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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沉默醉]嫌妻不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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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3 13:09:56
030、中招

    蘇岑不及多想,已經被曲九鳳帶到了人群中間,吳思穎笑著走過來道︰“你們兩個在人群後面說什麼悄悄話呢?也不叫我,可別叫我說出什麼好話來。”

    曲九鳳道︰“還說我們說悄悄話,你還不是一見著親姐妹就將我二人給忘了?”

    吳思穎臉一紅,道︰“她們兩個還小,我又要幫著大嫂照顧招呼……怠慢或者是有的,可哪有忘了你們兩個的道理?”

    蘇岑笑道︰“你聽她的,那就只好把她供上了。”

    曲九鳳聞言瞪了蘇岑一眼,道︰“都是你,不然我們怎麼會落在後邊,我說……”

    蘇岑不等她把話說完,先徑自微皺了眉頭。這件事不明不白,她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吳思穎和她倆說話,已經有許多人都看向這了。

    吳思穎心細如發,一見之下不由的看向蘇岑,再看向曲九鳳,道︰“你們兩個來的晚,我給你們留了好東西呢。”

    曲九鳳的話只得含在嘴里,轉了話題問︰“什麼好東西,快拿來我瞧。”

    吳思穎朝著遠處的肖氏歉然的笑了笑,扭過頭來對曲九鳳道︰“別急,我一會兒拿給你瞧,這會我得先去替嫂子張羅了,你們自己玩,相中了什麼東西,只管叫丫頭跟我說一聲,我替你們包好送到府上去。”

    曲九鳳道︰“好了好了,你自去忙你的,我們不用你招呼。”

    吳思穎走了,蘇岑和曲九鳳也便不在單獨悄悄說話,和周圍的人應承著,隨眾人逛園子賞花。

    走的累了,自有丫頭們引領著進了後堂,奉上熱茶。

    蘇岑卻借口還要看看這里的海棠,沒跟眾人一起去,叫玫瑰在一旁悄悄說話︰“你去悄悄的把吳大小姐找來,我跟她說兩句話。”

    玫瑰便點點頭,撇下蘇嶺徑自去了。

    吳思穎來的很快,笑問蘇岑︰“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真的相中了我家園子里什麼寶貝?你且說來聽聽,若我真能為你做主,我一定竭盡全力。”

    蘇岑笑笑,道︰“就是有一件怪事,除了你卻不知道說與誰聽,畢竟你佔著地主之誼,總得給我做主不是是。”

    吳思穎雖是笑談,卻也聽出來蘇岑是真的有事,便道︰“這里說話不便,那邊有個亭閣,我們去那邊說話。”一邊陪著蘇岑走一邊吩咐丫頭︰“嫂子若是有事,你們便去亭閣那尋我。”

    吳思穎和蘇岑在亭閣處坐了,丫頭端上兩杯熱茶並一碟點心,玫瑰等一眾丫頭都退到外邊遠遠的守著,蘇岑這才將腰間的香囊解了遞給吳思穎,道︰“你說奇怪不奇怪,我竟在你家園子里拾到我自家的香囊。”

    吳思穎就是一怔,拿過香囊來看了半晌,道︰“這的確不是我家的。娘、大嫂,我還有幾位妹妹的針線我最熟識,就是繡房里的幾位繡娘我也都看過,她們卻是不大懂這將離花的來由,你看這里分明繡著一個離字。你這話果然奇怪,既是你自家的,怎麼又是你自己拾到的呢?”

    蘇岑只是在一邊看著吳思穎,道︰“就是透著奇怪,所以我才來找你。”

    吳思穎笑道︰“你也真太高看我了,這家里上有母親,下有大嫂,我不過是個幫襯的,如果你有疑慮,我把這香囊交到嫂子那吧。”

    蘇岑卻按壓下了香囊︰“我也不過是同你說說,只因為實在太奇怪了,我也怕自己認錯,不如你且去問問有誰在院子里丟了香囊,只說丫頭拾著了交到了你手里……”

    她不能把這個香囊拿出來,若是鬧大了,還是與她脫不了干系。

    吳思穎略一思忖,道︰“這倒不妨,只是,若真的無人認領……”

    蘇岑卻又掏出來一個香囊,道︰“你只拿這個去說話,若是無人認領,少不得只當是一件無頭案。”

    吳思穎雖不大清楚為何蘇岑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可也知道她是在撇清她的嫌穎,便爽快的道︰“好了,沒問題,就包在我身上了。”

    若是先前的香囊真的有問題,是有心人故意扔在蘇岑腳邊的,那麼一旦看她拾到了香囊,肯定會自動自發的出來承認。就算是沒人認領,也自有蘇岑的丫頭會出面。

    吳思穎先回的後堂,蘇岑又坐了一坐,這才帶著玫瑰和冬忍進去,正見吳思穎拿著香囊笑道︰“……若是沒人領,這好東西可就偏了我了。”

    眾人都低頭看自己的腰間,紛紛道︰“誰知道是哪個這麼粗心,竟將這貼身的物件也丟在園子里,她既丟了,你既揀了,那也是緣份,你就是偏了也沒人說什麼。”

    竟然真的無人認領。

    蘇岑低了頭喝茶,手指卻在自己的腰間摸索了片刻,終是放開。

    曲九鳳隔著人群望過來,卻見蘇岑只低著頭,竟沒注意到。收回視線間,見肖氏也望過來,兩人視線交集,不由的微微一笑再散開,這一瞥便消彌于無形。

    用過午飯,眾人稍事休息,又喝了一回茶,便俱告辭離開。

    肖氏帶著人相送不提,吳思穎也親自將曲九鳳送出門,回身時和肖氏打了個照面。吳思穎道︰“嫂子辛苦了。”

    肖氏笑道︰“說什麼辛苦,我平日跟著母親慣了的,倒是你,若是累了就早生去歇息。”

    吳思穎也真是覺得累了,道︰“嫂子體貼,我也就不客氣了,今天這一天,我累的腰酸腿疼,光客氣話就說了兩大車,我這兩腮現在都酸了。”

    肖氏笑她︰“這就嫌累了?等明日你嫁去夫家,上要服侍公婆,下要照管幼子,一大家子的庶務都落在你一個人肩上,那時你才知道什麼叫累呢。”

    吳思穎一跺腳,道︰“嫂子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去告訴娘,就說嫂子欺負我。”

    肖氏忙陪禮︰“別別,嫂子知道錯了,小姑大人大量,可千萬別因為這點小事就去擾了娘,也別壞了我們姑嫂的情誼,若是候爺回來知道了,我可如何自處呢?”

    吳思穎只是不依,故意板著一張臉就是不肯輕易松口,肖氏便笑道︰“好吧,為了顯示我的誠心,我把我新近得的藍寶石送給你成不成?”

    吳思穎忘了生氣,驚訝的道︰“嫂子也有藍寶石?”

    肖氏道︰“孟大奶奶說的那麼熱鬧,好多人都問,我都推說沒有,這是你,我才肯拿給你看,這是候爺先前得的,一直扔在我的妝奩盒子里。先前都說是塊沒用的石頭,如今倒成了香餑餑了,還說是什麼命運之石、愛情之石……”

    吳思穎不管,拉著肖氏道︰“嫂子若是真的肯給了我,我自然就原諒嫂子。”

    肖氏倒也爽快,道︰“我既是許諾給你了,自然不會反悔,走吧,你跟我去瞧。”

    姑嫂兩個就奔了肖氏的院子。

    肖氏的藍寶石成色不錯,只是沒有蘇岑的那個大,吳思穎拿在手里,觀賞了半天,一直不說話。

    肖氏也不急,坐在一旁喝茶看著她笑。

    吳思穎被笑的不好意思,道︰“嫂子這麼大方,倒顯得妹妹這麼蠻不講理了。”

    肖氏這才放下茶杯道︰“也不為別的,我還有事求你呢。你今兒說在園子里拾到一個香囊,我瞧瞧可是我那丫頭素煙丟的?她總是丟三落四,今天特意跟我告了假,滿園子要找什麼東西,我怕她擾了諸位夫人、小姐們的興,不許她去,跟我這鬧了半天呢。”

    吳思穎一笑,道︰“大嫂也太過小心了,你只需說一聲,我即刻就將這香囊送還。”她伸手一摸,忽然道︰“唉呀,我忘了帶了,剛才跟蘇岑說話,她借過去看了看……”

    說到這她忽然站起來,向肖氏陪罪︰“嫂子,我得趕快回去了,臨來時蘇岑說頭暈,我便讓她在我房里躺躺,這會也該起來了,我得去瞧瞧。”

    肖氏又是驚訝又是感嘆,道︰“你快去吧,別誤了正事,這藍寶石你拿著吧。”放到盒子里,隨手交到了吳思穎的手里。

    出了院門,吳思穎把手里的藍寶石盒子遞給隨身丫頭,一言不發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丫頭見她面色不愉,忙跟上來道︰“大姑娘,您這是怎麼了?可是累了?奴婢去通知叫人給您準備熱水……”

    吳思穎打斷她道︰“沒事,等會大哥回來,你就說我有事找他。”

    丫頭應了,再要說話,吳思穎卻頭都不回。

    進了自己的屋子,看屋子的大丫頭走出來,向她行禮回稟︰“孟大奶奶醒了,頭暈卻更加嚴重,您看?”

    吳思穎進了內室,果然見蘇岑連臉色都變的潮紅起來,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又不是特別的燙,不由的焦急的問道︰“蘇岑,你覺得怎麼樣?”

    蘇岑覺得渾身躁熱,心緒煩亂,可是時辰不早,也該回府了,便勉力相撐,道︰“我沒事,就是渴的厲害。”

    玫瑰遞上熱茶,蘇岑顧及身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喝,卻還是很快就見了底。不喝還好,越喝越覺得像是火上澆油,身上燃起騰騰大火,竟是怎麼都熄不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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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3 13:10:21
031、險境

    蘇岑堅持著要回府。

    吳思穎再三挽留,只得放棄,道︰“我去叫人安排車、馬。”

    蘇岑攔著︰“不必了,孟家馬車一直都在,我自己回去便成。”冬忍去安排,玫瑰在一旁扶著蘇岑,同吳思穎告別。

    不一會冬忍進來回話,馬車停在二門。

    吳思穎便送她直接上了車,這才揮手告別,目送馬車駛上主街,返身回府。丫頭給吳思穎奉上茶,道︰“剛才大奶奶著素煙來問姑娘是不是揀著了她的香囊……”

    吳思穎放下茶碗,笑道︰“倒勞她跑一趟,我還說親自給她送去呢,叫她進來。”

    素煙進來給吳思穎行禮︰“奴婢見過大小姐。”

    吳思穎笑道︰“快起來吧,不必拘禮。”開門見山的道︰“我聽大嫂說是你丟了香囊,你可看仔細了,是這一個嗎?”。

    素煙飛快的抬頭瞥了一眼吳思穎手里的香囊,又很快的低下頭,臉上滿是失望,搖頭道︰“回大小姐,不是這個。”

    “哦?”吳思穎將手收回,問素煙︰“不知道你丟的是什麼樣子的,我可以幫你問問。”

    素煙道︰“香囊普普通通,也不是多精致,只是上面繡著芍藥花……”

    吳思穎就是心一動。

    看來蘇岑的香囊,這素煙是真的見過並且經了手的,只是她不懂這將離的緣故,所以只認做是芍藥。

    這就怪了,明明不是她的東西,她為什麼要冒認?

    不過是個香囊而已,又不是什麼特別的物件,何以肖氏不惜要替一個丫頭出面向自己討要呢?莫不是這香囊另有玄妙?又與她有著不可脫解的關系呢?

    要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香囊留下。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是蘇岑的東西,她不願意這香囊外泄是有道理的。

    吳思穎回神,道︰“我知道了,不過到目前為止也就只撿到了這一個,如果不是你的,我便再問問。”

    素煙千恩萬謝的回去稟了肖氏,肖氏不由的大皺眉頭,似嗔似怪的瞪了她一眼,道︰“蠢材,不過這麼丁點小事你就辦不妥貼,下去自去領罰。”

    素煙不敢吭聲討饒,忍淚低頭下去。

    肖氏坐在那兒沉思良久,好生為難。

    這香囊顯然還留在吳思穎的手里,也不知道那究竟有什麼問題,會不會傷害到她。如果是,吳裕常回來一定不會善罷干休。

    肖氏嘆了口氣,看看天色,問素汀︰“大爺說過什麼時候回來沒有?”

