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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茗末]逍遙美男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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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8 23:27:49
第020章 這是我的秘密

    這是一大片的山頭,雖然是墳場,卻並不多荒涼,樹木繁盛,一株一株隔著幾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屍體的肥料灌溉,都長得枝繁葉茂。陰森森的一大片,遮天蔽日的。

    龍禹在樹林前停下,生生的打了個冷顫,這季節本來就夠冷的了,在這樣繁茂的林子裡,更是覺得陰涼。而且風吹過,樹影婆娑,沙沙作響,竟是比那荒涼的一個個墳塋,更是陰森。

    定了定神,龍禹翻身下馬,大步往林子裡走。

    走了幾步,龍禹四下一看,喊道:“墨離,你在不在?”

    這樣的地方,如果墨離真的想躲,以他的功夫,再來幾十個人也未必能將他找出來,可是龍禹心裡,卻覺得墨離是不會躲她的。只要他在,一定會出來。

    喊了兩嗓子,也不見回應,龍禹心煩氣躁的又往前走了幾步,卻見前面的一個侍衛突然回身道:“公主,墨離公子來過這裡,您看……是墨離公子的皓影。”

    龍禹快步走了過去,只見一處墳堆上,有新鮮的酒菜,一看,便是剛有人來過的樣子。而更重要的,是墳塋的正中,插著一把劍。墨色的劍穗,在風中飄揚。

    龍禹不知道這把劍叫什麼名字,但是也一眼認出是墨離的劍。對一個武者來說,難道不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嗎,墨離連劍都丟下了,看來是真的不打算活了。

    龍禹深深吸了口氣,上前幾步,看著那墳塋上,只有一塊簡單的石碑,上面刻著莫言夫婦之墓,其他的,再沒有一個字。

    龍禹看墨離寫自己的名字,用的是墨水的墨,而他的父母,是莫愁的莫,難道是混江湖的,起的藝名?

    搖了搖頭,不讓自己胡思亂想,龍禹道;“把劍拿著,回村裡。這飯菜都還新鮮,墨離想來沒走多遠。快馬回府,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一定要給我把墨離活著找回來。”

    那侍衛長得臉色比陰森的墳塋還要難看,想著這天大地大的找一個人談何容易,這要是找不回來,指不定會被怎麼懲罰。可是半點也不敢猶豫,連忙應道:“是,屬下馬上就去。”

    龍禹怎麼也沒想到,墨離離開公主府,竟然是死路一條。若是他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豈不是自己害了他。

    心情煩躁之極,龍禹出了林子,翻身上馬,只聽一聲輕響,從不遠處的村子裡,一顆紅色信號彈冒著青煙飛上空中。

    龍禹心裡一振,這是公主府通傳信號用的,半點猶豫也沒有,縱身上馬,也不用人領路,催馬趕在了前面。

    這是個傳統意義上的村莊,一戶一戶的農戶院落,青磚瓦房,籬笆土牆。若不是他們的進入,常年都是靜寂安寧的。

    龍禹看著信號彈的位置,在村子裡飛奔,一直看到了守在路邊的一隊人馬,這才放緩了速度。

    他們這麼安逸的守在這裡,就證明墨離還沒有什麼極端的舉動,一直吊著的心,終於晃晃悠悠的落了地。

    停下馬來,龍禹跳下馬,便有侍衛迎了上來,報告道:“公主,墨離公子就在前面,屬下們不敢打擾。”

    龍禹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身後的人都停下,自己慢慢地走了過去。

    這是戶農家院落正對著的池塘,池塘邊,一株不知幾百年的槐樹。墨離就站在樹下,孑然一身,看著農戶的院子,面無表情。

    墨離是習武之人,聽力自是不凡,何況龍禹一幫人也沒有刻意隱藏動作,就算是不特別注意,一舉一動他也聽的明明白白。

    直到龍禹走的只有幾步之遙了,墨離這才轉過身來,面色沉靜,依舊是往日一般,卻不似往日那般向她行禮,只是那麼靜靜的站著。

    龍禹走上前去:“墨離,跟我回去吧。”

    “我已經離開公主府了,公主如今,又要如何?”墨離的眼神,落在龍禹身後的一個侍衛上,那侍衛手裡戰戰兢兢地,捧著一把長劍,正是自己放插在父母墳上的皓影。

    “是,你是已經離開公主府了。”龍禹歎口氣:“但是我現在反悔了,我想讓你回來,可以嗎?”

    墨離有些疑惑,定定的看著龍禹,緩緩道:“公主雖然為人行事略有差池,但是說話一向一言九鼎,從無返改。”

    龍禹真心的笑了笑,上一世為人,雖然萬般不是,總算是還有一個優點。而墨離能說出略有差池這樣的話來,真的是出了公主府,百無禁忌了。

    “墨離。”龍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慢慢的跟著自己走。身後不遠處,站了公主府的大隊人馬,沒有命令不敢上前。

    墨離又抬眼看了看對著的農戶小院,跟著龍禹順著小道往前走去。

    “墨離。”龍禹輕聲道:“如果我說,我讓你離開公主府,是因為覺得你在我身邊一點兒也不願意,活的一點也不開心。你相信嗎?”

    墨離看著龍禹,有些捉摸不透她在打什麼主意,轉過臉去,沉聲道:“不錯,與其不快活的活著,死,也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哎……”龍禹歎了口氣:“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離開了公主府,你就要死。”

    或許龍禹的話讓墨離有些疑惑,轉臉看了她。

    “好吧。我告訴你一件事情。”龍禹想了想,坦然道:“那日從昏迷中醒來,有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以前我是怎麼樣的人,是怎麼樣對你們,我都不記得了。以前這裡有什麼規矩,也不記得了。”

    墨離皺了皺眉,眼神中難以掩飾的錯愕。

    龍禹攤開兩手:“你自己說,以前的我和現在的我,是不是判若兩人?如果我還是以前的我,怎麼會對你們那麼好,怎麼會那麼和氣?怎麼可能放過唐風?”

    不用回想,墨離也知道龍禹昏迷前後確實是判若兩人,可一直總覺得她是有什麼目的,從來沒有想過,她居然是失憶了。

    龍禹道:“我若是真的想讓你死,需要這麼麻煩嗎?我是真的不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只以為趕你們離開,你們就自由了。你走了以後,我覺得很無趣,就在宅子裡閒逛,還是從一個丫鬟的口中,無意知道你一人出了府,了無生意,這才趕緊追了過來。”

    龍禹的態度實在是真誠,墨離看了她半響,道:“若是當真如此,這事情,千萬不要讓旁人知道。”

    “我知道。”龍禹道:“所以我一直瞞著所有人,墨離,這事情,如今只有你知道。如果你離開,能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絕不會攔著你。要不然,你還是留在公主府吧。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現在的我,也沒有那麼難相處吧。”

    龍禹明白自己不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平民,在這個身份地位,每天的日子絕不是單純的囂張跋扈吃喝玩樂那麼簡單,再加上林雲深告訴自己的傳說,各方各面,往往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而自己過往積威甚重,得罪的人怕是數也數不過來,一旦被知道如今失憶,自然會有人乘虛而入,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或者是危險。

    龍墨離沒有說話,緩緩地往前走了兩步,回頭道:“公主,那你讓九方夏離開……”

    “一樣的。”龍禹擺了擺手:“雖然我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但想來也是我做了許多折磨他的事情。就算是現在想補償他也未必會領我的情,不如放他自由。對了,我一直也沒有問,他是一國皇子,為什麼要委屈求全的做一個男寵,待在我的府裡。”

    墨離苦笑一下:“一國皇子,委曲求全,自然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公主,如今你這好心,做的事情,可麻煩大了。”

    說著,墨離拉著龍禹轉身就走,腳步有些快,讓龍禹不得不小跑著跟在後面。

    “怎麼了?”龍禹被墨離拉著,心裡竟是有些竊竊的喜歡泛了上來,心裡,也像是有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自己的秘密告訴了墨離,以後也就可以敞開心扉的對他,不必再有什麼顧忌。

    至於這個秘密告訴墨離之後,會有什麼後果,她總要選擇相信一個人,對也罷,錯也罷,人生,還不就是一場賭局。

    墨離拉著龍禹走了幾步,發現她有些跟不上自己的步伐,索性伸手摟住她的腰縱身而起。

    幾下起落便到了眾侍衛面前,墨離將手伸向替他捧著劍的侍衛,一邊道:“公主,馬上命令所有侍衛兵分四路,去找九方夏。東南西北,往四處城門的方向找。”

    “怎麼?”龍禹嚇了一跳:“九方夏也是離開公主府就不能活的?

    “更糟糕。”墨離道:“墨離一命,無牽無掛,生死無礙。而九方夏,是臨洛皇帝三子,臨洛是東錦鄰國。當年女皇四方征戰,兵臨臨洛,大戰一觸即發,是九方夏在國中力排眾議,說服朝中上下,並自願作為質子,留在公主身邊,修兩國之好。”

    說話間,那侍衛已經將皓影捧上,墨離一把抓過,一聲口哨,原地踏著步子,龍禹那匹雪白的駿馬便嘶鳴一聲,快步跑了過來。

    “公主。”龍禹道:“九方夏在公主府中,曾經對自己的選擇,萌生悔意。這些年,他雖從未背叛自己的決定,卻曾告訴過我,進入公主府,是他自己的選擇,若非公主發話,他絕不離開。但若是離開之後,也絕不會再蹈當年覆轍。臨洛雖然不比東錦,卻也不是一個弱國。”

    龍禹一條腿正往馬鐙上跨,聽到墨離的話,猛地回頭:“你的意思是,一旦九方夏回到臨洛,就會像東錦宣戰?”

    “雖不中,亦不遠。”墨離伸手在她腰上托了一下,送她上馬:“東錦雖不畏臨洛,可這天下,才安定沒有多久,若是開始一場戰爭,就算是能攻下臨洛,也難免又是生靈塗炭,屍骨遍野。何況一旦開戰,定有其他小國乘虛而入,東錦就算是再強,也會疲於奔命,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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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8 23:28:08
第021章 三份禮物

    雖然龍禹是出生在和平年代,生長在和平年代的人,對戰爭只是通過歷史資料,有那麼一個模糊的概念。卻也知道,那不是小事。或許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打擊面不會那麼廣,可卻也是成千上萬的人的生死。

    而且自己,還是牽扯其中的。萬一開戰,萬一東錦戰敗,那麼自己,又該何如容身。龍禹雖然不留戀東錦皇族的榮華富貴,可是卻非常明白,自己現在是靠著大樹好乘涼的。東錦若是不保,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

    龍禹上了馬後,墨離也翻身上了馬,龍禹帶來的侍衛早已兵分幾路,快馬加鞭的去了。

    墨離在公主府的地位,到底還是不同的。那些侍衛都是有眼力的人,這些日子龍禹待墨離更加不同,於是下人們的態度,也就更加的恭敬起來。

    “公主。”墨離握了韁繩,認真道:“我怕那些侍衛即使找到了九方夏,也無法帶他回來。這一趟,如果公主真心要化解,怕是這一趟,要親自去了。”

    “我就怕我親自追上了九方夏,也沒有用。”龍禹道:“你看他臉上那一道傷疤,就知道他有多恨我。”

    墨離垂了垂眸:“他對公主,終究是有些特殊感情的。而且,他當年的承諾,也只是對公主一人盡忠。就算是王府的侍衛追上他,能夠將他強行帶回,可我想,一定已經有指令傳往臨洛去了。”

    “九方夏在臨洛,有那麼大的權威嗎?”龍禹不由的道:“他一封信,就能指揮臨洛的行動?你說的,他只是個當做質子的皇子,三皇子,就算是一帆風順,也不可能繼承皇位吧。”

    “因為臨洛本身就是一個很好戰的民族。”墨離道:“而九方夏,如果他不是自願到了東錦作為質子。那皇位,說不定也就是他的。雖然長子繼承皇位是個不成文的規定,可強者居上,是另一個規定。”

    那個瘦弱的一陣風就能吹到,笑起來眼角眉梢都帶著媚色的男人,竟然可以成為墨離口中的強者?

    龍禹有些不信,但是又不敢不信。墨離不是誇張其詞,信口開河的人,而且她相信,他更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有半點失實,他說九方夏有多這麼厲害,他應該就有這麼厲害。人不可貌相,這也是這世上一個普遍的真理。

    想了想,龍禹道:“可是你剛才說東錦有四方城門,就算是我想去追,又應該走哪條路?”

    “臨洛在東,我們往東走。”墨離道:“九方夏雖然快馬離開東錦,但是我估計他在路上並不會走的太快。剛才為公主療傷,他消耗了不少內力,可能會在城外找一處地方略作休養。”

    “對了。”龍禹一把抓住墨離的手:“剛才為我療傷,你是不是也消耗了很多內力。這樣就走,你身體受得了嗎?”

