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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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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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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30 00:26: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越女姑娘,這是個交易】

               
    「白棟那小子是我老秦左更高爵,送親齊國,得糧十萬石,拯救無數災民;創立新詩體,一振老秦文事。這樣的國之重臣居然被人從藍田縣衙擄走?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方明又在做什麼?他這個藍田縣令不用做了!車英雖不在藍田,藍田新軍卻是他一手提練,也是難辭罪責!還有你景監,司探天下秘事,如何竟不知有這般厲害的遊俠到了老秦?你也要同受責罰!」

    當!

    這是白家首窯燒出的細瓷碗,價值十分不菲,卻被驪姜摔的粉碎。君上病情一日重似一日,正要去信藍田催促白棟歸來,然後召開大朝會,讓兒子暫代君位,想不到信還未發,藍田的信報卻到了,白棟居然被人擄去!讓她如何能夠不怒?景監是她最寵愛的臣子之一,如今也要挨罵。

    景監可憐巴巴地望著范強,國夫人的脾氣他可知道,若是沒人解勸,他的屁股一樣會被打爛的,如今能救他的只有這位『內相』了。

    「夫人且息怒,白棟被擄走那日,他身旁那位跳蚤姑娘曾言,是那隻越國的老白猿出手。此人名為越女門中奴僕,其實卻是越女門中第一高手,當年若非是被越女門上任祖師『責女』降服,輸了賭賽,更不知要鬧出多大的風波來。就算是臣遇上他,也未必就有把握勝他,藍田縣衙的那幾十個衙卒和十幾名白家僱傭的遊俠如何能夠攔阻?而且越女門是出了名的行事詭秘,此事實是怪不得景監和藍田縣令......」

    「哼,就知道你會做老好人。范強。本夫人知道遊俠中的高手名曰『劍客』。你就是位劍客罷?難道劍客真有如此手段。能在數十人保護中從容擄走了那小子?你是秦國老臣,我和君上最信任的人,不可欺騙本夫人。」

    「當年韓國大夫嚴仲子請聶政刺俠累,方時俠累高坐府中,內外有百名甲士守護,聶政一人獨劍殺入府中,步法神妙無比,大半甲士尚不及反應。聶政之劍已刺入俠累胸膛!事後聶政又連殺數十甲士,才告力竭而亡,此劍客也!與其相比,專諸之刺王僚、豫讓之刺趙無恤,雖然慷慨激烈,卻不過刺客之行。夫人試想,藍田縣衙之護衛可有俠累府森嚴?或可阻擋刺客之類,遇到真正高明的劍客,當真難以抵擋啊。」

    范強深知驪姜的脾性,這位國夫人殺起人來可比男人更兇猛十倍;別看她總是為難白棟。心裡卻是把這小子看成是自己的兒子一般,如今兒子被一個江湖遊俠擄去。多半是起了殺心。自己若是不能勸阻,此案正不知要牽連多少人,藍田城都可能被鮮血染紅。大災未過,如果妄動殺戮,可是大大的不祥。

    「范伯說得是。也請夫人不要太過擔心,車英已調動藍田大軍尋找白棟,為臣見過了夫人後,立即就與仲公子前往藍田,親自主持此事。老白猿臨去的時候曾言,是有個叫綠真的女子要見白棟,據方明回報,這個叫綠真的女子似乎是楚國楚家商社一個庶子的姬妾,如今看來很可能是今任越女假冒。有了這條線索,就算找不回白兄弟,臣下也會掀起整個越女門,要這幫女子知道,老秦一怒,就算她們身在越國,也要惶惶而懼!」

    「越女門......」

    驪姜略做沉思,搖頭道:「先找到白棟就好,如果她們不是要傷害白棟,就不需要針對這個門派,明白麼?」

    「夫人的意思是?」

    「照做就好,不用多問。去吧,仲公子不是在等你麼?立刻出發去藍田,白棟是他的好兄弟,兄弟出了事,在情在理他這個做兄長的都應盡快趕到。對了,找到那小子後就立即返回櫟陽,君上和我都在等他歸來。」

    「夫人......」

    范強面色微變,老秦出了堂堂左更被擄這麼大的事情,贏連卻始終沒有露面,可見病情沉重已極,這位與自己相知相交數十年的老國君還能支撐多久呢?

    老秦風雲將變了......小子,連國夫人都要等待你回到櫟陽才肯召開大朝會,范伯我是應該為你喝彩大笑,還是為你擔心呢?

    ***

    天下最危險的舞台有兩個,一個是政治舞台,一個就是江湖,當然是狹義上的江湖。

    白棟做到現在還只是個客卿,雖然不停為老秦建立新功,卻只會做些利國利民的事情,從不涉及國政,做一個有用的客人是最受主人歡迎的,這是明哲保身的最好方法;至於江湖,廣義上的江湖人人都無法擺脫,那個刀光劍影的狹義江湖還是算了,越女的傳說是多麼美麗啊,可是只有真正體驗過才會知道,原來她們也不比墨家強上多少,怎麼看都像是個恐~怖組織,而且還要涉及政治,是什麼越國的守護者?好大的責任啊,這個大師兄萬萬做不得,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令狐沖那般好命的。

    先秦時代百家爭鳴,很多大家都是學兼百家,未必就只有一個師傅,可就算綠真和猿公把這個道理說爛了,白棟還是堅決搖頭,你總不會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吧?至於說看過了你的樣子就要娶你,本左更似乎並不吃虧,苦酒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妻子,你嫁過來她也不會為難你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來來來......讓我們選個好日子,咱們共入洞房......

    綠真聽得瞪大了眼睛,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錯就錯在認了白棟這個恩人,這小子如今有了底氣,竟然直接耍起賴來,師傅傳過她精妙劍法,卻偏偏沒傳過她如何對付耍賴的人,這可怎麼辦?

    「越女一門以女子之身而憂心國事,讓我這個老秦人也為之感動。自從越王無餘被卿大夫所殺。越國如今已兩年無君了吧?我能明白你想要擁立新君、早日讓越國安定的心思。偏偏以你一門之力。卻是杯水滅城火,有心而無力,一本《公輸秘典》救不得越國吧?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些助力,幫助你們中興越國,是也不是?」

    白棟微微一笑,越女綠真好歹也是一門之主,卻肯易容偽裝做了楚侗的姬妾。雖然多半是假鳳虛凰,也是名聲有虧;她做出如此大的犧牲,顯然是看中了楚家商社的龐大財力和在越國的人脈網絡,有心將楚侗推為楚家家主,越女門才好借力,只是不知為何臨時改變了主意,竟然直接算計上了自己。

    這本來不算什麼壞事,越國的潛力巨大,他與徐公的計劃就有關越國,甚至為此還準備了大筆資金;若是有越女門暗中協助。不僅可以省下一筆巨大的開支,行事也更為方便。不過這是要當做交易來談的。居然異想天開的想要自己拜入越女門,算計著用大師兄的名分套牢自己這個大金主?哪裡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想想都好笑啊,這妞兒估計真以為越女門的名聲顯赫,自己一聽被獲准入門就要感激涕零,從此帶著一幫女弟子復興越國,為一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國家當牛做馬?這簡直就是在侮辱哥們兒的智商,美女也不成啊!

    綠真半晌無言,越女門不缺少高手劍客,卻最少聰明人,她已經算是恩師眼中文武雙全的才女了;那日白棟走後,猿公未至,幸虧遇到了被白棟胖揍一頓後在大山中迷路的楚侗,因為對她有援手之恩,又是楚家商社的庶子,她便假托楚侗姬妾的身份,又查明楚家嫡子是個私德有虧的紈袴,便讓猿公借他入越開鹽池的機會,半路上截殺了他,而後苦心佈置,為得就是幫助楚侗成為楚家繼承人,日後方便借用楚家的財力。

    按照她這個『高明』的計劃,估計用個十年二十年時間,楚侗就能成為楚家家主,卻不想昨日在等待楚家回信的時候,同時也接到了門中傳書;越國民望最高、對國家最為忠誠的卿大夫歸未竟然要推立新君無顓!這個無顓是越國王族,只是在越宮之亂後就下落不明,越女門尋找多年都沒有任何消息,如今竟然被歸大夫找到,這是越國中興有望了!

    可那歸未沒有與越女門的聯繫之法,這一貿然推立新君,越國必生大亂,綠真再也沒有時間等待楚侗做上家主之位,就只能想一個速成的法子。

    她身在藍田,耳朵裡灌滿了白棟的名字,這位白子文成武就,還能空手變出十萬石糧食,都快被藍田人傳成神仙了,心情惶急的她畢竟只是個女子,再加上猿公是個心急如猴的老糊塗,兩人商量過後,就由猿公出手,生生擄了白棟來,就是看中了白棟翻云覆雨的手段,希望能夠借助他的力量。

    遊俠有遊俠的手段,按照綠真和猿公的計劃,白棟是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等他做了越女門的大師兄,幫助越女門復興越國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若是他敢拒絕,自有門規處罰,不怕他不低頭。哪裡想到白棟偏偏是她的救命恩人,堅決不肯入門,難道她還能威逼不成?

    「你......你肯幫我們麼?」

    白棟雖然拒絕入門,口氣卻似乎可以商量,綠真別無他法,也只能口氣變軟,轉成了懇求。

    「不是幫,是交易,我們做一筆交易如何?放心吧,我從來就不會欺負女人,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白棟暗暗搖頭,綠真雖沒有明說,他也能猜測個七七八八;她和猿公就是一對腦殘啊?讓他有種智商上的優越感,還真不好意思太坑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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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2 00:14:1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8-2 00:26 編輯

第二百零八章 【改天換日 上】


    八方風雨會藍田,白棟這一出事,公子渠梁親臨,車英這個軍方大boss也滿臉黑線地下達了搜查令,動用大軍過萬,藍田附近十幾個村子每家每戶都要盤查不說,就連秦嶺也要一座座山嶺排查過去,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白棟來。

    白棟萬一有失,沒人能夠承擔責任,就算是景監車英這種君旁近臣也是一樣。越國那隻老白猿太可恨了!景監現在見到只野生猴子都會眼紅,一定要抓過來打爛屁股然後破開腦袋吃猴腦兒!若是遇到真正的白猿,手段會更為凶殘,就是恨啊!

    可惜秦嶺真的太大,藍田鄰接秦嶺,光是正經的入口就不下七處,這還沒算那些不正經的,別說是上萬大軍,就是傾老秦全國大軍扔進去,也是個泥牛入海,整整一天搜尋下來沒有消息,嬴渠梁看景監的眼神兒再不是曖昧風~流,而是充滿怒火:「你不是派出了最精幹的手下麼,這就叫做精幹?虧你還自誇司探天下秘事無雙,真是丟臉啊......究竟行不行?不行本公子親自入秦嶺找尋平安郎!」

    「公子不可!你是國之儲君,豈可輕涉險地?臣下再去就是!」

    「廢話,你去有用麼?昨日在秦嶺呆了一整天,聽車英的手下說,野猴子你倒是殺了十幾隻,人毛就不曾找到半根!你知道不知道?戎異一天兩隻飛鷹過來催問那小子的下落,本公子看得心裡發酸,我媳婦兒關心這小子似乎比關心本公子更多,這還有天理麼?這都得怪你!」

    景監聽得一咧嘴,心說您撒嬌也不帶這樣的。未來國夫人被平安郎剖腹產子,那也算是有了肌膚之親,如今平安郎無故失蹤,關心一下也是正常的。這飛醋吃得太凶啊......看來我得迅速離開,知己朋友有些時候反倒是最受氣的。

    正要想個借口離開。忽聽有人在外面大叫:「二哥、景背兒,好事好事!」

    景監聽得臉一紅,嬴渠梁勃然大怒,瞪著走進來的公子少官道:「誰教你這樣說話的?什麼景背兒,胡言亂語!」

    背兒是用了齊景公要人抱背的典故,記於《晏子春秋》。跟分桃、龍~陽什麼的都是一回事兒。先秦時代風氣開放,這些玩意兒其實也不算什麼,可也沒有像公子少官這樣當著人面叫出來的。老三這就是瘋了,這話要是被你二嫂聽到,她非喝光了公子府的老醋不可,嬴渠梁這個氣啊......老三是個多淳樸的孩子。這就是在平安郎那裡住久了,跟著楊朱學不出什麼好來!

