沛上許多。別傻笑,趕緊回去調息,難道還要為父教你不成。”

“噢,好。啊,對了,老爹,天宸讓我轉告你一句話,他說未必拋情棄愛方能成聖。”浮蘇說完也不管這話會讓蒼詰怎麼思緒翻騰,她只滿心歡喜回屋靜坐調息。

蒼詰若說不想成聖,制衡于天道之上,那是不可能的。但和制衡天道比起來,顯然妻女要更重要得多,不過,如果不拋情棄愛也可以成聖,蒼詰自然願意:“不拋情棄愛如何成聖,那日聖境開啟,我便已有所覺,若想進入其中,必先放下心中所愛,心中所掛。”

想到最后,蒼詰琢磨著還是得抽個時間去問天宸,這不清不楚一句話讓浮蘇捎來,難道還指望他跟禪宗那些光頭似的,瞬間頓悟麼。但,越過竹蔭小徑時,蒼詰忽然停下腳步,他看著那條幽深得仿如通向未知的小徑,心中似有大呂黃鐘響徹:“道……”

“成聖不止拋情棄愛一條道,只不過這條道要自行摸索,無前車可鑒。浮蘇這丫頭說過一句話,世間本沒有道,走的人多了,便自然成道,不拋情棄愛而成聖的這條道上,我是踏破荊棘的第一人。”這種事,是蒼詰喜歡做的。能人做不能,成人所不成。

接下來的日子,蒼詰除了守著正漸長成形的妻子外。便是思索有情成聖之法。

浮蘇則想著回乘云宗一趟,她想回乘云宗把七星的事給上元真人說一說。浮蘇卻比鴻影還離不得蒼詰,誰讓她身體里有小黃豆呢。想想三娘那黃豆都早成包子了,她的還是一點沒漲,真讓人憂傷吶。

“老爹,我快去快回也沒干系吧,您未必非陪著我不行。”浮蘇再怎麼也是回宗門,妖物再如何不長眼。也不敢輕易上大宗門去,強者太多,尤其是劍修門派,妖物要是嫌命長才倒可以進乘云宗逛逛。

但蒼詰卻不放心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乘云宗那些“低階”修士。女兒當然只有自己親自看著才能安心:“既是午后就回,為父便陪你走一趟,省得為你操心。”

見蒼詰堅持,浮蘇就不再言語,要蒼詰把自己的易容功法散去后。浮蘇便換上帶有乘云宗刺繡印記的衣裳。蒼詰則一抹臉,把臉上的皮揭去,早在教浮蘇易容之法時,浮蘇就看過蒼詰的許多張臉了,所以哪張臉她都能適應。

蒼詰的真正面容。卻正是在鶴鳴淵澗底時,浮蘇在水邊見過的容貌,這也是秦止該有的容貌。蒼詰的易容之法,也是在去玄冥后才學會的。

一路飛行至乘云宗,上元真人正在就弟子們修行上遇到的問題答疑解惑,聽小童來報“秦真人到訪,浮蘇師叔拜見”,上元真人便示意暫歇。待秦止進來,互致問候后,秦止便在自顧自飲茶食靈果,由得他們師徒談七星的事。

雖上元真人早已有所準備,但聽得當年悉心教導的大弟子已化妖,卻仍是半晌無言。這事從外人嘴里聽來,與從自己弟子嘴里聽來不同,浮蘇的話上元真人無有不信:“他為何……”

浮蘇知道上元真人是想問“為何不回來”,但大約覺得問這句話現在也已多余,但浮蘇還是應聲答話:“師傅,七星師兄說——回不去了。”

上元真人點點頭,沒再言語什麼,浮蘇和在場的一眾師兄師姐都看得出來,上元真人為此很是神傷。弟子們各自寬慰上元真人一兩句,各自心中卻也不免悵然若失,今日,他們失去大弟子的失去大弟子,失去大師兄的失去大師兄,失去幾百年的人,以為有幸能失而復得,結果卻是比失去更令人不知該如何面對的殘酷事實。

“倘若你們記他的好,見到便殺了他,就是對他最大的回報。”蒼詰冷不丁來這麼一句。

宗正帶頭瞪向蒼詰,上元真人卻擺手說:“莫如此作態,秦真人沒有說錯,斬了他帶回魂魄來。若能以不滅心燈蘊養三十六日,七星還可重新轉世投胎,如此才真正是有相見之日。”

蒼詰一句話就讓他們從傷神中走出來,自然不會告訴他們,妖主也是應運而生,不是誰都殺得死的。但,總要讓他們存有希望,做為“好爹”豈會讓閨女為師傅師兄們失魂落魄。

殿閣中,忽有一陣清如天籟的樂聲響起,樂聲是自蒼詰身上傳來,浮蘇看向蒼詰時,卻見他臉色大變,話也不說,人便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句話來:“浮蘇留在乘云宗,為父自會來接你,上元真人,勞你用心看護。”

“秦真人客氣了,我的弟子我自會好好照料,哪用秦真人多言。”

上元真人又把蒼詰給氣著了,這話外的意思分明是說——我的弟子我一直照料得好好的,倒是您這做父親的,一直以來可曾好好照顧女兒。

“師傅,您就別為我氣老爹了,上回他被您氣得憋了好幾天呢。”

”不念一念,氣他一氣,他就會忽略曾錯過的一干多年。"浮蘇不由失笑,卻也不由得看向蒼潔離去的方向,州象事情挺槽糕,那天籟般的樂聲,難道和鴻影的轉世托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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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拿閨女作餌,誘光頭上鉤