    “無妨。”墨離不著痕跡的拿開自己的手:“我的內力和公主內力並不相克,沒有什麼損傷。”

    “哦。”龍禹訕訕收回手來,用腳跟踢了踢馬肚子:“那就走吧。”

    似乎真的從接過林雲深給的寶石吊墜之後,命運之輪就開始啟動了,開始遇到刺客,開始驅逐墨離和九方夏,而因為驅逐了九方夏,無意的引來了更大的麻煩。

    想到那個笑起來看不見底的男人,龍禹道:“墨離,替我派人去調查林雲深。我覺得那個男人……有問題。”

    什麼命運之論開始啟動,雖然說龍禹已經經歷過穿越這種詭異的事情,但還是堅信這世上沒有鬼神,如果說引起這一串事件的開端是那一波刺客的話,這刺客從哪裡來的,祭祀府也逃不了嫌疑。

    墨離應著,招來侍衛吩咐,龍禹手下這些侍衛,也分各行各色職能不同,看龍禹樣子現在是分不清楚的,只能由他代勞。

    不但交代了去查林雲深,也交代了往公主府給丹殊報個信,龍禹帶著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往東門去。

    公主府的侍衛可不止龍禹帶出來的這幾個,只是這事情畢竟不能大張旗鼓,墨離只是挑選了十來個身手好的精英讓他們隨行。

    雖然九方夏和墨離在公主府裡,只是男寵的角色,但是他們的身份,卻遠遠不止如此。因為這邊一被趕出門去,那邊,馬上便有人通知了女皇。

    所以當龍禹帶著十來個侍衛和墨離到了東城門的時候,早有宮中的女官等在城門口。

    遠遠地看著龍禹走來,女官站在城門口,高喊:“公主請停步。”

    龍禹雖然沒到過古代,卻也知道古代的規矩,一看那女官的架勢,這該是女皇派來的人,再不濟,也是自己那個皇姐派來的。要不然自己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東錦皇城,還有誰可以這樣和自己說話。

    龍禹只得停了下來,眾人都下了馬,女官行禮道:“卑職給福甯公主請安,恭喜公主玉體康復。

    這該就是自己的封號了,龍禹心裡想著,道:“多謝關心,不必多禮。”

    女官笑了笑,道:“卑職前來,是傳皇上口諭。皇上有兩句話,讓卑職告訴公主。”

    龍禹靜靜的看著女官,她倒是也沒把這世界想的太簡單。自己府裡或者說自己身邊有女皇的眼線,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應該是這邊她將兩人趕出去,那邊皇帝就知道了才是。只是不知道這麼俐落的拍了官員過來,要對自己說些什麼。

    女官道:“第一句話,皇上說,墨離在公主身邊多年,盡忠職守,雖然出身低微,但是年輕有為,頗能得公主青睞,特准收入府中為夫侍,以便服侍公主。”

    為夫侍……這是什麼概念,龍禹有些茫然,這肯定不是夫君的意思,自己的夫君,那應該是駙馬,而且,墨離的身份在這裡,自己是不介意的,但是皇帝,肯定是不會願意的。那難道是相當於,妾侍……還是妃子……

    沒想到皇帝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給墨離換個身份,龍禹愣在那兒還沒反應過來,墨離已經跪下道:“臣領旨,謝恩。”

    女官面無表情,繼續道:“皇上的第二句話,東錦如今國泰民安,人民生活和順,不想挑起征戰。公主若也是此心,無論有什麼打算,儘管放手去做。皇上一定全力支持。也請公主一切以鳳體為重,凡事千萬小心。”

    龍禹點了點頭,翻身上馬,道:“回去稟告皇上,我知道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皇帝會突然來這麼一出,但是眼角餘光看見墨離的臉色,似乎並不太好。

    想也是,墨離怎麼也是個男人,被這麼當眾的娶進了門,還不是明媒正娶,這換做是誰心情都不好啊。

    那女官說完,也並不多耽誤,恭送龍禹一行出了城。

    待出了城,龍禹讓侍衛在前開路,自己稍微放慢了速度,拉扯了下墨離,道:“墨離,你是不是不高興?那個夫侍……是不是納妾的意思?”

    “不是納妾。”墨離道:“妾,是沒有律法保護的,可以任意買賣。夫侍的地位,在公主府中相當於妃,何況還是皇帝親許的……這地位,也不算低了。”

    墨離笑了笑,那笑容中淡淡苦澀,龍禹的心裡,更是難過。

    有些歉意的道:“墨離,這個身份對你來說,是不是很難堪。我也沒想到,怎麼皇上會突然有這想法,”

    “公主多心了。”墨離淡淡道:“從男寵到男妃,何來尷尬只說。”

    墨離的話雖然是實話,可聽在龍禹耳中,卻是在刺耳。可是雖然刺耳,卻無法反駁,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該回什麼。

    可能是以前的龍禹從來不曾在墨離面前有過這樣示弱的表情,墨離見她耷拉下腦袋無助的樣子,反而心裡有些不忍,猶豫了一下,道:“我沒有多想。只是皇上這命令來的太突然,我覺得有些意外。”

    龍禹皺了皺眉,道:“我想,可能是上次皇上來了之後,覺得我對你動心了,所以才會有這個命令吧。一個做母親的,就算能驕縱兒女,也總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兩情相悅的人,能夠得到真正的感情。”

    墨離又笑了笑,可能對龍禹雖說的那種感情有些覺得不可思議:“皇上雖然鐵腕,但是對公主,卻是寵愛有加。”

    對一個驕縱跋扈,荒淫無道的皇族來說,即使知道她現在和往常不一樣了,聽著這樣感性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也還是挺奇怪的感覺。

    龍禹覺得這個話題不太適合再繼續說下去,自覺地停了下來。縱馬疾奔,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身體有著武功在身的緣故,雖然她還不會運用,但是第一次騎馬的人,在馬背上除了姿勢有些奇怪僵硬,竟然也隨著上下起伏,沒有半點掉下來的跡象。

    一路疾奔,得來的消息即好,也不好。好的消息,是另外三路人馬都沒有消息,也就是說,九方夏從那三個方向離開的可能性很小。而壞消息,是他們這一路一點沒有消停,也並沒有趕上九方夏。

    黃昏時分,眾人在一個小鎮停了下來,龍瑾即使是便裝出門,自然也有一幫手下跟著打理伺候,房間吃喝什麼的,都是在可有條件下最好的,也不用她半點操心。

    這是緊靠著東錦外城的小鎮,龍禹還是第一次在這個年代外出,只覺得什麼都新鮮,古色古香的客棧酒樓,掛著紅燈籠的門楣,布衣的夥計,以及她沒有吃過的菜。

    別說這大半天的體力活動下來,龍禹也真的是累了,上了飯菜,便大口的吃了起來。墨離開始還站在她身邊,被硬扯著坐了下來。侍衛也幾人一桌的,在酒樓裡分開各自吃飯,龍禹雖然有時也挺能享受排場帶來的虛榮,可是畢竟不習慣。

    吃了飯,墨離照例喊了老闆過來,道:“老闆,今天,有沒有看到一個臉上有疤,瘦瘦高高的年輕人?”

    開客棧的,形形色色的看的多了,一眼便能大概知道你是什麼身份。此時見龍禹雖然沒有一點架子,但是她身邊這些手下都不是善類,心裡明白這個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不敢有半點怠慢。

    老闆皺著眉頭,好好地想了一番,又讓夥計也都好好的想了一番,這才道:“公子,今天一天,都沒有什麼臉上有疤的人來過小店。不過您說的疤有多大,要是不明顯的話,店裡每天人來人往,或許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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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8 23:28:24
第022章 什麼才算禮物

    想著九方夏臉上那疤,龍禹搖了搖頭,那疤,實在是太明顯了,只要不是瞎子,想來都是看見的。

    問不出名堂,墨離揮手讓老闆去忙,見龍禹有些發愁的樣子,安慰道:“公主也不必過於擔心,從東錦到臨洛,至少也是三四天的路程。九方夏現在也不會走的太快,我已經傳了消息出去,讓人一路攔截。”

    “實在不行,就去臨洛好了。”龍禹咬著筷子道:“不管怎麼樣,總是我不對,至少他為我運功療傷,我不敢那麼凶。去向他道個歉,好好說說,總是應該的。”

    “公主想去臨洛?”墨離看了龍禹一眼,道:“臨洛對公主,可沒有什麼好印象。而你曾經對他做過的事情,也未必是一兩句話的道歉就可以解決的。”

    “這個我也知道。”龍禹愁眉苦臉的:“可至少得先找到九方夏吧。而且我想,就算他不待見我,臨洛也不待見我,有東錦做後盾,他們也不敢急著對我不利,虛與委蛇,總還是要裝裝樣子的。就算是這一戰臨洛已經動心了,和東錦為敵,這又豈是一天兩天可以準備好的。”

    墨離聽著龍禹說完,略點了頭,道:“公主如此說,也有道理。這些年臨洛雖然漸強。但是東錦擴張也是眾所周知,九方夏常年待在公主府,對東錦國力多少也該清楚,就算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裡,也不會如此輕率。”

    一時吃了飯,便回房間休息。這個年代不像是龍禹所習慣的世界,除非是逢到重大的節日,否則天色黑下來之後,整個街道上都安靜下來。除了青樓楚館那樣的地方,否則是找不到什麼消遣的。

    而龍禹今天也是在沒力氣去消遣了,雖然自從溫泉中出來以後,小腹中那冰塊像是融化了一般再沒有什麼不適,可她畢竟是重傷初愈的人,又沒騎過馬,大半天的縱橫馳騁,一直動著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吃飽喝足坐了下來,只覺得腰腿胳膊都有些隱隱泛酸。

    這家客棧不小,一樓大堂是吃飯的,二樓三樓一圈都是客房。墨離包下了三樓的半圈,和龍禹一起住進了中間的一間。

    這個年代還沒有標準間一說,一個房間就是一張床,條件再好的上房,也就是一張床,不過這床很大,睡上三個人不是問題。房間的一側,屏風後面,放著木桶等洗浴用具。

    房間裡,還燃著火爐,暖暖的,散著淡淡的香味。

    進了房間,龍禹便將外套脫了,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胳膊。要是沒意外,明天還要趕路,大半天的抓著韁繩,胳膊都有點抽筋了。

    墨離似乎有些奇怪龍禹這個動作,將劍放在桌上,看了她一眼,起身正要走過去,大門上輕輕敲了兩下,有人在外面低聲道:“大人。”

    墨離便起身去開門,一個黑衣人站在門口,並不抬頭,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我知道了,繼續找。”墨離應了一聲,關上門,回過頭來,對龍禹道:“剛才探子來報,昨天晚上,林雲深就離開祭祀府了。按照時間算,我們前面離開,他後面就跟著離開了。今天一早,祭祀府的下人跟著他一早的安排,全部遣散了。”

    龍禹一下子站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而且。”墨離道:“他早就料到公主會調查他,還給公主留了一句話,他說,他要送公主三份禮物。”

    “林雲深要送我三份禮物?”龍禹忙道:“是什麼東西?”

    墨離搖了搖頭:“林雲深沒有說,也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只是讓人轉告了這麼一句話。”

    龍禹想到林雲深給自己的紅寶石,道:“他是給過我一樣東西,是個紅寶石的吊墜,說的神神叨叨的,什麼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東西交給我,不管我要不要,他都功成身退了。”

    “那東西呢?”墨離不由追問了一句,說完覺得自己語氣不對,垂首道:“屬下逾矩了。”

    龍禹擺了擺手:“跟我不用那麼多規矩,那東西我看了看,也沒看出什麼與眾不同來。不過在回府的路上,遇到刺客的時候,我丟在馬車上了,現在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龍禹總覺得這是那個男人有些古怪,旁的不說,他能知道自己從遠方來,這點就夠了不起。至於是觀星象來的還是占卜算卦來的,總也都算是本事。

    “已經丟了?”墨離皺了皺眉:“大約在什麼地方,我讓人去找。林雲深總不會莫名其妙的給一樣東西,那東西,必然有它的用處。”

    “我倒覺得不用刻意去找。”龍禹不在意道:“林雲深說的可玄,東西既然已經給我了,我要也好,不要也好,命運之輪已經開始運轉,停不下來了。既然這樣,如果真的是命中註定,那東西,自然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倒是他說的三件禮物,我覺得並不包括這個,要不然的話,該在昨晚就說才是。”

    林雲深已經離開不知所蹤,而且連帶著府裡的下人全部遣散,這典型就是不打算回來了,那他給自己的禮物,又會是什麼?

    龍禹心裡一寒,坐直了身子,略有猶豫道:“墨離,你說昨晚上的刺殺,會不會是林雲深安排的?如果是,那算是一件禮物嗎?”