    “不知,大爺臨走前沒交待,不過想必也快了。”素汀安慰著肖氏。

    肖氏便不再作聲,過了半晌才道︰“你說,如何才能將那香囊從大姑娘那取回來呢?”

    素汀左右看了一眼,悄聲道︰“大奶奶也不必著急,依奴婢看,那香囊多半就在孟大奶奶身上。”

    肖氏就是一怔,問︰“你怎麼知道?”

    素汀笑道︰“奴婢只是察顏觀色,依常理想的罷了。在園子里,奴婢看見孟大奶奶和曲家姑娘在一起,兩人拉拉扯扯,就是為了一只香囊。那孟大奶奶卻單獨吩咐了她身邊的丫頭,奴婢親眼看見那丫頭解下了她自己的一只香囊。等到大姑娘和她們聚在一起時,孟大奶奶交出來的便是她隨身丫頭的那個。”

    肖氏朝著素汀道︰“你既知道,為何不早與我說?”害得她自暴嫌疑,這不是把現成的把柄交到了蘇氏手里了麼?

    素汀低頭解釋︰“奴婢一時也猜不準,不敢亂說,只是聽素煙回來說大姑娘手里的那個並不是她經手的,想來這其中有緣故。”

    肖氏一咬牙,道︰“素煙也是個蠢的……罷了,就算她猜到我頭上又能如何?”

    那香囊左右是交到了蘇氏身上……冤有頭,債有主,她怨也不該怨自己,她這還不明白究竟是誰把這香囊交給了吳裕常的呢。

    肖氏又盯了一眼素汀,臉上的笑意越發溫柔,聲音也是繃不住的柔軟,就像人踩在了棉花上︰“白天時人多事多,我倒沒來得及問你,這香囊到底是何出處?”

    素汀頭越發低,低的都垂到了前胸,再也看不見她的臉,聲音也壓的極低,嘀嘀咕咕的,像是在囈語︰“奴婢真的不清楚……”

    肖氏便眯了眼,一直不出聲,等到素汀禁不住似的顫抖起來,她才道︰“不知道就不知道罷,等大爺回來我問問他也就是了,沒什麼事了,退下吧。”

    蘇岑面色通紅,渾身躁熱,所有的血液似乎都被激蕩起來,大有翻天覆地這勢。可是這一陣陣的狂熱又找不到出路,只在身體里奔騰不息。

    某一個部位似乎變的敏感起來,蘇岑情不自禁的夾緊了雙腿。馬車震動,雙腿摩擦,竟然生起了一股奇異的快感,這讓她又羞又氣,只能更緊的夾住,似乎這樣便能控制住那種瘋狂的力量一樣。

    到這會她已經明白了自己是怎麼回事了。

    她雖然未經人事,卻不是那等無知少女,從前關于兩性方面的生理知道了解過很多,這會稍加串連也就把事情都聯系在了一起。

    車外的玫瑰忽然咦了一聲,道︰“咦,這不是回府的路,喂——”話只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接著是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蘇岑掀簾喊著︰“玫瑰、冬忍,你們進來一下。”

    卻見玫瑰和冬忍不見蹤跡,只有兩個陌生的男子伏劍持刀站在車邊,見她掀簾,其中一個便沖過來,手起臂落,直劈在她的後脖梗。

    蘇岑來不及反映,只覺得眼前一花,頸後一疼,身子立時軟頓下去。她緊緊閉著眼,聽著外面男子低聲吩咐︰“快些。”

    車簾落下來,擋住了外面的光。

    她的手腳被綁在一起,隨意的丟擲在車里。待遇實在是不好,這行凶的男子出手迅捷,絲毫浪費的事和精力不肯費,對她沒有一點對女子的憐惜之意,摔的她骨節生疼。

    也正因為這疼,身上的那種莫名的躁動反倒輕了些。

    馬車不住的往前,蘇岑自知呼救無力,也只得閉眼昏睡。那種邪勁隨著馬的疾馳越來越厲害,蘇岑大有昏昏之意。

    不知道行了多久,馬車停下,車簾再次被掀開,這會兒卻換成了女聲︰“醒的還是昏著的?公子爺可吩咐過了……”

    一個男子冰冷的道︰“囉嗦。”

    兩個女子便沒了聲音,拖著蘇岑下了馬車,裝上一頂軟轎,一行人又往不知名的地方快步走去。

    蘇岑被扔在一座華麗的屋子里,可也不過是一瞬,她隨即被蒙上了眼楮,耳邊是女子的輕笑︰“孟大奶奶,別裝暈了,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好,到了這,你想逃是逃不出去的,若是將公子爺服侍好了,說不定還能把你囫圇送回去,不然……”

    威脅之意十分明顯,很難相信這話是從那嬌柔的聲音里傳出來的。

    蘇岑只得道︰“不知你家公子爺是何許人?”

    “這你就不必知道了。”兩個女子七手八腳,很快將蘇岑的衣服扯盡,服侍她穿上薄如紗翼的衣服。

    其中一個女子的手在蘇岑的腰上停留了片刻。

    蘇岑雖不知道身上穿的是什麼,但那種清涼、滑膩、柔順卻感觸得到。又因為眼楮被蒙住,身上所有的感官都比平常更敏感些。

    盡管明知道她們是女子,可她們不經意的觸踫卻讓蘇岑覺得愜意的很,尤其是指間那抹微涼,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貼近,也好替她這由內而外的躁熱能箭微緩解些。

    那嬌柔的聲音便再次想起︰“孟大奶奶別急,待會公子就來替您解這催情藥了。”

    這話說的蘇岑又氣又羞又恨,蜷縮成一團,恨不能就此死了也好過受這種冷嘲熱諷,以及過一會不知名的羞辱。

    房門吱一聲被推開,蘇岑能聽見細微的腳步聲,兩名女子的問禮聲,便知道這來的是個男人,還是她們口中的公子爺。

    他想要做什麼,已經十分清楚。蘇岑百思不得其解。她一沒和人結怨,二沒和人結仇,是誰要用這樣下三濫的方法害她?

    口口聲聲叫她孟大奶奶,竟然還是熟人。罩住了她的眼楮,是她認識的人。

    公然的在街上動了手腳,光天化日之下將她劫到了這,定然有權有勢,有恃無恐。想必就算有人追究,這賊首也是不懼的了。

    蘇岑實在想不出來這人是誰,因為她不能確定三個月之前,這具身體的本尊是不是得罪了誰。

    蘇岑不可控制的發抖。

    早知要受這種羞辱,不如在街豁開臉面大喊救命呢。就算是魚死網破,就此死了,也比現在強。

    且不如她能否有命出去,就算出去了,還能活嗎?失身毀譽,不說孟家休她,就這事本身已經是奇恥大辱,唯有以死血恥,才能保得蘇家臉面。

    她可以假裝說不在乎,不過是被狗咬了一口,什麼都大不過命去,可是,她終究只是個弱女子,一旦真的發生這種情況,女子是絕對的弱勢,她被綁著手腳,連徒勞的反抗都是奢想。

    一時間,蘇岑內心如同油沸,百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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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3 13:10:38
032、劫難

    蘇岑在緊張和恐懼中緊繃著神經,死死咬著嘴唇,血腥味傳的到處都是,她卻沒有一點感覺。

    身子在顫抖,因為緊繃的時間太長,渾身無一處不是酸疼。

    蘇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求死不能,求生不得,屈服不甘,反抗無益,似乎活了兩世都沒有過這樣無助而又無力的境地。

    床側有了動靜,那人似乎一直在審視著她的種種表現。感覺不到他的態度,不知道他到底想什麼時候出手,因為畏懼,這等待就像走在鋼絲繩上,驚險的要命。

    那人的呼吸很輕,蘇岑只能從自己間歇的抽搐中隱隱的感覺得到。她這麼恐懼這麼絕望,那人卻悠然的很。

    優劣之勢太懸殊,不由得蘇岑不恨。

    因為恨意太強,反倒沖淡了恐懼,索性嘴沒被堵上,蘇岑脫口道︰“你,是誰?”

    那人並不說話,只是慢慢的俯下身,離著蘇岑越來越近。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麝香味,將蘇岑的面部包攏,那淡香味就直沖入蘇岑的口鼻之中。

    蘇岑竭力的扭轉下頭,避開他的氣息,道︰“說話,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把我擄到這來?”

    一只大手毫不客氣的揪住了蘇岑的頭髮。痛是第一感覺,可是下一個感覺竟是快樂。這種強有力的直擊,讓蘇岑身體里的血液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似乎都集中了那三千煩惱絲上,不住的奔流騰涌,竟將蘇岑逼到了一個巔峰之上。

    她輕吁一口氣,下意識的躲閃掙扎。

    可是那大手有著無上的力量,她的反抗只是徒勞的加重了她的痛感,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快感。

    蘇岑頹然的一動不動,她現在覺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怎麼宰割都要憑眼前這個男人做主。更可恨可恥的,是她所中的催情藥將她所有的感覺都放大到了極致,並且千方百計的要將每一種感覺都引到那種感覺上面去。

    快樂是個誘人的魔鬼,一方面想要獲得更多的快樂,一方面則是刺激著她獲得更多的快樂。

    那男人並不說話,另一只手騰出來去撕扯蘇岑身上的衣服。

    蘇岑絕望的翻滾,竭力要避開那只行凶的手,徒勞的想讓自己獲得解脫。那手卻靈活之至,如影隨形,任她怎麼反轉騰挪,都沒法逃脫他的觸踫,他的進一步得逞。

    蘇岑絕望的大叫︰“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開我?”

    那男人開口了,輕蔑中帶著不屑︰“放開你?可以啊,等爺盡了興,還要看你肯不肯配合……”他的聲音粗而沙啞,乍一聽倒像是得了傷寒感冒,可是蘇岑卻知道這是假聲,不是真的。

    蘇岑聽著他這無恥的話,憤恨到極點,不由的嘶聲罵道︰“孟君文,你這無恥混帳王八蛋,我恨死你了。”

    如果不是他娶她又輕慢于她,孟夫人也不會火上澆油,不是她在府里沒有一點地位,也不會獨自出門坐客,無形之中著了別人的道。

    也就不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了。

    她並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只是無助絕望之下隨口罵出的一句話。

    反正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樣?