漳洲城沈家園子中,蒼詰以他能用的最快速度趕回,幸而他早有所準備,在沈家院中有蒼詰擺下的傳送法陣。若非當初花下大力氣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法陣,尚在三娘子懷中的鴻影轉世,只怕就要被那沈秀才那不明來路的叔公禍害去。便是在三娘子的胎中,蒼詰也設下重重禁制,為的就是防有人來奪舍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心上之人。

但,蒼詰突兀地出現在園中,卻被沈秀才和三娘子看個正著,便是連那叔公也都在場,並著園中幾個侍候待產中三娘子的丫頭婆子也一點沒落下,個個都瞪圓了眼珠子看向蒼詰。蒼詰在開啟傳送法陣前,就已易好容,為的就是防被人瞧見,卻沒想會是這樣的情形。

“秦……秦兄?”沈秀才怔愣中喊了一聲。

三娘子雖是后宅婦人,但到底是尋常人家的婦人,日常里倒也與蒼詰不時見得著,是以也是驚詫不已:“秦先生,您這是……打,打哪兒來?”

見這家人雖驚詫,卻也都不曾露出驚懼來,這才是正常反應。丫頭婆子也一樣只驚不懼,畢竟這滄海界就算沒親眼見識過仙人仙法,總也該聽說過。不過那叔公卻是臉色大變,原本氣色不錯的樣子,如今卻慘白著一張臉。

蒼詰也暫不和沈秀才、三娘子解釋,而是只一步便逼近到那叔公面前:“本只當凡世中人替妖獄賣命以求長生富貴不過是傳言,倒不曾想,還真有你這般甘與妖物為伍的敗類。”

“你……你便是下禁制之人。”那叔公臉色雖然難看,且又懼又憂,但是腦子還很清醒。若沒有幾分膽色,妖獄中的妖物又豈能看得上眼。

“既然知道老夫禁制的厲害,還不速速滾蛋。”蒼詰說完就想起浮蘇那句話來——不知道有主的干糧不能動嗎。妖獄如今也世風日下。行事如此不講究,怪不得難成氣候。

“秦兄,這……這位乃是我叔公……”沈秀才是讀書人。讀書人講孝義,叔公自從回來對他一家老小照顧有加。沈秀才見蒼詰這樣不饒人不客氣。便出聲,意在告訴蒼詰,這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不軌之徒。

那叔公不言語,蒼詰便趁空看向沈秀才,沒好氣地道:“什麼叔公,這樣的叔公打出去才是正理,他可是要往你還未凝出渾圓魂魄的女兒胎中塞個妖物魂魄去。”

沈秀才一聽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的秦兄,又看向他叔公,猶疑不定地移了好半晌視線才猛然一瞪眼,怒意便涌上來。把手里捧著的玉匣重重摔在地上:“你方才給三娘服的,到底是何物!”

現在沈秀才回想起來,才察覺出不妥來,分明說是補身益胎的仙丹靈藥,也香甜可口。但卻莫明散發著讓人心悸不安的氣息。而且,三娘服下后,似乎很是不適,連喊肚子疼。

蒼詰冷哼一聲,卻也沒再責怪沈秀才。而是一伸手定住那叔公,再一伸手便按在了三娘子脈門上。三娘子起先還有些掙扎,但到底憂心腹中的孩子,便任由蒼詰把脈:“秦先生,我現在還隱隱有些作疼,孩子可還好,那藥要不要緊。”

見沈秀才和三娘子擔心情切,蒼詰臉色也稍稍好看了些,又記起懷身子的婦人不能勞心傷神,便寬慰道:“無大礙,你胎中的孩子先天資質上佳,便有些妖物打歪主意,我與沈兄一見如故,自不能坐視不理,便給你胎中的孩子下了一道護身符。那藥恰和護身符相抵消,你疼痛,不過是被涉及,孩子無事。”

這話卻只是用來安慰三娘子的,怎麼會無事,好在蒼詰險險是個活了十萬余年的大魔,什麼沒見過什麼沒玩過,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理。掏出一枚丹藥,給三娘子服下,三娘子卻有些心悸,捧著丹藥不敢下嘴,這是被那叔公的丹藥給嚇怕了膽,還是沈秀才勸三娘子服下:“秦兄的丹藥,你便服下吧。”

三娘子卻還是有些惴惴不安,蒼詰只得再次出聲道:“你安心服下丹藥,不瞞你們,這孩子日后我是要帶走的,她有如此天姿,也不是你們能保得住的。日后,我自會教她通天徹地之法,她也自會有問鼎仙道長生的一天,如此,盡可放心。”

聽蒼詰這麼說,三娘子好歹安下心來,沈秀才和三娘子都以為蒼詰是看中他們這未出世孩子的天資,才想要收到門下做個弟子。師傅和父母都是一樣的,三娘子自不會再有什麼不安,放心將丹藥服下,整個人也放松下來。

這時,蒼詰才有工夫去收拾那沈叔公:“你們這叔公,或許人沒作假,但這心卻假了,否則蔫能投身侍妖。你們不要再過問他的事,街坊鄰里問起,便只說他已離去,其他的事我自會安排。你這幾個丫頭婆子,稍后我會抹去記憶,至于你們日后總是要知道的,不外傳即可。”

沈秀才連連點頭,三娘子也趕緊答應,兩人現在都覺得有這麼個上通仙法大道的仙長在身邊,真真是個大好的倚仗,便對蒼詰愈發親近兩分。

抹去丫頭婆子的記憶,蒼詰把沈叔公拎回他們院子里,槐光本來正在教幾個小的功課,見蒼詰進來就把一個人扔地上,便要讓幾個小的進屋里去。孩子還小,實在不適合看接下來的事,槐光是這麼認為的。

但蒼詰卻擺手說:“都留下,今日之事,也恰好給你們教個乖。雖說你們都不過六七歲的年紀,但這幾個月教下來,應該能領會得明白。”