    龍禹的推論讓墨離都愣了一下,半響,才道:“昨晚的刺殺是何人所為,現在還沒有頭緒,不過祭祀府,確實也脫不了嫌疑。”

    龍禹想了想,實在是難以理解:“其實林雲深若想要殺我,完全不用那麼麻煩。那天在祭祀府,他有的是機會。就算是怕當場暴露了自己難以脫身,也可以給我下毒啊什麼的,又何必等到我離府再動手。再說了,那日我本就沒帶幾個人,本身受了傷他也不是不知道,如果直接將殺手埋伏在祭祀府裡,豈不是事半功倍。”

    墨離也沉默了一會兒,想不出所以然來,想著明天還要趕路,便讓龍禹早些休息。

    這一晚上睡得安穩,龍禹和墨離也不是第一天同床共枕,墨離開始雖然排斥的很,但是後來見龍禹卻是不似往日,便也坦然起來,睡在床鋪外側,長劍就倚在床頭,伸手便能夠到。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龍禹便醒了,隨便梳洗一下,吃了早飯,便打算動身。

    畢竟九方夏比他們先走了兩個時辰,如果同樣是馬不停蹄,這段時間夠他走出很遠。而就算是他身體不適,中途必須停下來休息,但是龍禹的身體,也不可能晝夜不休。

    吃了早飯,龍禹便和墨離下樓,這裡的人早睡便也早起,客棧外面便是一條繁華的街道,這個時候早已經人來人往了。

    龍禹從房間出來,站在客棧門口等著侍衛將馬匹牽出來,也同時好奇的注視著對她來說新鮮異常的古代街道。

    街道的兩旁,是一溜排的小攤子,擺著各種早點,包子麵條糕點,雜貨的小攤,喧囂繁華。

    街道正對面,是一個賣各色糕的小攤,攤子上,一個母親正一邊哄著二三歲的小女孩,一邊挑著糕點。

    小女孩紮著兩個小辮子,穿著花色的小襖,胖嘟嘟的十分可愛,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抹著眼淚哭的傷心。

    小攤老闆收了錢,將糕點抱起來遞給母親。又撿了一塊小的,笑眯眯的遞給小女孩,摸了摸她的腦袋,:“乖,怎麼哭成這樣?誰欺負你了?”

    小女孩接了糕點往嘴裡塞,抽抽噎噎的,只是不說話。

    婦女收了買來的糕點,無奈的道:“剛才在巷子那邊的醫館,碰到個男人,長得挺清秀的,就是臉上好大一個疤,小孩給嚇到了,一直哭一直哭的,今晚上怕是要做噩夢。”

    龍禹心裡一跳,扯著正轉身和侍衛說事情的墨離就跑了過去:“墨離,墨離……”

    墨離一點兒防備也沒有,被拽的往外跑去,穿過街道,就看龍禹一把扯住那個婦女:“那個男人在哪裡?”

    呼啦一下子,龍禹帶來的十幾個侍衛都圍了上來,劍拔弩張的。

    那婦女哪兒見過這陣勢,正好好地買著東西呢,一下子被十來個人圍了起來,而且都穿著一色的衣服,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小孩這下更嚇得不輕,嘴裡的東西也沒空吃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你……你們是什麼人?”婦人臉色煞白的,忙伸手把小孩牢牢的抱在自己懷裡,警惕的盯著龍禹。

    龍禹鎮定一下,換了個笑臉,揮手讓一干侍衛離開些,柔聲道:“不好意思,嚇著你了。我剛才聽你說,你碰著了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

    “是啊。”婦人道:“是碰到了,就剛才……那個男人往醫館那邊去了……”

    “你說的醫館在哪裡?”龍禹急道。

    “那邊……”婦人手指了一下,是長街斜對面的一個巷子:“那邊有個叫明德堂的醫館,我看那男人走路有些不穩的樣子,估計是不舒服,可能是去醫館的。”

    一聽那人說完,不待龍禹說話,墨離便說了句多謝,塞了錠銀子在夫人手裡,帶頭往前走去。

    這個人,該是九方夏無疑了。難道這世上,還能有這麼巧的事情?

    龍禹心裡撲通撲通的,隨著墨離的往前走,不知怎麼的,竟是有點近鄉情怯的感覺,即是希望這個人就是九方夏,又有點不知道見面之後,該怎麼面對。

    巷子的盡頭,是個古色古香的醫館,當然這古色古香,只是看在龍禹眼裡。要知道這年代,一切的東西都是古色古香的。

    醫館的門頭上,寫著明德堂三個字,正門進去,是一排櫃檯,後面的櫃子一格一格的放著藥材。醫館的另一邊,是一張躺椅,躺椅邊,拉起了一道簾子,想來是為一些病人做檢查的。

    龍禹走到門口,突然轉身道:“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你們在外面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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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8 23:28:43
第023章 不是他

    “公主,這樣不好吧。”墨離皺了皺眉頭:“九方夏他……”

    “可我們那麼多人,他會覺得我是去抓他的。”龍禹道:“還是我一個人進去,好好地說。”

    墨離苦笑了下:“至少,我要跟著公主一起。”

    好好的說?龍禹倒是想的簡單,也有些一廂情願,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即使她願意和九方夏好好地說,九方夏卻怎麼可能還是當初的那顆心。

    還沒等龍禹和墨離大眼瞪小眼的誰說服誰呢,一個男子的聲音便插了進來。

    “兩位是來看醫的嗎?”一身英俊的青衫男子從櫃檯後面走過來:“如果不是,請不要擋在醫館門口。”

    龍禹他們站的十分不是地方,被人一說,這才發現兩人果然正站在醫館的門口,再加上身後跟著隨時待命的十幾個侍衛,幾乎將這小巷子堵得嚴嚴實實,原來有幾個人看樣子是要過來的,探頭進來看見這陣勢,便都退了回去。

    也難怪醫館的老闆臉色十分難看,龍禹忙往裡進了一步,賠笑道:“不好意思,我們是來找人的。”

    “我這裡是醫館,只管治人,不管找人。”男子面色不悅,從房間一角拿起一個柳條編織的框子:“我要出門采藥,麻煩兩位離開吧。”

    這男人脾氣還不小,龍禹偷偷腹誹了句。卻更相信九方夏一定在這醫館裡。而且這個醫館的老闆,必然沒那麼簡單。說不定和九方夏還是舊識。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醫館大夫,看著這麼一群人上了門,再是脾氣不好的,也不至於這麼鎮定。龍禹是便裝,可是龍禹身後這十幾個王府侍衛可不是好人的樣子。

    “大夫。”龍禹直言道:“請問一下你有沒有看見一位臉上有疤的男子?”

    那大夫上下打量龍禹一番,不緊不慢道:“你是什麼人,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我醫館裡有什麼人,又與你什麼相干?”

    這樣的回答,就算是回答有了吧,龍禹和氣道:“是我的一個朋友,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如果大夫看見了,麻煩告訴一聲。”

    大夫將柳條筐背在背上,聽了這話,不由的笑了一聲:“我倒是不知道,福甯公主是這麼幽默的人。如果讓九方夏聽說,你和他之間,只是朋友之間的一點誤會。真不知作何感想。”

    “九方夏在裡面嗎?”龍禹顧不得去追究這大夫奇怪的語氣,急切道:“他沒事吧。”

    如果這個男人是九方夏的朋友,那對自己的身份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九方夏若是如墨離說的那樣,自然城府關係,什麼都有。有這樣的朋友,也不奇怪。

    “公主自己進去看看不就行了。”男人笑了笑:“我要去采藥了,他就在裡面,直走,四十步,左轉,三十步,那個院子。只有你可以進去……”

    男人點了點墨離:“如果你們非要多一個人,有什麼閃失,可別怪我。”

    男人的態度太囂張,墨離沉了臉,拿劍的右手提起擋在男人身前,冷冷道:“醫館裡的路,想來錯綜複雜,還要麻煩您領個路。”

    男子的態度絲毫不改,伸手推開墨離的劍:“若是讓我領路,你們怕是根本見不到九方夏。”

    龍禹扯了扯墨離,道:“多謝了。麻煩大夫了。”

    男子扯了扯嘴角,扯出個完全沒有笑意的笑來,不看墨離,逕自走了。

    看著男子離開,墨離道:“公主,我陪你進去。”

    對九方夏,他雖然覺得並沒有什麼危險,可是覺得還是不應該掉以輕心。而且對九方夏,他也有些擔心,這些年的相處,雖然說沒有到掏心掏肺的那一步,可畢竟還是關心的。同樣的處境,他們之間更能相互明白。

    龍禹道:“沒事,我自己進去。我總覺得,九方夏應該不會對我不利,如果他真的想做什麼,機會太多了,不必把我引到這個地方來。”

    “不行……太危險了。”墨離堅持:“我不能離開公主一步。”

    “真的沒事。”龍瑾道:“這是我的命令,坐在這裡等,一會兒我要是沒出來,再進來找我。”

    “公主。”墨離話沒說完,便被龍禹按著坐在了椅子上坐下。

    “就在這裡等我。”龍禹道:“有什麼事,我會大喊的。”

    那大夫雖然有些讓人覺得可疑,但是龍禹始終覺得九方夏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就算他是恨自己的,也不會貿然出手。否則的話,這麼多年,自己再是高手,還能沒個防備薄弱的時候?

    墨離雖然還是不願意,可他終究還是得聽龍禹的吩咐,龍禹不讓,他也無可奈何。而且裡面的人若是九方夏,或許也是有些話有些事情,不願意讓別人在場。

    龍禹安撫了墨離,便一個人往裡走,雖然覺得那大夫有些故弄玄虛,但卻也不敢大意,按著他剛才說的,直接四十步,左轉,又走了三十步,果然是個院子。

    走在門口,便能聞到陣陣梅香,進了院子,只見大片大片的臘梅樹在風中搖曳,散著淡淡梅香,梅樹林中,置著一張躺椅,躺椅上,是一個清瘦的身影,穿著一襲白色的袍子,長髮披散著搭在肩上。

    那人似乎睡著了,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不過身形,應該就是九方夏了。

    龍禹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卻見躺椅上躺著的人,正是九方夏無疑,本來就清瘦的臉龐在一院子的花樹襯托下,更顯得清瘦。仰面躺著,閉著眼,看不出是睡著了還是正在休息。

    他髮絲散亂的搭在肩上,散在臉龐,遮了半邊臉頰,有著疤痕的那邊臉,也被遮住了大半,人又在花影下,隱隱綽綽的,看的不真切。

    “九方夏……”龍禹輕輕地喊了聲,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躺椅上的九方夏只是輕輕地動了動,並沒有睜開眼睛,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很是不適。

    想著墨離說的,九方夏應該在為她療傷的時候消耗了很多內力,又馬不停蹄的奔波了一路,就算是昨天休息了一個晚上,現在也應該還很虛弱。

    龍禹有些擔心,輕手輕腳的又往前走了幾步,輕輕地碰了碰九方夏,低聲道:“九方夏,你沒事吧……九方……”

    九方夏的手微微動了動,翻轉過來,似乎是要搭著龍禹的手。

    龍禹沒敢動,反而往前湊了湊:“怎麼了……”

    就在龍禹說話的時候,九方夏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了,搭在龍禹腕上的手猛然收緊,人也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一柄程亮的在陽光下閃著妖異藍光的匕首,橫在她咽喉上。

    龍禹瞬間僵硬了,屏住呼吸,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固定住了,動也不敢動。

    男子飛快的伸手在龍禹身上點了幾下,這才放鬆一些,卻依舊保持著匕首橫在她脖子上的姿勢,笑眯眯道:“公主,這匕首上,可是淬了劇毒,只要割破一點皮肉,就會立刻毒發身亡,我知道你的手下都在門口,可你若是不想他們進來替你收屍,就千萬不要亂動,也不要做什麼小動作。”

    這聲音,明顯不是九方夏的聲音,龍禹心裡明白,這下糟了。

    隨著坐起來的姿勢,散落的髮絲遮擋住了視線,男子隨意的將頭髮往後撥了撥,露出臉來。

    龍禹頓時的睜大了眼睛,這男人,雖然聲音和九方夏不一樣,長得跟九方夏還真是九成的像。一樣的眉眼,一樣的五官,只是年紀要稍微小一些,臉上,也沒有那一道觸目驚心的疤。

    龍禹的喉嚨動了動,甚至能感覺到刀鋒的刺痛,沒敢說話。

    “走吧。”男子站起身,匕首明晃晃的搭在她身前,將她往房間裡推去。

    龍禹此時心裡還不是很緊張,墨離就在門口,時間一長自己沒出去,自然會發現不對,會想辦法進來救人。這花園就算是再有什麼機關陷阱,人在裡面,還能飛了不成。

    可惜龍禹好事還沒想完,男子把房間門一推開,她就知道事情更糟了。

    這是個再普通沒有的房間,房間裡窗子是關著的,房間裡,還有另一個男人,只能知道他是個男人,因為這男人帶著半截銀色的面具,遮住了臉的上半部分。手上舉著火把,正在等他們。

    房間的一角,是個打開的地道入口,一塊青磚地面被掀開,露出黑黝黝的通道來。

    兩人甚至沒說一句話,男子將龍禹推到通道入口,冷聲道:“下去。”

    龍禹回頭看了一眼帶著面具的男子,猶豫道:“九方夏……?”