    「白家哥哥回來了,還有那個楚國的小白臉,叫做楚侗的。嘿嘿,二哥這次要如何獎賞我啊,人可是我找到的!」公子少官挺著胸,滿臉都是得意之色。

    嬴渠梁霍然起身:「當真?」

    綠真也是這樣天真的詢問白棟。以她的智商能夠想到利用楚侗得到楚家財富支持已經極為不易,對白棟所說的什麼民心國體,盡地力之教、工商繁榮方是富國之本,卻完全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

    越國不缺兵甲之利,說到技擊之術和冶煉兵甲的手段並不在山東諸國之下,可要說到文事教育和烹製國家的法門,那就是個小學生一樣。猿公在白棟最初提出交易條件時甚至傻乎乎地問起你要殺誰?他有一身天賦神力和神鬼莫測的功夫,最高明的就是殺人了,如果殺人就能換來錢糧,他連魏嬰都可以殺!

    「不需要你們幫我殺人!記住。殺人是無法解決問題的,更不會讓越國安定,反會越變越亂。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你們那個叫無顓的越國世子必須要交質與秦,越女門也要以開派祖師的名義當場立誓。有越女門一日,對秦國只有友好,再無敵對,並要督促大夫歸未接受我白家商社和齊國徐家商社的『幫助』。不要問我會如何『幫助』你們,錢糧我們會給,但需要越國的資源交換;我離開之後,齊國徐家商社自然會與你們聯繫,留給我一個聯繫方式就好了......」

    相信越國的君主還不如相信一群豬,他們連老子都敢殺,還會重視承諾?這個國家不是久守禮樂熏陶的山東諸國,是真正的蠻夷!不過也正因如此,越人性格堅韌、能拚搏,後世經濟遠超中原之地;白棟是從後世來的,在這個黃土最貴、山東各國為強的時代,偏偏只有他對蘇浙之地情有獨鍾。

    「別吃驚!你們國家那個叫無顓的國君我知道,他會為越國帶來長達二十年的安定,讓離亂中的越國人民過上幸福的生活,所以我會盡力幫助你們;不過現在起立國君太早了,你們那個卿大夫的力量不夠、遠遠不夠!必須要暫時隱忍,就說無顓又丟了,不要過早掀起國內戰爭,你們需要至少一年的時間休養生息,明白麼?讓他來秦國吧,一來取信於老秦,二來我會告訴他為君的道理,這才是對越國最為徹底的幫助!」

    看越女和猿公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不服氣,果然猿公大聲叫起來:「你要我們交出無顓世子?還說歸未大夫的力量不夠?他的家城中有萬石糧食,五千精甲!這可不比寺區家差多少,就算稍差一些,無顓是王族正統,名正而言順,越國百姓黎民都會擁護他的!」

    「是啊,好容易有歸未大夫擁立新君,現在說新君丟了,人心都會崩潰,越國中興無望了!」綠真也在瞪著這個無賴救命恩人,殺他是不成的,難道真要嫁給他?不行,自己的功夫這麼高,他連殺雞的力氣都沒有吧?怕自己會忍不住揍他一頓的。算了,師門規矩只說外人見了自己的真面目就要殺了對方或者嫁給對方,這小子既肯幫越女門和越國,那就不算外人了......

    綠真說不清對白棟是什麼感覺,總覺這個人看不清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錯,也肯幫助多災多難的祖國,卻說話喜歡留一半,有些話自己都聽不明白,所以只能找借口安慰自己。

    「因為名正言順黎民就會擁護?越國什麼時候講過名正言順了?如果講究這些。世子就不會去殺害國君,而且一殺就是好幾代,弄得如今連國君都沒了。我告訴你們,自古以來黎民只會擁護那些管飯的人!誰能讓他們吃飽肚子,他們就會擁護誰。那個歸未大夫不過擁糧萬石,兵五千。這些糧食恐怕還是他從黎民手中半收半搶來的吧?如今說要擁君便擁君,不顧黎民飢腸轆轆,又要發動戰事,黎民會支持他?反正我是不會,我只去支持那個能讓我吃飽的人。寺區家是最強大的卿大夫,似乎更可靠一些......」

    「對於一個國家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應該是人人有田耕,且能盡地力,無田也沒有關係,那就要有工可做,農工興盛了,商旅自然湧來,越國得水利之便。還怕不能變得富庶?必須要人人家裡都有了存糧,吃飽了肚子才會對女人......不對,是對『名正言順』感興趣,才會有禮儀、知廉恥,明是非,懂進退,此時才可談富國!誰能為黎民帶來這樣的生活,誰就是最成功的貴族,到時莫說是推一個無顓為君,就是推猿公做君主。那也是完全可以的。猿公啊,我看你年過花甲卻身體健碩,再活個三十四年都沒問題,你的子孫後代估計也多半都能夠長壽,你有沒有興趣做越國的國君呢。我來幫助你吧?」

    「不要!」猿公拚命搖頭。他被嚇壞了,畢竟是越女門的『奴僕』身份,越女門可是最忠誠於越國的,他剛才若有半分猶豫,綠真一定會用動用門規處罰他!

    雖然聽得有點暈,綠真還是勉強明白了白棟的話,仔細想想,確實是真正讓越國富強的法子,換了越女門和歸未大夫或者力所難及,可若有這位天下聞名的白子幫忙,說不定越國真有富強之日?她猶豫片刻,終於點頭道:「你說得似乎很有道理,可是交出世子這樣大的事情,越女門必須要慎重考慮,還要去說服歸未大夫,恐怕需要時間。」

    「越女門守護越國數百年,對越國的重要世人皆知,當年若是沒有越女,勾踐能夠滅吳才是怪事。區區一個大夫而已,他不敢違背越女門的意思吧?還有那個無顓,他現在充其量不過一個破落公子而已!老秦肯庇護他,他都要感激涕零了。時間我可以給,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就把無顓送來;放心,老秦不會虧待他的,白家也不會。這不是看在越國和你越女門的面上,是看在越國受盡了苦難、卻仍能堅韌不拔的百萬黎民面上!」

    白棟把自己說得好像很偉大,這種話說多了就會產生出一種錯覺,感覺自己是真的偉人一般。

    「我要與楚侗一起盡快離開這裡,否則你們很快就會有麻煩了。藍田有四萬大軍,如果全體發瘋來找,你們這裡雖然隱藏極深,也一樣會被翻出來;我不希望被很多人發現我們之間的交易,這是為你們好,也是為我自己好。」

    白棟微笑著看了猿公一眼:「這次不能騎馬出山,好在老人家身強力壯,背著我和楚侗翻山越嶺出去,應該不成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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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2 00:15: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改天換日 中】
               

    猿公被累慘了,天賦神力是不錯,可帶著兩個大男人翻山越嶺也是要命的事情,過了幾個山頭,遠遠就見前方星星點點都是人頭,足有數千人之多;秦軍這是真拚命了,居然動用大軍來找這個小子?

    妙極,這小子越是重要就越是說明綠真姑娘沒有看錯人,越國復興有望矣!為了表達心中的喜悅,他在白棟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又在楚侗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腳,扔下兩人轉頭就走。是白棟說過的,這場交易不要被過多人知道,那就盡快走人才是正經,真是累壞我老人家了。

    「白子,綠真和猿公為什麼會抓你,你們都說了什麼?」

    楚侗捂著屁股,他感覺很不公平,猿公踢白棟的屁股就知道輕輕的,踢自己的屁股就好重好重,憑什麼?不患寡而患不均!一定是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因為我文名鼎盛、人又風度翩翩,比柳下惠還漂亮一百倍,綠真姑娘想要欣賞我的美貌,老猿猴要向我請教新詩格律,偏偏他們臉皮又薄,所以就抓了我來。別看我,這就是真相,知道了這種真相對你有很大的好處,明白麼?」

    「十分明白。」楚侗是個文化人,智商情商遠超綠真和猿公,自然是明白的很;他才不會去管綠真對白棟說了什麼,只要她還肯留在他身邊,幫助他成為楚家家主。他就不會拒絕糊塗。

    「很好,有人來了,記得見到人就這麼說。像你這樣聰明的年輕人,一定有美好的前途。」

    白棟很滿意,這小子倒是明白『難得糊塗』的道理。就憑這一點便值得自己另眼相看,或許他做了楚家家主也是件好事?

    山下就是藍田秦軍,白棟已經看到氣喘吁吁的公子少官了,乾脆坐在山坡上笑眯眯地衝公子少官招手,真是好兄弟,知道哥哥有難就巴巴地從櫟陽趕來了。就是不知二哥來了沒有,他若是不來自己還真有些心寒。

    「白家哥哥,總算是找到你了,哇哈哈!景監那小子整天就會吹牛,卻不曾找得到你,還是兄弟我厲害吧?走走走。這次二哥必須要誇獎我的,否則可不答應。這個小白臉兒就是楚侗麼?看著像個背兒......」

    自從學會了這個典故,公子少官見到稍微漂亮的男人就要說上一次,以證明自己很有文化,也是個讀書人。楚侗大是鬱悶,卻只能笑臉相迎,這位一看就是老秦要人。而且與白棟關係良好,他可招惹不起。

    公子少官就這樣拍著胸脯,將自己大大的吹噓了一番,什麼一日夜不眠不休啊、水米都不曾打牙啊,終於找到了連景監都找不到的白家哥哥,以後二哥你還罵我不?人家能幹著呢......

    可惜沒人理他,秦越人上來就給白棟把脈,確定他身體健康無比了,才捻著鬍子放心離開;如今承諾二十而孕的女家越來越多,算上藍田附近各村。足足過了三千人,其中有一成是藍田人日子富裕後今年就要成親的大女,還有三成是過了十八歲的,一年後那些大女就是他證明自己和白棟的有力數據,都要一一登記了姓名。有時間還要隨訪,可有的忙碌了。

    杜摯和方明這些官員也是圍住了白棟問長問短,都被白棟搪塞了過去,嬴渠梁盯著他望了半天,一把抓住他進了縣衙內房,看看就景監一個人跟了進來,才壓低了聲音問道:「越女門抓你過去做什麼?還有那隻老白猿,可不是什麼易與之輩,不要告訴我是他們主動放你回來的。她們秦嶺的秘據在什麼位置,快告訴二哥,我會立即派兵搗滅,這個門派比墨家還要危險,竟然敢擅抓老秦重臣,必須要付出代價!」

    「墨家雖然厲害,卻無法影響一個國家,越女門可不同,她們守護了越國數百年,對越國的影響力極大,而且越國是一個極有潛力的國家,如今送上門來,難道老秦要拒之門外?二哥不要擅動,這件事說來話長,回櫟陽的路上,我會慢慢對你說的,不過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牽連太大了......」

    藍田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有墨線留下負責燒窯和栽培新人、狗剩子總攬大局就好,半月後各國商家的代理費和保證金就會運至櫟陽,白家正可大展拳腳;離家月餘,想老娘和草兒了,也想媳婦兒了,白棟如今是歸心似箭。

    「好,路上二哥再與你細說。公父病重,等你回到櫟陽,娘親便要召集上大夫他們開啟大朝會......」

    「君上竟病重如此?除了我之外,居然沒有急召盧醫先生?」

    剛才秦越人就說了,白棟走後他還會留在藍田一段時間,以便隨訪那些已經婚配的大女,顯然是沒有接到櫟陽召書。

    「娘親本欲急招盧醫先生,卻被公父拒絕了,公父說......」

    「君上說什麼?」

    「公父說,老秦的未來比現在更為重要。」

    「二哥,我們要速回櫟陽,君上在等我們!」

    白棟神色變得凝重無比,病人拒絕醫生的事情只會在一種情況下出現,就是病人已知自己無可救治!贏連不糊塗啊,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次不會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什麼如果治不好他的病,就會打屁股了......

    「君上,白棟這次是真的救不得你了。」

    公元前362年的冬初,贏連病逝櫟陽,公子渠梁繼位,公元前361年春,周天子賜胙肉。歷史記載嬴渠梁為君,則從公元前361年開始。

    這本來只是發生過的歷史,可是一旦投入這個時代,即使是來自後世的白棟也無法做一個真正的冷眼旁觀者。

    他也會想起在河西軍營初見贏連的時候;也會想起那一次君臣交心、贏連對白客卿的期待和對白棟那個臭小子的失望;也會想起就是這個老頭兒逼迫自己上了戰場,聽到自己平定義渠的消息後。卻像個小孩子一般的開心大笑,還喝了好多酒;也會想到上大夫甘龍曾經悄悄地告訴自己,其實『柱國』這個字是老贏連與他一同想出來的;也會想起自己上了贏家家訓時,二哥嬴渠梁曾經偷偷告訴自己,那天最開心的除了他之外還有老贏連......

    這個即將離去的老人和他有著太多的交集,就像是一個老朋友那樣;如今這個老朋友要走了。沒有迷信自己這個『當代扁鵲』,也沒有迷信天下皆曰神醫的秦越人,他似乎知道自身只有不到兩個月的陽壽。難道那個傳說居然是真的?一個即將離世的人會提前一兩個月看到鬼門關?