陌塵和胖包子林壑、淳一互相看看,都沒吱聲,卻乖乖地站到蒼詰身邊,等著蒼詰接下來的動作。胖包子家中雖不如淳一家那累世門第,卻也少不得那勾心斗角的事,所以胖包子和淳一都相應能明白得一些,也能預料得到個大概,只陌塵有些呆、

陌塵所生長的環境,太過平安和樂,雖有一大家子十來口人,但卻是兄弟友愛,姐妹和睦,畢竟門戶不大,只有正妻沒有妾室,自然就沒什麼嫡出庶出爭斗。加上他小,慣是受愛護的,上頭的兄長姐姐們都不自覺想著要把這聰明討喜的弟弟好生護著。

所以當,陌塵看到蒼詰一指彈向那一進來就倒在地上的人,那人又嚎叫得嘶心裂肺時,陌塵不免瑟瑟地往后躲,又側過臉去不忍看,甚至不忍去聽。蒼詰見狀,不免皺眉,他很喜歡陌塵這個孩子,天資無比出色,人雖小卻五官非凡,長大后必然是個極為漂亮,又極為厲害的。

安家太過和睦,在凡世自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但苦難與困境才是真正磨礪人,催逼著人一步步邁向大道的推動力。所以,安家的環境,反而催生出一個陌塵身上不可忽略的缺點來——太單純,心志也略失堅韌。

道心不堅,大道不通;道心不堅,心魔橫生;道心不堅,縱修行千年,也可毀于一朝。不過,陌塵還小,可以慢慢調|教。

但,真正讓蒼詰意外的,不是陌塵,畢竟陌塵向來便是單純天真的性子,因為實在聰明,資質又太好,做什麼事都太容易成功,因此缺乏毅力。今天陌塵的表現,只是讓蒼詰起念要好生教導而已,但胖包子林壑卻蹦出來,笑得無比邪惡:“師傅,你是不是要問話呀,我幫師傅呀。”

說完,胖包子拿著根輕軟軟的鵝絨筆來,那本是大人拿來逗小孩子,撓他們癢的。一蓬鵝絨固定在竹管一端,胖包子邪惡一笑,扒下沈叔公上身的衣裳,然后就問道:“陌塵師兄,淳一師弟,哪里比較癢呀。”

平時這東西都是邪惡的胖包子在用,也是胖包子帶過來的,陌塵默默不說話,淳一托著下巴,像是在思考天地之間至高的大道一般,過得片刻才齜齜牙,似深有體會一般貢獻答案:“后腰。”

不知道胖包子從哪里學來的,最后果不其然用這辦法問出東西來,雖然蒼詰一個彈指就能解決,但蒼詰還是由著胖包子來。在胖包子看來,這其實就是在玩,至于淳一,王家那麼大的門第他什麼也明白。陌塵后來漸漸適應過來,而且撓癢癢在他看來真的沒什麼,也就笑哈哈過去了。

雖則蒼詰本來是想讓他們明白,這世間並不是人人可信,也不是人人都那般光明正大。通過今天這反應,蒼詰看得出來,胖包子這邪惡的孩子是不用教了,淳一也諳得,只有陌塵需要悉心再教一教。

“為師去接你們師姐回來,你們吃過午飯便入定調息,為師去去便回。”蒼詰安排好就走,至于那沈叔公,蒼詰在他靈魂中烙下個印記,便把人放了。他如今不想沾業力,再者,那沈叔公殺了也無益,背后那妖物如今已窩在三娘子胎息之外,他設下的三層禁制其中一層里,這是個麻煩事。

去乘云宗的路上,蒼詰不免想起天宸來,那妖物尚未入胎息,若能借得不滅心燈一用,一切難題便能迎刃而解。但法葉寺,怎麼可能將鎮寺重寶借出,所以蒼詰才想起天宸來。

要不,拿閨女作餌,誘光頭上鉤?

做為一個妻子比女兒重要上一大截的親爹,蒼詰覺得這是個大家共贏的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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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為了揍浮蘇,努力吧光頭

蒼詰趕到乘云宗時,恰是正午,修道長生之人,倒沒有什麼飯點不飯點的。浮蘇除了聆聽一下上元真人人的傳道授業,還被深淵點破,讓師兄師姐們給“敲詐”去幾本好修法。連上元真人也不能免俗,畢竟上元真人認為這些都是來自道宗傳承,道宗之所以稱道宗,且遠古上古加今時,那麼多人偏他這后來者居上成為道宗,總是很大可取之處的。

卻不知,這多半都是蒼詰給的,為此,滄海界道門都欠著他一個大人情,道門欠人情,自然會冥冥中找補到蒼詰身上來,雖然蒼詰並不需要這找補。

“沉淵師兄,我師嫂呢,你不說我要有師嫂了麼?”明明好早之前就說過,但浮蘇這幾次回來,都沒聽沉淵說起過。

沉淵掃浮蘇一眼,冰霜雪雨一般的眼刀子:“沒了。”

什麼叫作沒了,浮蘇琢磨半天,覺得還是不問比較好,畢竟沉淵的臉色不很好看。所幸這時候,蒼詰正好進來,浮蘇趕緊迎上去,免得被沉淵給凍死:“老爹,沒事吧。”

“有事。”

“那您有什麼事就說吧,看您是又要借我一用,行吧。誰讓我是您女兒呢。”浮蘇倒不介意替蒼詰辦點什麼事。受蒼詰這多照拂。浮蘇心中蔫能不存感恩。

但沉淵卻在浮蘇身后眉一抬,就遞來一句冷嗖嗖地話:“浮蘇師妹,你問過師傅了麼。”