    房間的門窗都是關著的,雖然有火把照亮,但也看的不那麼清楚,可這個男人,身形身高,露出的半張臉,怎麼都是九方夏的樣子。而帶著的那個面具,卻正好可以遮住臉上的疤痕。

    “走。”九方夏沒有否認,卻也沒有說什麼,冷冷說了聲走,在她肩上推了一下。

    可憐龍禹哪裡有過這樣的經歷,被九方夏這不留情的一推,踉蹌了一下,一腳踩進懸空的地道,哎呀了一聲。幸虧兩手撐在地面上,才勉強沒掉下去。

    “下去。”九方夏在龍禹肩頭踢了踢,沒用什麼力氣,可那種感覺卻像是完全對待人販一樣。充滿了不耐與輕視。

    幸好通道裡還架著梯子,龍禹試探著踩著梯子,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兩人也馬上跟了下來,關上了地道的門。

    這是條很長的通道,九方夏舉著火把在前面開路,龍禹走在中間,那酷似九方夏的男子走在最後,不時覺得龍禹走的慢了,在她肩上推聳一把。

    走著,似乎是無聊,聽著身後的男子道:“三哥,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個女人?”

    三哥?龍禹腦子轉了轉,難怪長得這麼像,這個男人,原來是九方夏的弟弟。而那個大夫,應該也是一起的,自己這次,是自投羅網了,九方夏離了東錦國都,就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九方夏冷冷的哼了一聲,淡淡道:“慕,你太無禮了,龍禹公主是臨洛的貴客,怎麼能用處理二字呢?”

    “少來了三哥。”九方慕帶了調侃的道:“這又沒外人,少裝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別人不瞭解你,我還不瞭解嗎?難道公主府這幾年的委曲求全,狼就會變成羊?三哥,雖然那時候我還小知道的也不多,但是皇家爭鬥向來殘酷,若是沒有手段,你又豈能在臨洛有可以力排眾議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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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一筆一筆算

    九方夏似乎對弟弟的話並沒有什麼反對,只是猛然的停下步子,在火把的光線以外,森森的盯著龍禹。

    龍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背後,是一抹寒光,削斷了她肩上的幾根碎發。

    九方夏伸出手來,兩指捏著龍禹的下巴,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龍禹,我該怎麼處理你呢。”九方夏的臉上,還有一絲習慣的笑容,可是說話的語氣,卻半點也不讓人覺得可笑。

    冰涼的手指,劃過龍禹的臉:“其實我也還沒想好,不過公主折磨人的方式倒是很多,不如,你替我想想如何?”

    龍禹身體動也不敢動,乾笑一聲:“其實,我現在已經不喜歡折磨人了。以和為貴,還是以和為貴啊……”

    龍禹的乾笑聲中,九方夏沒有說話,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龍禹肩上被九方慕推了一下,也只得繼續走。

    地道很長,龍禹估算著走了大概有一個時辰,這才到了盡頭。

    九方夏在擋在前面的石壁上摸索著,不知道按到了哪裡,轟的一聲,石壁上方打開了個通道,一道炙熱的光線,從上方照下來。

    “公子,您來了。”畢恭畢敬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九方夏應了聲,轉身一把拉扯過龍禹,縱身往上躍起。

    在黑暗中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一下子接觸到熾烈的光線,龍禹的眼睛有些不適應,伸手擋住了眼睛。

    遮擋住陽光,龍禹看了看周遭,這是處荒無人煙的野地,一眼望去,除了雜草,什麼都沒有。走了那麼長時間,現在離出事的醫館,怕是已經很遠了。也不知道自己失蹤的消息,有沒有被墨離發現。

    草地上,十幾匹馬,一色黑衣的男子整齊的站著。

    九方夏已經完全不是在公主府那個帶著媚色的男寵樣子,即使在陽光下,也還是冷冷的。

    “把地道封上。”九方夏道:“去告訴東錦皇帝,福甯公主去臨洛做客,小王自會妥善招待,讓她不必擔心。”

    手下應了一聲是,九方夏翻身上了馬,俯下身子,抓著龍禹的手臂,將她硬扯到身前。

    龍禹揉著被抓痛的手臂,還沒坐穩,九方夏已經揚起馬鞭,疾馳而去。

    看九方夏從公主府裡出來之後,馬上變了一個人一般。龍禹心裡七上八下的,心想著怎麼才能和他好好談談。要不然的話,前途堪虞。

    不過這一路也沒有找到什麼說話的機會,九方夏的馬很快,而且走的都是些小路山路,有時就在林間穿梭,想來不管怎麼樣,他們也還是在東錦國內,多少要忌憚一些。

    夜色低沉下來,九方夏這才喊停,他們現在所在的,是一處山間的破廟,龍禹有些無語,這個年代的破廟怎麼那麼多。不過好在有這個破廟,總算是多少可以擋擋夜風,不然的話,想來是要在林間野營的。

    將馬匹拴在附近的樹木上,九方夏扯著龍禹進了屋。

    這是個多年無人的破廟,整個屋子都是用木頭混著土搭起來的,年久失修,四處透風,抬頭便能看見星光月色。地上也全是黃土雜物,枯枝石塊。

    九方夏的手下倒是一個個都挺麻利,也習慣了野外生活,拴了馬進來,便分工收拾,很快便打掃出一塊乾淨的地方,生起火堆,請九方夏兩人坐下。

    這裡的兩人,指的是九方夏和他的弟弟,九方夏是他們口中的主子,他的弟弟,地位自然也是不低。

    九方夏坐下的時候,扯了一把龍禹,龍禹便也就在身邊坐了下來。反正一身衣服已經在地道裡蹭的很髒了,而龍禹從來也不是一個瞎講究的人。

    剛才一路行來的時候,便有人順手打了幾隻野雞,此時拿出行囊裡乾糧,將野雞略處理了,放在火上烤起來,雖然沒鹽沒油,卻也香味撲鼻。

    雖然九方夏要折磨龍禹,但是卻也沒有低級的打算把她餓死,只是頗為不耐的拿了一塊餅,撕了半邊雞,一起丟了過去。

    龍禹頗為明白現在自己是個階下囚的身份,只想安安穩穩的別惹怒九方夏才好,拿了東西默默地啃著,雖然幹了點,味道還是不錯。

    一時吃完了,時間還早,也不急著休息,九方夏和自己手下便圍著火堆聊了起來,看樣子這些人都是常年跟著他的,雖然主僕分明,卻並不很拘束。

    龍禹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減弱一些,抱膝坐在九方夏身邊,頭搭在膝蓋上打著盹。

    可惜再是不言不語,也還是逃不了別人對她的注意。

    “主子,這真的是東錦的福甯公主?”有一個黑衣人看著一直到現在都老老實實,沒有一點小動作的龍禹,忍不住疑問道。

    “你覺得我抓錯人了?”九方夏斜睨了眼龍禹,龍禹似乎聽到在說自己,有些迷茫的抬起頭來。

    “主子怎麼可能抓錯人。”黑衣人忙道,可是猶豫了一下,又道:“可這女人,一點兒也不像傳說中的福甯公主啊。那個女人屬下雖然沒有見過,可……”

    “可是惡毒狠辣,囂張跋扈是吧。”九方夏接了句話,伸手捏住龍禹的下巴拉近自己:“龍禹,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這樣的溫順,可不像你的性格。”

    九方夏的手勁十分的大,龍禹的下巴被捏的生疼,眼睛頓時紅了一圈,伸手打在九方夏手臂上想讓他放手,可是這瘦弱的身體掩蓋下,卻是鐵鑄一般的結實。哪裡是現在沒有武功在身的龍禹可以推動絲毫的。

    九方夏盯著龍禹看了一會兒,猛地放手,將她推倒在地上。

    龍禹揉著下巴,還沒回過神來,便聽見九方夏對他的手下道:“如果說是旁人,我都不敢說是不是會抓錯。可是福甯公主,我可是太熟悉不過了。福甯公主可是號稱東錦第一美女,不但長得標緻,細皮嫩肉的,而且禦人無數,床上功夫,更是了得。怎麼樣,現在閑著也是閑著,如果有興趣,大家不妨試試?”

    九方夏斜睨著說話的黑衣男子,看的他直打了個冷顫,抖了抖,突的站起身來:“主子說笑了,屬下還是去外面守著吧,主子早點休息。”

    九方夏沒說話,男子比兔子還快的跑了出去,本來大一群人分了幾撥是輪流守夜的,除了守夜的三個在外面,其他的都在房子裡,這黑衣人一跑,其他人也坐不下去,統統都跟了出去。

    龍禹有些莫名其妙,開始聽九方夏的話,覺得他是要找自己麻煩,可是看了這些人的反應,又覺得是他是在找自己手下的麻煩。

    可是還有一個人是不怕九方夏的,九方慕看著黑衣人一個個跑了出去,笑著道:“三哥,你還是那麼凶。你開個玩笑,你看把他們嚇得。”

    九方夏面無表情道:“我可沒開玩笑。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試試。”

    “真的?”九方慕挑了挑眉:“三哥,我可不是你那些手下。你說試試,我可要當真的啊。我看這福甯公主是細皮嫩肉的,而且這一路都沒怎麼說話,柔柔弱弱的,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你要是真捨得……就把她讓給我好了。”

    “給你一個晚上可以,給你,那可不行。”九方夏用樹枝挑了挑火堆:“我還有很多舊賬,要和公主一筆一筆的算。”

    九方慕抓了抓頭髮,看了龍禹半天,竟然笑道:“給我一個晚上也行啊……三哥,你真的捨得,我記得你以前可是……”

    “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九方夏的聲音突然冷若冰霜,起了身似乎是讓出地方,可是並不出去,只是走到牆邊,靠著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九方慕長得和九方夏很像,也是個五官非常俊秀的年輕男子,生長在皇家,也是自帶著種貴族之氣。

    可是這個時候,龍禹實在沒有看帥哥的心了,只見他起身走到自己面前坐下,身子往前探了探:“龍禹,我和三哥關係從來就好,沒那麼多避忌,咱們親熱親熱,想來,公主也不在意三哥在場吧。”

    龍禹只是個年輕女孩子,哪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一個人摸爬滾打長大,也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見九方夏那要死不活的樣子,一股火氣直湧上來,猛地推開九方慕,站起身來。

    “呦。”九方慕意外了一下,笑道:“公主的脾氣,要發作了?”

    “她拿什麼發作?”九方夏淡淡的看了一眼:“這可不是在東錦的公主府。龍禹,我若是你,就能忍則忍,何況對你來說這又不是什麼事情,怎麼還打算裝貞潔烈婦要死要活不成?若能討得我皇弟歡心,或許等你沒利用價值之後,我還能留你一命。”

    九方慕抱著胳膊,嘴角似笑非笑的,靠在一邊看熱鬧。

    龍禹深深吸口氣,走到九方夏身邊,道:“九方夏,我就算是你的俘虜,也該有俘虜的對待。你這樣,不怕沒到地方,我就沒利用價值了。你好歹也是個皇子,怎麼對待俘虜,一點風度都沒有?你覺得這麼侮辱我,我一定會委曲求全。”

    “公主和我談優待俘虜?”九方夏哧的一笑:“你不是也把我送給別人過?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更何況,這可是我的皇弟,也是臨洛的皇子,長相身材,哪一樣也不會辱沒了公主。而且,我皇弟,也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嗜好,公主,我可是以德報怨了。”

    “那好。”龍禹在九方夏對面坐下,正色道:“你說要和我一筆一筆的算帳,那我們就來算一算。”

    九方慕摸了摸鼻子的,輕咳一聲:“我先出去一下。”

    他倒是知道九方夏在去東錦做質子之前,和龍禹有過一段糾葛,也知道他在公主府這些年,日子不好過,可是具體情況到底怎麼樣,卻是沒人說的清楚。

    九方夏在臨洛從來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雖然不是太子,可便是兄弟,也沒有敢惹他的。留在這裡看熱鬧,九方慕可沒這個膽子,也不想觸這個黴頭。

    九方慕說完,也不待九方夏再說話,便站起來出去,還關上了門,那大門雖然是破破爛爛,可也聊勝於無。

    雖然帶著面具,可龍禹仍能看見九方夏一臉的嘲笑。

    “龍禹。”九方夏沉著臉,緩緩拿下臉上的面具,一道褐色的疤痕,從眉心直劃到臉頰,在火光的映照下,猙獰無比。

    “既然你要一筆一筆的算,那我們就一筆一筆的算。”九方夏靠近龍禹,抓著她的手,讓她緩緩地拂過自己的臉:“那我們先算這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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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8 23:29:20
第025章 還是不忍心

    龍禹的手指,略有些顫抖的觸上九方夏臉上的疤痕,手指上細膩的皮膚能感覺到坑窪不平,她還從未那麼接近那麼仔細的看過這道疤,此時被逼著睜大了眼睛,這才看清,這不是一道利刃劃出的痕跡,而是一道被火灼過的疤痕。

    九方夏抓緊龍禹的手,緊的讓她從骨子裡感覺到疼痛。

    可是九方夏的聲音,卻比那痛更加的讓龍禹心悸,一句一句的;“龍禹,你還記得吧,這裡,你曾經一刀一刀的刻上了你的名字,把我當成你的所有物。但你忘了,我是臨洛的皇子,我可以委曲求全做你的男寵,但是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你的奴隸。所以我用烙鐵燙掉了那些字,變成了現在必須帶著面具才能見人的樣子……”

    “龍禹……”九方夏的臉幾乎貼著龍禹的臉:“你說,這筆賬,你該怎麼還?”