    那男人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手上狠狠用力,扯飛了衣衫,勒的蘇岑肩臂、肋骨生疼。空氣中的涼意帶走了她身上滾燙的躁熱,他的大手撫上她的肌膚,竟然又刺激了她血液里的瘋狂。

    她扭動著身體,緊咬著唇,不肯再吭一聲。只怕一出聲,絕望反倒變成了求乞。臉上的淚肆意橫流,流進嘴里,苦澀冰涼,鹹腥拗口,混同著血腥的鐵銹味,讓蘇岑幾欲作嘔。

    那男人把玩著蘇岑的豐盈,稍稍離開蘇岑的身體,同時也放開了她的頭髮。蘇岑頹然的往後伸展,只覺得渾身肌肉都酸掉了。

    才放松一瞬,那人又俯上來,赤裸的肌膚相觸,竟是無比的愜意。

    蘇岑都要瘋了。

    被陌生的男人強暴,她羞愧欲死,可是身體里催情藥卻牽引著她想要投入到這男子的懷抱中去。

    蘇岑死死的咬住唇,只怕自己一哭出聲,所有的防線都崩潰了,便再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那男人失去了耐性,大手落下,撥開蘇岑的雙腿。

    蘇岑修長的雙腿緊繃著,像是拉緊了的弦,錚錚的發出嗡嗡聲,可是繃的越緊,越沒有持久的力氣,抵擋不住他的韌性和他的暴虐。

    他抵在她的柔軟之上,眼看著就要貫穿而進。

    蘇岑猛的往上一竄,竟被她逃脫了去。

    下一刻就被男人箍住腰身,用力的拖回來,他的堅硬撞到了蘇岑的大腿內側,蘇岑被撞的心魂欲碎。

    腳腕上的繩子勒的蘇岑紅腫淤青,有血痕滲了出來,又因為她的掙扎,那繩子更緊的勒入到皮肉中去,疼入骨髓,蘇岑痛苦的失聲尖叫。

    這尖叫卻似乎取悅了這男子,他低低的哼了一聲,似笑非笑,竟然一伸手將蘇岑腳腕上的繩子解了,將蘇岑的兩腿分扯開,綁到了床腳。

    門戶大開,蘇岑羞恥難言。

    那男人躋身于蘇岑的兩腿之間,手像一條滑溜無比的蛇,順著她的腿蜿蜒直上。

    蘇岑用力的撞擊著自己的頭,若不能死,就是暈過去也好,她不要眼睜睜的感覺著被糟蹋的全過程。

    門外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輕斥聲︰“住手。”

    這聲音驚的兩個人都呆怔住,下一刻蘇岑能感覺到身上的男人滑下床,是穿衣服的鼷挲聲。

    神經松懈,蘇岑竟然暈了過去。

    門外站著的是吳裕常,面沉似水,一等這人出來,甩手就是一個耳光︰“你混蛋。孟君文,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孟君文一躲沒躲開,伸手捂臉,紅潮漸起,眼中就帶了憤怒,道︰“這是我自己的家事,不需要你來多事。”

    吳裕常恨的直咬牙,再揚手,卻被孟君文伸手架住了︰“我看你比我年長,又是候府世子,我當你是大哥,對你一向敬重,可別以為你就真的可以對我的生活指手劃腳,任意妄為。”

    吳裕常冷笑︰“有你這樣的兄弟,我覺得恥辱,不需要你當我是大哥,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出來說話。”

    孟君文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吳裕常出了院子,到了外邊。

    吳裕常年長溫厚,從來沒和他說過這樣的重話。孟君文雖然梗著脖子,心里不服,對吳裕常十分不滿,可他發了脾氣,孟君文也有些發怵。

    到了外邊,吳裕常似乎冷靜了不少,道︰“你說的沒錯,這是你的家事,可能文是怎麼回事?”

    能文是吳裕常身邊的貼身長隨,他身邊的事,不管大小,都由他打理,一向對吳裕常忠心不二。

    孟君文臉色一僵,低頭不說話。

    吳裕常一甩手,道︰“我容不得這背主之人,也不敢高攀你這樣的兄弟,從此之後,你我一刀兩斷。”

    孟君文抬頭︰“裕常,別——我,我不過是想……休妻,我受夠了這樣的婚姻,受夠了這樣的女人,不過是想給她一個教訓。”

    吳裕常盯著孟君文良久,臉色反復了幾次,才道︰“要休妻,有很多種方式,可你卻用這種最下三濫的方法欺凌一個弱女子……你是痛快了,可你有沒有想過,她並不知道你是誰,從這出去,她還怎麼活?”

    “我——”孟君文無法解釋。他就是恨蘇岑,恨的要死,只有這麼折磨了她,他心里才痛快,至于她的死活,他才不管。可他一個大男人,用這種方法,說出去也的確有點見不得人。

    孟君文道︰“我也是一時沖動,沒想那麼多。”

    吳裕常見孟君文說了軟話,也就不再計較那麼多了,道︰“我們兄弟幾個酒也喝夠了,曲也聽膩了,這就散了回去,你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遮掩吧。還有能文,我已經把他綁了,抽了三十鞭子,現下綁在院外的大樹上。”

    孟君文心神一凜,再要說什麼,只張了張嘴,恭身道︰“多謝世子爺不計較之恩。”

    吳裕常嘆了口氣,一拂袖子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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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3 13:11:01
033、破臉

    蘇岑是被顛簸醒的。睜開眼楮,一片漆黑,隱隱的有一線光,那是外面照進來的星月之光。她看了看,這是在車里。

    勉強支撐著坐起身,蘇岑覺得有點冷。身上是穿著衣服的,卻是她臨來時出門做客的那一身。蘇岑苦笑了笑,揪了揪自己的衣領,手指觸摸到那顆微涼的藍寶石,眼淚毫無預警的流下來。手背上濕膩一片,她反手就在衣服上拭淨了。

    不適的感覺已經消失,只是手腕、腳腕處還是火辣辣的疼。

    蘇岑用手捂住臉,身子顫抖個不住。一切過去,這惡夢卻難平復,那種恐懼和疼痛成了喂養在她心頭的毒蛇,時不時吐著血紅的舌信子,向她示威。

    她終于明白了自己是如何的軟弱和脆弱,如此的不堪一擊。她的命運隨時都會被一雙邪惡的手翻來覆去,染成黑色,而她竟只能束手待斃。

    馬車回到孟府,玫瑰和冬忍上前扶她下車,黑影里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蘇岑不及看清他的臉,先聞見了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

    玫瑰扶住蘇岑,低聲道︰“是大爺送咱們回來的。”

    心口被重重的一擊,許多蒙昧不明的事突然通透,蘇岑冷笑失聲,幾乎不能控制,只能歪在玫瑰的身上,渾身上下都因為這笑而顫抖個不住。

    孟君文皺眉上前︰“你累了,回去歇著吧。”這女人要發瘋麼?無緣無故的笑什麼?

    蘇岑仍是笑,笑的不能自抑。

    她的命運任由他反復,說黑就是黑,說白就是白,偏生她毫無還手之力。真的麼?未必。他有他的手段,她便也有她的對應,總之從此撕破臉,她連名義夫妻都不屑于和他演了。

    蘇岑止住笑,單薄縴細的身子仍是在顫抖,朝著孟君文惡狠狠的,一字一句的道︰“孟君文,你這混帳無恥王八蛋,真讓我噁心。”

    “你說什麼?蘇岑,別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麼樣?”孟君文憋了一肚子的火都被蘇岑這一罵激了起來。

    蘇岑笑道︰“你想怎麼樣?還用你剛才的那種下三濫的手段?你饑不擇食到這種程度,變態到要扮演強暴犯才算過癮麼?還是說你魅力盡失,只好強上不愛你的女人?”

    玫瑰死命的扯住蘇岑,急的要哭出來︰“大奶奶,別亂說話,您喝醉了,奴婢扶您回去歇息。”

    孟君文大步過來,伸手就扯蘇岑︰“你這賤女人,再敢胡言亂語,我休了你。”

    舊恨新仇,讓蘇岑理智盡失,甩開玫瑰,也甩開了孟君文的手臂,她迅捷的一轉身,猛的伸腳,直踢向孟君文。

    孟君文喝了酒,又因為月色不明,再加上蘇岑在他身下無助柔弱,讓他失了心防,這一腳正踢中大腿內側,險險的就踢中了命根子。

    他後退兩步,勉強站住身子,恨命的道︰“潑婦潑婦。”

    玫瑰嚇的魂飛魄散,不顧蘇岑的抗拒,和冬忍一左一右架住她,慌亂的對孟君文哀求︰“大爺別跟大奶奶計較,她是喝醉了酒,所以任性胡說,奴婢這就把大奶奶扶回去。”

    轉頭又哀求蘇岑︰“大奶奶,奴婢求您了,這里是什麼地兒?您怎麼能當眾鬧騰?快跟奴婢回去吧。”

    蘇岑稍稍泄恨,知道體力不及孟君文,再糾纏下去,吃虧的終是自己,將這仇恨咽下去,道︰“潑婦也是你孟家的潑婦,是你孟君文逼的。”

    玫瑰和冬忍不敢再讓她說下去,架著她迅速離開是非之地。

    這梁子是結下了,這仇怨是不可解的了。蘇岑回到碧葉居,伸手一摸,那香囊早就不在了。想也知道是孟君文換下的,想要銷贓毀證。

    都是那香囊惹的禍,里面加了催情香,讓她不知不覺間著了道。

    蘇岑越想越恨,真想揪出罪魁禍首來打殺一頓才能解恨。可是這會證據不在,就算是嚴刑逼供,又有誰會招認?

    除了玉蘭那幾個吃里爬外的丫頭外,不會有別人干這種事。

    蘇岑一夜不得好眠,惡夢連連,冷汗涔涔,等到天亮之際,人便昏昏沉沉的了。玫瑰來叫她起床,見她臉色潮紅,連嘴唇都青紫了,伸手一探才發覺她竟燒了起來。

    玫瑰叫了冬忍進來服侍蘇岑喝水,用熱帕子替她降溫,她則親自去回孟夫人。

    孟夫人聽說了昨晚的事。

    兒子竟然親自接了媳婦回來,還以為他夫妻二人言歸于好了呢,誰想在門口就吵起來。小廝們遠遠的躲著,只聽得只言片語,卻也不得其解。

    她原本想著問問蘇岑究竟為何晚歸呢,卻不想她竟病了。叫人去請大夫,孟夫人又回稟了老夫人,自己則帶著丫頭過碧葉居來看望蘇岑。

    蘇岑燒的厲害,喃喃不斷的囈語,細聽又聽不分明。

    大夫診過脈,又看了看蘇岑的眼楮,轉身開了方子,對孟夫人道︰“大奶奶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風寒,又有點驚嚇,我已經開了安神的方子,靜養兩日就可以痊愈。”

    孟夫人道謝,命人拿了診金將大夫送出府,這才回了自己的盛鼎居。少不得要拷問孟君文到底怎麼回事。

    孟君文懶懶的道︰“不過是出門時遇到了,我又脫不開身,索性帶她去了別院,等我們喝完酒就一起回府……”

    就這麼簡單?孟夫人不信,再問,孟君文便不耐煩起來︰“您到底想聽什麼,說出來我好原樣重復一遍。”

    孟夫人氣個半死,道︰“我願意管你們的事,不是大夫說她受了驚嚇,我何至于討人嫌非要問個究竟?”

    孟君文道︰“別院里山高水長,從林密布,她被什麼不潔的沖撞了也未可知,我哪里知道的那麼清楚,您若想知道就去問她好了。”

    只說有事,甩手出了盛鼎居。

    孟夫人恨道︰“燒的都糊涂了,我問誰去?一個一個,怎麼都不叫人省心呢。”

    罵歸罵,恨歸恨,卻也無法。

    蘇岑這一病卻病了有半月之久。燒退了,人卻總是懨懨的,也沒胃口,半步不出碧葉居。

    天氣一天天暖起來,又是新的一個月。這天是初一,玫瑰進來回話︰“大奶奶,剛才奴婢去夫人那領了這個月的月例,都在這呢。”

    一一細說分明,呈給蘇岑看。

    除了月例,還有暮春初夏的衣服,不只她的,還有孟君文和春柳、夏蓮的。

    蘇岑死盯著孟君文的衣服,半晌都不吭聲。

    玫瑰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便收起衣服,道︰“奶奶若沒什麼意見,奴婢這就去分派下去……”

    蘇岑卻一伸手,道︰“且慢,你去把玉蘭叫過來。”

    玫瑰不解蘇岑的用意,只得放下手里的東西,轉身叫了玉蘭進來。

    玉蘭行禮,蘇岑道︰“這是大爺的新衣,你去送去青雲閣吧,順道去趟柳絲院,就說我請春柳姑娘過來說說話。”

    玉蘭上次賣主有功,僥幸躲過孟君文的窩心腳,心里便更加蠢蠢欲動起來。難得大爺對她另眼相看,如今又師出有名,借著送衣服的當,正好去大爺面前露露臉。

    因此玉蘭高高興興的應了,轉身要走。蘇岑又道︰“你怎麼拿?難道要雙手捧著過去?”