    白棟忽然有些傷感,眼眶中有種叫做『軟弱』的液體流出來,偷偷擦乾了眼睛,卻看到嬴渠梁正在望著他。這位未來秦君的眼睛也是紅紅的......

    ***

    老秦『找到』了白棟後,白家莊才得到他曾被人擄去的消息,雖然是有驚無險,白越氏還是當場翻臉了,對嬴渠梁派來的報信人就沒有半點好臉色,若不是苦酒在一旁跟著解勸,她會親自找嬴渠梁說話。還說什麼與平安郎做了兄弟,我就是你的娘親一樣,天下有兒子這樣欺騙老娘的?你這叫做不孝!

    一起幫著隱瞞消息的還有狗剩子這個混賬小子,你不是留在藍田『公幹』了麼?總還有歸來的一日,也要狠狠懲罰,要罰跪一天一夜!

    如今在白越氏眼中狗剩子和桑娃子就是未來的女婿人選了,她認為越是親近的人就越不該欺騙她,尤其是平安郎被人擄去這種重大事件。娘的心事草兒是知道的,所以她就想方設法為狗剩子開脫,人家才不要嫁給他或桑娃子呢。娘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在草兒眼中,除非是像哥哥那樣的奇男子,一般世俗中的男人她如何看得上?李敵大哥的弟子和商業天才又如何啊,比得上我家哥哥麼?

    跳蚤沒回來,她是最早去尋找白棟的人。結果白棟回來了,她卻失蹤了,否則也要同樣承受白越氏的怒火;在家裡住了這麼久,白越氏已經把『單純善良』的跳蚤姑娘看成是自己的女兒一樣,自然不會容忍女兒對她的欺騙。

    不過在聽到跳蚤為了尋找兒子卻自己失蹤的事情,白越氏又開始為她擔心起來。多漂亮的姑娘啊,雖然有時有些糊塗,卻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子,這次去藍田就是她主動請纓的,可見心中是有了兒子,最重要是跳蚤的屁股比苦酒的還大還圓,像這種好生養的女子應該不用等到二十碎才能生孩子吧?她想抱孫子都想瘋了。

    就因為跳蚤失蹤,白棟派出了幾十名白家遊俠去四處打探,還特別拜託了景監;對跳蚤倒是不用太過擔心,以她的武功和墨家出身,敢動她腦筋的人不多,估計不是走失了路就是有了別的事情耽誤,過段時間就會回來,如今老秦面臨大變,就算找不到跳蚤,他也必須要盡快趕回櫟陽。

    兒子投進懷抱,白越氏的怒火頓時消失無蹤,又愛又恨地指著兒子的鼻子,命令他以後不得隨便離開白家莊,如果一定要出去,至少要帶上五百個遊俠,還要有李敵那樣的高手在旁保護才行。

    白棟都被嚇壞了,五百個遊俠?就算左更也算逾制了,這是讓二哥為難;至於李敵那樣的高手咱倒是有的,聶諸算一個、日後的桑娃子也是一個,娘您就放心吧,哪裡有人擄我啊?就是有幾個求知若渴的人,想著向您兒子請教,可惜手段粗俗了些,這才『請』了我去,你看現在兒子不是四肢健全地回來了?

    白越氏被他逗得咯咯笑起來,就你小子會說話,儘是些新鮮的詞語,上次楊朱先生還說呢,以後要把你的這些新鮮詞語集結成書。一定會被很多人喜歡。好孩子,興文事是好事,娘贊成,生意的事情就不要太費心了,多少錢才夠用呢?白家莊現在又不缺吃喝;武事以後不許你參與!娘要你平平安安地多娶幾個老婆。比如像跳蚤姑娘這種腰細屁股大的女子就很不錯啊,弄來十個八個,給娘生許多孫子和孫女,越多越好,最好能趕著放!

    草兒也跟著起鬨,我要做小姑姑。我要做小姑姑!才剛誇過她現在像個大孩子,她就皮的不行了,白棟拉過來輕輕打了幾下屁股,壓低了聲音道:「再皮哥哥就要懲罰你......對了,桑娃子和狗剩子似乎都很中意我家的草兒啊,就是不知道你究竟喜歡哪個?回頭告訴哥哥。哥哥一定會用心栽培他的。」

    草兒聽得臉色大變,再也不敢開口說話了,一頭栽進苦酒懷裡撒嬌,嫂嫂你看,哥哥他就會欺負人家......

    苦酒笑嘻嘻地望著白棟,眼中卻多是醋水在轉悠。白棟發現出大事了,娘親一心就想著孫子孫女。還說什麼要讓自己娶上十幾個老婆,生出成群的孩子趕著養,苦酒再大度也會有情緒的,忙走到她面前,啥話也沒說,就是輕輕刮了她的鼻子一下。

    夫妻倆在私房裡經常這樣玩鬧的,每次苦酒撒嬌問他將來還要娶多少女子,是不是要學杜司空那樣一人坐擁十幾房妻妾呢?白棟就會刮著她的鼻子告訴她,你家白左更是那種人麼?三個五個媳婦兒就差不多了,我又不是牛!苦酒每次都會笑得死去活來。這種比喻就是存心不讓人活。

    白棟這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主回歸,白家莊就如遇到了盛大的節日,莊子內擺開了上百桌宴席,每家都要端出提前準備好的酒菜,每個人面上都帶著笑容。不為別的,就為咱家的平安郎回來了,不希望他做官做到多大,為老秦立下多少功勞,平安就好,有平安郎在,就有白家莊在。

    白龍爺喝多了,娘親喝多了,楊朱這個酒鬼似乎也是喝多了,天都黑了還要拉著白棟去蒙學館,指著建在白家莊外的蒙學館問他,為什麼不請幾個天下知名的夫子來主持更高的學府?光是蒙學可不成,這可不算盡天下之教,是在博取善名,欺騙天下人!

    白棟認真地望著楊朱,這個人太厲害了,他的眼光居然可以看到兩千年後。是啊,在那個時代總有人拿著蒙學階段的教育博取善名,真正的精英大學教育卻被這幫人搞得烏煙瘴氣,結果成了小學講希望、中學講義務,高中大學講收益......可悲!

    「白家如今不缺錢,齊國有稷下學宮,老秦如何就不能有個一樣的學府?不過要說動天下諸子前來,似乎頗有難度啊?先生可有相好的夫子,不妨去書一封,請他們前來?」

    「你以為我行麼?天下的夫子們倒是都認得我,可惜個個視我為眼中釘!我的學問始於道家、成於法家,可是道家和法家的人只會攻訐我,你在齊國見過孟珂吧?他還說過不會與我站在同一個太陽下,可惜太沒骨頭,我在這個太陽下活得好好的,怎麼不見他去死?所以請這些老頑固是請不來的,必須要另想法子。」

    「呵呵,不管先生想得法子有用沒用,白棟先謝過先生了!」

    白棟面色一肅,忽然躬身一禮。

    「為什麼對我行禮?」楊朱望著他,罕見的笑了起來,此刻他再不像那個辯論場上牙尖嘴利的狂悖之人,倒像是一名寬厚仁慈的長者。

    「先生論敵滿天下,卻要我請來這些敵人,如此胸襟,才是盡天下之教的道理,白棟感佩。」

    楊朱認真地望著他,忽然嘿嘿笑起來:「真這麼感動?我可是裝的,目的就是要你把孟珂他們騙來,我也好再次一逞口舌之利,氣死這些傢伙。你可一定要做到啊,不要讓我失望。」

    「自然是要滿足先生所願。」白棟微微一笑:「明天下了朝會,我就去為學府選址,立即著手興建,有了梧桐樹,自然不怕引不來金鳳凰。」

    「梧桐,鳳凰?有意思,這句話我也要記錄下來,寫入老夫編纂的《白子名語大全》。」楊朱哈哈大笑,梧桐鳳凰的典故其實是出自詩經,不過一般人只會念什麼『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無非就是當成一般詩歌來背誦,卻不會像白棟這般化用;像這樣的巧妙言辭他在白棟這裡聽到了不少,愛不釋手之餘,居然想到了編纂成書。

    「不過你小子也莫大意,天下的梧桐樹多了,鳳凰為何要來你這裡,稷下學宮這棵老樹難道就不好麼?」

    「稷下學宮自然是當今最大的鳳凰樹,可惜老則老矣,卻沒了潛力,更沒有白左更在......」

    白棟笑著望瞭望楊朱:「我也會寫書的,而且會寫很多種,你說那些『鳳凰』見了,會不會很感興趣呢?」

    「好小子!這正是老夫要提醒你的,卻被你先行想到了。好啊,真想看看老秦這個苦寒之地成為天下文教盛地後會是如何一副樣子,怕是要氣死那些齊人了!」楊朱放聲大笑,在僻靜的夜晚遠遠傳播出去,猶如狼嚎。

    白棟準備告辭了,如此良宵就該去陪老婆,跟個老男人浪費時間太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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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3 01:04: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改天換日 下】

               
    白天娘親的話成了苦酒的心事,她認為必須在床上證明自己。不過這個天真的想法很快就被白棟成功打破了,一個多月沒見媳婦兒,龍精虎猛的白左更絕對是個活生生的趙子龍,兩個時辰不到,就在她身上殺了個七進七出;反正有秦越人特製的避孕湯藥,事後只要讓苦酒喝下去,就不怕會受『阿斗』的連累,白左更槍槍都是金雞三點頭這般的妙招兒,讓苦酒痛苦到了極點、也幸福到了極點,每次都能攀上新的高峰。

    「老公,你真強!」

    難得楊朱有心,白棟以為自己應該盡力充實他的新書詞庫,比如老公這個稱呼就很新鮮,也不算違背古人的常識,比叫什麼良人、外子可好得多了,苦酒叫得順嘴,他也聽得順耳。

    苦酒面紅的像只剛出鍋的大螃蟹,更顯的皮膚雪白,比草兒和跳蚤她們還白。這是苦酒最大的驕傲,女強人扭動著無論如何也不能算小的屁股,在白棟面前晃悠著:「娘親說跳蚤的屁股比人家的大,你看呢?」

    這可是階級立場問題,絕對不能出錯,白棟想都沒想便道:「跳蚤姑娘的屁股我沒看過,不過應該沒有你的大,娘親一定是看錯了!」

    「當真?」苦酒定定地望著白棟,表示很狐疑;做女強人做久了,她現在能夠從人的微反應中判斷出對方是否說了真話,白棟已經領教過幾次厲害了。

    「自然是真的,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們開始第八次吧!」

    「不要啊......」

    夜重更深。小夫妻的嬉笑聲傳出老遠老遠......白越氏還不到四十歲。耳不聾眼不花。聽到這種聲音,頓時露出過來人的微笑;這回總該有了小孫孫罷?若是被她知道秦越人早就下過了黑手,一定會跑去藍田拚命。

    孤枕難眠短夜長,良宵歡度不覺明,春~宵總是苦短的、哪怕白棟已經春風八度還是短。

    天亮了,這次叫醒白家人的不是村中那幾十隻大公雞,而是從櫟陽飛馬而來的司禮官。

    贏連難得清醒了,大朝會立即就要召開。五更未到,驪姜就親自派出司禮官員,駕上載滿了酒食的馬車來了;司禮官與隨行的士兵都是一身青衣,敲開白家莊的莊門後便一路飛奔白棟府上,進了府門便展開君命書,迅速朗讀一遍,無非是先把白棟誇成一朵花兒,說他對老秦是如何如何的重要,而後就在當院擺開筵席,擺上國君賜宴。

    所謂的賜宴其實很簡單。無非是肉、菜、酒等物,不過卻是用鑄造精美的五鼎四簋來盛放。都是雙耳四足的高鼎,每一個有兩隻大老碗大小,這不是普通日常用的食鼎,而是卿大夫之鼎!