    龍禹能感覺到九方夏炙熱的呼吸吹在自己臉上,也能感覺到他的怒火高漲,蜿蜒縱橫的疤痕幾乎是貼在自己臉上,手腕上,痛的有點麻木,似乎要斷了一般。

    龍禹將自己砰砰跳的心按回胸腔,努力的平息喘息,在九方夏的怒火中,努力的道:“等……等一下,等一下……”

    九方夏略放開些手,沉聲道:“怎麼,想到要怎麼還我嗎?”

    龍禹坐直身子,看著眼眸深邃冒著火光的男人,知道今天這事情,是沒法善終了。也罷,既然願意接著這身體活下去,打個不恰當的比喻,父債子還也還,繼承遺產也好,她欠的,自己也沒法推得一乾二淨。

    “九方。”龍禹咬了咬唇:“這次我重傷醒來,有些事情記得不是那麼清楚,有些事情,也有了不一樣的想法,以前那麼對你,我很抱歉。”

    “有些事情記得不清楚了?”九方夏皺起眉頭:“龍禹,以前的你,可比這爽快。至少……不會找這麼差勁的藉口。”

    “現在的我才爽快好吧。”龍禹苦笑下:“是不是一筆一筆還清楚了,你可以不再那麼恨我?”

    九方夏眯了眼:“如果……你還的清……”

    龍禹笑了笑,伸手在頭上摸了摸,拔下根金屬的風頭釵,一邊是風頭雕刻鑲著只碩大的黑色珍珠,一邊,是雖然被磨的圓潤的卻還尖銳插在髮髻中的尖頭。

    九方夏不說話,看著龍禹,倒是想看看她能做什麼出來。

    屋子中間的火堆正燒的旺盛,劈裡啪啦的作響。

    龍禹往後退了退,右手握著簪子的頭部,探進火中一截。

    火的溫度很高,龍禹靠的近了,只覺得烤的厲害,這鳳簪也不知道是金的還是銀的,在火中不過過了過,便燙的泛了紅色。

    龍禹咬了咬牙,正手將鳳釵舉在面前:“你是男人,臉上多道疤,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好歹是個姑娘,一疤還一疤,這一筆,就算清了。”

    說完,龍禹也不再猶豫,不待九方夏出聲,手臂揚起,緊閉了眼,鳳簪往自己臉上劃下。

    鳳簪尖頭,並不算是很尖,可是劃在龍禹細嫩的臉上,也是一道血痕。此時那一頭更是被火燒的通紅那個,就算碰上一碰,也是連著皮帶著肉的。

    一陣灼熱的刺痛落在臉上,隨即身上一重,一道黑影落在面前,背脊撞上粗糙的地面,痛的龍禹幾乎要曲起身子。

    手腕被人握住壓在腦邊,鳳簪也從手掌中落下,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臉頰上的痛,已經清晰火辣的傳來,龍禹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咬著唇忍痛,睜開眼,卻看見一臉陰霾的九方夏正懸空壓在自己上方。

    “你幹什麼……”九方夏一臉的驚愕,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龍禹會來真的,等到反應過來飛身撲上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被少的紅燙的發簪尖還是觸到了一點臉頰上的皮膚,頓時灼傷了一塊。

    可憐龍禹雖然從小一個人摸爬滾打,可也算是平平安安,哪裡吃的了這種痛,淚水順著流到燙傷的地方,痛的眯了眼。

    “你不是……要我一筆一筆還……”龍禹很想讓自己的語氣硬挺一點,但是實在痛的厲害,聲音裡,也不知不覺的帶了些哽咽。

    活著真是不容易,中彩票還會被打劫呢,何況是白白撿到一條命。龍禹在心裡安慰著自己。

    九方夏不說話,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著龍禹因為痛,隱忍著微微的顫抖,本來白皙帶著紅潤的臉上,一塊猙獰的燒傷,雖然因為他制止的及時而並不大,但卻非常明顯,一個大水泡頓時撩了起來,鋥亮鋥亮的。

    九方夏伸手輕輕觸了觸水泡的邊緣,龍禹痛的抖了抖,因為用力,咬著的唇上,泛出點血腥的紅色。

    龍禹雖然痛,卻沒有掙扎,呼了口氣,側過臉去:“你還是想在我臉上刻名字?你名字三個字,我名字兩個字,你可只能刻個姓,不然我虧大了……”

    九方夏是真的不想笑,可是這個時候,沒想到龍禹竟然還有心情調侃,勾了點唇角覺得不妥,又板起臉來。

    翻身坐下來,伸手將龍禹也扯了起來,伸手撩了撩她的頭髮。

    記憶中,他還從來沒見過龍禹這麼狼狽,一身的泥土,髮髻淩亂,臉上眼淚混了灰,哪裡還有一點平日裡的高高在上的樣子。

    龍禹心裡七上八下的,雖然是狠下了心,可是心裡還是多少的祈禱著,九方夏能夠心軟一點,凶雖然凶一點,可動了真格的,可別下的了手。

    不知道九方夏想幹什麼,龍禹也沒敢動,眯著眼看著他從身上拿出針囊,然後從中挑出根細細的閃著亮的針。

    完了,看來他還真是打算在自己臉上刺幾個字……龍禹心裡無比的鬱悶,可是到了這份上,退或不退,可也不是自己能說的算了。咬著牙,只能閉著眼等。

    感覺到九方夏的靠近,針尖觸到燙出的水泡上,痛的龍禹縮了一下。

    隨著一陣冰涼的觸感從火辣辣的臉上蔓延開,龍禹有些意外的睜開眼,卻看見九方夏面無表情的,一手還拿著針,另一隻手的手指上,卻沾了白色的藥膏,見她縮了縮,沒好氣道:“別動,水泡不破,你這一時半會兒都好不了。”

    龍禹心裡一陣狂喜,乖乖的一動不動的任由九方夏處理,這男人啊,終究還是心軟的。聽墨離的話中意思,當年的臨洛,雖然不是東錦的對手,可卻也有能力一爭,而九方夏力排眾議,甘願進入公主府做質子,這其中,說不定還有什麼糾葛。

    愛恨情仇,又豈是那麼簡單能夠脫身的。

    九方夏醫術向來有目共睹,這樣的小傷,一會兒便處理好了,痛雖然還是痛的,卻清涼了許多,龍禹眨了眨眼,除了覺得視線有些受了阻礙,卻並不怎麼太難過。

    “老實在屋子裡待著。”九方夏站起身,惡狠狠的道。

    龍禹先條件反射的應了一聲,馬上站起了身:“喂……嘶……”

    說話的時候,難免扯動臉上的傷,痛的皺起了眉。

    “幹什麼?”九方夏不知何時又戴上了銀色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是從說話的語氣,能感覺出十分的不耐。

    “那個……”龍禹猶豫了一下:“別讓他們進來。”

    旁的好說,哪怕是臉上多一道疤,對龍禹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一來這樣的傷應該是能好的,二來從來習慣了不是美女,也對長相並不是太在意。所以覺得這筆債還了就換了吧,一道疤換一條命,這怎麼也都是賺的。

    但是這身體欠九方夏的實在太多,突然想到那日那個林夫人來的場景,還不知道九方夏以前受了多少罪,萬一他想討回個十分一二,那就不是能一笑而過的事情了。

    透過面具,黑色的眼眸中深邃看不見底,龍禹心裡沒來由的有些慌張,和九方夏對視片刻,低下頭來。

    如果九方夏問她,自己能對他那麼做,為什麼他不能一報還一報,那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可最終,九方夏什麼也沒說,只是走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龍禹現在只是他的階下囚,即使沒有手銬腳鐐,一個被鎖在房裡,有武功不能施展的女人,也沒有什麼逃跑的可能。

    龍禹望著鎖上的大門發了會兒呆,便慢慢地走到牆邊,靠著牆角坐下,曲起一條腿。

    房間雖然透風,可是卻畢竟多少能遮擋一點,火堆雖然不大,卻也還有溫度,臉上的燙傷還一跳一跳的刺痛著,龍禹心裡想著自己這一被擄不要緊,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墨離,七上八下的,不敵白日一日的疲勞,竟然也慢慢的睡著了。

    睡得迷蒙中,只覺得面前籠罩了一層黑影,有些不安的動了動,猛地睜開眼睛,赫然是一個人正蹲在自己面前。

    龍禹這一驚不小,條件反射的張開嘴便要喊,一隻手比聲音更快的捂在她嘴上,壓得極低的聲音道:“別喊,是我。”

    龍禹眨了眨眼,此時火堆早已熄滅了,月色陰暗只透進一點極暗的光,但是這一點光線下倒是也能看清,面前這人,赫然正是帶著銀色面具的九方夏。

    龍禹眨了眨眼,望瞭望外面,也把聲音壓得很低:“幹嘛?”

    “別出聲,走。”九方夏低聲說了一句,一把扯了龍禹的手臂,站起身來。

    “怎麼了?”龍禹蹌了一下站起身來,跟著九方夏走了幾步,見他輕手輕腳的打開後門,推著龍禹往外走。

    “我的手下有問題。”九方夏簡單說了一句:“我們趕緊離開。”

    “啊?”龍禹有點奇怪,看他那一群手下,不是挺忠心耿耿的樣子嗎,哪裡有問題。

    不過這明顯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她和九方夏的關係也沒那麼和睦,只得默不作聲的跟著走,好歹知道這個人再恨自己,也還會給自己留三分餘地。這比落在不認識的人手上,還是好上許多的,何況他那個弟弟九方慕,看起來也不是個好人。

    後門打開,便是夜色中荒無人煙,陰森黑暗的山林夜晚。

    顧不了那麼多,九方夏拉著龍禹便沖了進去,山巒起伏,除了鳥蟲鳴叫,幾乎是寂靜無聲的。

    龍禹被九方夏一路拉扯著走了一段之後,終於忍不住道:“喂,怎麼了,九方夏,你的手下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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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兩害相權取其輕

    “他們被老四收買了,要對你不利。”九方夏拉著龍禹的手,一個勁的往前走:“我現在內力有些不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所以下藥將他們迷倒。我們趕緊離開。”

    “哦。”龍禹應了聲,腳下被拉扯的不停,不由的道:“他幹嘛對我不利,我什麼時候也得罪他了?”

    九方夏停下步子,回頭看著龍禹,竟然可怕的溫柔的笑了笑:“行了,你那東西我沒興趣,別在我面前裝了。”

    說完,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龍禹不由的一頭霧水:“什麼東西?”

    難道九方慕不是想把自己擄到臨洛,然後作為人質要脅東錦。他的動機,跟九方夏的動機應該是一樣的才對,唯一不同的,只可能是這個功勞是誰的。

    “就是你最值錢的東西。”九方夏道:“龍禹,你以為你在東錦為什麼有那樣的地位,還不是因為你身上的那個秘密。”

    “……”於是龍禹在夜色深沉的林間穿梭,一邊想著,自己身上還有什麼秘密。、

    想著心事,腳下便放鬆了,只是由著九方夏拉扯前行,本來天色就暗看不清楚,一時沒注意腳下,不知道絆到了樹枝還是什麼東西,哎呀了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去。

    好在九方夏武功不錯,手明眼快的一把拉住了她,用力往回一帶,便將她摟進了自己懷裡。

    月色雖然陰暗,卻勉強也看的清,龍禹在慌神中,聽見九方夏眼中一閃而過的疑問,脫口而出的問了句:“你臉上怎麼了?”

    剛才在廟中的時候,龍禹是靠在牆上睡覺的,頭髮也沒整理,亂七八糟的遮著臉,而且屋子裡的光線畢竟比外面暗,所以九方夏並沒有看清她的臉。

    一聲問過之後,龍禹這才站穩身體,回過神來,道:“你說什麼?”

    “沒事。”九方夏道:“我說,臉上的傷,不那麼痛了吧。”

    “不要緊了。”龍禹道:“只是擦到了而已,你的藥抹了,就不痛了”

    “那就好,我們繼續走吧。”九方夏應了句,繼續拉著龍禹趕路。

    龍禹沒說什麼,繼續跟著九方夏往前走,心裡卻暗暗的有了計較。

    看見自己臉上的傷時,九方夏眼神中那一瞬間的意外。套自己的話,問自己的秘密。剛才裝作沒聽見他的問題,試探了一句,說是不小心擦傷,他竟然也就順著話往下接了。這一切的一切,都證明眼前這個男人,並不是九方夏。

    而一樣的身材,差不多的聲音,甚至連露在面具外面的半張臉,長得也是一模一樣,這個男人,除了九方慕,不做其他的人想。

    九方夏雖然對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可畢竟知根知底,而這個九方慕,卻也不像是什麼好人,龍禹心裡暗暗著急,腳下跟著他的步子不停,心裡卻計較著,該怎麼想個法子脫身。

    正走著,九方夏突然的停了下來,側著耳朵聽了一陣,皺眉道:“該死,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怎麼了?”龍禹道:“你弟弟追上來了?”