    玉蘭赧然一笑︰“還請大奶奶示下。”

    蘇岑想了想,道︰“我記得有個白底紫花的包袱,玫瑰,你去拿了給玉蘭包上。”

    玉蘭從碧葉居出來,雙手拎著包袱直奔青雲閣。一路上遇見丫頭,互相打著招呼,不無驕傲的道︰“我是代大奶奶給大爺送初夏的衣服呢。”

    不到一刻的功夫,都知道大爺孟君文的衣服做好了。

    今日孟君文正巧在,清明接了玉蘭的包袱,雙手呈給孟君文︰“大爺,您的夏服到了。”

    孟君文瞥一眼,漫不經心的道︰“收起來吧。”

    有小丫頭上前接過包袱,轉身到了衣櫃面前,準備分門別類的放好,誰知一打開包袱,當即就尖叫起來。

    孟君文被嚇了一跳,幾步走過來道︰“鬼哭狼嚎什麼?難道這里有鬼?”

    一看之下,他也怔住了。

    包袱里哪有什麼夏裝,只有一片五顏六色的齏粉,還帶了微微刺鼻的硫黃味。

    孟君文大怒,對著外面喊︰“送衣服的人呢,給我帶進來。”玉蘭不明所以,慌忙進來行禮,對上孟君文如銅鈴般的眼神,嚇的兩腿發軟,道︰“大爺饒命,奴婢是奉大奶奶之命來送衣服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孟君文眼神厭惡的掠過包袱里的齏粉,縱然不懼,還是覺得心寒。他能想像得出蘇岑那種凶惡的樣子,她是恨他入骨,恨不能他也和這夏裝一樣化為齏粉啊。

    可查來查去,都與蘇岑沒有干系。來時是完好無損的,出碧葉居時也是完好無損的,有許多人可以做證。唯一最有嫌疑的是玉蘭。

    玉蘭哭天搶地,只是求饒告罪,說她一無所知。

    孟君文只得罷手。再追究下去,頂多治蘇岑一個御下不嚴,可這玉蘭又是孟夫人賞給蘇岑的,他若動了,不是打自己娘的臉嗎?

    他憤恨不已,卻只能不了了之。夫妻間已經勢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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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3 13:11:21
034、激化

     孟君文自念著男子漢大丈夫,不跟女人一般見識,可心中這口惡氣著實是難忍。更讓他不能忍的是春柳和夏蓮跑來跟他哭訴,這個月的月銀竟然無緣無故的被扣了。

    始作俑者自然是蘇岑。

    孟君文被這二人嚶嚶哭泣攪的頭昏腦漲,只得連嚇唬再連安慰︰“不過就那麼點銀子,扣也就扣了,從我這里出也就罷了。”

    他的月銀蘇岑倒是沒扣,但是連面都懶的和他見,只叫玫瑰打發個小丫頭送到了青雲閣。

    現在不是孟君文躲著蘇岑,而是蘇岑躲著他了。

    晨昏定省,能錯過就錯過。她在老夫人和孟夫人的院外都安插了眼線,但凡聽報孟君文不在她才來。

    偶然一次遇上了,蘇岑照舊給孟君文行禮,可是眼底的不屑和厭惡以及輕視,不像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只禽獸不如的畜牲。連語氣也不再有從前偽裝的客氣,冰冷生硬,言簡意賅,連一個字都不想多和他說。

    在蘇岑眼里,孟君文就是不折不扣的強暴犯。

    孟君文氣惱不已,偏生又找不出她的錯著來,想發作都難。誰知她竟然撞到槍口上了,敢苛扣姨娘的月例?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老虎不發威,她當他是病貓啊?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就算不用那種方式,他想對付她也是手到擒來。

    孟君文叫人拿了銀子打發了春柳和夏蓮,自去找孟夫人算算這筆帳。

    孟夫人笑臉相迎,難得兒子來一趟,準備了時下新鮮的果子,又沏了明前的親茶葉,這才道︰“怎麼你臉色不太好?”

    孟君文道︰“娘,聽說你把這個月的月例都給了那女人?”

    孟夫人嗔怪的白他一眼︰“有話好了好說,什麼那女人,那是你媳婦。我不交給她,難不成還讓你一個大男人來操這份閑心不成?”

    蘇岑縱有千般不好,可她是名正言順的孟家大奶奶。

    孟君文羞惱道︰“可她克扣了我的銀子,娘你就放心讓她管麼?”

    孟夫人一怔,問︰“真有此事?這我可倒要問問,她克扣了多少?克扣了誰的?”

    孟君文被問的期期艾艾,一橫心實話實說︰“是春柳和夏蓮那兩個丫頭的月銀,從前不是按照姨娘的定制,每個月五兩的麼?怎麼這個月只剩了一兩?”

    這哪里是姨娘的定制,分明只是一等的丫頭。這蘇岑就是打他的臉啊,簡直可恨可惱。

    孟夫人不免氣恨的望了兒子一眼,道︰“你叫娘怎麼說?娘從前說過你多次,你都不聽。這兩個丫頭,你急著非要把她們抬舉成姨娘,這倒也罷了,不過是府里的丫頭,儀式省了也就省了,可是你既娶了媳婦,就該讓她們倆去敬茶。你任性偏不予理睬,蘇氏自然有理由不承認這兩個姨娘。她不承認,這兩個可不就是丫頭?說到哪,你也不佔個理字……”

    孟君文被堵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半晌才氣鼓鼓的道︰“那還能怎麼樣?我是天,她就得事事服從我的意思,難道我說的話她就該不聽不從嗎?”。

    孟夫人耐心的解釋︰“你說的固然沒錯,可是後院瑣事,再沒有大男人事無具細插手的道理,你要是非得抬舉她們兩個成姨娘,蘇氏自然不敢違逆,可是名不正言不順……傳出去只是笑話,還有,你注定要把她們兩個的賣身契交給蘇氏……”

    照樣是授人于柄。

    孟君文見母親都不向著自己說話,知道自己行事有虧,被蘇岑抓住了把柄,是沒法從她這討還回去的了。

    好在銀子不多,他不必花費公中定例,自己也養得起。別說兩個,就是二十個,他養起來也是不在話下。

    強忍下這口氣,心里暗恨。這個臭女人,專會從這些瑣碎方面拿他的錯著。她以為他就會服軟屈服不成?真是痴心妄想。

    不管什麼身份,總之有他寵著春柳和夏蓮,就把她蘇岑晾在碧葉居守活寡,她又能耐他如何?只能啞巴吃暗虧,再張狂也張狂不到哪去。

    說到底還是她吃虧。

    蘇岑這會破天荒的在老夫人處。

    老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打定主意不想給蘇岑好臉的,可是蘇岑全不在意,行了禮便立在下首,絮絮的跟老夫人說起孟君文的事來。

    孟君文是老夫人的心頭肉,別人是踫不得動不得的,可如今硬生生的被孫子媳婦霸佔了,她竟比孟夫人這個當娘的還要不平衡。

    她對蘇岑一百個看不順眼,可聽她提到孟君文,還是不禁豎起了耳朵。

    蘇岑半是抱怨半是委屈︰“大爺年少貪歡,按理說若不誤正事,倒也情有可原,可是孫媳婦覺得,春柳和夏蓮兩人畢竟是丫頭出身,未免過于卑微了些,眼皮子又淺,更談不上遠見卓識,不能勸諫大爺,反倒會扯了大爺的後腿……”

    這話,老夫人愛聽。在她眼里,什麼姨娘、通房,那都只是個玩意,喜歡了寵幸一時也就罷了,不喜歡時就攆出去了事。

    這兩個丫頭她也見過,妖妖嬈嬈的,一副狐媚子樣,甚是不討喜。果然如同這蘇氏說的,眼高于頂,又淺薄短見,稍一得寵,就以為麻雀變鳳凰,那小家子氣著實礙眼。

    可架不住孫子在她膝前百般哀求,只說喜歡,她沒法才由著他鬧去。

    若是這兩個狐媚子只顧著以色邀寵,淘壞了孫子的身子,又壞了孫子的大事,那是絕對不能留的。

    老夫人便斜一眼蘇岑,毫不客氣的指責道︰“還不是你不爭氣?白白的讓那起子狐媚子鳩佔鵲巢。但凡你爭氣些,也不至于落得個現在獨守空房的境地。”

    蘇岑氣的要死。她家孫子渾蛋,怎麼能怪到她頭上?她受這無妄之災,還不知道去哪說理去呢。

    只得委屈的含了淚道︰“孫媳愚鈍,在家只知做針線,從來不知道該如何討男人歡心,大爺不喜,孫媳也只得認命。”

    老夫人哼一聲︰“認命?說的倒容易。你且說說現下該如何?”

    她只關心自己的孫子,至于蘇岑的認命與否,跟她毫不相干。

    蘇岑拭了假戲真做的淚,一時徬徨茫然。她想著自己親爹的那句訓導︰不爭一時之輸贏,且看以後……

    以後,以後還很長很長,她現在已經不管輸贏,不要輸贏,因為不論什麼結果,她都不過如此,逃不脫這種困頓的局面。

    究竟怎樣才算是贏呢?

    如果她的爹爹知道了他看好的佳婿竟然想要用毀她名譽的手段迫她自請下堂,他會如何做?

    蘇岑不敢去想這個假設,因為她不確定哪個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拋棄了國之大業,一家之族。

    盡管他看上去是個很護著女兒的慈父。

    那又如何呢?在這個扭曲的世界里,權勢大過一切,利益大過一切。

    蘇岑不敢輕易相信誰,更不敢高估了人性。

    如果她得不到支持,那就只能眾叛親離,這才是她最大的錯著,是她最悲慘的輸。

    老夫人得不到蘇岑的回應,不由的輕蔑的撇了撇嘴,道︰“你呀,年輕,任性,沖動,做事不經頭腦,小打小鬧的折騰還可以,真的遇到事,就撥不開麻了……要不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呢……”

    蘇岑溫婉的一笑,道︰“所以孫媳來請祖母的示下。祖母走過的橋比孫媳走過的路都多,您經歷的事也不知凡幾,但凡從中指點一二,就足夠孫媳過一輩子的了。”

    好話誰都愛聽,況且蘇岑又拍的正是地方,老夫人只覺得渾身通泰,不由的臉上就多了分笑絲,嘴上卻還是硬梆梆的︰“我才不多嘴,更不管你們的事,沒的叫人說我老了老了還討人嫌。”

    典型的得便宜賣乖。

    蘇岑便悠然婉轉的長嘆。這嘆息就像一波三折的弦,欲斷還連,欲連卻眼瞅著要繃斷,直撓得老夫人心癢難耐,良久不見蘇岑繼續往下說,只得引她的話︰“辦法呢,不是沒有,把那兩個狐媚子打發了就是。”

    蘇岑大驚︰“那可怎麼使得?別說是兩個人了,就是大爺最愛的白玉蘭,因為得不到,大爺不惜著人砍了毀了去,若是鬧出事來,豈不是不可收拾?”

    老夫人心下一凜。自己的孫子她最知道,這樣的事他是做得出來的。

    蘇岑趁勢道︰“依孫媳看,不如給大爺正正經經納一房姨娘,尋個清白的普通人家的閨女,既無仗勢,又無依靠,在這府里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等大爺情意稍稍轉移,那會再處置春柳和夏蓮,大爺也就不會再說什麼了。”

    老夫人嗤笑一聲︰“我倒不知,你還是如此賢良大度之人。”

    嘲弄之意十分明顯。

    蘇岑笑道︰“孫媳是什麼人,祖母早晚會知曉。我是最良善不過的人,不過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我是個人?”只要不惹她,什麼都好說。

    老夫人哼了兩聲,道︰“就按你說的辦。”

    蘇岑應承下來,卻又面露為難之色︰“這人倒是好找,可若是尋個好的,少不得要多花費些銀子。”

    “這不必你操心,銀子不從公中出,免得搗騰口舌,我自拿我的體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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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3 13:11:43
035、明路

    蘇岑著手安排見蘇悅和朱意明的事。

    往外著人傳信,是行不通的了,她和孟君文結怨,又明著克扣了春柳、夏蓮二人的月銀,堅決否認她二人的身份,是和孟君文正式撕破了臉的。

    原本孟君文就處處為難,現在更得處處下絆子。

    她也不求著他,不能讓他二人進府,她自己出府。

    和曲九鳳相約的日子是錯過了,因著她生病,吳思穎和曲九鳳雖沒親自過來,卻送了禮,她如今好了,也該還禮了,因此叫玫瑰去送了貼子,相約去君歸樓一敘。

    老夫人雖然還是沒什麼好臉色,冷言冷語的,但現在總算和蘇岑達成了某種默契。因此聽說蘇岑要出門,並不為難。

    孟夫人要攔,才說了一句︰“上回出府就鬧了那麼大動靜,身子還沒養好,又急著出去做什麼?又不是什麼必須要做的事……”

    老夫人立刻臉色一變,道︰“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想法,她身子才好,出去散散心也罷,想當年我何曾這麼管你來?”