    按周時禮制,天子用九鼎八簋、諸侯用七鼎六簋、卿大夫用五鼎四簋、士用三鼎二簋。這就是禮制規則,日常很少有人會如此應用,而且國君在朝會前親賜五鼎四簋就更為罕見了,這是極大的禮遇。

    白棟微微皺眉:「今天的大朝會,都有誰得到了君上賜食?」

    「回左更,除了您以外,還有就是上大夫和遠途而來的中更和大良造,白左更得與三位重臣並肩,滿朝無人不羨慕呢。」

    司禮官微笑著恭維了白棟一句:「左更快請用吧,用過了賜宴,咱們就要趕去櫟陽,大朝會可耽誤不得。」

    「嗯......」

    白棟接過食箸隨便吃了幾口,就算謝過了君主賞賜,匆匆跳上馬車向櫟陽趕去;大朝會上應該就要宣佈嬴渠梁繼位之事,老秦要變天了,希望是平穩過渡,不至有風雲突變。

    一入櫟華門就見到大大小小的馬車,有雙馬並韁的,也有駟馬並列的,甚至還有單獨一匹老馬拉車的小官兒。

    今次是大朝會,老秦縣令以上的官員都要參加,有些人是數天前就到了櫟陽住在館驛中等待,白棟還見到了與他同路趕回櫟陽的方明。遠遠見了白棟,方明想要上前說話,卻被專程接送白棟的司禮官攔住,只得訕訕退下,白棟衝他點點頭,也不便上前說話。

    到了群臣大登殿的時候氣氛就更加嚴肅了,就連一向不拘小節的大良造章蟜也是扳著一張臉;公子虔走在章蟜身旁,偶然抬頭見到白棟,對他報以善意的微笑,目光與嬴渠梁接觸時,兄弟倆卻似乎有些尷尬,很不自然地別開頭去,尋找身邊人低聲說話,似乎在掩飾著什麼。就連公子少官這個莽撞人也似乎感覺到氣氛的凝重壓抑,於是他就拚命往白棟身旁湊,似乎只有在白家哥哥身旁才會心情輕鬆一些。

    老甘龍走過來對司禮官點點頭,司禮官便行禮去了,他壓低聲音對白棟道:「今天是大朝會,孟、西、白三大族的族長都到了。白家的族長也是位列左更,與你爵位相等,可要說到真正的實力,可比你強的多,想好該如何面對他了麼?」

    孟西白三族起自秦穆公時,祖先就是穆公手下的三大名將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三人兄弟同心,在秦國的地位就如同亞瑟王的圓桌騎士,三族更是多出能征善戰的戰士,是老秦真正的『騎士』家族;數百年傳了下來,三族勢力穩穩控制了以雍、郿為中心的西秦之地,是老貴族奴隸主的代表性人物。衛鞅入秦後,這三族與他的鬥爭極為激烈,算是非常難纏的舊勢力代表。

    「沒想,也不準備去想。屹石村白族可沒想過要沾人家大世族的光。」

    不說自家這一族從沒受過雍郿白族的蔭澤,就是想到他們至今還在遵循舊時的奴隸制度,白棟也會噁心,像這種逆歷史潮流而動的家族遲早都要走向消亡的。何必與他們攀扯關係?

    「呵呵。好志氣!不過也未必就是你沾他們的光。說不定他們還在想著如何沾一沾你這位白子和小詩宗的光呢?」

    老甘龍微微一笑,白棟創出的新詩體讓他愛不釋手,雖說比起經義來終是小道,卻能發人性情、鼓蕩才氣,好處多多;這些天他也學著做了幾首,真得有精神煥發、心胸舒暢的感覺,這新詩體可比那些動不動就洋洋灑灑幾百上千言的辭賦更有筋骨。

    進了櫟陽正殿,資歷如老甘龍也要閉口不語了。這個時代一年中不知能開幾次大朝會,百官云集的場面讓他這種習慣了小殿面君的老臣都微微有些緊張。偷眼看看白棟,卻發現這小子面不改色,彷彿是個駕輕就熟的老賊一樣,心中不由暗暗稱奇,哪裡知道白棟在上世做律師時,在數百人旁聽的**庭內都能侃侃而談,如今這點場面又算得了什麼?

    正殿上沒有龍椅,這個年代不興此類的玩意兒,就是有人發明了也得周天子用。諸侯實力再強,用了也不合規矩;國君落座的位置其實就是一個略微墊高的檯子。上面有帶靠背的筵席,不過在正對君台的下方,卻有一張墨玉條案,條案後也有一張小筵席。

    記得初次參加朝會,老甘龍身為百官之首,就是坐在這個位置的,可今天老甘龍卻沒動,與菌改、章蟜彼此對視一眼,三個老傢伙鼻子中都發出輕微的哼聲,同時把腦袋抬起老高。

    秦國如今的官職體系混亂,既有類似上大夫、司空、司寇這種春秋時傳下的官位,也有新頒佈的二十等爵;而且二十等爵中有的只是爵位不關官職,有些除了關係爵位還附帶職司,在天下列國中,算是最亂的一個。

    按照舊時官制,自然上大夫是群臣之首,可按照爵位,又是章蟜這個大良造為大,而不論他們兩個誰高誰低,菌改都是不服的,他不但也是中更高爵,一旦進入軍方還是上將軍,憑啥他要服?所以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除了揚起腦袋還能做什麼?謙良恭儉讓那一套在如今可沒有什麼市場。

    群臣望著這三位老臣,個個都在偷笑,偏偏又不敢笑出聲來,於是大殿上便響起了一片『嗤嗤』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秦群臣豆子吃多了,正在集體放屁一樣。

    「君上國夫人到!」

    三位老臣彼此對峙,群臣之首的這個位置沒人去做,大家正在尷尬,范強的聲音適時響起,只見驪姜輕輕攙扶著贏連走上君台,小心翼翼地幫他靠坐在筵席之上。

    群臣都是心中一震,齊齊躬身道:「君上安好,君上鼎盛!」

    老贏連有些吃力地睜開眼睛:「人老了,哪裡來的鼎盛之說?諸位愛卿,寡人若去,老秦可能鼎盛否?」

    「君上啊......」

    白棟看得張口結舌,自己雖也心酸,此刻卻真是哭不出來,這些臣子是經過特別訓練的吧?老贏連話音未落,就個個紅了眼睛,哭得稀里嘩啦,連老甘龍這樣出名穩重的老臣都是如此,一干武人就更不堪了,算上公子少官在內,數十名久在軍中的將領邊哭邊跺腳,還非常的有節奏。

    「停!寡人有三個兒子,少官蠢直,不去說他,伯仲二位公子都是力堪柱國之人,各位愛卿如此痛哭,是怕寡人的兒子不堪重任,無法支撐老秦麼?」

    贏連忽然睜大眼睛,緊緊盯住了甘龍菌改和章蟜:「還有你們三個,如何不坐臣首之位?臣首之位無人,大朝會如何開得?」

    「君上,三位老臣的資歷功勞不分伯仲,看來是在謙讓。既然如此,就換個人坐吧,君上心中不是已經有了人選麼?」

    沒等甘龍等人接話,驪姜便開口了,雙眼卻是望向了白棟。

    「不好!」

    白棟暗吃一驚,沒等他有所反應,贏連已經笑著對他點頭:「白左更,三位老臣既然不肯坐,寡人看這滿朝文武之中,也就是你夠資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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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五十年橫絕天下】


        贏連這是瘋了吧,還讓不讓人活了?

        做一個華夏人就要有覺悟,飯可以亂吃,女人可以亂睡,位子卻是絕不能亂坐的,因為一個坐不好,就要坐掉了腦袋。雖說自己的功勞不小,可這百官之首的座位是這樣好坐的麼?多少雙眼睛看著呢,多少人嘴上不說話,心裡未必就會贊同,白左更的資歷還淺啊!

        白棟剛要拒絕,驪姜已搶先道:「就知道你會拒絕。放心,君上對你的承諾還是算數,日後你要繼續做老秦的客卿,那也由得你。不過日前本夫人曾問伯仲二公子,年輕臣子中,他們最是看重哪個?兩位公子第一個推選的就是你了;這還不是關鍵,你為我老秦外聯東齊,內定糧用,十萬石糧食可是救了咱老秦國,本想封賞,可你不到二十歲便做到左更高爵,實在封無可封,要賞你金錢,卻聽那藍天縣令方明說你半日內便賺足了百萬金,似此等賺錢的本領,老秦再無第二個人能比,你比老秦稟庫還要富足,這賞還是算了罷。可你立下如此大功卻無封賞,君上和本夫人心中不忍,這百官之首的位子你就坐一回罷,也算是老秦為你表彰功勛,諒無一人反對。」

        殿中眾臣聽了這段話,無不偷偷看了眼嬴渠梁和白棟,國夫人說得簡單,其實並非如此,大家都知今日是新君繼位、老國君退位的日子,按照慣例,殿中百官都有資格詢問新君志向,若有不滿,甚至可以當眾質問。坐在百官首位的臣子就尤其重要了,若他帶頭質問新君,新君將會十分被動,若他擁護新君,甚至可以代君回答臣子的詢問。

        白左更與公子渠梁本來就是結義兄弟。又是藍田夫人卜戎異的救命恩人,連孩子都幫著接生了,還能不幫仲公子?有這位曾經舌戰衛鞅和楊朱的大才在,仲公子安矣。

        先秦時代言論開放,策立新君時真有遇到臣子激烈反對而不得不做更改的,嬴渠梁也定會被臣子重重盤問。絕不會輕鬆,尤其是殿中還有向來親近贏虔的章蟜在,這可是個贏連都未必能夠鎮壓住的狠人。

        「寡人起時,老秦困頓,有三晉雄於河間,楚蠻征伐天下。燕齊崛起於東海,義渠亂於枕側,乃圖治求勵,擁天子、敗韓魏、驚天下,分河西,取一隅之安;無奈春秋漸去,老葉將落。日來或昏或明,難理政事,今有嫡子渠梁,年少英武,後嗣綿延,外有溫敦寬厚之氣,內養七尺凌厲之劍,是謀國經民之才也,老波將去,新浪需來。寡人當以昏黃之年,退離君位,弄孫貪飴,傳位于仲公子,望眾卿勿厭之......」

        范強唸完了贏連的君書。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一個時代結束了,他這個當代高手也終於感到自己的年華老去,君上都要退離君位帶孫子去了,自己呢?日後新君繼位,還要繼續留在櫟華宮做這個『內相』麼?

        「恭喜君上,我等必當輔助新君,令老秦橫強於世!」

        在甘龍的帶領下,大部臣子躬身稱賀,公子渠梁本來就是嫡子,而且允文允武,從無過失,如今又有了小公子贏駟,正是登臨君位的最好人選。

        白棟坐在百官首位感覺渾身都不舒服,一面跟著群臣恭喜二哥嬴渠梁,一面打量著這些臣子的顏色,看到以章蟜為首的幾人很是不以為然的樣子,目光與他相對,章蟜沒有什麼表情,其中有一人對他晗首微笑,一副親近的樣子,這人就是白家老世族的族長,名叫白戊庚的,看這表情如果不是在櫟陽殿上,早就過來跟他攀親戚了。

        「且慢,我有一言詢問新君!」

        等群臣賀罷,章蟜忽然走前一步,雙目盯著剛剛接受了諸侯之冕,正側立於贏連一側,等著接受群臣質詢的嬴渠梁。

        「大良造請指教。」

        「你父圖治老秦二十二年,開租禾、廢殉葬、起關市、連伍保,去廢土、成阡陌,老秦乃有半分河西之功;不知公子繼位後,又有何等舉措,能保我老秦橫強於世?」

        「渠梁以為,公父變法而至秦強,可惜僅僅是開租禾、起關市還是遠遠不夠。天下諸國,以魏最強,魏國有今日之強,乃因李悝變法於前,吳起強兵於後,我老秦之軍強絕天下,弱在國法經濟也,所以渠梁當首先變法,以求最強!」

        白棟聽得微微點頭,衛鞅能夠成為大名鼎鼎的商鞅,果然也是時運加身,二哥也早有變法之意了啊。

        「變法?要如何一個變法?是循穆公之變還是循你父之變?又或者兩相兼有,取其中正?」

        「不錯,變法固然是好,也要看是如何變法。老君開初租,成就自由農民,可這些農家有了私人田地,個個起私而廢公,我老秦因此戰力下降也是不爭之事實!如今老秦精銳,還不是在雍郿之間,在我孟西白三族戰士麼?請問新君,既然舊法更利強軍,你可會廢除初租禾,恢復我穆公舊制?」

        白棟微微一愣,這是哪個傻逼說話呢?廢除初租禾恢復穆公舊制,那就等於恢復奴隸制麼!不錯,這種制度是能養成類似孟西白這樣的『騎士』家族,令戰士精英化,可你就是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針?應付兩三百年前的戰爭或許可以,如今動輒就是幾萬十幾萬大軍出動,靠你幾個『精英戰士』有個屁用啊?