于是蒼詰瞪沉淵,現在他最聽不過“師傅”這兩個字:“聞說那光頭在乘云宗,與我去見他。”

聽得是拉浮蘇去見景喚,沉淵反倒不管了,自顧自地轉身走。宗正也招呼師弟師妹們各自回去修行,至于浮蘇。雖是自家師妹,卻也是人家閨女,總不能連父女倆之間好好說說親密話都不許。

但浮蘇不想去見景喚啊,如果是天宸,當真只要勾勾手指,她就能飛奔過去。可景喚的話,心里發虛呀:“作甚要去見光頭,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煩見他。”

“三娘子那里要借不滅心燈一用,有一大妖的妖息丹卡在我設下的禁制中。既出不來,也鉆不進去。若不借心燈將那妖物消去。妖息勢必會影響到樂聲。”因擔心鴻影這個名字被有心人聽去,如今蒼詰和浮蘇也不再用這個名字相稱,而是都稱樂聲。

浮蘇自也不再喚“阿娘”:“樂聲那里,一定要用到不滅心燈嗎,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只見蒼詰先搖頭,然后又點頭:“有,除非佛門無上凈境中的金烏菩提露或可一試,但也只能一試。但那金烏菩提露,如今又上哪去找……”

瞬間大喜,浮蘇從乾坤鐲里把還余著多半罐的金懷菩提露晃晃蕩蕩地拿出來,遞到蒼詰面前說:“老爹說的是不是這個。”

打開罐子的嗅一嗅,正是佛上無上凈境中的金烏菩提露,金烏菩提露對正道修士來說,清涼若初化的雪水,可以清凈靈臺喚醒神智,平息心中魔障。但對魔修和妖物來說,卻是最為畏懼的,金烏便是太陽,可驅除一切黑暗與腐朽。蒼詰不敢沾手,卻感覺得出這平平靜靜一小捧水里蘊含著什麼樣恐怖的能量:“正是此物,你怎會有?”

“不記得哪年得的,已經好久了。本來是滿滿一罐子,近來被用掉一些,老爹要用得上就拿去,只要別讓我跟光頭見……”浮蘇遠遠看著遠處飄來的那團可疑云彩,果斷把話咽回去,要讓光頭聽到她接下來的話,就算她現在是浮蘇師妹,光頭也照樣能掐她。

蒼詰回頭遙望一眼,見是光頭到來,就沖浮蘇會心而笑:“可要為父捎你一道回漳洲?”

用力點頭,再好不過。浮蘇生怕蒼詰想走,拉了蒼詰的衣袖,不免要向蒼詰這“好爹”發發身為女兒的嬌嗔:“快走快走,不是要去救樂聲嘛,遲了怕來不及。”

她這跟父親撒嬌的小閨女樣卻不免讓云天之上的景喚禪師心生莫明情緒,那情緒不住翻騰,如山間變幻的云霧一樣翻著騰著。浮蘇面前的男修,看上去便修為高深,風資奪人,站于山間林下望來,卻自有一股睥睨眾生之感,似乎世間萬物于他不過微塵。且,還有種不知何處而來的輕微熟悉感,景喚以為是曾經在哪個宗門見過,便沒有細究下去。

只是,這就差撲進懷里的動作是怎麼回事,浮蘇師妹竟然還任由那男修的手拍著她的肩,揉亂她的頭發,這種事怎麼可以發生,更何況還是活生生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浮蘇師妹。”

浮蘇假裝沒聽到,繼續催著蒼詰走,可蒼詰當真是她親爹,竟抱肘在一邊一副看好戲的態度。浮蘇只得堆起笑臉來,穿過云層迎向光頭:“景喚禪師,你也在乘云宗吶,我今日才回,正想著問問小童你在不在,若是在當去拜訪一趟呢。”

因不曾諳世,又不知老妖婆臉皮多厚,雖已不青澀,但仍然不夠懂人心隔肚皮這個道理。浮蘇一說要去拜訪他,他臉色便好看上許多:“知你歸來,我便想著來看看你,許久也不曾回,看著浮蘇師妹境界倒高了許多。怎麼看著化神已大圓滿,卻沒有突破關竅的跡象。”

說話間,景喚已從云海上降下,向著蒼詰點點頭算是致禮,畢竟景喚已得不少上世傳承,已有了上世的氣魄。前輩什麼的。很有可能在他上世之間不過晚輩而已。所以如今景喚待前輩。敬雖在,但禮儀卻收斂起一些來。有時候不是他不講究,而是旁人惶恐,受禪宗大能的禮,膽麻肝疼。

“只是還不得法,我倒覺得不難,只是身心中有所束縛,還不能放開罷了。”浮蘇指的就是小黃豆啊!

景喚一點頭。卻轉過臉去便與蒼詰詢名問姓起來:“法葉寺景喚,未知前輩是何方高人。”

這樣的光頭,當真很有趣,蒼詰不動聲色,雙手結印表明來歷:“玄門十六都秦業。”

很明顯,景喚對滄海界的歷史也不甚清楚,法葉寺眾人覺得沒必要再教他這些。人家是大能,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大能就該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才對嘛。所以。景喚也不知道玄門十六都,更不太清楚那朵蓼花代表什麼。只知道這必然是一個古老的宗門。

“前輩來乘云宗,可是為近來滄海界妖物頻繁奪舍凡人才來的,此事我倒正好有所見也有所疑,不知前輩可否賜教。”景喚決定好好了解一下,這個秦業是什麼來路,居然跟浮蘇在光天化日之下這麼親密。

嗯,光頭泛酸了。

還是那句話,他睡過的人,怎麼可以隨意再被別人摟來抱去,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蒼詰笑瞇瞇地看著語氣有些許泛酸的光頭,半晌,不由得仰天大笑,天宸,你個混帳東西,居然也有這麼見鬼的時候。還是因為老夫的女兒,這事果然太爽了,老夫的女兒雖然相貌平平,但一逮一個準,手底下準頭不要太好。

這一笑,浮蘇悶悶地“哼”一聲,景喚卻莫明其妙:“前輩?”