    孟夫人心內氣恨,卻不好和老夫人直言頂撞,只是瞥了一眼蘇岑,十分不悅,陪笑對老夫人道︰“媳婦也是擔心蘇氏的身子……”

    蘇岑自然樂得看老夫人替自己撐腰,但也深知老夫人並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她,不過是暫時利用她而已。

    因此蘇岑並不想和孟夫人生出齷齪,便陪著孟夫人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一路走一路解釋分明︰“我的陪嫁有兩個鋪子,自從我接手後一直都沒打理過,又病了這些時,再不過問過問就太失禮了,我想著請兩位兄長過府多有不便,他們見不慣世面,我怕他們拘謹,所以就約了他們在外邊相見……”

    這倒是正事,孟夫人嗯了一聲,氣才稍平,又悻悻的道︰“有事大可直接和我說,像這樣,倒顯得我為難你了一樣……”

    蘇岑抿了下唇,道︰“媳婦知道了。”

    孟夫人揚起下頜︰“我知道你和君文夫妻不睦,可你不能因此就自暴自棄,總要寬容忍讓才成,日久天成,總能有份感情。畢竟他是你的相公……自來女子都是如此,你也不能破例……夫妻不睦,終成笑話,丟臉的不只是你,還有蘇家、孟家……”

    孟夫人言之諄諄,看蘇岑雖然垂頭聆聽,卻毫無誠意,自知說也無益,難免心中煩惱。

    兒孫自有兒孫福,算她白費了一番心思。

    看著她在跟前也礙眼,又不能學著老夫人,越是不順眼越要攬在眼前搓磨。孟夫人索性放蘇岑走︰“既有事,就快些去,也好早些回來,別像上次那樣……你們年輕倒是禁得起,可老夫人和我是老了,再禁不起折騰,只盼著這個家平平安安的,別再出什麼事。”

    蘇岑自知傷口是自己的,別人有意無意總會撒些鹽,借此看自己的反應,從中揣測出事情的一二分內幕來。

    病中折磨、自殘的也夠了,再提起當日之事,也只剩下了滔天的恨,面上卻是無動于衷,終于練就了刀槍不入的功夫,溫婉應聲是,辭別了孟夫人,自帶人回院子準備出府。

    君歸樓里,曲一鳴親自接待了蘇岑。

    不由得他不好奇,實在是短短數日,發生在蘇岑身上的事實在太多,本著生意人的八卦之特性,他便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蘇岑並不多禮,挑了二樓靠窗臨風的位置,點了菜,旁若無人的坐下等。

    她並不認得曲一鳴,就算是認得,他是孟君文的狐朋狗友,蘇岑對他也沒什麼好的感官,更沒什麼搭訕的興致。

    不過他這雙眼楮真是討厭,雖然並不猥瑣,可是眼神雪亮,像是要從她這探聽到什麼驚天秘密一般。

    蘇岑便揚眉盯住了曲一鳴。

    曲一鳴終得美人回顧,志得意滿,上前自我介紹︰“鄙人姓曲,名一鳴,得見孟大奶奶風姿,三生有幸,這桌席面,就當是見面禮,由我請了。”

    蘇岑才知道他就是這君樓的老板,曲九鳳的大哥。有著曲九鳳的情份在里面,她便欠身福了一福︰“曲老板,這多不好意思,你這酒菜名至實歸,當得起天下第一,每日里賓客如雲,不知有多少人如我這般慕名初來,若曲老板都這麼慷慨大方,這君歸樓將何以為繼?”

    曲一鳴呵呵大笑︰“孟大奶奶謬贊,曲某愧不敢當,雖是一介布衣商人,卻並不是營營謀利之徒,況且在下不才與孟大爺有過幾面之緣,還是請得起的。”

    提到孟君文,蘇岑很嘲諷的笑了笑,也不再堅辭,道︰“那就謝謝曲老板了。若是曲老板看得起蘇岑,就叫一聲‘蘇姑娘’,若是看不起,就直呼一聲‘蘇岑’便罷了。”

    總之她不願意冠著孟姓。

    曲一鳴臉色一僵,隨即緩頰道︰“呵,這個,孟大爺年輕氣盛,難免有不週到之處,還請蘇姑娘多海涵,夫妻沒有隔夜的仇……”

    他是站在哪個角度來勸的?如果站在孟君文那面,對不起,她蘇岑不領情。

    蘇岑莞爾,朝著曲一鳴點點頭,道︰“今日蘇岑約了令妹曲姑娘,不知可否行個方便請她出來一敘?”

    這便是變相的逐客了。

    曲一鳴摸摸鼻子,道︰“舍妹早就準備好了,我這就叫她出來待客。”

    曲九鳳提著酒站在樓口,見曲一鳴過來,便迎上來嘲弄的道︰“哥,你什麼時候學會了跟女客這麼殷勤?”

    曲一鳴斥道︰“胡說八道,我哪里殷勤,要不是因為他是孟家大爺的夫人,我堂堂君歸樓的老板至于這麼降尊紆貴的來服侍她嗎?”。

    曲九鳳撲嗤一笑,道︰“可惜啊,人家不領情,白白踫了一鼻子灰。”

    曲一鳴瞪了一瞪,化成一縷無奈的笑︰“沒辦法,咱們是布衣老百姓,銀子再多,也敵不過權勢。但凡來這君歸樓的,非富即貴,咱誰也若不起,像這樣不過是言語上冷淡的還好些……”

    曲九鳳便一撇嘴︰“所以你賣妹求榮,把我送到高門大戶里行走,就為了替你拉攏生意?”

    曲一鳴揮手︰“得得得,伶牙利齒,滿嘴胡說,還不去陪你的貴客。”

    曲九鳳拎著酒壺過來,與蘇岑見禮,坐下說話︰“聽說你病了許久,一直沒得空看你,我瞧瞧,可是痊愈了?”

    打量了蘇岑半晌,道︰“果然是瘦多了,臉色也蒼白了不少……”壓低聲音道︰“究竟那日怎麼回事?”

    蘇岑避開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輕笑道︰“都是那香囊惹的禍,我出了吳府就暈倒了。”

    “哦,我還只當那香囊是個普通物件,這麼看來竟像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了。”曲九鳳轉著眼楮想了想,又問︰“你沒事吧?怎麼後來又病了?”

    “沒事,現在不是已經全好了?”

    蘇岑這才驚詫的發現曲九鳳著的是一襲男裝,將烏黑的頭發打散束在頭上,還戴了一頂小帽,不禁笑道︰“你怎生這般打扮?”

    曲九鳳洋洋一笑道︰“若我如你這般脂粉釵環的在這君歸樓里晃蕩,不出兩天就惹出事來,大哥說這樣最好,免得被那些無是生非的人當成了賣唱歌女,惹出禍事來。”說時笑眯眯的看著蘇岑︰“你不說是頭一個來君歸樓的女客也差不多了,看看,多招搖,不如下次你也換了男裝?”

    蘇岑點頭︰“嗯,我正有此意。”

    曲九鳳拍手道︰“換了男裝更方便,下次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

    蘇岑看上去涉世不深,又不常出府,對這京城中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聽曲九鳳這樣說,不由的激起了興致,問︰“什麼地方這麼好玩,要換了男裝才可以去?”

    曲九鳳掩嘴一笑,道︰“你自己猜咯,當然是只能男人去的地方。”

    蘇岑微微一笑,反倒失了興致︰“沒興趣,去那里能做什麼?是看著男人欺負女人呢,還是自己也跟著欺負女人?”

    曲九鳳眨巴眨巴眼,道︰“你也太古板了,咱們去也不過是喝喝酒,聽聽曲子罷了,談何欺負?你要是實在不願意,那我們去茶樓?金店?還是脂粉店?不然我帶你去京城最有名的交易坊,那里匯聚了天下所有最上乘的物品,包你看的眼花繚亂……”

    曲九鳳說的天花亂墜,蘇岑只是笑而不答。曲九鳳不禁泄氣,道︰“你難得出來一趟,到底想去哪?我好領你去,也免得辜負了這大好時光。”

    蘇岑笑道︰“今天不行,改天吧,我約了一位堂兄一位表兄,想必過會他們也該到了。”

    曲九鳳臉上閃過一絲失望,蘇岑便安慰她︰“我又不是以後就不能出府了,機會多的是,等下次你帶我去你說的那個好玩的地方。”

    曲九鳳不禁訝然︰“你怎麼又轉過勁來了?”

    蘇岑笑笑,眨眨眼俏皮的道︰“我想明白了,憑什麼男人們可以花天酒地,紙醉金迷,我們女人便不可以呢?”

    她一直在思量著要如何去物色一個可心的人,替孟君文納妾。若他是個正常點的人倒也罷了,可他不是,少不得要多費一番心思,給他尋一個極品來。

    正愁無處尋覓呢,曲九鳳倒是替她指了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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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另眼

    蘇悅先到,問過了伙計,直接到了二樓靠窗的位置。

    見只有一個女客,便知道她就是堂妹,現在的孟大奶奶蘇岑了。

    脂粉不施,卻自有一種清雅淡然的氣質,就像一株盛開的海棠,無處不流泄著年輕少女的柔媚。

    蘇悅一時看愣了神,站在原地時間略久了些,就被來往不息的伙計和客人們沖撞了下,立時回神,不由的彎唇苦笑。這是他的堂妹呢。

    蘇岑這會聽伙計報說蘇悅到了,便起身含笑望過來。蘇悅慌忙上前行禮︰“大小姐,我來遲了——”

    蘇岑慌忙行了一禮,道︰“堂哥何必如此客氣,論年紀你比我長,還當叫你一聲哥哥,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生份。”

    蘇悅最是誠實君子,聽蘇岑這話,便憨厚一笑,道︰“在下一向多承叔父提攜,感激不盡,雖說比大小姐年長,這聲堂哥卻是當不起的。”

    他也不過是蘇家的下人而已,只因為蘇老爺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他自己又爭氣,所以才沒有屈身為奴才。

    蘇家不計較,他自己卻不能沒有眼色。

    蘇岑也不計較,請他坐了,道︰“我早就想請堂兄和表兄一起來坐坐,只是一直沒時間,府上說話不便,只好勞動堂兄到這君歸樓,表兄想必也快到了。”

    蘇悅點頭道︰“我知道,大小姐自從出嫁,夫人把這兩個最賺錢的鋪子給了大小姐,是該好好整理整理,做到心中有數才好。這次來就拿了店里的帳本,是這幾年的收支情況……”

    蘇岑看著蘇悅拿出一撂帳本遞過來,卻並不立刻接過來就看,而是放在桌上,道︰“我拿回去仔細閱了再著人還給堂兄……其實我倒不是信不過堂兄,只是想大致了解一下鋪子里的情況……”

    蘇悅笑起來︰“大小姐不必多心,我本來就是伙計,自當該為鋪子的盈收負責,大小姐是這鋪子的老板,理當關心能獲得多少利潤,這些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蘇岑莞爾。這蘇悅雖然看起來忠厚誠懇,倒也不是那種拘泥古板的人。他若誠惶誠恐,說起話來就沒意思了。

    他不多想最好,兩人以後交流起來會更順暢些。

    蘇岑叫玫瑰把帳簿收了,又叫人送了一壺茶,和蘇悅一邊說話一邊等表少爺朱意明。

    蘇悅道︰“咱們的珠寶店里,一直經營的就是金銀首飾,只是近來好多人打聽紅寶石、藍寶石……我孤陋寡聞,一時也弄不清來龍去脈,不知大小姐可聽說了?”