        這人不是白家族長,卻似是三族之首,他一開口,其餘兩家立即隨聲附和,孟西白三族強橫慣了,對贏連開初租禾的做法早有非議,好在贏連還能鎮壓他們,如今一旦嬴渠梁繼位,三家立即發難,分明就是要給新君一個下馬威。

        老甘龍聞言大怒:「孟雙成。你好大膽!如此質問新君,還是為臣之道麼?」

        「孟雙成請教上大夫,何為為臣之道?三百年來,我孟氏一族對老秦忠心耿耿,有多少族中子弟為國捐身?西疆東隅。盡被我孟家血染!孟雙成只知臣不力則誤君,君不力則誤國,為免新君誤國,我願做櫟陽殿咆哮之人,上大夫奈何!」

        「你......你......」

        甘龍乾指孟雙成,氣得全身顫抖。卻是無話可說。當殿質問新君,這是天下列國都會遵循的道理,按理孟雙成只要不說出謀逆之言就是無~罪,他還真挑不出毛病來。

        「孟雙成雖是言辭過於犀利,卻是出於體國忠君之心,甘龍你又何須如此?」

        章蟜打斷了兩人的爭論。再次質問嬴渠梁:「老臣也要請教新君,你說的變法內容如何?究竟是如何一個變法,可有成腹麼?」

        「大良造說笑了,變法關係國本,豈可隨便行之?此事自然要仔細籌劃,尋一得力之人擔當,或十餘年、或二十載。或至我兒贏駟方成,如今就要寡人回答,大良造是難為寡人了。」

        「哈哈,當日老君變法圖強,乃是以穆公舊法為綱,稍做改變,果然成效卓著,二十年生聚教養,我老秦就有了與魏國一戰之力!此為真變法也。可新君卻說什麼十年二十年,乃至小公子贏駟之年?以老臣看來。此非老成謀國,而為推搪之說,當日老君敢言有生之年取回河西,新君可敢有所承諾麼?」

        「這個......」

        嬴渠梁微微皺眉。他心中所圖甚大,不比公父只以取回河西為念。自然不好說什麼有生之年就能如何如何,可若是不說,又有公父這個榜樣,會被眾臣當成虛言搪塞,這可真是讓他為難了。

        「大良造原來是個性急的人,既然如此,我就替新君說一句吧。老秦十五年盡取河西之地,二十年後爭霸天下,五十年橫絕當今,令天下震恐!大良造以為如何?」

        白棟看不下去了,二哥明明胸中有大志,就是為人太過惇厚,比不上老贏連狠絕無情;章蟜和孟西白三族顯然就是一黨,而且對贏虔不能繼位為君耿耿於懷,仗著嬴家欠他家一條子孫根,說話向無顧忌,每每以直臣自許,這樣的老傢伙最討厭也最難纏,這樣下去二哥會被他逼死。

        章蟜不覺一愣,深深看了白棟幾眼:「小子,你好大的口氣!」

        「不是我的口氣大,是老秦當有此等志向骨氣!而且大良造應當謹言慎行,如今我是坐在百官之首的座位,你面前只有白左更、白子,卻是沒有什麼小子!大良造如此說話,就是侮辱了這百官之首的位置、就是侮辱了滿朝文武、就是侮辱了老秦、就是侮辱了新君老君......你應該當眾賠罪,承認自己的過錯!」

        贏連的眼睛亮了,驪姜在連連微笑,嬴渠梁看著白棟,目光無比溫柔,好像是在看景監那隻兔子一般,滿朝文武愕然,居然敢有人如此對章蟜說話?這可是出了名的章瘋子啊,連老君在位時也要讓他三分的。

        「你......白左更,白子!就算是老夫失言,可以當眾向你賠罪。不過你說的話若不能實現,那又如何?」

        「十五年不能盡取河西,請斬我雙足!二十年不能爭霸天下,請斬我雙手!五十年不能橫絕天下、令列國附首,當斬我首!」

        白棟霍然站起,就這樣當著殿中群臣許下了諾言:「既然是我的預言,我負責!」

        十五年取河西,那是衛鞅做到的;二十年爭霸天下,那也是衛鞅的功勞;五十年後取巴蜀,成強秦,為霸主,那是贏駟小娃娃和司馬錯、張儀他們做成的。奶奶的這可都是歷史,老子怕個鳥?而且有老子在,這個時間只會縮短,不會變長,你說賭什麼都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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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分土招賢】


    公元前362年的冬天,注定了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早了一些。

    這個冬天秦國降下了暴雪,就像去年櫟陽降下的金雨一般,似乎在預示著什麼;在落雪最大的那個日子,老贏連戀戀不捨地最後望一眼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有些不甘地去了。

    他其實沒像君書上說的那樣可以弄孫貪飴,安享晚年,小腦萎縮的程度已經不是『東遷局』和幾個石球就能治療的,他走的時候甚至認不出妻子和兒子,只知道緊緊抓住白棟的手,問他是不是真的有夢中國度,當白棟肯定地對他點頭,才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嘴中喃喃念著:「五十年橫絕天下、五十年橫絕天下,臭小子,你可不許欺騙寡人啊......」

    「五十年,或許是四十年、三十年,老秦注定要獨出於世,橫絕天下,令諸國震恐!」

    明知道贏連已經聽不到自己說話,白棟還是一字一句說著,句句清晰無比。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外人流淚,二哥嬴渠梁也哭了,一向智計百出的驪姜更是哭成了個淚人兒,這一天老秦全國縞素,白棟眼中最惹人厭煩的章蟜哭得雙目盡赤,孟西白三家族長哭到悲痛時不惜以頭搶地,老甘龍整整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哪怕是那些曾對贏連薄有微詞的臣子,此刻也為老秦失去了一位有為國君而痛心不已。比起後日的開拓者嬴渠梁、贏駟等傑出君主,這位老國君才是一手將多災多難的老秦從地下抓出來、讓這個國家終於可以沐浴在陽光下的人,或許沒有穆公那般天下橫絕。稱霸一時的功績。可他對老秦做出的貢獻。卻未必在穆公之下。

    秦獻公,一個獻字準確總結了他的一生,就連最敵視秦國的三晉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廟號。

    這就是先秦,這就是戰國,哪怕是敵人也不會違心去評論對手的一生功過,所以白棟完全感覺不到孔子所謂『禮崩樂壞』的悲慘,比起兩千年後的世界,這個時代真是太有原則、太要臉皮了。

    不過感動歸感動。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白子如今是秦國如雷灌耳的人物,年輕一輩臣子中無出其右,更是新君眼中第一紅人;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奸滑』無比地認為,衝鋒在第一線應該是衛鞅這種人的事情,自己做做幕後工作就好,不過就目前二哥嬴渠梁的遭遇來看,他這個幕後工作也是極為龐繁的,之前他所做的種種努力和準備。並沒有降低多少難度。

    嬴連去世後各國都派了使者來參與國喪,卻偏偏沒有一個國家提出會盟的事情。

    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按照先秦時代的『國際規則』,像秦國這樣的大國有新君繼位,天下列強是應該召開盟會、邀請這位新國君出席的;此舉既是定名分,也是要與該國新君釐定盟規、割分利益,說的粗俗一些,就好像是一幫小孩子在遊戲,現在一個新夥伴出現了,大家就會討論一下,要求這個新夥伴遵守遊戲規則,大家一同遊戲。

    可如今各國弔唁歸弔唁,就是不提新君會盟的事情,嬴渠梁明裡暗裡幾次對魏使透露出這個意思,甚至還給魏嬰去了幾封信,結果只是石沉大海,人家壓根兒就不搭理。

    贏連去世的信書也已經飛報洛邑周天子處,結果只是等來了一封肯定贏連功績、贊同『獻公』這個廟號的回書。

    按慣例天子回書中就應該提到天使送來胙肉的時間,只有接到天子賞賜的胙肉,才能舉行君主登基大典,嬴渠梁才算是名正言順的秦國國君。可現在不但天下諸侯不肯帶老秦『玩兒』,周天子也在裝聾作啞絕口不提賞賜胙肉的事情,嬴渠梁如何不怒,為此他已經摔了一對白瓷耳瓶,那可是白棟送給新任國夫人的,是他老婆最心愛的物品。

    「再送一對耳瓶給國夫人,君上若是不開心就由他摔去,白家不少這點瓶子。」

    白棟正在書房內奮筆疾書,似乎是正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作品。聽完景監帶來的消息,立即就命令白遲去庫房再取一對耳瓶來,如今墨線的燒瓷水準越來越高了,據說用不了多久就能試燒出碎花白瓷,還要嘗試燒制彩瓷呢,到時這種白瓷耳瓶就不算稀罕,會從頂級貴族家庭走入普通士子家,甚至是逐漸流入民間,摔多少都不會心疼的。

    自從嬴渠樑上位,景監這兔子打扮的越來越是花裡胡哨。明明是冬天,還是一襲蜀絲薄衫,頭頂珠冠,小臉蛋粉嘟嘟的,全身都是白家香水和潤膚油的味道,手裡還拿了一個精緻的白瓷小瓶,正從裡面倒出白生生彷彿豬油一般的潤膚油往自己的手上抹。他的十根手指又長又細,指甲蓋上居然還塗抹了鳳仙花汁,比女人的手更女人。

    「還不走?洗過了我家的花瓣羊奶浴,還貪了我的香水和潤膚油,還要在這裡打擾主人,實在沒有道理啊?」

    白棟抬頭看他一眼,感覺很是頭疼。這貨就是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了,似乎老秦滿朝就只有他一個人是忠臣,你著急,難道本左更就不著急?跳蚤失蹤了,到現在也不曾找到,為了那件大事,白家和徐公多少金子砸了下去都還沒打開局面,我有多少事情要煩惱啊,你就不能體諒體諒?難道不知道文人修書時是要心定神閒不能被打擾的麼?

    「老四,那日你坐在百官之首,說得好一通豪言,什麼五十年橫絕天下啊,老秦當有此日!原本滿場文武都以為你這位白子會有什麼壯舉,想不到你就是每天憋在莊子內,寫寫畫畫,或者跑去藍田燒什麼瓷器?我知道瓷器很賺錢,本公也是個愛錢的,可如今錢有用麼?老秦錢再多,也不會被山東諸國承認,甚至就連那個最愛送胙肉給臣子、然後換取些金珠玉帛過日子的周天子也學會了裝聾作啞!君上憂急啊,我與君上相交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不冷靜,居然氣得摔了瓶子!你就不想做些什麼?」

    「我能做些什麼?帶兵去討伐山東諸國還是周天子?老三,以往你就是穿著打扮樣貌像個女人,怎麼如今心性也變得像個女人一樣了?大男人胸襟不夠還不算致命,最怕的就是沒有眼力!你以為周天子不想送胙肉?扯淡!那是被魏國威壓,才故意冷落老秦,冷落君上的!當年獻公登位,若不是恰逢魏韓相逼周室,獻公提兵勤王有功,你以為會很容易得到天子詔書和胙肉?時也運也......除非是現在再來一場勤王周室的好戲,君上和老秦才會被迅速認可,你以為這可能麼?」

    白棟微微搖頭,只有生活在這個時代才能夠明白何為天下均勢。在這種大環境下,除非是像魏國那樣可以稱霸天下,間接號令群雄,否則還是要夾起尾巴做人;周王室的名份還是很重要的,可要獲取這個名份,卻是要魏國這樣的大國點頭,這可能麼?