“給你兩刻鐘,有什麼說什麼,為父去天衍峰等你。”最后蒼詰頗為“厚道”地點明自己身份,又特別“厚道”地當作沒看到景喚臉上的尷尬和那幾乎不可察的微羞笑意。

蒼詰一走,景喚便吱唔一聲,道:“浮蘇師妹,那是令尊?”

蔫蔫地點頭:“是,莫明其妙蹦出來的,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別管他。”

見浮蘇不願多談這事,景喚便又說起她的境界問題來,不過這個話題,浮蘇照樣還是沒興趣,景喚便問她:“浮蘇師妹,你可是有什麼事,為何心緒這般欠佳?”

流光在浮蘇乾坤鐲里,默默奉上一句:“如果你能給她肉吃,她心情就會很佳的。來吧,光頭,奉獻上你美好的肉|身,來讓浮蘇師妹開心一下吧。”

浮蘇只說因近來境界不前,心緒不寧,景喚便又寬慰幾句,然后說起一件事來:“再過數月,我便要與師兄一道去闖佛門菩提境,再見不知是何時,也許一年,也許三五年。浮蘇師妹,且容我問你一句話——可願相候?”

怔怔地張張嘴又閉上,浮蘇當然知道光頭的意思是問她是不是願意等他出來,但浮蘇仍然不願意,哪怕知道有一天他會重證果位,成為天宸。但她卻依然執拗地把他們區分成兩個,無法當成一個:“景喚禪師,你若要問,我的答案依然不會更改,如此又何必再問。”

而且,光頭,你居然吃著魔女,卻想著圈養師妹,還想享齊人之福啊!這下輪到浮蘇瞇起眼睛看光頭了,這光頭,欠教訓。

“唔……對了,禪師身上怎麼似有魔息,還帶著點花香氣。”身為魔女浮蘇時,浮蘇為掩蓋身上的氣息,所攜帶的東西里就有一味帶微甜花香的。

其實哪里聞得出來,只不過浮蘇一說,景喚還真被她給唬得死死的:“有……有嗎?”

“你就欺負他吧,回頭看他揍不揍你。”流光默默開始期待那一天的到來,那樣美好的未來相當可期呀。

為了揍浮蘇,努力吧光頭,別到時候打不贏還追不上,那就太丟宸君下世的臉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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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飲食男女,不吃會死

卻說那日,景喚自山中醒來,晨光雨露紛披于身,他坐于云海之上良久,似有所失,又似有所得。卻不免記起魔女浮蘇來,怔然良久,心中卻理不出個頭緒來,若說他當真追不上魔女浮蘇,那卻也不是,他分明能追得上,只是他卻心有猶豫,便落于人后。云海之上,紅日東升,山間煙水將紅日遍染出的云霞渲染得分外溫柔迷離,卻使他想起浮蘇師妹。

那一刻,景喚對自己心中的思量已有些掂不清,若說此心中,自是師妹紅如火焰一般常駐,可他卻無法理解,為何仍是每一次都要對那魔女手下留情。那樣的禍端,他次次見到之前,都已下定決心要收拾干凈,但見到時卻又莫明施展不開手段。

此刻,再見到浮蘇師妹,景喚的心便又堅定起來,自己心中的心意還有誰能比他更清楚。只浮蘇師妹,才是那能與他笑看世間滄海桑田,坐忘人世古今變幻的共永世長生之人,至于魔女浮蘇,既顧念……顧念那雨露之情,無法抹去,那便不再去管她既可。只要自己不去追殺,那魔女想必也不敢找上門來,若找上門來,那便不能怪他不給她活路。

所以,景喚心意堅定地期待一個肯定的應允,卻沒想又再次遭拒,更讓他心虛的是,浮蘇師妹在他身上,聞到了微甜花香氣,那……那是屬于那魔女的呀。

“他臉一陣陰一陣陽的,在想什麼?”浮蘇不免好奇。

“他在想,如果魔女浮蘇找上門。被浮蘇師妹看見且誤會。他就把魔女浮蘇從這世上抹消去。”流光咂嘴。默默地想,遇上浮蘇這樣的異端,光頭是真倒霉至極。宸君識人不清,被浮蘇坑得極深,他倒是只需享受,卻要光頭來受這磨難,宸君真不愧是對自己比對別人還要狠的存在。

浮蘇現在可不怕景喚,天宸給她保證。她自相信天宸,且這麼多回,哪回光頭不要她死,可哪會真傷她一根汗毛。最多啃啃咬咬吃吃肉嘛,這個她還是很歡迎的:“我覺得不對勁,流光,如果我真這麼喜歡天宸,為什麼想到能吃光頭的肉,還是滿心期待啊!”

流光抖抖劍身,異端果然都該被燒死:“早跟你說是一個是一個。你有覺得宸君不許你在他沉寂期間吃他麼,相反。他很期待好不好。而且,你也一樣期待,好不好!”

真是飲食男女,不吃會死。

景喚此時又發出一問:“浮蘇師妹,你如今在外都于何處修行,日后是繼續在外修行,還是在乘云宗?”

“最近十年都會在外修行。”浮蘇在和流光說話的空歇,順便回了光頭一句。

“好,那等我回來。”說完,揚長而去。

浮蘇出神,繼續出神,然后神游天外……

直到蒼詰過來領著她回漳洲城,她還在出神中:“老爹,如果是你對樂聲說‘等我回來’一般會是什麼意思?”