    蘇岑笑道︰“叫它們寶石,你或許不清楚,但若說這寶石就是剛玉呢?”

    蘇悅恍然點點頭,道︰“我這倒知道,剛玉在波斯等國甚為熱衷,在我大景朝卻並不值什麼錢,遠遠不及金銀美玉和翡翠。”

    蘇岑並不解釋,只道︰“既然有人問,自然有人想買……管它值不值錢,只是不知道堂兄可有貨源嗎?”。

    蘇悅見蘇岑很感興趣,想來下一步就要做這筆生意,便認真想了想道︰“我去年曾經去過西邊的陲鎮,認識過一個波斯的商人,他手里倒是有許多這些剛玉,曾經問我可有興趣,他說可以從石礦拿出最好最上剩的剛玉來,不過都是沒經過加工的……後來我們分開,他四處浪蕩,前些日子倒在京城踫見了,我問他現在做些什麼營生,他說開始交換兩地的絲綢、茶葉來換取外境的香料。如果大小姐有興趣,我再和他問問,順便替咱們帶些寶石來,就算他不做了,也必然還有許多人脈……”

    蘇岑點點頭,又道︰“堂兄可知道有會在首飾上嵌金或嵌銀的手藝工嗎?”。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伙計道︰“唉,朱爺,您這邊請,孟大奶奶在這邊呢。”

    蘇岑聞聲回頭,就見樓梯口上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上好的綾羅,嶄新的牛皮靴子,人未曾到,先聞見了濃郁的香氣。

    蘇岑就是一皺眉,等他近了,更可看見他臉白如敷粉,眉眼間盡是滴溜溜的窺探之意,油光粉面,怎麼看怎麼像是混跡于青樓的男人。

    蘇悅已經起身,恭敬的和他打聲招呼︰“表少爺,您來了?這就是大小姐。”

    蘇岑並不想以貌取人,可這朱意明實在不討喜,但現下綢緞莊在他手里,她有求于他,便也起身行了半禮。

    朱意明搖著折扇走過來,傲慢的昵了一眼蘇岑,臉上絲毫沒有恭敬之色,只是拱了拱手,道︰“表妹,你怎麼選在這麼個地方,人又多又吵,連說話都聽不清,怎麼也選個雅間,叫上幾個歌伎唱幾首曲子,咱們邊喝酒邊談。”

    蘇岑不以為意的道︰“倒是蘇岑怠慢了表兄,只是這里雖亂,卻是說話合適的地方。我雖然已經出嫁,不比得閨中少女,便也要顧及男女大防,雖說是至親骨肉,但早已男女有別。若是表兄還是不能盡興,等談完了事,由蘇岑做東,且請表兄好好的聽人唱上幾首小曲也就是了。”

    朱意明這才翻眼看了看蘇岑,悻悻的道︰“那只好勉強湊乎一會吧。”漫不經心的斜一眼蘇悅,一筆帶過︰“蘇悅,你珠寶店里生意冷清的很麼?有這麼閑的時間跑這坐著喝茶?”

    卻壓根沒有等他回話的意思,轉臉就看向了別處。

    蘇悅倒不以為意,反是歉然的看向蘇岑,道︰“朱兄這人,一向真來直去慣了,大小姐莫往心里去。”

    蘇岑搖搖頭。她是主,蘇悅本是客,倒要他反過來周全她,可見他倒真是個至誠君子。這個朱意明蘇岑打眼就不喜歡。不光是長相,還有做人的態度。

    他為人就如此傲慢,說話不知分寸,看人沒有眼色,在生意上也未必就能做到盡職盡責。

    只是這會怕是換不得他。

    人已到齊,蘇岑便叫玫瑰去催伙計上菜。

    不一會酒菜到齊,蘇岑率先舉杯,朝著朱意明和蘇悅道︰“今日是和兩位兄長見個面,以後多相往來。鋪子里的事多又雜,辛苦二位兄長,蘇岑敬二位一杯。”

    蘇悅還要謙遜,朱意明卻搶了話,道︰“既是要敬,那就一個一個的敬,方能顯出表妹的誠意來。再者,要喝也不能喝單只,怎麼也得好事成雙吧。”

    蘇悅便攔︰“朱兄若是想喝,自在蘇某相陪,大小姐是一介女流,原本就不擅飲酒,喝這麼多,她怎麼受得住?”

    朱意明一拱,幾乎要將蘇悅手里的杯子撞翻,眼楮瞪了一瞪,道︰“倒是你和表妹近還是我和表妹近?喝不喝,表妹都沒說話,哪里由著你在這亂吠?”

    蘇悅鬧了個紅臉,訕訕的退縮開。

    蘇岑接話,卻是看向蘇悅的︰“堂兄,你別再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了,聽的怪生分的,我都叫了你堂兄了,以後店里的生意少不得多勞你費心,我有不明白的地方還請你多指教呢,就別再見外了,這杯酒,我敬你。我的確不擅飲酒,因此也只能喝這一杯了……先干為敬。”

    一掩袖,蘇岑飲淨了杯中酒。

    蘇悅笑笑,道︰“既是妹妹這麼說,我蘇悅就越矩一回,不敢當指教二字,以後盡心盡力照管店就是。”說完也一飲而盡。

    朱意明臉色就是一變,幾乎就要掀桌子,拍案而起。這蘇悅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蘇家的一條狗,蘇岑有眼不識泰山,放著他這個正經表兄不認,倒認別家阿貓阿狗當親戚,還說的這麼客氣,她真是個蠢人。

    蘇岑卻很快的就又舉起了酒杯,這會是朝著朱意明的︰“不知姑母最近身體如何?我很久都沒見過姑母了。”

    朱意明只得耐著性子道︰“我娘身體很好,也常念叨著表妹你呢,什麼時候到朱家做客,我叫娘多給表妹做些順口的菜。”

    “這是自然,姑母的手藝,蘇岑一直是十分推崇的。”

    不過幾句家常,就沖淡了剛才的劍拔弩張,朱意明很受用,自覺他和蘇岑的關系終究比蘇悅近了一層。

    同時也想到,蘇岑先敬蘇悅,其實是對他的不信任,正因為不是一家人,所以才更要禮節周全。而和他,畢竟有著親戚血脈在其中,就算是稍有怠慢,她總會在別處補足了他。

    朱意明一旦想通,反倒對蘇岑另眼相看起來。

    都說這個大表妹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他也不過是小時候看過幾眼,低垂著頭,也不愛說話,見人就惶惶然的,像個受了驚的小兔子。不想長大之後竟出落的如此標致,連說話也利索了許多。就更惶論做人處事了,也老練了許多。

    女大十八變,竟然真這麼神奇?

    蘇岑敬過一輪,就再不肯喝酒了,只以茶代酒,推說素不擅飲,況且這會喝酒,回家難免要被婆婆責備。蘇悅在一旁相幫,朱意明也就只得自己喝。

    蘇岑說明此番來意,又有蘇悅先交的帳本,朱意明也少不得做秀,掏出幾本帳簿來,往桌一推道︰“這是去年的帳目,都在這了,盈支我都交給了舅父舅母……”竟是推的干淨。

    蘇岑只是笑笑,語氣柔的,半開玩笑的道︰“今年的利潤可就要交給我了,表哥,你可別記混了。若是比去年的少,我可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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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念頭

    蘇岑和朱意明、蘇悅二人談完了鋪子里的事,便推說天色不早,要回府了。朱意明和蘇悅自是不攔,一同起身和她辭別。

    蘇岑又停下步子道︰“我雖是一介女流,卻也說話算數,表哥和堂兄只管去喝酒聽曲,帳記到我頭上就是。”

    朱意明訕笑道︰“表妹真是說笑,我哪有那個閑心去聽曲,不說鋪子里離了人不行,若是被爹娘聽說,少不得就是一頓打罵……剛才是表哥不對,表妹還是別拿這事笑話表哥了吧。”

    蘇岑笑笑,道︰“那好,等改天蘇岑親自去請二位兄長。”

    蘇悅和朱意明還要送,蘇岑道︰“不必再送了,你們也未必能盡興,就此別了,你們也別糟蹋了這里的好酒好菜。”

    蘇悅道︰“還是由我將你送到樓下,這里人多又雜,終是不便,你下次……”殷殷叮囑,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朱意明看不慣他這樣的曲意小情,便道︰“也好,你去送,我在這獨酌等你。”

    蘇岑也就不再推辭,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不曾想不遠處隔著幾桌,坐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正瞪了眼,憤恨的看著蘇悅在前,維護著蘇岑往樓梯口走。

    兩人越走越近,眼看著擦身而過,他二人便要走遠去了樓下了。

    孟君文騰一下就站起了身。

    吳裕常伸手一拉他,道︰“你做什麼?”

    梁諾卻不懷好意的笑起來︰“我說世子爺,你攔他做什麼?人家自去護送自家老婆,關你什麼事?”

    吳裕常不松手,也不接梁諾的話,只瞪著孟君文。

    孟君文不知道吳裕常怎麼總替蘇岑說話,卻也知道這會和他硬頂起來沒什麼意思,便放松了面部神經,道︰“我不做什麼啊,梁諾說的是,我送她回府。你放心,再不和,我也不會把家丑宣揚的世人皆知,我還要臉呢。我總不能讓旁姓男子跟她總在一處吧……”

    吳裕常雖不甚信他,但也不能不承認他說的有理,便松了手,語重心長的道︰“君文,你已經成家,就不再是孩子了,別做那種任性的事。”

    見孟君文不以為然的樣子,終究覺得自己再說也是無力,他不是孟君文的長輩,只不過仗著自己稍為年長幾歲而已。

    想到這,吳裕常便在心里嘆一聲,道︰“有話好好說,如你所說,家丑不可外揚,這是君歸樓,不知有多少雙眼楮盯著,但凡有點出格的舉動,你明日便休想在京城走動露面了。”

    孟君文道︰“我知道了。各位失陪,我先走一步。”匆匆起身,撇下梁諾和吳裕常,幾步追上了蘇岑。他也不出聲,就只無聲無息的跟在她後面。

    玫瑰和冬忍看見是他,剛要行禮說話,就被他眼一瞪,手一擺,給攆到了後面。玫瑰和冬忍面面相覷,想著要提醒一聲蘇岑,卻又不得便,只在身後干咳了數聲。

    怎奈被孟君文在中間夾著,隔了老遠,她再咳蘇岑也聽不見。

    樓梯是木質,每踩上就咚咚作響。若是上樓還好些,蘇岑自己扶著扶手,也不覺得害怕,可是下樓,就覺得險峻不已。

    往昔這會都是玫瑰伸手扶她一把,因此她便想也不想的往後伸出手。

    孟君文正邊下樓邊運氣,想著要怎麼才能揪著蘇岑的小辮子,好好的收拾她一頓呢。

    身為女子,不知檢點,拋頭露面,還和外姓男子靠的這麼近,她到底有沒有廉恥兩個字?

    瞧瞧,那蘇悅是什麼身份,什麼來頭,不過隨便說兩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她就面帶微笑,頻頻點頭……

    沒聽過人說話是怎麼著?

    就這麼見不得別人關心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別看這蘇悅生的忠厚老實,心里不定揣著什麼心思呢。無商不奸啊。

    她竟一點防範之心都沒有。

    忽然她停下來,向後伸出來一只素白的柔荑。

    孟君文心神一震,怔了剎那,才意識到她把他當成了丫頭。他憑什麼要攙扶她?就該借這力道把她推下去,讓她丟盡了臉,吃盡了苦頭,也好泄他這心頭之恨。

    他堂堂大男人,倒受制于一個女人,沒的在府里受氣,想要溫香軟玉,得到些安慰,春柳和夏蓮卻被她壓的連個丫頭都不如了,不但沒了往日的言笑溫語,竟只會哭哭啼啼,真是可惡。

    孟君文心思翻轉,遲疑不決,不過瞬間,他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大手將蘇岑的手握住了。

    蘇岑的手細而輕,軟而膩,隱隱的有香氣傳來,清淡泌人,不似春柳和夏蓮所用的脂粉香,竟似蘭非蘭,似蓮非蓮,一時分辯不出來究竟是什麼香。

    蘇岑步子小,又走的小心翼翼,雖然伸手讓他握著,卻並不敢把所有的力道都交到他手中。孟君文不禁又是驚奇又是莫測,他看過小心的人,還沒看這像蘇岑這麼過于小心的人,她竟然連她身邊最相信的丫頭也不能全身心的相信麼?