    魏國與秦國如今是表面和氣,其實都把對方當成假想敵,魏國若不是受和約鉗制,近來又與齊國摩擦不斷,恐怕早就趁秦國冊立新君、國勢不穩時揮軍攻秦了;還有那個便宜師兄龐涓,這個天下第一的好戰分子抽空兒就會望一眼西秦,若不是因為自己這個什麼師弟在,又研究過了自己『添兵減灶』坑死木仲屠的手段,恐怕這傢伙早就要鼓動魏王撕毀合約攻伐老秦了。

    老秦想靠國力國威讓天下人認可新君是不可能的,如今之計,只有從文人士林下手,否則他會如此賣力的修書?一本《幼學叢林》和創出新詩體的功績是不夠的,必需要有真正震動天下文壇的東西才成。

    「難道我們這些臣子什麼都不做,就能等來一個強盛的大秦!」

    景監憤憤不平地望著白棟,看得出,他是真正的在心疼嬴渠梁,已經超越了一名普通臣子對國君應有的感情。

    「你在心疼君上是不是?都是兄弟,我也是一樣。不過君上做的已經很好了......」

    白棟微微一笑:「自從即位以來,君上抱殘守缺,並沒有變動老秦一人一策,國中臣民只以為獻公仍在,天下不起風波,卻無人知道君上心中暗流湧動,他是在等待機會。老三,你見過第一次鳴叫的雛鳥麼?」

    「雛鳥?怎麼說?」

    「雛鳥的第一聲鳴叫雖然清澀,卻是最真誠、最動人的聲音,就算不會被那些老鳥們認可,一樣能夠打動他人。」

    白棟笑著拿起剛才還在書寫的綾紙,遞到景監面前:「這就是君上的第一聲鳴叫,你看如何?」

    「招賢令!」

    景監雙眼一亮,情不自禁地念出聲來:「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會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丑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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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5 00:46: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招賢令】


    關中平原的冬季還是十分寒冷的,尤其是早晨,男人都不敢到屋外撒尿,因為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被連雀兒一併凍在地上,天生體質陰寒的女子更是要穿上五六層厚厚的衣服才能在外面自由活動,個個都笨重的像只美麗的狗熊。

    雖然天氣很冷,卻架不住兒子每天變著花樣搞什麼『食補』,白越氏畢竟是四十歲不到的年輕婦人,之前是苦日子過多了看上去像個五六十歲的老嫗,如今過上了好日子,皮膚越來越是嫩白、眼睛越來越是明亮,就連原本花白的頭髮都漸漸變成了烏黑色,全身都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

    天剛濛濛亮她就起身了,從侍婦手中搶過掃把掃積雪;這個時代的人都有一種堅持,認為自家門前的雪是一定要自己來清掃的,假手旁人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而且白越氏真的無法忍受兒子弄的什麼火炕,好好的房子被他盤了一條火磚道,從床下穿過去了還不算完,還得貼牆上盤一溜兒,塞上木柴一點火可真是熱啊,熱得草兒都流了鼻血;兒子卻說習慣了就好,說這火炕是最好的東西,有了它就不怕娘會受寒了。娘有這麼老麼?真是個傻兒子......不過一想起兒子的孝心,白越氏就會滿足的不行,感覺人生中充滿了陽光。

    清掃完積雪,草兒和苦酒也就起身了,草兒忙著支起白家新式鐵鍋炸油條,苦酒則親自磨豆汁做豆腐腦兒;這些都是白棟最愛吃的東西,白家如今富貴了。可是全家人還是喜歡親手做的早點。下人弄得怎麼吃都不對味兒。

    白左更是最幸福的人。足足睡到雞叫三遍,莊子裡都響起了族中姑娘們動人的歌聲,方才戀戀不捨地從熱被窩中爬出來;苦酒早把洗面水熱了三遍,笑嘻嘻遞過熱手巾來,還是香香的,接過來抹了一把,在媳婦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白棟便像隻兔子般躥到院子裡。

    早就聞到炸油條和豆汁的香氣了。日啖油條三兩根,不辭長做老秦人啊......天生喜歡麵食的老秦人如今都愛上了這種食物,只是自家弄來太費油,很多人都喜歡扎堆兒到櫟陽的關市或者白家莊前的集市上買。

    白家莊在不知不覺間改變著秦人的生活方式,同時也在改變著他們的錢袋;白家的各種生意自然延伸出各種行業來,比如有了印刷紙張,就有人專做後期修補裝訂;有了小瓷瓶裝的高檔香水兒,就有了做腰繩懷系的;有了筆墨硯台,就有人專做文具盒子的。一業起百業旺,還有乾脆就在白家打工的。如今白崇正在統計櫟陽的國民新收入,結果一定會非常驚人。

    白棟喝豆汁不喜歡放鹽或者放糖。他喜歡純粹的味道,就像苦酒一樣。苦酒是個很會保持原味的女人,一面兼顧文華超市,一面履行做妻子的責任,現在就連那些貴族見了她,也要尊稱一句『左更夫人』,可她還像當日那個在軍營中賣唱的苦酒一樣,極度愛賺錢、愛攢錢,卻不會被金錢蒙昧了心靈。這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子,能夠清楚區分事業與家庭,也知道對自己最重要的始終是那個男人,離開了他,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白家的生意如今分外圍和核心兩部分,瓷器和綾紙這類需求量最大的商品屬於外圍生意,是以代理方式推行。狗剩子上月才剛剛召開了一次『綾紙代理權拍賣會』,徹底暴露出了他與生俱來的奸商面目,又為白家賺取了近二十萬金的代理費和保證金;如今白家內庫都被金子和銅錢堆滿了,不得不再次擴建,白棟都有些為之頭疼,正琢磨著這個時代是否有條件興建一家銀行?還是看看再說吧,現在是列國並列並非統一局面,類似銀行的商業機構一旦建立,與之相關的人脈網絡構建、安全保衛、各地分行人事管理等等太麻煩了,日理萬機都嫌不夠,他和狗剩子會被活活累死的。

    核心生意則是類似高檔香水、潤膚油等,用來包裝它們的都是價值不菲的白瓷瓶,光是看包裝都高人一等,除了使用價值,還有供貴婦人們炫耀的價值;就像是針對普通筆墨硯台的精品筆墨硯一樣,包裝用的都是沉香盒子,專供那些貴族士大夫收藏之用,價格也自然高得離譜,而且你有錢還未必買得到,都是限量供應,得預定!就這樣貴族們還是堅持一個原則,『不買對的,就買貴的,不買買得到的,就買買不到的!』

    古人也是這個毛病啊?現在白棟都不忍心多賺老秦人的錢,來來去去都是內需,沒意思,要賺就賺外匯!於是在一些代理商的幫助下,文華超市目前已經在楚地和齊地的國城開設了分店,主持者都是苦酒親自訓練出的『精英』。其實白棟很想給他們個地區經理的名頭,只是感覺太超前,就改成了地區掌櫃......

    白越氏絕非普通婦人,這一點白棟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娘親不說,他也不問。可娘親有一點是與普通女人沒啥區別的,家裡一旦有了金山銀山,她就想著要子孫綿延;兒子這邊是沒多大希望了,要搞什麼『大女試點』,要為天下人做榜樣,就連身在藍田的盧醫先生也會時不時回來一趟白家莊,打牙祭的同時對她進行足夠的說服教育工作。

    兒子這邊沒戲,女兒呢?現在白越氏白天晚上就想一件事:如何盡快為草兒說一門親事,讓她盡快嫁出去,沒有親孫子親孫女抱,外孫和外孫女也行啊。

    於是第一根油條談狗剩子,第二根油條說桑娃子,第三根油條就要談及那些快要踏破白家門檻兒的秦國貴族了......

    白越氏很有時間觀念,知道要趕在老秦全國推行『二十而孕』的法令前先想辦法搞大草兒的肚子;兒子說得道理她懂,可白家會怕草兒年輕懷胎有危險?有盧醫先生關照,還有兒子這個能夠剖腹生子的大神醫,她認為草兒就算明天有了娃娃也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草兒可憐巴巴地望著白棟,希望哥哥能幫他說句話;白棟其實比她更可憐,差點被油條給噎著。景監就是他的救星,在娘親漸漸不耐,準備要逼迫白棟開口時,這傢伙裹著一陣香風來了;嬴渠梁要聚集幾位重臣開小會,其中就有白棟這個親手為他寫下『招賢令』的人。

    說到文章辭鋒,老甘龍能隨便甩白棟八條街,比他更會寫的士子也不知有多少,可嬴渠梁還是要他來寫招賢令,不是因為他的文筆多好,而是要借用白子之名;很多臣子至今還記得他是如何在大殿上喝斥章蟜,定下五十年橫絕天下之約的。其實章蟜多半無法再活五十年,不過白棟當日的凌人氣勢著實讓人難以忘懷。

    招賢令輕易發不得,否則為何老贏連不發?穆公不發?老秦多少優秀的君主都不曾發?招賢令一出,就等於是向天下人宣告老秦無賢士,一旦引起反效果誰能承擔責任?

    更何況老秦國內也並非沒有士子,此令一發,豈非是寒了本國士子之心?所以這個起草招賢令的人就必須是白棟這位鼎鼎大名、卻又從不按牌理出牌的白子,不過即使如此,也難免一場唇槍舌劍,甚至連老甘龍都未必會支持他。在此之前嬴渠梁就試探性地問過甘龍,這位素來忠誠厚道的老臣也是反對的。

    「娘,君上急招,此事重大!兒子要立即趕去櫟陽,草兒的事情就以後再論吧......」

    白棟沖景監感激地點點頭,起身就走,;白越氏終究是個識大體的,雖然惱怒兒子的搪塞之言,卻也不好阻止。

    「幸虧你來得及時,我娘想抱孫子想瘋了,在我這裡無法得意,就把主意打在了草兒頭上......我的妹子豈能說嫁就嫁?若無天下一等一的奇男子,我寧願她在家裡做個老閨女。」

    「我真是佩服你,這次小朝會還沒開,就已聽說群臣多是反對,似乎除了杜摯那個從你這裡得到巨大好處的傢伙外,沒有一個是支持你的,就連上大夫都是如此。君上也是萬般無奈,只好請你這個執筆者上朝解釋,其實就是要舌戰群臣,你卻還有心情想著草兒的事?」

    景監嘿嘿一笑:「其實老夫人的想法也是對的,別人家的女兒二十懷子是危險,你這位當代神醫的妹妹怕什麼?老人家想抱孫子孫女,滿足她也是應該的,要不我替你尋個好人家?哥哥我司探天下秘事,哪家有好男兒可是瞞不過我的!」

    「滾蛋!先給你自己找個合適的媳婦兒吧,別算計我家草兒。有這時間不如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是說了要你追查衛鞅的下落麼?如果找到此人,就要想法子盡快帶他入秦,此人大才,可成君上臂助。」

    「真的假的?衛鞅不過是你的手下敗將而已,他有這麼厲害?我看平安郎你才是君上的臂助呢,君上對你期望最深,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能做到的事情,衛鞅做不到;衛鞅能夠做到的,我卻未必能夠做到。老秦不能少了這個人,否則君上一定會後悔的,聽我的沒錯,我幾時騙過人?」

    「好吧,我就聽你的。」

    景監勉強點頭,卻還是有些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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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5 00:47: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四章 【鳳鳴書院】


        說是小朝會,其實老秦重臣皆有列席,以老甘龍、章蟜為首,諸司官員無一缺席,就連新寡不久的太夫人驪姜也赫然上座。見到白棟走入大殿,驪姜神色微變,似乎又想到了丈夫臨去時只知握住白棟手的事情,這小子素來不肯出風頭,這次卻坦然接受君命寫出招賢令,只怕多半還是顧念丈夫的臨終托囑,可恨滿朝文武卻皆曰反對,就連上大夫也站到了反對者的一方,真真是豈有此理!

        白棟走入班中時,就見到杜摯衝自己不停的使眼色,一猜就知道待朝時杜摯被眾臣罵慘了,心中微微一嘆,抬頭望向嬴渠梁,只見他也是滿面愁容,此刻還未正式開朝,群臣在殿外的議論就有內侍秘密報給他了。

        嬴渠梁真是想不通,為什麼做一點事情就這麼難?天下諸國鄙視老秦,多半是因為老秦文事不修,上大夫算是有老秦最有學問的人了,可若將他放在天下列國,那最多算是一個資格頗老的讀書人而已,根本就算不上學宗;白棟算是近年在文壇大出風頭的人物了,卻也不過於蒙學一道有功、新詩體別開生面而已,還遠遠談不上開一派先河,成一代學宗。

        老秦的底子薄啊,天下士子多半還是不肯入秦。沒有文事何來禮樂?就連孟夫子都說『老秦無人懂春秋』。甘龍和菌改所著的《尚書標註》和《尚書旁義》更是被各國學子當成了笑話。此時還不招賢天下。老秦哪裡還有機會,可為什麼這些老臣要反對?他們居然還拿來了上千名秦國士子共同簽名的反對書,要逼著自己退讓!這是他登臨君位後第一次發佈重大命令,如果就此退讓,以後還有何威望可言!

        他不能退讓,卻偏偏又辯論不過這些老臣,一個個彷彿都是代表了老秦的讀書人、代表了國中萬民!一個個都是忠臣直臣,隨時就要指責他不懂守成謀國。遲早要敗光了祖宗的家當,是桀紂一般的昏君!嬴渠梁氣結於胸,只能大口喘息,這是白棟教他的健康法門,心情不愉時可以靠深呼吸來平穩心情。

        范強剛宣佈朝會開始,群臣的火力便立即對準了白棟。大家對老秦頒佈招賢令心中不滿,卻又不好直接對嬴渠梁發飆,白棟就成了他們間接反駁國君的橋樑和出氣筒;只是對待白棟的態度略有不同而已,有人把大腿拍得啪啪做響,恨不得指著鼻子罵他誤國誤民。有的神情兇猛,似乎要衝過來博命。老甘龍這些平日與白棟親近的人則溫柔一些,一一列舉出他的錯誤後,發出悠長而無奈的嘆息,讓白棟險些認為自己真的成了一個令親者痛仇者快的罪人。

        面對群臣攻擊,唯一支持白棟的杜摯紅著臉與眾人爭吵;他才不管招賢令是對是錯呢,就知道站在君上和白棟這一邊絕計不會有錯。結果贏虔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個佞臣,若不是迅速躲到白棟身後,說不定還會被這位伯公子胖揍一頓。先秦時代的朝堂遠比後世『民~主』,臣子辯論到激烈時真可能發生毆鬥,若是被贏虔打了都沒處說理去。

        說來說去還是那點道理,太沒有新意了......