    “嗯。”九方夏道:“他畢竟是我弟弟,就算想對你不利,我也不能下殺手,所以只是下了點迷藥,沒想到他這些年武功進展不少,竟然這麼快就醒了。”

    “那怎麼辦?”龍禹故作驚慌的一把抓住九方夏的衣服:“別把我丟給那個人……”

    九方夏鎮定了一下,安慰道:“別怕,有我在,沒事。”

    “嗯。”龍禹點了點頭,小心道:“要是,要是你被他抓到,會怎麼樣?”

    “我們雖然是親兄弟,可是皇家血脈親情卻是淺薄,攔了自己路的,不管是誰,都要剷除。”九方夏道:“而且……我四弟的為人,雖然這些年不見,可我見也沒有什麼變化。他想要的東西,是不擇手段也要拿到的。我被抓了,還有個痛快,你要是落在他手裡,怕是更要吃苦頭了。”

    “我不能連累你。”龍禹大義淩然的停下腳步,堅定的看著九方夏:“九方,我已經做了很多對不起的事了,不能那麼自私,你走吧,別管我了。”

    “那不行。”九方夏牢牢抓著龍禹的手腕:“龍禹,你對不起我,那是我們之間的事。我不能把你交給外人。”

    “我也不想。”龍禹有些淒涼的笑笑:“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和你好好相處。但是你如果因為我受了傷或者是失去性命。那不管我是死了還是活著,都不會安心的。”

    說著,龍禹掙脫開九方夏的手,不知從哪裡摸出柄匕首,抵著自己的脖子:“九方夏,我這條命,不值得你那麼好。如果你一定要帶著我一起,那我寧可死在這裡……你聽我的,自己先走,我找個地方藏起來,等九方慕走了,你再來找我。”

    九方夏的眼神中,全是猶豫,他是真的沒想到追兵會這麼快來,自己帶著一個不能施展武功的龍禹,也是真的太容易被發現了。如果被發現的話,帶不走龍禹不說,就算是自己沒有說的那麼慘,也肯定不好受。

    而此時的龍禹,一心一意的信任著自己,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給她,或許是個好主意。

    耳聽著人聲越來越近,九方夏咬了咬牙:“那天山崖有許多石洞,我帶你過去藏起來。我先把追兵引開,等擺脫了他們,再來找你。我在洞口布一個簡易的陣,你千萬不要亂跑。這林子裡平時杳無人跡,有野獸出沒,在我的陣裡待著,只要觸碰陣型,就不會有事。”

    “放心吧。”龍禹信誓旦旦:“我雖然幫不了忙,一定不會拖後腿的。只是你一定要小心。”

    聽著龍禹應了,九方夏伸手摟住她的腰,往一側山崖疾奔,那是蜿蜒高聳的不知姓名的山脈,山腳下大洞小洞,怪石嶙峋。

    龍禹抓著九方夏的的袖子,在林間穿梭,不多時的,便到了山崖邊。

    也沒太多好挑剔的,這山林平日除了一些獵戶,並沒有什麼人來,雜草灌木長得錯綜複雜,密密麻麻的藤蔓,幾乎都將洞口遮蓋了嚴實。夜色深沉,龍禹也沒有這方面的知識,沒辦法從地上的痕跡看出是不是有野獸出沒。

    倒是九方夏很有經驗的樣子,隨便選了一處山洞,探頭往裡看了看,將龍禹放下地來,道:“就這裡吧,你就待在裡面,千萬不要亂跑,這外面我布個陣,可以擋著小型野獸。我先把追兵引走,最多不過天亮,我就回來接你。”

    “行,你快走吧。”龍禹道:“我就在這裡等你,哪兒也不去,你千萬要注意安全。”

    九方夏也知道自己帶著龍禹難以脫身,可是將她一個人丟下來,卻實在是不放心。站在洞口,還有些猶豫。

    龍禹突然踮起腳尖,伸手抱了一下九方夏,低聲道:“別擔心我,你自己小心。我們有那麼多誤會,還來得及解釋清楚,我不會有事的。”

    九方夏僵了一下,伸手有些遲疑的在龍禹肩上搭了搭,深深吸了口氣,道:“好,我去去就回,你也別擔心我。”

    看著龍禹打著火摺子,隱隱綽綽的走進山洞,九方夏在門口略擺弄了幾下,這才拔高身形,特意弄了些動靜出來,向反方向掠去。

    龍禹只是往裡面走了沒有幾步,這邊九方夏剛一走,她便從懷中拿出枝短短的香,湊在火摺子上,點了起來。

    將香上的火吹滅,用手扇了扇,龍禹走到山洞口,外面是那個冒牌九方夏布下的不知什麼陣,這地方也分不出個東南西北的,她也不敢亂走。

    將香插在洞口的岩石上,龍禹蹲下身子吹了吹,想著它的味道能快點散發,然後也沒有別的辦法,又走回山洞裡,找了處還算乾燥隱蔽的地方,熄了火,抱膝坐著等。好在這是冬天,蛇蟲鼠蟻什麼的都冬眠了,山洞裡雖然黑了些陰森了些,卻並沒有什麼令人心慌的動靜。

    萬籟俱靜,龍禹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的聲音,她也並不願意回到九方夏身邊,但是這個地方離公主府太遠,林子也深,一個人想要離開,並不容易。

    而剛才她點燃的那熏香,則是公主府一種特殊的聯絡工具,無色無形,沒有火光也沒有聲音,只有種極淡的,非常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味道。雖然能夠覆蓋的範圍並不是很大,但是好在隱蔽,而且不是訓練有素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跟著這種味道,找到味道散發的源頭。

    龍禹靜靜的坐著等,這境地似乎絕望而淒涼,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而且即使等到了,等來的,也不知是福是禍。

    可是很奇怪,坐在黑暗中,龍禹覺得還挺平靜,只是臉上的傷有些發痛,剛才一通疾奔,就算是冬天也難免出了一身的汗,鹽水醃著傷口,刺刺的感覺,又不敢用手去抓。

    不過只在黑暗中待了一會兒,洞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龍禹抬起頭,便聽見噗噗幾聲似乎是針這樣細細的東西刺在什麼上面,然後一個黑暗的輪廓出現在洞口。

    “龍禹。”九方夏冷冷清清的聲音,在洞口響起。

    龍禹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前是狼,後是虎,雖然知道九方夏也未必會善待自己,可她不得不做一個選擇。如果真的隱匿在這裡,等九方慕回來,那怕是落入一個更糟糕的處境。和九方夏,說的再難聽,也好歹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剛才廟中的事情也可以證明,他多少還會給自己留三分情分。

    九方夏在黑暗中的視力,可比龍禹好多了,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九方慕呢?”

    “他走了,不過還要回來,讓我在這裡等著。”龍禹簡單的道:“長話短說,我們先走,一會兒慢慢告訴你。”

    這乍一看,九方夏和剛才的九方慕沒有什麼兩樣,一樣的身形,一樣的銀色面具,只是說話的語氣冷冷清清的。哪裡可能有半點溫和的語氣。

    黑暗中,看不見九方夏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一把抓了龍禹的胳膊就往外走。

    “等一下等一下……”龍禹急忙扯了扯九方夏:“把面具下了給我看看。”

    “幹什麼?”九方夏有些不耐煩。

    “你們兄弟長得太像,我要確認一下。”龍禹說著,伸手便去拿九方夏面上的面具,九方夏一時沒想到龍禹動作挺快,竟是被一把扯了下來。

    一道猙獰的面具斜在臉頰上,像一幅精美的畫,撕開一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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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世外桃源

    “好了,走吧。”龍禹在九方夏還沒來得及生氣的時候,將面具又送了回去:“你那個四弟不是個好人,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幫手在附近,趕緊走……”

    龍禹自然無比,九方夏本來想發作的那一點火氣,也被壓了下去,他可沒有九方慕客氣,一手夾著龍禹腰身,不往外走,反而往山上掠去。

    龍禹低呼一聲,不由抓緊了九方夏的手臂,低聲道:“你幹什麼,我們去哪裡。”

    九方夏哼了一聲,並不說話,腳下不停,就在這個時候,龍禹聽到不遠處似乎有人在喊,你們幾個往這邊找,一定要把人抓回來。

    龍禹心念急轉,大驚道:“那些黑衣人是你弟弟的手下?”

    “他們曾經是我的手下,但是現在不是了。”九方夏道:“不過他們也不是老四的人,要不然,老四也不會跑的那麼狼狽。”

    龍禹應了聲哦,不再多問,這些人曾經是九方夏的手下,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看來是被別人收買了,但是這個人,並不是剛才那個九方慕,這中間,竟然還有其他人。

    不過也是,九方夏是三皇子,九方慕是他的四弟,也就是老四。那麼在臨洛國中,前面他還有兩個兄弟。那兩個,想來也不會是省油的燈。

    黑衣人的呼喝聲越來越近,雖然九方夏的武功在他們之上,可帶著一個人畢竟打了不少折扣,速度也有所下降。

    快到山頂了,龍禹便隱隱看見身後枝葉搖動,心道這好像是黑衣人追上來了,不待說出小心的話來,九方夏看也不看的,伸手往後甩去,幾抹銀光光電一般的刺出,隨後便傳來幾聲慘叫。

    可也就在這一緩,身後的樹林中,又竄出七八個黑衣人,九方夏的身形晃了一晃,也停了下來。雖然帶著面具,可近距離的,龍禹還是能看出他面色並不太好。

    將龍禹推在身後,面對來人,九方夏緩緩道:“暗影,我是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背叛我。”

    為首的那個黑衣男子,應該便是九方夏口中說的暗影,他緩緩地逼近一步,冷然道:“良禽擇木而棲,三皇子,當年我們兄弟誓死跟隨,那是因為覺得三皇子是個做大事的人。可您太讓我們失望了,竟然委曲求全,成為別人的男寵。在那一刻,我心中的三皇子,便已經死了。”

    九方夏冷笑一聲:“背叛便是背叛,找再多理由,也掩蓋不了這個事實。暗影,難道我做事,還要向你交代不成?”

    或許被九方夏所說的事實刺中心事,暗影臉色一變,伸手招了招:“別和他廢話,上。活捉福甯公主,三皇子生死不論。”

    齊齊的一聲是,七八個黑衣人從暗影背後竄出,手中拿著刀劍各異的兵器,圍了上來。

    九方夏銀色的面具在月色下閃著光,九方夏緩緩的往前走了一小步,然後勾了勾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後退去,伸手抓了根本沒反應過來的龍禹,扔出個煙霧彈,一閃身,便消失在山岩的轉角處。

    估計九方夏以前是從來寧折不彎的,暗影他們沒想到他居然虛晃一槍,就這麼跑了,竟然愣了愣,這才嗖嗖的追了上去。

    九方夏閃過急彎,便直往上去,龍禹被他扯著,按理說應該很難過才對,可是雖然腳不沾地,竟然也不是那麼難過。反而的,隨著風聲呼嘯,竟然有點飛起來的感覺。

    不過九方夏畢竟帶著一個人,雖然暫時拖延了片刻,速度也還上不去,又往上攀了百來米,便又被黑衣人圍住。

    此時已經快到了山頂,龍禹這才發現,雖然沒往上走的太多,可是因為開始便在一處山脈中間,所以現在他們所處的高度已經相當可觀,而九方夏往後又退了幾步,腳下,已經是陡峭筆直的懸崖。懸崖下,是深深地水潭。

    “九方夏。”暗影逼近一步:“上頭有令,讓我們要善待福甯公主,你若是這樣,我們可就為難了。難道,你想讓公主給你陪葬?”