    也因此他放棄了推蘇岑一把的念頭。

    玫瑰和冬忍在他身後,縱然他能用身體擋住她二人的視線,可若是幅度太大,蘇岑從樓梯上滾落下去,他便是當仁不讓的凶手。

    死了事情就鬧的太大,就是傷了,傳出去也夠丟人。這麼愚蠢而又顯而易見的錯誤,還是不犯的好。

    再者,這蘇岑的重心全在她自己身上,他若只是松手想要借此讓她摔個小小的跟頭,受點小小的教訓,也是不容易實現的。怪只怪她這女人太精刮,竟沒有他下手的機會。

    就這樣他扶著蘇岑一步一步,走下了樓梯。

    雙腳著地,蘇岑一顆忐忑的心也就落了地,將手抽出來,頭都沒回,一字都沒有說,徑自跟上了蘇悅的腳步。

    孟君文有剎那的悵然。

    這種被人利用過後就拋棄的滋味,還真是不舒服,尤其是被蘇岑這女人過河拆橋就更不好受。他不是那種吃飽了撐的沒事做找虐的人,也不是犯賤的男人,誰不搭理他他就越要搭理誰,可是這種悵然不受他的控制,就這麼怦一下撞到他的心頭。

    他的心和別人一樣是軟的是肉做的,這怦一下猝不及防,撞的他心頭酸澀,微妙的一縮,竟是掩飾不來的,也不是他不承認就能忽視的了的。

    他緊追幾步,正見蘇岑和蘇悅辭別。怎麼看怎麼覺得蘇悅眼神不善,蘇岑大有依依不舍之態,便上前一扳蘇岑的肩,將她身子一拽一扯,人就踉蹌了幾步到了他的身後。

    他並不看蘇悅,只對隨後遠遠跟來的清明道︰“備車。”

    清明應聲是,小跑幾步就到了不遠處的馬車旁,一招手,趕車的小廝便把車趕了來。玫瑰和冬忍也早上前扶住了差點摔倒的蘇岑,慌忙替她放下面幕,只等著車一到就趕緊上車。

    蘇悅見是孟君文,不免多打量幾眼,這才鄭重行禮︰“大爺在上,受蘇悅一拜。”

    孟君文手還緊拽著蘇岑,漫不經心,居高臨下的打量一眼蘇悅,道︰“蘇悅?你是……”

    蘇悅忙自我介紹︰“小人在大小姐的珠寶鋪子里擔著掌櫃一職……”

    “不認識。”孟君文的表情十分欠捧,說出來的話更是刻薄討厭。

    蘇悅身居人下日久,慣常受人輕視,冷眼,也聽夠了許多高官世家子弟的輕蔑之語,雖然覺得這樣的話刺耳,但他一向卑微慣了,早就不會反駁。

    倒是蘇岑,胳膊一掙,秀眉就立了起來︰“你自是不認識,他只是我家的窮親戚,高攀不上孟家……”

    她們蘇家也不屑于和孟家有什麼牽扯。

    孟君文臉色一沉,手下用力,將蘇岑的胳膊握的死緊,道︰“你說的沒錯,不管是誰家的窮親戚,我不認得就是不認得,沒必要撒謊,假裝客客氣氣的虛與委蛇。高攀不高攀的,那便不是我的事了,我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他就是看不慣蘇岑和蘇悅這副虛偽作嘔的嘴臉。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至于叫的這麼熱絡嗎?再勾搭下去,就該給他戴綠帽子了。他再不喜歡這個女人,也不能容忍這女人做出這種傷風敗德的事。

    為了防患于未然,為了他自己的名聲,為了孟家的名聲,他也不能讓再讓這女人輕易出門。最好是鎖起來,關在碧葉居,也別再出來增加這種風險。

    蘇岑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辯顏辯色,從他那陰森和輕蔑的眼神里也知道他現下揣測的不是什麼好事,當即也就沒什麼好臉色,道︰“你愛堵不堵,那是你的事,現在別堵著別人家的門口……”

    孟君文呵一聲,道︰“這話怕是該我對你說的吧,你的心再野,也該時刻記著自己的身份,別做出有悖常理的事來。”

    蘇岑怒目而視,只覺得跟他說話真是輕賤自己。索性一扭頭,對玫瑰道︰“我們走。”

    玫瑰和冬忍便上前來扶她,孟君文見她怕了,也就松開了她的手臂,像是監押犯人一樣,趾高氣揚的騎馬跟在車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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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3 14:36:07
038、煩躁

     蘇悅待在原地躊躕了良久,低頭只看著自己腳尖,耳邊一遍遍回響孟君文的那幾句話,還有蘇岑柔軟的語音,生動的笑容,溫暖的稱呼。

    她一口一個堂兄,是從心底沒把他當成蘇家的下人和奴才看。

    和蘇老爺還不同。蘇老爺總是帶著居高臨下的威嚴,不怒自威,對于同僚,都帶著謹慎的審視,對于晚輩,除了訓誡,還是教導,很少有這樣親切和尊重。

    這就是女性特有的溫柔吧,她總是替你想的特別周到妥貼,談話間的語氣、表情,都讓你感覺到特別舒心,不會因為哪句話說的不合時宜而心里會產生別的想法。

    而且,她還會當著朱意明的面,周全了他的尊嚴。

    窮人的自尊和臉面不值錢,不知道有多少人,稍微只比他高出一頭,甚至和他不相上下,都會踩踏他多次。

    被權貴們輕蔑、不屑更是常事。他早就學會了打落牙齒和血吞,面上卻依然是毫無瑕疵的笑。

    正因為不值錢,正因為被輕賤的厲害,所以他才更珍視這難得一見的尊重。

    這位孟大爺為人孤傲,不只不把他看在眼里,只怕連蘇老爺都不曾放在心上,否則他何以會對蘇岑那樣的殘忍和猖狂。

    他哪里是對待自己的妻子?竟像是連個丫頭都不如。呼來喝去,頤指氣使,說話間一點臉面都不給,言辭之間多是污蔑和血口。

    他替蘇岑不值。

    可是替蘇岑不值又怎麼樣?他根本幫不上蘇岑什麼,也不過是望著她們的背影,在這里暗自思量罷了。他不但沒有站出來為蘇岑說話的勇氣,甚至也沒有站出來的資格,更沒有站在蘇岑背後支持她的能力。

    人不能好高騖遠,他現在只有做好自己的本份,當下便是替蘇岑找到那個波斯商人,還有找一些能夠做嵌金手藝的匠人。

    蘇悅喟然長嘆一聲,再沒有回君歸樓的興致了,也無意再和朱意明打招呼,只叫住個伙計,替他給朱意明傳了個口訊,便徑自離開了。

    孟府大門口,清明一早就把門口的閑雜人等清了個干淨。他自己也早就站到一邊,垂首低頭,眼都不敢抬。

    蘇岑下車,孟君文下馬,二人幾乎是同時並肩踏進大門。

    不約而同的用同一種表情,同一種不屑,同一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另一方的厭惡和痛恨,卻又幾乎是同一致的步子,半步不差。

    兩人走了幾步,又同時停住,高傲而輕視的看著對方,都有話要說。

    玫瑰和冬忍干著急,只怕兩個人又在門口就吵起來。雖然清明已經將門口的人都清走了,可是夫人和老夫人的耳目無處不在,少不得又是大奶奶受掛落。

    再者,這要吵也關起門來吵,何必把夫妻不睦宣揚的盡人皆知?

    她們卻都想錯了,蘇岑並不想吵,她後退一步,頭微微一揚道︰“你先。”對于這種不知道尊重為何物的物種來說,何必跟他計較?教化這種事,她才懶的費力不討好。

    孟君文是本著她要吵,他便罵,她要動手,他則動腿的想法,全神戒備的要來迎戰的,卻不想蘇岑以退為進,以守為攻。

    到嘴的話又咽回去,本著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則,道︰“你先。”

    蘇岑再揚頭︰“還是你先。”

    孟君文也不示弱,推回去︰“還是你先。”

    蘇岑看他就來氣。這會兒裝什麼儒雅紳士,他就是那混帳烏龜王八蛋,死了扒層皮,過十八層地獄下油鍋過火山重新投胎,也是那一身臭皮骨,再也改不了的。

    那還和他謙讓什麼。

    蘇岑頭一揚,率先往前就走。

    孟君文氣個倒仰。他就發現,只要跟蘇岑對上,他似乎佔不到一點便宜,似乎沒有一次是不吃虧的。

    他就是賤,好端端的跟她謙讓個什麼勁?就該把她丟到大街上……不行,在大街上她只會丟他孟君文的人……就得丟到這孟家大門口,讓她看著自己的背影難以啟及只得痛哭流涕懊悔莫及……

    意淫半天,還是他望著蘇岑的背影難以啟及。

    他一甩袖子,抬腳往前走。他步子大,與蘇岑漸漸的就拉近了距離。玫瑰湊近蘇岑低聲說了句什麼,就聽蘇岑鼻子里出了一聲冷氣,道︰“走路麼,就走自己的路,別跟在別人身後,踩著別人的腳印,沒什麼創意,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的。”

    孟君文不得不停下腳,低頭看看了自己腳下這條路。他有走她走過的路嗎?往內院走,只有這一條路好不好?難不成為了以示他二人就該分道揚鑣,所以他還得立馬現修一條路?

    豈有此理,什麼叫踩著別人的腳印沒創意,那是什麼東西?怎麼就沒出息了?這條路上來來往往,走過的人也不知道有幾千幾百了,她難道就不是在走著別人走過的路?

    孟君文大有暴跳如雷之勢,全然不想顧及什麼風度,什麼男人的氣勢,只想把蘇岑揪回來痛打她一頓。他的容讓,只成了她變本加厲的資本了。

    女人真是慣不得的東西。

    清明從後面跟上來,假意笑嘻嘻的提醒︰“大爺,您不是跟世子爺和候爺約好了要喝完酒去君悅樓的麼?既然大奶奶回府了,您要不要過去打個卯?”

    孟君文的火焰嗤一聲就消了,揮揮手,道︰“跑這一路,出了一身汗,膩的慌,等我換了衣服再過去。這錦國小王爺真是個怪人,喜歡在這種地方談事……皇上竟然也如此縱容……”

    清明豎著兩只耳朵,一字不落的聽進去,卻裝做一聲也沒聽到。大爺一向是那等跳脫的性子,除了怕老爺,就沒見他服過誰。

    倒不是服自己老爹,只是因為家法大過天,他但凡不服管教,便挨一頓扎扎實實的板子。雖然有老夫人護著,但護一次兩次,不能次次都護,這麼多年,孟君文早就學乖了。

    也因此孟君文口無遮攔,想到什麼便說什麼,背地里更是對皇上都頗有微詞。

    清明見慣不怪,只當沒聽見。

    谷雨早就一溜小跑回了青雲閣,等孟君文才踏進院門,丫頭們早就備好了熱水。

    君悅樓是京城最有個性和特點的青樓,這里的姑娘們是最出挑的,身段窈窕,樣貌出色,歌喉動聽,更兼性格不一,濃烈者有之,清高者有之,出塵者有之,擅長投男人所好者亦有之。

    因此這里每日都集聚了三教九流。只要有錢,都可以成為座上賓。

    至于在這里做什麼,就沒人管了。

    這會吳裕常、梁諾和孟君文正陪著一個年輕男子喝酒,四名嬌俏美艷的女子各自拿著樂器,自彈自唱。

    這年輕男子就是來自錦國的小王爺歐陽軒。他捏著酒杯,眼神專注的停在最左邊那著綠衫子的歌女身上,凝神屏氣,聽的很入神。

    吳裕常氣定神閑,陪坐在一邊,很是自得。梁諾也還好,一一打量過這四個歌女,對歐陽軒看中的女子不以為然的瞥了一眼,又挪到了最右邊的女子身上。

    這幾個女子都很沉靜,並不似別的青樓里的女子媚態橫生,不時的撩撥人。但卻並不顯得木訥,那美也不盡是內斂,而是流泄在五官、身段以及舉手抬足之間。

    孟君文則顯的心不在焉,甚至還略有些煩躁。他也注意到了歐陽軒只盯著那綠衫女子瞧個不住,不由的撇了撇唇角。真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面,這樣的女子也值得他這麼傾心?