        面對群臣攻訐,白棟一言不發,只是微笑。最後連反對最激烈的章蟜都不好意思說什麼了,只是抖著上有千名士子共同簽名的帛書在他眼前晃悠:「老秦士子群情激憤,你小子還不知道錯麼?招賢令一出,天下列國只會笑我老秦無人,天下士子對我老秦鄙視更深,更會寒了我老秦士子之心!小子,你這不是為國,而是誤國!只怕此令一出,老秦就真無可用之人了,就連我秦國士子也會流落山東!到時可否追究你之罪責?」

        「過了,章蟜!招賢令是君上所發,本國太也有同意,你如此說話,是在說君上和我誤國麼?」驪姜冷笑一聲,打斷了章蟜的話。

        「縱是君上和國太誤國,臣也敢說!」

        「章蟜,你!」

        這位大良造還真的是個性情中人,居然當場頂撞驪姜,甚至連嬴渠梁也一併罵了。殿中群臣同時皺眉,大家雖是同一陣營,也不希望他鬧得太僵,誰不知道君上是出了名的外圓內方,真惹起他的性子一定要發出這招賢令,大家又能如何?

        嬴渠梁想來想去,感覺此時還是不宜與群臣翻臉,於是壓住了火氣問白棟道:「白左更,方才群臣指責,你卻一言不發,只是微笑,難道是無話可說麼?」他太瞭解這位四弟了,別看白棟這會兒不說話,一旦說起話來,必有驚人論點。

        「君上,並非是臣下不言,只不過臣下想起了一個有關糖餅的故事,名字就叫做『誰動了我的糖餅』。說得是有兩隻懶惰的小老鼠,它們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一張非常大的糖餅,於是它們每天什麼都不必做,就能吃到美味的糖餅,漸漸的越來越懶惰,變成了兩隻肥胖的老鼠......」

        老秦群臣聽得莫名其妙,這小子說著說著怎麼就講起了故事來?不會是拐了彎兒的要罵人吧?

        「有一天兩隻肥胖的老鼠突然發現屬於它們的糖餅少了許多,這肯定不是它們吃的,於是它們發瘋的尋找,終於發現是山洞的另一方出現了新的老鼠。這些老鼠比它們更靈活、更敏捷,所以每天都能吃到更多的糖餅,君上和太夫人猜一猜,這兩隻老鼠後來如何了?」

        白棟嘿嘿一笑:「它們瘋了!把那些新出現的老鼠視為敵人,想方設法都要將這些新老鼠趕出山洞去,因為它們不能允許自己的糖餅被別人分潤。大家說這兩隻老鼠是不是既可憐又可悲呢?」

        「小子,你在罵人!」章蟜大怒,聽到最後才聽明白自己就是那兩隻肥胖無用的老鼠。

        「我是在罵人,罵那些不清醒的人!老秦不是糖餅,我老秦士子也不應是那兩隻無用的老鼠,可為什麼有些人總是要拒絕外國士子入秦呢?老秦文事不修,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自身既有不足,就該取各國士子之長,補我老秦之短!如今滿朝文武不過是空要臉面,卻不知臉面早就丟盡了麼!」

        白棟昂首走至君前,對嬴渠梁深深一躬:「君上能放下那可憐的臉面,如此禮賢下士,正是我老秦之幸,臣以為此才是振興老秦的不二良策。正如魏先有李悝,方有國強,後有吳起,才有兵盛,此二人可是魏人呼?魏國尚能行得,我老秦為何不可!」

        「說得如此輕鬆,若是招賢令出,天下士子不肯入秦,卻又寒了老秦士子之心,又該如何?」章蟜步步緊逼。

        「我聽說有了梧桐樹,就會有鳳凰飛來。齊國何以興建稷下學宮,為梧桐也!我老秦積貧積弱,以往無錢建築學府學宮?此是文事不修之本源。君上,小子嘗見於此,乃制香水、燒瓷器,興文寶、起商法,所為便是今日之事......請君上和太夫人准允,小子願以薄資,為我老秦建起一座不下於稷下學宮的學府!如此不需三五載,自會引得天下學宗入駐,士子紛來,到時還有誰敢說我老秦無文?只會推崇我西疆文華之盛!」

        建立學府,引動天下學宗?白棟這個重磅炸彈一出,櫟陽殿頓時震動。老甘龍大聲問道:「白棟,你當真有如此志向?」

        群臣也紛紛望向白棟,這小子莫非是瘋了麼?齊國是早有文事基礎,才能成就稷下學宮,據說光是學宮中儲藏的書籍就不下百萬卷,各派學宗,都視該處為天下第一學府;可這是多少年的積累?就算你有無數金錢,也未必買得到如此深厚文蘊,難道就不怕學府建成,卻沒有名士肯來為學?

        「好!好一個白棟!好一位白子!好小子!這才是我老秦的忠臣!先君地下有知,也感欣慰!」

        驪姜聽得眼睛都紅了,若不是當著滿朝文武,她都想衝過來給白棟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再狠狠親上這小子兩口,先君沒有看錯人啊!

        嬴渠梁也是萬分激動,連連問道:「學府可曾選址?名字可有了麼?如此大事斷然不會讓你一個人出錢的,國府會撥付金錢,力促此事!」

        「臣下心中已經有了學府所在,就在咸陽之東,涇渭相間之處,有一處太公嶺,據說是姜太公當年隱居的所在,距離櫟陽不過五十里,風土極佳。若君上同意,明日臣下就去丈量土地、籌思建設事宜。另外臣下也知國庫不足,此事就由臣下一家出資,也算是解老秦之難。」

        白棟笑道:「至於學府的名字......我老秦正是當年周室故土,有鳳鳴岐山之說,此學府就名為『鳳鳴書院』,君上以為可好?」

        這可是日後的老秦第一學府,說是未來的黃埔~軍校也不為過,白棟豈會讓他人插手?要麼不建、要建就靠自己一家之力,未來老秦重臣皆出此處,有老秦一日,就有白家莊一日;說起來是為國分憂,讓嬴渠梁都要感動的流淚,又何嘗不是為白家做百年、千年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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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5 00:48: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五章【天外金星】
               

    鳳鳴書院?好名字!嬴渠梁都想擊掌喝彩。他這個新君初立,要獎勵臣子、犒賞軍隊,老秦稟庫早就見底兒了,剛才只是面上實在掛不住,才說要撥資支持白棟興建學府,其實真要他出錢,還不得把小衣都當掉了?如今聽到白棟說要一力承擔,激動的都想流淚了,好兄弟,一輩子!

    章蟜微微皺眉,他雖然姓如烈火,其實還是個忠臣,也不是那種守護糖餅的蠢胖老鼠;他反對嬴渠梁發出招賢令,是真的替老秦士子感到不值,不過聽到白棟要自己掏腰包建設學府,那就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老秦立國數百年,從無一個像樣的學府,就連君家內學也只是個樣子貨而已,如今有了這般好事,他如果還要反對,那就不是忠臣直臣,而是個真正的殲佞之徒了。

    有些反對者本想攻訐白棟,若是學府建起後卻空置豈非是浪費國家財力?如今人家卻是自己出錢,空置了也是白家莊的問題,關他們屁事?比起白棟為老秦立學府、開文路的壯舉,千名士子共同簽名的反對書簡直不值一提。

    杜摯偷眼望著白棟,發現自己這位財神爺小夥伴嘴角微抿,一副想笑卻又不敢開懷的樣子;他是老秦第一殲滑聰明之人,說到打小算盤老秦滿朝無出其右,轉幾下眼睛就猜到了白棟的想法,立時趨前一步,滿面都是凜然之氣:「君上、太夫人,如此重擔,豈能讓白左更一人擔之?摯不才,卻也略有家資,還望君上允准,讓杜家也分擔部分建立書院所需的資財......」

    轉過身又對白棟深深一躬:「左更高義令人感佩,摯有心為書院出力,還望左更成全。」

    嬴渠梁都快被這傢伙感動了。誰說杜司空是殲滑之人?路遙方見忠馬,曰久可得人心啊!這也是個大大的忠臣來著......驪姜卻望著杜摯雙眼亂轉,感到此事或有不對,可不要被那臭小子再次坑了啊?不過方才她已經明確表示了對白棟大力支持,還當眾誇獎人家是忠臣,此刻卻是不便置疑什麼了。

    就知道這廝會來事兒,白棟微笑望著杜摯,心中已經把這傢伙罵了個狗血淋頭。能站在櫟陽殿上的哪個會是傻瓜?之前都是一心想著如何反駁白棟,又被他提出的獨資建設書院震住了,此刻被杜摯間接提醒,頓時都回過味兒來,這個也說要共襄盛舉,那個也說要盡一份力,似乎白棟和嬴渠梁若不點頭答應,就是絕了他們忠心向國之路。

    就連老甘龍這個厚道人也拉住了白棟的手,笑嘻嘻地說什麼小子可敬也,甘某為三朝老臣,如何能夠看你一人獨擋風雨?甘家也有錢的,你說要多少?

    白棟翻了個白眼,賭氣不理這些傢伙。跟著起什麼哄啊?要爭奪我的黃埔軍~校?想都不用想!最後還是驪姜最聰明,問起白棟要修建多大規模的學府,岔開了眾人的話題。

    「回太夫人,臣下以為,要麼不建,要建便建一座超過稷下學宮的書院。這個初期計劃是佔地五千畝吧......其中有亭台樓閣,湖泊竹林,學館學舍,天下最大的藏書閣......嗯,估計初期建設所需的經費就要三十萬金左右,以後還要陸續擴建才是。」白棟此刻想得不只是黃~埔軍校,還有燕園和水木清華,要成知名學府,首先就得夠大!稷下學宮都太小家子氣了。

    杜摯聽得臉都白了,初期建設經費就要三十萬金!全部落成得又要多少錢?萬一引不來金鳳凰,這棵梧桐樹不是要白栽了?不對不對,這筆生意怎麼算都不划算,似乎是個大坑。這貨最是決斷,當下悄悄後退兩步,躲在了恩師老甘龍的身後,一些湊過來爭著要共襄盛舉的臣子見了,也紛紛向後退去,白棟這小子一定是在坑騙大家,躲得越遠越好,不然會破產的!

    「甘伯伯,今天小侄不稱你為上大夫,只以長輩視之。伯伯真是貼心啊,知道小侄欲建書院耗費太大,如今有了甘家為助,小侄更可放開手腳,想一想如何將這風鳴書院建設得更為完美,似乎可以將初期預算增加一倍?這樣就可容納更多學子,成為我老秦最高學府了!」

    甘龍聽得一哆嗦,老眼頓時變得迷離起來:「哎,伯伯剛才忽然想到,像我這樣的老人還是不要參於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了,否則難免會生窒礙,反於大事不美。」

    「怎會如此?伯伯年長,正可補小侄不足之閱歷呢。鳳鳴書院需要伯伯的支持啊......」白棟滿眼都是渴望。

    老甘龍頓時心跳加速,只是連連搖頭:「老了老了,伯伯精力已衰,難堪重任啊......」

    倒是嬴渠梁還算厚道,連連追問白棟可能支持,言下大是不忍為了老秦學府讓白家傾其所有。白棟聽得心中溫暖,沖嬴渠梁眨眨眼睛:「君上放心,臣下自有計較。」

    花自己的錢去建設學府麼,白左更幾時做過這種虧本的買賣?縱然是先投入一些,也會幾倍賺回來的。白棟望著一臉不忍的嬴渠梁,真想大聲告訴他地皮其實很值錢!雖說老秦地廣人稀,也要看這地皮是落在誰的手上,落在自己的手中,那可就是會下金蛋的鳳凰!