“好好待著,好好活著,等我與她攜手于共,再不分離。”蒼詰忽然有點出神,這句話他真的曾對鴻影說過,只是待到他去找她時,她卻已身死道消,于是他便等候著她輪回轉世。

“死了,光頭剛才跟我說了這句。”浮蘇心說如果是三五年后的話,那最好見都不要見,雖說女修們懷胎,顯懷要等最后一年才能看得出來,但小黃豆的存在感會越來越重。到時候一見,就會知道她珠胎暗結,那可沒法解釋。

蒼詰卻掐算掐算說:“他三五年出不來,估計得七八年時間,正好那時候你已在玄冥待產,他見不著你。噢,不成,玄冥魔息太濃,這小家伙受不得,待樂聲出世,為夫與你一道去天原暫住些年吧,安生些。”

一聽七八年,浮蘇就安心了,可一想到天宸也一樣見不到面,浮蘇又不舍起來:“老爹,天宸說這孩子沒什麼來路,就是不該生于世上,所以得不到天地浩養,只能靠我們自身靈氣蘊養,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嗯,世間性命皆如此,按尋常見的來說,所有生魂都應當是轉世投胎而來,要經天道輪回的安排。但世間自有魂飛魄散,便也有生魂凝結,你那小黃豆就是這樣,是天宸以你二人之元精血氣與經脈中的天地靈氣蘊養三魂七魄而成,這倒解釋了你為什麼修為境界不升反退。不礙事,這對小家伙來說是好,無前世之因果牽累,無前世之業力阻滯,又是一個禪宗大能的胚子。”蒼詰忽然一怔,鴻影境界停滯不前,再無寸進,是否也有這干系。本來浮蘇也不應生于世上,只是某一天,蒼詰心念一起卦推演,卻忽然發現自己有了血脈相連的后代。

見蒼詰沉默,浮蘇以為他在想事,就沒打擾,這時已快到漳洲城。按說應該停在漳洲城外,但蒼詰卻駕著法器自漳洲城門上空掠過,浮蘇疑惑道:“老爹,咱們這是直接飛回家去?”

這下蒼詰才反應過來,連忙將法器撤回收起,找個無人的巷子落下:“浮蘇,樂聲不僅容色逼人,資質也同樣逼人,你今日說起凝生魂之事,為父才想起。為父命中,本不應有女兒,但樂聲卻生下了你。”

“老爹的意思是,樂聲是了生我才止步于出竅期。”浮蘇一下子心情壞得不行,孫鴻影拼著命生下來的女兒,被她穿來便占據了身子,這顯得孫鴻影所有的犧牲與努力都特別傻,簡直如同被天道玩弄于股掌之中。

浮蘇幾欲張嘴說明實情,卻到底不知該從哪里說起,自己的事,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雖說奪舍之事常有,可她始終覺得這個個秘密,跟誰也不能說。自然,流光可以從她記憶中窺見,但流光一直對此守口如瓶,也不曾與她多言,所以她有時候真的會忘記自己是奪舍而來。

“蒼詰不用說,宸君也不用說,甚至那鴻影仙子心中也有數。至于其他人不必知道你從何來,經歷過什麼。宸君曉諳世之法,只需一眼徹看前世今生,至于蒼詰,辟蘿演卦天機都可測得,便測不到你身體里如今裝著另一個魂魄麼。但他沒說,你便安安心心做大魔的女兒,這不挺好。便是鴻影其實也什麼都知道,她用自身靈脈蘊養出女兒的魂魄來,女兒就是她的一部分,她恐怕在當年你被上元真人帶回乘云宗時就知道了。”流光阻止浮蘇點破,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不說相安無事,一旦戳破一切或許就會開始改變。

何況,蒼詰不過是在尋找慰藉,就算這女兒與他血脈都不相通,那又如何,干系並不大。不過也因此,妻子比女兒重要許多,但浮蘇身上所流著的與他和鴻影相牽連的血脈,蒼詰依舊珍惜:“而且,浮蘇你要明白,若非你的魂魄奪舍,那孩子也保不住,只有鴻影的靈力蘊養,根本蘊養不出完整的三魂七魄來,這才是蒼詰真正不介意的原因所在。”

既你來此,便是我蒼詰的女兒,魂魄來自遙遠的世界又如何。

浮蘇忽然一下拽住蒼詰的衣袖:“老爹,謝謝。”

蒼詰目光微閃了一下,揉揉自家女兒千年不變的雜草腦袋,完全忽略這是被他揉亂的。蒼詰只一眼便明白浮蘇的意思,笑笑,再揉幾下道:“別忘了為父是大魔,世間的倫理在為父眼中就是個屁,謝個甚,為父樂意。”

在蒼詰的笑眼里,浮蘇卻忽然眼一酸,落下兩行眼淚來。蒼詰見狀微有些手忙腳亂,到底還是把浮蘇給抱在懷里,順了順她腦后被揉成草的頭發道:“女兒家就是麻煩,淚包,罵你的時候不哭,該笑的時候偏哭。”

這下浮蘇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含著眼淚卻“噗嗤”一聲笑出來:“原來老爹那些天訓斥我,便是因為想看我哭麼。”

蒼詰微尷尬,將原本揉順的頭發又給揉成雜草,然后甩手進屋,迎著撲過來的三個孩子抱成一團。浮蘇在門邊看著,心忽然是滿的,這種滿,和被天宸所填滿的感覺不同,溫馨而溫暖,像帶著昏黃調子照亮回家路的燈光,是父母給子女的,完全不同與愛情的溫度。