    九方夏一笑:“你猜對了,我就是想讓龍禹給我陪葬。”

    說完,九方夏緊緊環著龍禹腰身,又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已經有半隻腳懸空在懸崖外了,泥土沙石嘩嘩的往下落著。

    龍禹扭頭往下看了看,月色中,什麼也看不見,只是黑森森的一片,感覺無邊無涯。

    “三皇子,你可不要亂來。”暗影很是緊張的樣子。

    “我怎麼亂來了。”九方夏身形挺拔,在夜色中的懸崖邊,更是顯得孑然:“暗影,你說的一點沒錯,我這些年在公主府裡,忍辱負重,吃了不少苦。我恨龍禹,也是情理之中。既然要死,為什麼不拉她墊背?你難道以為,我會把她留給你的主子,讓他得了這個功勞。”

    “這不光是太子的功勞。”暗影厲聲道:“九方夏,難道你不想臨洛國富兵強……”

    “國富兵強?”九方夏沒有笑意的哼了哼:“若是統治者殘暴荒淫,再是國富兵強,還不是百姓受苦。暗影,你告訴你的主子,讓他死了這心,福甯公主,我帶走了。”

    說完,九方夏往後仰去,腳尖在岩石上一蹬,環抱著龍禹,像箭一般往外射去。

    可對面就是懸崖,九方夏再是武功不錯,也飛不起來,就在龍禹的驚叫聲中,兩人在夜色裡直直的墜下,撲通一聲,發出巨大的聲響,落入了湖中。

    暗影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咬了咬牙,也縱身而起,厲喝道:“還不快去找,龍禹活要見人,九方夏死要見屍,要不然,咱們一個也別想活著。”

    此時的九方夏和龍禹,已經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其實從高處落下,兩個人的體重加上下降的速度,本身的衝擊力便是極大的,可是因為她被九方夏護在懷中,所以這個撞擊的感覺並不明顯。只覺得身體一沉,便沉入了水中。

    龍禹很遺憾,她並不害怕蹦極的感覺,可是她不會游泳,雖然不怕水,可是不會游泳的人到了水中,便不可抑制的慌亂起來。

    張開嘴想要喊叫,溫水順著口鼻嗆了進來,正絕望中,一隻手捏住了她的鼻子,嘴巴上,對上另一張溫暖的唇,一道清新的氣息送了進來。

    龍禹睜大了眼,可是水中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但是感官卻分外的清晰起來,九方夏的伸手在手中令人意外的靈活,一頭紮進水塘之後,並不上浮,而是帶著龍禹,在湖底朝某個方向遊去。

    這要是在岸上,龍禹還能問問說說,可是在水中,一片黑暗,沒有空氣,連行動也不能自己控制。又想著以前聽過,說搶救溺水的人,最害怕的就是他們會碰到什麼抓什麼,往往連著水性好的人也會給帶下去,所以格外管住自己的手腳不管亂動,只能由著九方夏的力量,往前遊動。

    水下的一分鐘,就像是一個小時那樣的漫長,龍禹憋著氣,然後意外的發現自己這一口氣竟然比想像中綿長。在是實在憋不住的時候,九方夏又適時的抬起她的下巴,渡過一口氣來……

    其實也不過是幾分鐘分事情,可當龍禹被九方夏帶出水面,看見月朗星稀的時候,竟是生出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九方夏帶著龍禹冒出水面,遊到岸邊,然後一手抓著岸邊的石頭,攀了上去,翻過神來,仰躺在草地上,大口的喘息。

    龍禹也急急的喘息了幾聲,然後望著一臉驚愕,即使是在並不明亮的月色中,也可以明顯的看出,這裡的景色和剛才的山林,截然不同。

    九方夏臉上的面具已經掉了,頭髮濕漉漉的貼在臉上,臉上的疤痕在暗色中,更顯得猙獰。

    看著龍禹驚異的神色,九方夏嗤道:“怎麼,害怕我真的想讓你陪葬?”

    龍禹回過神來:“那倒沒有,看你剛才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尋死的感覺。只是覺得很意外,我們剛才還在山裡,怎麼這邊……會是這樣的環境。”

    這依舊是山谷,從四面的懸崖峭壁就可以看出來,可是這地方的環境,和外面卻明顯不一樣,剛才從湖中上來,那水,是溫熱的,這山谷,也是青草萋萋,不似寒冬臘月,較真的說,竟像是陽春三月一般,岸邊有些野草,還開著不知名的小花

    龍禹站起身來,四處的看著,看著九方夏半點驚訝的神色也沒有,不由的恍然:“你早知道這個地方,所以才故意往水塘裡跳的?”

    “不單單是知道這個地方。”九方夏站起身來,往一側走去:“這是我學醫的地方,我在這個地方,待了六年。”

    “世外桃源啊。”龍禹跟上九方夏的腳步:“你不是臨洛皇子嗎,這地方還是東錦的國境吧,你怎麼會在這裡學醫。而且,這地方也太隱蔽了點。”

    “是不是世外桃源我不知道。”九方夏淡淡道:“隱蔽倒是真的,這是東錦和臨洛交界。我九歲的時候,父皇本來想立我為太子,就在冊封儀式之前,我被綁架,想滅口的殺手把我從這個山崖扔了下來,結果,被我發現了這個地方。”

    沒想到九方夏還有這樣糾結的過往,龍禹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他,見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有心想安慰他兩句,反而覺得沒什麼話好說的。一入侯門深如海,更何況是皇家,生意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都能你死我活,更何況如今爭得的是一整個國家。

    九歲的九方夏,那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即使天資聰穎想來也還不懂得收斂鋒芒,木秀于林,被虎視眈眈的兄長算計,那也是難免的事情,權勢面前,親情薄如紙,古往今來,又能有多少例外。

    九方夏熟門熟路的往前走著,龍禹想著心事跟在後面,正走著,前面九方夏一停,她便一頭撞上他後背。捂著鼻子抬頭:“幹嘛停下來?”

    “跟緊我,別想心事了。”九方夏有點不耐煩的伸手抓了龍禹的手,往左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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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討厭的不是你

    龍禹漸漸地也看出了點名堂,九方夏雖然走的沒有半點猶豫,可是走的卻大有內容,明明是一樣的路,一片林子,都是一個樹種按著差不多的間距生長,九方夏卻並不是向著目標直走過最近的距離,而是七萬八轉,似乎地下有著路標似的。

    出了林子,又是一處泉眼,突突的冒著清泉,泉水的另一邊,竟是幾畝田地,有模有樣的種著蔬菜,茄子豆角茂盛的垂著。菜園子旁邊上,有個籬笆圍著的小院子,裡面是三間小屋,木頭蓋的,一看便是純手工。

    龍禹此生,見多的都是高樓大廈鋼精水泥,哪裡見過這麼純粹田園的風景,夜色下一切都朦朧的似幻似空,美的有些不真實。

    九方夏緩緩地往小院子走去,剛走到門口,大門竟然吱吱呀呀的自己緩緩打開。

    再美麗的環境裡,這樣的事情也還是陰森森的讓人覺得汗毛直豎,龍禹快走幾步,攥著九方夏的袖子,低聲道:“九方,這是怎麼回事?”

    龍禹話剛說完,屋子裡的燈一下子亮了,大門吱的一聲打開,一個清瘦的人形,出現在房間門口。

    順著房間透出來的光,屋子裡的人緩緩的走了出來,這是個明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人,頭髮淩亂,裹了件外袍。

    但即是光線暗淡,即使頭髮淩亂,龍禹還是一眼便認出,這個從屋子裡剛走出來,被他們打擾了睡眠的人,赫然竟是東錦的前祭祀,林雲深。竟然是那個神神叨叨,在對自己說了那一番奇奇怪怪的話之後,就從東錦消失的林雲深。

    “沒想到你來的那麼快。”林雲深不在意的伸手將落在額前的頭髮抹到腦後:“師弟,別來無恙。”

    師弟?龍禹轉身看了看九方夏,又再看了看林雲深,眯了眯眼,原來他們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關係。

    林雲深側著身子讓了點路出來,九方夏走了進去,龍禹也跟在身後。

    “福甯公主也來了?”林雲深道:“公主別來無恙。”

    “還好。”龍禹也笑道:“那晚收了林大人的禮物,卻還別來無恙,叫林大人失望了。”

    那日算來算去,總覺得那場刺殺還是林雲深的嫌疑最大,不管是不是他,龍禹突然想起,試探一下也好。

    林雲深果然一愣,隨即笑道:“公主說笑了。”

    龍禹笑意更深,像林雲深這樣老謀深算的人都愣了一下,想來是一點兒也沒想到,她竟會劈頭蓋臉的來上這麼一句。

    龍禹便也笑了笑:“我是說笑,林大人見笑了。”

    高手過招,眨眼便分高下,林雲深一向以高深莫測的形象出現,這一場,總算是被龍禹唬了一下。

    九方夏轉臉看了看他們,直接拉著龍禹走到右邊的房間,打開門,道:“休息吧。”

    雖然是客氣的休息吧,但是明顯的,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不過龍禹這麼折騰了一晚上,也是又累又困,也沒說什麼,就進了房間。

    別說九方夏和林雲深,哪個她都不是對手,就算是這地方沒人看著,就剛才走來的路看,想找路出去,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離開和進來一樣,都得從水下,那就更糟糕了,至少,她的先學會游泳。

    這房間雖然小,也明顯很久沒有人住了,可是卻乾淨,只是一些細細的灰塵。

    龍禹進了房間,四下轉了轉,又開了門,只見九方夏和林雲深正坐在桌邊,不知道說著什麼,看見她開門,一起看了過來。

    龍禹乾笑一下,伸手向九方夏勾了勾:“來一下。”

    九方夏皺了皺眉,卻還是起了身走過去,有些不耐煩的道:“幹什麼?”

    龍禹看了看自己一身:“能不能借件幹衣服給我換一下,我這樣……沒法睡啊。”

    剛從溫泉上來,一身衣服還是濕漉漉的,這地方比外面明顯的暖和,倒是並不太冷,可是裹著這樣的一身,卻實在是不舒服。就這樣濕漉漉的上床睡覺,那就更難過了,一會兒床單被子都會濕的。

    九方夏上下看了看她,指了指櫃子:“裡面有我的衣服,自己換。”

    說完,九方夏便關了門出去,龍禹按著他指的櫃子打開,果然,裡面有三五件衣衫,都很素淨。

    這個時候就管不了男式女式了,龍禹挑了件看起來小一點瘦一點的,又到門口聽聽,兩人似乎還在說話,一點兒起身的動靜也沒有,就站在門後趕緊把裹在身上的濕衣服脫了下來,擰了擰衣服上的水,當做毛巾把身上擦乾了些,換上乾爽的衣服。

    雖然不是什麼好料子,但是乾爽的衣服貼著身子的感覺實在是好,龍禹索性又在衣櫥裡找了件幹衣服把頭髮也擦乾了,這才上了床。

    這裡三間房,一間客廳,兩間臥室,自己占了一間,他們師兄弟兩個看來感情還不錯,龍禹想著,理所當然的,應該是他們兩人睡一間才是。

    半夜時分,睡意朦朧中,聽到門輕輕響了一聲,在床上滾了滾,眯著眼睛,卻在暗夜陰影中,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衣櫥邊,正在脫衣服。

    龍禹眨了眨眼,從睡夢中清醒一點,將被子裹緊,試探著問了聲:“九方夏。”

    九方夏嗯了聲,繼續脫衣服,濕衣服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九方夏的聲音讓龍禹頓時放鬆下來,是了,他也是一身濕衣服穿著,自然也是要換的。而且自己對他來說,又不是什麼需要避忌的陌生男女,想來在自己面前換衣服,一定自然的很。

    這麼一想,龍禹頓時覺得不對,還沒想完,九方夏已經換好了衣服,關上衣櫥的門,走了過來。

    掀被子上床,動作自然而流利,沒有半點猶豫。

    龍禹抓著被子,往裡面挪了挪:“喂,你怎麼在這裡睡?”

    “這是我房間,我不在這裡睡,在哪裡睡?”九方夏沒有情緒的回了一句,一陣冷風竄進,被子掀了起來。

    “你可以和林雲深一起睡啊。”龍禹抓著被子不願意放:“你不是不願意和我睡一起嗎?”

    九方夏對自己的討厭,那可是根深蒂固,苦大仇深的,理應看見自己恨不得躲多遠的才是,沒有理由還想自己同床共枕吧。

    黑暗裡,龍禹看不清楚,她有些不確定九方夏是不是笑了笑,然後說:“在公主府,我是不願意和你一起睡。但是在這裡,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龍禹不由奇道。

    “我討厭的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的身份,以及你頂著這個身份做的事情。但是,這是我的地方,龍禹,你只能做我讓你做的事情。”九方夏淡淡道:“龍禹,如果你還想告訴我你忘了,那我不介意再告訴你一遍,我是曾答應在你府中,任憑差遣,絕無怨言。我言而有信,就算後悔,也從沒有打算打破誓言。不過從你開口讓我走開始,這個交易就結束了。後面,該是我討債的時候了。”

    九方夏翻過身子,懸空壓在龍禹身上,手撐在龍禹身體兩邊,臉對著臉,暗暗的光線裡,髮絲淩亂中更顯得臉上的那道疤痕猙獰可怖。

    九方夏雖然瘦,卻並不是風一吹就倒的文弱書生,雖然他沒有放任將身體的重量壓在龍禹身上,可是這樣近距離相對,卻還是難免給龍禹帶來巨大的壓迫感。

    就在這僵窒而危險的氣氛中,龍禹突然做了一件九方夏沒有想到的事情,也是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龍禹伸手輕輕地撫上了九方夏的臉頰,那一道猙獰粗糙的疤痕。

    九方夏的五官長得非常精緻,臉上皮膚也細膩白皙,於是那道疤痕在他的臉上,便顯得分外的突出,看的只讓人覺得想伸手把它拿開,不讓它破壞這漲俊俏的臉龐。

    龍禹的手,輕輕覆在九方夏臉側的疤痕上,夜色裡,低低的道:“這傷,現在還痛嗎?”