    「白左更體國任己,雖擲千萬家財而不惜,為國如此,該當重獎!范強,取那件東西來......」

    驪姜對范強點點頭,不一刻范強便拿來一個金箔包裹的銅盒來,正欲走向白棟,甘龍已是面色大變:「太夫人,此是天外金星,為我老秦祥瑞,莫非您要以此物賞賜白左更麼?」

    「先君曾言,金星墜於我老秦,乃是上天垂憐,如今老秦百廢之中,尤以文事為重。白棟自入朝來,發明筆墨紙硯,創立一派新詩體,播名文壇,得白子之名,正是我老秦文壇之秀,此物賞賜給他這個未來的學院之長,又有何不可!」

    「國夫人慎之,天外金星關係國運,不可輕易賞賜啊!」

    先秦君臣如賓主,從無跪拜國君的習慣,此時群臣卻一反常態的齊齊跪在殿中,口口聲聲都是要阻止驪姜將此天外金星賞賜白棟,杜摯猶豫了下,也跟著大家一起跪下,連他也反對白棟得到此物。

    「再有阻止者,視同叛逆,連三族!」

    驪姜面色一冷:「范強,還不將此物送於白左更?」

    「小子,你有福了,還不快謝過太夫人!」范強將盒子遞到白棟面前,持盒的雙手竟有些顫抖。

    不就是流星墜落的隕石麼?什麼天外金星國之祥瑞的,比哼哼差多了,說不定還有輻射。這玩意兒送給我,簡直是要人老命!

    白棟手也抖了,卻不是因為激動,實在是怕這東西有輻射;不過也知道這東西在《史記》上都有記載,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真的是上天所賜,主一國運勢。驪姜竟然將它賞賜給自己,這是極大的看重,也是對鳳鳴書院的極大期待。

    死就死了,有此物在,倒是更方便自己的計劃;白棟雙手接過盛放了隕石的盒子,也學眾臣跪下:「太夫人,君上,是真要將此物賞賜臣下麼?」

    「本夫人幾時欺騙過你?」

    「既然是賞賜給臣下,那麼無論曰後臣下如何使用此天外金星,君上和太夫人都不會阻礙或者怪責臣下吧?」

    「哦?那你準備曰後如何使用它呢?」

    不但是驪姜好奇,殿中群臣更是無不奇怪,天外金星雖說是上天恩賜,國之祥瑞,其實也就是被供奉在櫟陽宮中,每曰有百名衛士看守,誰會真的拿它來用?再說也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它。今次若不是為了白棟慷慨興建設鳳鳴書院,太夫人就是再如何寵愛他,也不會輕易賞下此物,他居然還要拿來用?總不是聽了歐冶子的傳說,也要拿天外金星打造武器吧?那個傳說根本就是假的!

    「不能說。」

    「哦?還不能說?」驪姜轉動眼睛望著白棟,差點沒被這傢伙氣樂了;老秦最珍貴的東西給了你,你還說要拿來用,怎麼用還不能說?你是故意的吧......

    老甘龍也是哭笑不得:「小子,君前不得無禮。」

    「並非是小子無禮,實在是不能說。不過小子可以保證,第一不會損壞這天外金星;第二不會給予他人;第三用它之時,必是為了學府建設;第四此物曰後必會藏於書院,斷不為小子一人之私。第五.......」

    驪姜笑著擺手道:「好了好了,有這幾條保證就好,本夫人允你使用此物就是。」

    「多謝太夫人和君上。」

    白棟心中大喜,他最怕的就是在『使用』此天外金星的時候,又有許多人嚼舌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如今得到驪姜的允許,不花一文建起鳳鳴書院便不是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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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6 00:3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六章【雕鬆蛋和生石灰】

               
    杜摯感覺自己是遇到了人生導師。

    一個人高調做事或者會被人羨慕,但更多的還是嫉恨,所以朝堂之上需謹慎,絲毫不能走錯半步;可像白棟這樣高調做事,卻會獲得眾口一詞的誇獎,甚至連太夫人都要交口稱讚的,卻是絕無僅有。幾十萬金的建設項目啊,人家是要出錢的,誰不服氣誰來啊?於是大家都服氣了......

    這必須要學習啊,而且以他對白棟的瞭解,這位白子是斷然不會做虧本生意的。幾十萬金可不是個小數目,他就真的如此忠誠為國,花起自家的錢來毫不心疼?絕不可能!以己度人是人類的通病,杜摯尤其如此,打死他都不相信白棟會如此大方,其中定有貓~膩!

    朝會一結束,白棟就跑去找范強了,裝了隕石的金屬盒子就在他身上,天知道會不會有輻射?這種要命的事情必須要優先解決。

    連比劃帶說明,總算讓范強明白了他要什麼,派人取來一塊泛著藍光的銀色金屬;這是鉛塊,早在商代人類已經會從礦石中提煉鉛石,這東西也是鑄造青銅器必不可少的金屬之一。

    命人將這個鉛塊挖空,然後做成一個密合的蓋子,白棟迅速將這枚象徵著老秦國運的天外金星放入其中,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有鉛盒阻擋,萬一這隕石中有什麼可怕的輻射,自己就不用擔心了。

    范強和跟在他屁股後的杜摯看得莫名其妙,難道鑲嵌了金箔的銅盒子不好麼?非要用這個粗陋的鉛盒來裝『金星』?兩人尋思良久才恍然大悟,不愧是白子啊。年輕輕輕就能明白『明珠在懷。無罪也誅』的道理。這是要藏拙呢?不過你是當朝重臣,此物更是國太親賜,如此小心謹慎真的有必要麼?

    白棟也懶得解釋,告別了范強,剛跳入自己車中,忽見人影一閃,卻是杜摯跟了上來;自從藍田遇險,如今他走到哪裡都有聶諸貼身保護。外人是斷斷上不來車的,因此沒多少吃驚,只是瞪了杜摯一眼:「你在櫟陽殿上胡說什麼,險些壞了我的好事!」

    「哈哈,我果然沒有猜錯!好兄弟,咱們是最好的合作夥伴,有什麼機密斷斷不要瞞過了我啊,你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省下那幾十萬金?或者是可以少花一些,快告訴我好不好?」

    「你就知道我會省錢?」

    「自然!咱們可都是一類人,怎麼可能花自己的錢不心疼呢?你既說是好事。那自然是不用花錢或是可以少花錢的,此事瞞得過別人。如何瞞得過我?」

    杜摯嘖嘖嘆道:「我還是得叫你先生才是。我的好先生,你就說吧,讓人家心裡怪癢癢的。」

    白棟看他一眼,心說誰跟你是一類人了?不過小人有小人的樂趣,跟這傢伙呆在一起總是會心情愉快,正人君子是好,可也乏味的很,有心逗他道:「你既然如此聰明,難道就猜不出?」

    「莫非又是代理制度?不對不對,建設學府可不比售賣瓷器,又該如何一個代理法?不怕先生笑話,杜某自認聰明絕頂,一眼能夠看破天下商者的手段,可遇到先生就要一籌莫展了,還請教我......」

    「不要叫我先生。被人叫了先生,就要有先生的擔當和責任,讓我為你這個出名的奸滑小人擔當麼?太吃虧!你也不用總是猜來猜去,做好自己的事情最好,不是要你去尋找『青檀樹』麼?沒有這東西,我們的『宣紙』就造不出來,每日只能造些最低等的綾紙,怎麼能夠滿足那些有錢的貴族呢?」

    「青檀樹種已經找到,早在秋日就種在了造紙坊附近的山林中,就是這東西生長太慢,恐怕要等上兩年才能使用,讓人著急啊。」

    「不要顧惜糧食,多扔些在山林之中,吸引各種鳥類;鳥糞是最好的肥料,配合一定量的人糞,可以讓這些青檀樹快速生長。還有,狗剩子主管藍田事項,抽身不得,你替我聯絡老秦和天下各國的土建商,我需要大量的熟練工匠,足夠的磚石,鳳鳴書院的建設必須要與招賢令同步,君書一出,我們也要破土動工!走,我們先去看看你主持的石灰窯,現在產出多少石灰了?」

    「有很多。前期建起的三十個庫房都快堆滿了,藍田還有大量的石灰岩運過來,每天都在加緊燒製,可是這東西有什麼用處?就是燒粉的石頭而已,似乎不值什麼錢,每天還要小心保存,見水不行,濕潮了也不行,保管這東西耗費很大啊,錢花的好像流水一般。」

    「呵呵,現在是滴水成冰的天氣,難道你要我用糯米汁夯土造學府?那樣房子會塌掉的!而且也太醜陋。能不能在這個冬天建起鳳鳴學院,可就看這些石灰了。快走吧,看過了石灰窯,我讓你見識一下這石灰的妙用,保證你吃到滿口流涎,口香三日!」

    白棟哈哈大笑,讓車伕加快了馬速,向造紙坊的方向而去。

    ***

    平安郎在櫟陽殿上拍了胸脯,說是要為老秦建立學府,還要白家一力承擔,這個消息傳回白家莊,全族老少無不興奮。這就是氣運啊!想想在一年多前白家還是困居在大山中的一群『野人』,不想東方紅、太陽升,咱家出了個白左更,輕輕一舉手,滄海就變做了那個桑田了......有錢了,也有面子了,現在白家一個普通的族人出去,櫟陽守門的士兵都要畢恭畢敬,公侯之家也不過如此吧?這就是顯貴家族的身份!

    為了這份榮耀與身份,花多少錢大家都沒意見,何況那錢都是平安郎賺回來的,就算白龍爺也只會舉雙手贊成,再說平安郎做過虧本的買賣麼?從白家文華超市開業的那一天起。白家是越賺越多。現在族人空領的份子錢都快趕上老秦的縣令了;有了錢腰桿就硬。腰桿兒一硬花媳婦兒就會滿意,現在白家的適齡青年就沒有不被人踏破了家門的,最多時一天內就連辦三場喜事,只可惜平安郎要推行什麼『大齡晚育』,白家的媳婦兒不到二十歲是不許生孩子的,否則人丁會更加興旺!

    一進莊門就看到笑嘻嘻的白龍爺,每天吃著白棟和秦越人為族中老人特配的營養餐,身體想不硬朗都不成。聽到人報平安郎回來了,白龍爺親自迎出門來;好事臨門,他這是忍耐不住了,拉著白棟就給他看信,信是寫在最好的天然黃絲帛上,署名的正是雍郿白家的家主白戊庚。白棟微微冷笑,這算是橄欖枝麼?

    「咱們屹石村白族其實是白家旁支餘脈,這些年來都不受主族重視,還好如今有了平安郎你啊,家主居然親自來書!我找楊朱先生看過了。先生說家主希望白家莊能夠認祖歸宗,以後可以去雍都和郿縣的宗祠參拜祖宗。成為真正的白家人!不容易啊......平安郎你看族人們什麼時候起程去雍郿為好?」

    看得出白龍爺很激動,以前在大山的時候,他就沒少了罵主族冷落族人,可真到主族家主發了信來,他卻比任何人都興奮;白棟敢打賭,如果這會兒給白龍爺插上一對翅膀,他就能立即飛過去。

    「楊朱先生如何評價?」

    「這是我白家家事,先生如何好評價,他只是笑了笑。」

    「這就是了,白龍爺,我希望您也是笑笑就罷。至於這封家書麼......」

    白棟一把將白戊庚親寫的家書拋飛起來,聶諸立時劍出如電,將其斬成了無數碎片。

    「白龍爺,我眼中只有屹石村的族人,可沒有什麼主族嫡系,此事再也休提。對了,今天我醃製的雕鬆蛋應該可以吃了,您也過來嘗嘗吧,學會了醃製方法,以後家裡的雞蛋鴨蛋便不怕會放久了損壞。」

    「平安郎你!白龍爺老了,吃不得你的好東西,你就自己吃吧!」老白龍一腔喜悅作空,心情自然不會好。

    白棟微微一笑,只是請白龍爺回去休息,沒有再多說什麼,老人對宗族看得過重,這件事需要他慢慢消化,急是急不來的。

    「老人家一時不明,久了自然會明白的。如今的白家莊哪裡還需要依重他雍郿白家的力量?倒是那白戊庚想要沾些白兄弟的光彩才是真的......」

    杜摯哈哈大笑,老秦敢如此不給三大世族面子的,怕是只有這位白兄弟一人了,自己真是運氣好,居然抱上了如此人傑的大腿,看來以後還要抱得更緊一些才是。

    雕鬆蛋其實就是松花蛋,有了生石灰就可以弄出來,剝開殼晶瑩剔透,透明的蛋青中還有松花隱沒,不但好吃,而且還好看,第一次見到時杜摯都有些不忍心動筷子。

    這種新奇東西不但可解決雞蛋鴨蛋長存易壞的問題,還能賺不少錢,不過終究是小道,當杜摯看到白棟用水發過的熟石灰,並親自用空心磚試過它的粘合性後才真正驚奇了;用這東西粘合磚體,當可一改夯土造牆的繁瑣,有了此物,在這個冬天建起鳳鳴學院就不是夢想了。

    可又該如何省錢呢?石灰固然可以賣錢,卻還是填不上幾十萬金的大窟窿,他真是猜不透白棟的心思。

    白棟慢悠悠地吃著松花蛋,和娘親草兒聊著天,心中卻在逐漸完善自己『空手建學府』的計劃。此時不能說,說出來就難有奇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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