    孟君文自顧喝酒,他現在對女人只有厭憎。這女人就像一個玩意,如貓一樣,平時溫順起來,怎麼擺弄怎麼可愛,可是一旦伸出了尖利的爪子,防一天兩天總有防不到的一時,難免被它抓個滿臉花。

    疼自然是疼,但更多的是惱恨。被麼一個不起眼的玩意抓破了臉,恨固然恨,更多的是恨不得當成燙手山芋甩出去。

    可是又偏生甩不掉。

    女人慣會撒嬌撒痴的纏人粘人煩人。

    不過,那個蘇岑,似乎只會張牙舞爪的咬人撓人,她要是撒嬌撒痴,會向誰撒呢?

    四個歌女唱罷一曲,便放下樂器上來替四個人斟酒。那綠衫女子早就察覺出來歐陽軒的眼神凝注在她身上,便不由自主的挨在他旁邊盡心服侍。

    不過是逢場作戲,孟君文也就順水推舟的喝了兩杯。

    吳裕常看歐陽軒沒有盡興的樣子,便笑道︰“不知小王爺可是累了,要去後面歇歇?”

    歐陽軒已經把那綠衫女子抱在自己臂彎里,明著暗著,揉揉捏捏,打的一團火熱,正是入港的時候,聽吳裕常這般問,便道︰“不必,我帶她回驛棧。”

    吳裕常三人都是一怔,還是吳裕常最先反應過來,笑道︰“既然能蒙小王爺青眼,是這女子的福氣,就請王爺隨意。”不過是個青樓女子,歐陽軒何以用情之深,才一面而已,就是急著效鳳凰于飛,也不必非得把她帶出這君悅樓。

    不過他不會駁了歐陽軒的心意,左右不過是花些銀兩,等他厭了膩了,這女子少不得還得回到君悅樓來。

    能用一個青樓女子讓這歐陽軒開開心心,倒也不至于辜負了皇上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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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3 14:36:23
039、出事

    蘇岑回到碧葉居,備水沐浴,才覺得清爽了許多。

    這天熱的早,才三月中,竟有了初夏的感覺,不過出去一趟,竟汗濕了後背。

    她披散著頭發晾著,就著廊下的搖椅看著滿院子的春色,就見芍藥急匆匆的進了院子,蹲身行禮道︰“大奶奶,老夫人叫您過去呢。”

    蘇岑下意識的問︰“老夫人叫我?什麼事?”

    芍藥看一眼四周,這才湊上前壓低聲音道︰“奴婢聽說是大爺出事了……”

    芍藥四人因著孟君文的窩心腳,算是徹底老實了,又因為玉蘭好端端的給孟君文送衣裳變成了毀壞的凶手,更是俯首貼耳,再不復從前的漫不經心,兩面三刀,各懷心思。

    玉蘭是壓根不敢湊前,只做些粗活,芍藥等人也都夾緊了尾巴,生恐被蘇岑挑出刺來。因此蘇岑一問,玉蘭是知無不言。

    蘇岑毫不避諱的冷笑了下︰“哼,他出事了?出什麼事了?老夫人叫我過去又有什麼用?她該請婆母過去才是正理。”

    孟君文又不是她兒子,叫她過去就能教訓上孟君文不成?還是說因為舍不得訓孟君文,就把她這個妻子叫過去罵一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芍藥低頭訥訥的道︰“奴婢也不太清楚,恍惚聽說大爺是跟錦國的小王爺搶什麼青樓女子……”

    她不敢再說下去,岔開了話題道︰“夫人也早就過去了,這會老夫人又叫人來傳大奶奶……”

    蘇岑悻悻的甩了一句︰“他不出事才叫怪。”還是起身去換衣服,帶了玫瑰自去老夫人的頤年院。

    院子里靜悄悄的,媳婦丫頭們大氣都不敢出,都遠遠的站在廊下。見蘇岑來了,屋里的長青忙迎出來,打起簾子,請蘇岑進去。

    蘇岑站在門口,猶豫了下,抬頭探詢的看一眼長青。

    她隱約可聽見孟夫人的低泣聲。不知道是孟君文惹的禍事夠大,急火攻心氣的,還是老夫人又劈頭蓋臉毫不給情面罵的。

    長青面無表情,只是用眼角稍往下瞬了瞬。

    那就進吧。左不過也是挨罵,反正罵罵就習慣了。孟家的事,或者說孟君文的事,到底不光彩的事,不過帶著兩個耳朵,聽聽罷了。

    她一進門,孟夫人就立時收了淚,老夫人則是氣哼哼的扭了臉,瞪了蘇岑一眼。

    蘇岑只裝看不見。

    依次行禮,溫馴的站在孟夫人下首。

    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就朝向蘇岑道︰“都是你,你說說,這君文一天天,在家里鬧騰還不夠,還跑到外邊鬧去……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女人,怎麼你們一個兩個連個男人的心都拴不住?”

    蘇岑二話不說,直直的跪下去道︰“都是孫媳的錯……”

    孟夫人倒怔住,一時忘了抹淚,驚疑的看向蘇岑。她才進門,連孟君文到底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這麼輕易的就低頭認錯?

    她不是一向剛烈的很,從不承擔不屬于她的錯麼?怎麼今兒個倒轉了性了?還是說君文出事,與她脫不開關系?

    老夫人猶不解氣,罵了個夠,才轉身孟夫人︰“我也算是看透了,你替文兒選的幾個女人都不中用,還是盡快再替他納一房正經妾室,也好拴住他的心。”

    孟夫人心里苦笑。老夫人這話分明就是糊涂,倚老賣老慣了,說話向來不三思,怎麼連這等話也說的出口?

    心疼孫子是真,可是數落孫媳婦卻一點情面不留,說出去也是損了君文的名聲。什麼叫一個一個女人,連男人的心都拴不住?事情究竟如何還沒出個定論呢,她先把功過都推到後院的女人身上了。

    她倒不必非得替蘇岑分辨,可是老夫人話里話外,竟是都推到了她頭上。媳婦,是她挑的——在老夫人眼里,不是她選的也是她攛掇著老爺選的——有嘴說不清,不如自己認了。兩個姨娘自然也是她挑的,各個都不中用,反過來就是她的一身不是。

    孟夫人朝上道︰“娘,君文的事還沒弄個水落石出,您就別著急了,等老爺回來再說。至于什麼納妾不納妾的,還是往後拖拖再說。這蘇岑與君文也不過才成親不足兩月,小夫妻慢慢培養感情,日子還長著呢……”

    老夫人只是微妙的看了一眼蘇岑,半闔上眼,嘆道︰“我老了,有今天沒明天……也不知活著的時候能不能抱上嫡長孫……罷了,我也不跟你們置氣,叫你家老爺回來見我。”

    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讓孟夫人心里著實不是滋味,便陪笑起身道︰“娘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想說自己選好了人送來叫老夫人過目,又覺得這簡直是自己找氣受。明顯老夫人對她的眼光很有微詞。

    因此孟夫人便瞥了一眼蘇岑,道︰“蘇岑,你費心,盡快物色出合適的人選,來給老夫人過目。”

    蘇岑和老夫人終于把納妾的事,從暗渡變成了明修。領了太婆婆和婆婆的命,蘇岑便決意要放開手腳去做。

    老夫人說累了要歇息,孟夫人和蘇岑卻也不敢走,服侍著她睡下,兩人只在外間耳房里說話,守著。

    老夫人一睡就是一個時辰,這會孟夫人的丫頭來稟,說是老爺回來了,請夫人過去,孟夫人這才同蘇岑去見孟老爺。

    蘇岑這才明白了孟君文惹事的前由始末。

    孟君文負責送錦國小王爺歐陽軒和君悅樓的那名女子回驛棧,一路無事,不知怎麼到了驛棧,小王爺倒樂呵呵的請孟君文進去喝酒,還叫了那女子吹拉彈唱,在一旁助興。

    喝了幾杯,孟君文推說不勝酒力要走,歐陽軒便親自相送,那青樓女子不知怎麼竟滿臉淚痕的伏在孟君文腿邊,求他帶她走。

    孟君文不明所以,歐陽軒就大怒,只道景國誠心誠意,以禮相待,為求兩國交好,誰想竟是心口不一,用一個青樓女子打他的臉……

    這下孟君文百口莫辯。

    他原本與這女子不認識,不知道一直都好好的,柔順之極,怎麼到最後攀住他的兩腿,做這種可憐狀。

    可這會再沒人相信。

    往大了說是破壞兩國交好,這罪名太大,莫說是他,就是孟老爺也擔不起,只得忍氣含羞擔下為了青樓女子與人爭風吃醋之花名。

    歐陽軒盛怒,不依不饒,定要孟君文說說他到底是何居心。若是喜歡這青樓女子,就該早說,也免得傷了顏面。既然他都領回來了,怎麼反倒又要拐走這女子。

    孟老爺和禮部的幾個老尚書百般調停,才算勉強安撫了歐陽軒。

    那青樓女子他是不要的了,只是悻悻的道︰“我歐陽軒還從沒到過要搶別人女人的地步。”

    孟老爺只好叫孟君文將那女子送回君悅樓,又連夜送了幾個身世清白、姿容美艷、多才多藝的女子給歐陽軒,才算勉強壓下此事。

    孟老爺當著蘇岑的面替孟君文辯說,只道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誤會,大部分是要做給蘇老爺看的,畢竟這孟君文若是貪戀青樓女子的名聲傳出去,不只蘇老爺心下不悅,就連孟君文的前程都毀了。

    只有家里人無比堅定的相信這是誤會,才好平息旁人的流言。

    蘇岑聽完孟老爺的訓話,自回了碧葉居。她倒並不怎麼往心里去,更無吃醋拈酸之說,只覺得暢快。

    活該他倒霉,還不是因為他太過猖狂,太過目中無人?果然今日就栽在工于心計的歐陽軒手上。

    誰知她才要就寢,就聽得外面一陣喧嘩,腳步紛亂,還夾雜著玫瑰眾人的聲音。蘇岑皺眉,撩開帳子趿鞋上地,揚聲問︰“誰在外邊?因何喧嘩?”

    卻見玫瑰被人反手推個踉蹌,直撞進門里邊。後面緊跟著進來了孟君文。

    蘇岑揚手制止了玫瑰,卻朝著孟君文上下打量一番,隨即冷笑一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慣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孟大爺啊。”

    孟君文氣沖斗牛,往前緊逼兩步就到了蘇岑面前︰“你再說一遍?”

    蘇岑才不懼他,嘖嘖嘆道︰“你在外面貪戀青樓女子,置國家大事于不顧,難道不是在女人身上慣會下功夫?你三番五次對女人動手,不過仗著自己有幾把子力氣,有一身功夫,難道還要值得推崇,叫我拍手叫好,交口稱贊麼?”

    孟君文破口大罵︰“是誰爛了舌根子敢在背後編排爺?我什麼時候貪戀青樓女子,誤了國事的?我何曾跟女人動過手,還不是因為她們慣沒眼色,沒上沒下?我不過是教訓教訓而已……”

    蘇岑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著孟君文看,鼓勵的示意他繼續辯解,意思是︰你說,接著往下說,倒看看我是否相信你?就算是我相信了,天下人又會不會相信你?

    孟君文火起,啪一拍桌子道︰“你這女人,誰允許你替我納妾了?”

    才進門,這府里就沸沸揚揚的傳了個熱鬧,說的有鼻子有眼,傳他即將納妾,還是由大奶奶親自挑選。

    春柳和夏蓮更是眼巴巴哭的悲慘,只纏著他問是不是真的。他酒勁一上頭,才來拿蘇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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