    “早就不痛了。”九方夏眸子中光芒冷清:“我已經不痛了,龍禹,後面,就該你痛了。”

    龍禹無言以對。

    世事就是這麼無奈,她只是一個替身,龍禹以前犯下的錯,九方夏曾經受過的傷,是不該她來償還的。可是她卻無話可說,說自己不是龍禹,這理由,完全是站不住腳的。說自己失憶,就算失憶,事實也是事實,失憶的人,不能無債一身輕,九方夏如何待她,都不算過分。

    九方夏伸手撥開龍禹臉上的碎發,伸手輕輕觸了觸她臉上的傷,龍禹痛的縮了縮。

    那傷口雖然處理的及時,但是畢竟是新傷,剛才又泡了溫水,現在有些泛著白,碰一碰,火燒火燎的痛。

    “傷口有些感染,別動。”九方夏翻身下了床,在窗前的抽屜裡一陣翻,又回到床上,手裡拿著個小瓶。

    九方夏沒有點燈,不過房間裡的窗子也沒有關嚴實,淡淡的月色透過窗縫灑進房子,朦朧隱約的,能看清輪廓。

    九方夏打開瓶子,一陣異香散了出來,用手指挑了一點,點在龍禹臉頰的傷口上,再慢慢揉開。

    清涼舒爽的感覺,從抹了藥膏的地方散開,本來火辣辣的地方,頓時舒服起來。

    “怎麼樣?”九方夏靠坐在窗外,轉頭看著窩在被子裡的龍禹:“好點了吧。”

    “嗯。”龍禹應了聲:“好多了,不痛了,這是什麼藥,效果真好……”

    “效果是不錯。”九方夏側臉看了看擺在床頭櫃上的小瓶子,勾了勾唇角。

    龍禹在被窩裡動了動,只覺得臉上是不痛了,可是身上有點不是那麼舒服,穿著的九方夏的衣服,仿佛裹在身上一樣,勒的難受。

    “怎麼了?”九方夏居高臨下的看著龍禹:“穿著衣服睡,是不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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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8 23:30:29
第029章 這一場算不算愛

    “嗯……”龍禹都不知道自己應了聲什麼,然後只覺得一雙手伸進了被子,乾燥而溫暖的手,摸索著到了她腰上,伸手拉開衣帶,抽了出來,一系列動作,做的嫺熟而自然。

    感覺到身上的束縛一下子鬆開,龍禹舒服的呼出口氣,睜開眼,卻見九方夏一雙眼睛深邃的看不見底,似乎帶著笑意,又似乎抿著唇沉靜著,碎發散下,垂在臉龐,遮了臉上的傷疤。

    “九方……”龍禹的神色有些迷茫,從被子裡抬起手來,緩緩地撫上九方夏的臉。

    “喜歡我嗎?”九方夏淡淡的笑,俯下身子,和龍禹鼻尖相觸,呼吸相聞。

    “喜歡。”龍禹恍惚的開口,空氣中,飄散著那抹奇異的香味。

    九方夏眯起了眼睛,眼角便不自然的帶著一抹懾人的風情,掀開被子,一陣冷風讓龍禹抖了一下,緊跟著,九方夏也鑽了進去,帶著熱度的身體覆住龍禹有些寒冷的身體,感覺到身下的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扭動了一下身體。

    多年前的記憶又湧上心頭,九方夏這些年在公主府裡清冷的心和一直壓抑著的欲望,慢慢的開始復蘇。

    “想我怎麼對你……”九方夏伸手捏著龍禹的下巴,對視著她有些朦朧帶著水汽的眼睛:“像你對我一樣……好不好……”

    龍禹只是眨了眨眼,腦子裡轉的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都不太能理解九方夏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於是只能睜著眼睛看著他。

    靜默良久,九方夏還是緩緩地放鬆了手上的力氣,卻並沒有放手,而是在龍禹的視線中,將臉湊了過去。

    那唇的甜美而柔軟,和記憶裡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沒有突出薄涼尖銳的話,沒有帶來痛楚和噩夢,九方夏輕緩的,一遍一遍的在龍禹的唇上輾轉,在輾轉中誘惑的低語。

    “張嘴……”九方夏的聲音低低的,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情緒。按在龍禹腰上的手,順著腰線上下摸索,皇家嬌生慣養的女子,自然是一切都保養的極好,又是生命中最好的年華,那細細的腰,細膩的皮膚,帶來極好的觸感。

    龍禹只裹著一件九方夏的袍子,原本裡面自己的衣服,從外袍到內衣,都濕的能擠出水來。九方夏這裡,也不可能有女子的內衣,便直接裹了一件他的衣服,想著明天把自己的衣服曬乾了再穿。

    腰帶早被九方夏抽出來扔在了床下,此時龍禹身上的衣袍虛掩著,在被子裡讓一切若隱若現。

    龍禹順從的張開嘴,任由九方夏闖了進去,舌勾著舌,掃過齒列,帶來酥麻的感覺,這感覺一直傳遞到大腦,再順著向身體發出信號,她只覺得全身都癱軟了下來。

    直到龍禹幾乎喘不過氣,九方夏終於意猶未盡的退了出來,又戀戀不捨的舔吻在她濕漉的嘴角,這才一路向下,在她白皙的頸項上,留下兩個紅色的印子。

    略有些刺痛,龍禹仰起了頭,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吟,這一聲讓九方夏的心裡火燒火燎起來,伸手拉著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下某處,火一般的炙熱硬挺。

    “是不是很久……沒見過我有反應了……”九方夏低聲道:“龍禹,你那樣對我,可我……還是捨不得……就算是恨……我還是捨不得……”

    也不知道為什麼,龍禹覺得這個男人的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傷感和壓抑,不由的伸出手來,摟住了他的脖子,低低的道:“九方夏……九方夏……”

    不知道該說什麼,龍禹只是一遍遍的喊著他的名字,然後感覺到上方的九方夏慢慢的放鬆下身體,臉上的恨意也漸漸地隱去,輕輕的吻落在她臉畔傷口的邊上,溫和道:“還好,雖然意識不清,你也還沒有喊錯我的名字……”

    “嗯……”龍禹毫無意義的應了一聲,心中有團火燒的越來越旺盛,本來該是寒冷的季節,卻覺得身上燥熱的很,薄薄一層衣服裹在身上,感覺卻仿佛勒的不能呼吸。四肢百骸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往外散著熱氣,可身體卻有偏偏軟的沒有一點力氣,抬起胳膊,都有些費勁。

    腦中,一片混沌,只能聞到那香味,很好聞,全身都鬆弛下來,眼前仿佛打開一個五光十色的世界,一個溫柔的男人,在面前,微微笑著。

    九方夏笑了笑,拉扯開她的衣襟,一陣冰涼的空氣湧入被子,龍禹縮了縮,竟突然的有些清醒,勉力伸手抓著他肩膀,沒有什麼力氣。

    “怎麼了?”九方夏抬起頭來,望著龍禹,雖然聲音還是溫柔低緩的,可眸色中一片冷清。

    龍禹的眼神有些不能對焦,眼睛半睜半閉的喃喃:“不對……九方……不對……”

    有什麼不對,她也說不清楚。可是剛才冷空氣一激,卻有些恍然的覺得,眼下這場景,無論如何是不對的。

    “有什麼不對的?”九方夏淡淡一笑,伸長手臂越過床沿,摸上床頭櫃。手指蘸上剛才給龍禹抹的藥膏,又縮回被子裡。

    撩開已經鬆散在龍禹身上的衣袍,俐落的扯出來扔在床下,九方夏眯著眼睛看昏暗光線中,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體,將手探了下去。

    帶著濕意的吻,順著剛才在龍禹頸項上留下的紅痕繼續往下,啃咬著精緻的鎖骨,龍禹昏昏沉沉的,伸手抓著眼前晃動的黑色頭顱,抓住一手順滑的黑髮,肩上傳來的感覺又麻又癢,讓她也不知是該推開,還是抓緊。

    可憐龍禹這身體雖然閱人無數,經驗比九方夏怕是還要嫺熟豐富些。可是如今現在這靈魂,卻是青澀的厲害。對人體構造的理論知識,來自學校的健康教育課,對男歡女愛的理論知識,來自無處不在的小說電視。可關了燈晃了鏡頭再往深處,卻全是一頭霧水。

    而九方夏,卻是在龍禹以往的調教下,將這一切做的遊刃有餘。抹了藥膏的手指順著她小腹往下,清涼的劃過,轉瞬間,卻又變得火熱。

    有些難耐的扭動著身子,九方夏俯首在埋在她胸前,咬住一邊的紅點,聽著龍禹喉嚨中溢出一聲不明所以的聲音,長腿卡進她兩腿之間,蹭著她大腿內側細細的皮膚。

    龍禹在全然陌生的感知中,上下翻騰,自己都甚少碰觸的地方,被帶了力度的摩挲,九方夏纖細冰涼的手指,劃過最敏感的所在,讓她不由的想並起雙腿,將異物趕出,卻又做不到。

    “九方……九方……”龍禹閉著眼睛,淡淡的香味似乎從九方夏手指的動作中彌漫在房裡,還沒回位的最後一絲理智也煙消雲散,有些渴望的念頭在心中湧上來,又不知道想要的是什麼,抓著九方夏結實的手臂,無意識的低吟。

    “乖……”九方夏低頭在龍禹唇上啄了啄,安撫著。手指卻是不停,帶著藥膏沒入深處,那裡早有些濕潤,卻還是溫暖而緊窒,他的動作讓龍禹難耐的扭動身體,黑色長發散在白皙的身子,讓九方夏的眼中,深邃的燃起。

    不是沒有過歡愛,可是龍禹卻從來沒有這樣順從的在自己身下,過去的那些,他的身份,只是個男寵,而龍禹,即使在床第之間強勢而狠戾,而今天,離開了公主府,在自己身下婉轉求歡的女子,卻是從未見過的柔順迷人。

    九方夏的衣服早已經被扯了丟在一邊,調整了下姿勢,將火熱的頂端抵在入口,感覺著龍禹因為渴求而一下下無意識的扭動著身子,磨蹭著被晶瑩液體染濕的頂端。

    九方夏眼中火也炙熱,可他的忍耐,卻早在龍禹的磨練下到了極致,並不急著挺進,反而用手指輕輕觸著她嘴唇,勾畫著美好的唇形。

    “龍禹……”九方夏的聲音低低的暗啞:“我們之間,難道除了你強迫我,便是我強迫你嗎?難道我們之間……真的只能這樣……”

    “嗯……”混亂中的龍禹不知所以,張開口來,舌尖舔在九方夏手指上,輕輕的碰觸,卻留下一片酥麻的感覺。

    九方夏的眼神暗了暗,收回手掐住龍禹的腰,狠狠一個挺身。

    也好在這身體是並不青澀的,早習慣了這種歡愛,何況九方夏手指上挑撥的藥膏,是最好的潤滑催情藥物,龍禹半點也沒有不適,只覺得身體裡空虛的部位,一下子被填滿,一聲無比甜膩的歎息出了口,抬手攬住了九方夏的脖子。

    “抱緊我。”九方夏在龍禹耳邊低低的吐著熱氣,在得到一聲迷糊的回應後,埋在深處的堅硬,竟然又脹大了幾分,更加的火熱起來。龍禹還不知死活的動了動腰,潛意識中,尋找讓自己更舒服的地方。

    “舒服嗎?”九方夏眯著眼低語:“龍禹,就算你對我不仁,我對你……也不願不義……”

    龍禹此時哪裡知道九方夏在說什麼,只是憑著本能的嗯了一聲,然後含糊著道:“動一下……九方……”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動一下,只是直覺的感受到,剛才九方夏讓她很舒服。

    深深地吸了口氣,九方夏便再沒有半點隱忍,掐著盈盈一握的細腰,一下一下的猛力向裡衝撞,每次退出直到輕觸邊緣,又再狠狠的沖進去,直沒根部。順滑而緊窒的通道,一次次被撐開,又再收縮,被緊緊包裹著的欲望,因為摩擦更加火熱。

    九方夏雖然瘦,卻從來也不瘦弱,脫了衣服,緊繃結實的肌肉彰顯著男人的力量和爆發。被子早被掀到了一邊,微寒的房間中,身上卻起了一層薄汗,漸漸地凝聚起來,一滴一滴的,滾燙的落在龍禹身上。

    被空氣中香甜氣息迷茫著的龍禹,根本沒有壓抑的念頭,緊抱著九方夏的肩背,一聲聲的喘息從喉嚨裡溢出,分不清是舒服還是難耐,又或許,是催促。

    炙熱的液體終於隨著九方夏的猛烈衝擊而灑在深處,龍禹也隨著最後一個太過激烈的進駐,低吟一聲,抱緊了九方夏,忍耐不住的顫抖起來。

    從來沒有過的快感鋪天蓋地的襲來,龍禹在痙攣之後,全身癱軟下來,眯著眼,大口的呼吸。

    九方夏粗重的喘息了幾聲,抬起身子退了出來,伸手撥開汗濕了貼在她臉頰的頭髮,俯身細細密密的在她唇上臉上親吻。

    就算不是兩情相悅,就算下一刻還是針鋒相對,也想著這一刻的溫馨能夠長久一些,再長久一些,龍禹順從的閉著眼,還喘息未定,由著他親吻。

    門外,響起幾聲敲門聲,傳來林雲深的聲音:“行了,九方,這夢香甜藥性雖強,可持續時間卻不長,現在你也有傷在身,她也有傷在身,克制些。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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