是真正給她的,而非給她這軀殼。浮蘇縮縮鼻子,忍不住伸手去揉腦袋,這才發現梳得好好的頭發已經被蒼詰給揉成雞窩。浮蘇難免臉黑黑,蒼詰這愛好到底哪里來的,就愛揉頭發。

直到后來的某一天,浮蘇在街上看到凡世之中的父母長輩,不論誇獎還是安撫孩子,都喜歡將孩子抱在懷中摸摸孩子的頭后,才始能明白。

其實你還是不明白,就是你這雞窩腦袋招蒼詰手欠而已——流光默默補充,但它可不去點破,就讓浮蘇這麼認為最好,一個人寂寞著,何如有家人陪伴照拂,何如有愛人攜手與共。

待得次日,蒼詰便帶著浮蘇去沈家,沈家夫婦倆的態度倒沒怎麼變,不過略微敬著了些,倒還一樣是很親切的。因為給三娘子施金烏菩提露需要浮蘇護法,浮蘇也只好不再隱藏所學修為。

不過,因為蒼詰和浮蘇的舉止略微親近了些,尤其是蒼詰手欠,喜歡揉浮蘇的頭,不免讓沈秀才和三娘子有些犯嘀咕,這真是女兒嗎?莫非就像傳言中說的那樣,修士最喜歡養女弟子當作鼎爐,等到一定的修為便采補掉。

一時間,沈秀才和三娘子面面相覷,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若是個兒子便罷了,可如果是個女兒,不知道能不能不答應先前的提議。

流光在暗中跟浮蘇說了,浮蘇不免“嘿嘿”,誰說兒子就罷了,不知道有些修士是有特殊愛好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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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6:03:50
第九十九章 你什麼來頭

擺好法陣后,浮蘇要做的事便只是在一邊看守著,以防出現意外。

家的園子得三娘子悉心打理,處處皆花木繁盛,盛夏的天對凡世中人來說炎熱得透不過氣來。但沈家的園子綠多半被綠蔭遮蓋,蔽去晴日,涼風自來。三娘子的別外兩個孩子,沈禮南和沈淑萍也在園子里坐著,似乎對她有些好奇,總不時打量過來,浮蘇便沖他們倆瞇瞇眼睛笑。

這兩個孩子資質平平,沒有修道長生的天賦,于他們而言平安一世便是極好,將來能得蒼詰護佑,便也有一生承平安泰。正這麼想著時,浮蘇又看到兩個小孩進來,也是一男一女,卻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大哥,大姐。”

“大哥,淑萍妹妹。”

聽起來像是沈家的小孩,怎麼卻從來沒見過,浮蘇看向沈禮南,沈禮南遂小聲解釋。原來沈秀才不僅有二叔公,還有三叔公,不過這三叔公卻已過世:“我叫沈多喜,我弟弟叫沈多福。”

既然是親戚家的小孩,浮蘇便也點點頭打招呼,她帶了點心水果來,原是想哄沈禮南和沈淑萍的,不過這倆孩子壓根不用哄,都被沈秀才教得……說好聽點是儒雅,說不好聽就是有點酸,不過都安靜知禮,倒也不費神:“都過來吃水果吧,這還是那日從山間過,見果子長得不錯特意摘來的,酸甜可口得很。”

浮蘇不很擅長跟孩子相處,便讓孩子們都吃東西,看著這四個。又想起她那幾個師弟來。相比之下。她那三個師弟似乎好玩得多。尤其是胖包子,小小人無比邪惡有趣。

想到胖包子,胖包子就出現,胖包子抱著一油紙包飛一般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師姐快來,師姐快來,再不來就要被搶沒了,我答應師姐要請師姐吃好吃的。”

胖包子跟個肉球似地飛滾進來。浮蘇一伸手便戳中他腦門並讓他停下來:“誰追著你了?”

“我家狗,浮蘇師姐,真不是我不想給你留,每回想帶出門,都要被狗盯上。今天我好不容易從狗嘴里把吃的搶下來,快來快來,狗追來了。”胖包子家的狗沒名字,就叫“狗”。

記得淳一曾經和胖包子這樣對話:二師兄,你家狗叫什麼。

胖包子答:狗。

淳一繼續問:嗯,我問它叫什麼。

胖包子繼續答:狗。

然后淳一忽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們家狗的名字就叫狗。

胖包子連連點頭。一副“師弟你果然可堪造化”的表情。

就在浮蘇想說點什麼的時候,一只狗叫聲越來越近。那叫聲,浮蘇一直以為會是條巨大巨大的狗,光聽那動靜也像。但是從偏門轉角跳出來的卻是一只毛線團子大小的狗,那狗要是再小點,估計就能放在掌心玩了:“林壑,這就是你家那只據說很兇悍的狗?”

胖包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他家狗就像看階級敵人似的:“師姐,東西給你,快吃快吃,它太能搶了,我只要一拿吃的從它面前過去,不給它吃干凈,它就能死咬著我不放。”

“你家這什麼狗,怎麼這麼大點,你不說養很多年了嗎?”浮蘇再傻都覺得不對勁了,這哪里是狗啊,不是妖精就是神獸。這麼一想,浮蘇看向胖包子的眼神都變了:“你什麼來頭。”

還沒等胖包子答話,那狗就“汪嗚”一聲沖到浮蘇懷里,把那用油紙包著的蜂蜜雞腿連嚼都不嚼地吞下肚,那包雞腿起碼是狗份量的三倍那麼多。浮蘇眼睜睜看著狗眨眼間吃完,然后意得志滿沖胖包子又“汪嗚”一聲,就打算走。

就這樣,浮蘇當然不能容它走,將狗困住去將它抱起來:“喂,你什麼東西。”

狗“汪嗚”一聲,表情還特傲慢,浮蘇眼睛一瞇,開始找流光。流光卻跟沒聽到似的,這下浮蘇如果不知道有貓膩的話,那真是枉活這麼些年,也枉她天天跟流光嘴欠:“流光,你可想好了,你要不出來,我明兒就把你給滅掉。你還別不相信,你是知道的,現在天底下數得上號的仙劍,只要我說一聲,蒼詰肯定會想法給我,比你厲害的可不在少數。而且,不是哪柄仙劍都跟你似的,又嘴欠又坑主還沒節操。”

委委屈屈地流光忍不住嚎起來:“你們都是一群混蛋,我再也不想跟著你們混了,我要去找新主人!”

“說清楚。”

“你可以把胖包子當道宗看待,但他其實不是道宗,因為他是天道無數化神之一到人間的歷練之身。我也不知道會這樣,誰知道胖包子居然是天道化身,誰知道堂堂天道的歷練之身竟然認個大魔做師傅,蒼詰說得沒錯,天作就是作死。這……這不是狗,它是道宗從下界飛升時帶上來的神獸,據說是某只叫赤淵的神獸之子,麒麟來的。”流光看到林壑時確實沒感應到,但一見到這狗,好吧,神獸麒麟,哪里還能有差。

浮蘇默默地蹲下來看著胖包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問流光:“那我現在是叫他師傅呢,還是繼續聽他叫我師姐。”

“他沒有所謂的傳承記憶,所以你不用認他,我看他八成是為祝安安來的,這是天道欠祝安安的,不還祝安安一世情,天道也會被雷劈。”想想祝安安十萬年來被困玄冥受盡苦難,天道要不把這一世情還清,自有制衡天道的力量出現。

忽然,流光好像明白點什麼了:“如果蒼詰成聖,天道這是在拜碼頭啊,太狡猾可恥了,主人果然從都來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胖包子,對你家狗好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要再給它吃。吶,這瓶里有丹藥,回頭給它喂。”神獸雖說吃得凡世葷腥,可還是不吃不好。浮蘇覺得堂堂一神獸,不能為了肉里那微末靈氣天天跟狗似的搶吃,太難看了。

沒曾想,狗對她大吼起來,胖包子臉色都變了:“師姐,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說,不讓它吃肉,不給它吃好吃的,它會咬人的,可疼了。”

流光道:“這貨最貪吃,靈力再充沛,嘴也管不住,不用搭理它。”

可是浮蘇還是沒看出來,胖包子哪里像道宗,只除了小小年紀就惡趣味滿滿,行事也相當邪惡無恥之外,胖包子還有哪可取的:“林壑,你家為生你沒少燒香吧。”

“啊,什麼?”胖包子不明白了。

“算了,你先過去,這雞腿師姐就當已經吃過,至于狗,讓它趴著,回頭給師傅看看。”浮蘇很期待看到蒼詰知道胖包子是天道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雖然蒼詰能算到很多事情,但不特意去算的話,根本不會知道胖包子就是。

打發走胖包子沒多久,蒼詰就從屋里出來,臉色明顯不是很好。浮蘇雖然有些擔心,卻沒當著眾人的面問,只待回到自家園子里才問道:“老爹,是不是情況不是太好?”

“嗯,那妖物大約很是厲害,金烏菩提露只能拖延一時,並不能把那妖物的精魄抹去。現在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讓三娘子提前生產,二是去借不滅心燈。三娘子現在才懷五個月,遠還不到生產的時候,所以還是借不滅心燈穩妥一些。罷了,為父去這一趟,為樂聲,再難也要試試。”讓浮蘇去勾得光頭把不滅心燈借出來,本來就只能是個美好的想法,不滅心燈這樣的法葉寺重寶,等閑的人豈能借得出。

浮蘇忽然一停腳,望著蒼詰的背景道:“等等,老爹啊,既然現在都說開了,那就不用藏著掖著呀,直接帶三娘子去法葉寺,求上門去,法葉寺從沒有不開方便之門的。更何況您當年的名頭還挺能嚇唬人的,禪宗修法您不也有涉獵麼,撿有用的遞過去便當是謝禮了。”

也許是關心則亂,蒼詰一時間真沒想到還能把人帶過去,也是蒼詰做大魔都十萬年了,早習慣搶來搶去,幾時上門去求過誰。倒忘了自己還有一個道門前輩的身份可以利用,蒼詰這才長舒一口氣:“是為父疏忽,既如此,便立刻帶上他們一家去法葉寺。浮蘇你先準備一下,把三個小的都送回家去,我去隔壁讓他們也準備一下。”

“好。”浮蘇想想,便沒說胖包子的事,等三娘子的胎安穩下來,這事再慢慢留著說,不急在這一時。

把三個孩子送回家,又將沈禮南和沈淑萍托付給安嬸子一家照看,浮蘇便和蒼詰一起,領著沈秀才夫妻倆去法葉寺。因事情來得急,也沒時間先跟他們講什麼仙家仙法,夫妻倆飛在半天上著實有些被驚著。好在離法葉寺也不遠,加上蒼詰的飛行法器夠快,不過三刻鐘時間便到法葉寺前。

因沈禮南和沈淑萍不是修士,只能在外寺待客處等候,要等蒼詰和玉潭禪師說過話,才可以把人請到內寺。

一見玉潭禪師,蒼詰就自報家門,他那結手印凝出蓼花這一套,到玉潭禪師這里也行得通。玉潭禪師見了還頗為感慨,因法葉寺和玄門也有些許關聯,蒼詰一說明來意,玉潭禪師便答應下來:“法葉寺從來向世人大開方便之門,既是秦施主有所求,斷無不許的道理。”

至于浮蘇,因為景喚還在乘云宗,加上進內寺的路上,有聽說景喚不在,她不知道多安心。

浮蘇,你就不覺得危險嗎,雙方長輩都在場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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