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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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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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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2 00:34:4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8-12 00:46 編輯

第二百二十七章 【土法輸血】

               
    據死囚是有陰氣的,他們雖然活著,可是心早已死去,只等時辰一到,或被斬首、或被車裂凌遲,下輩子能否投胎為人就是他們最大的追求,心如死灰自可百無禁忌,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縣令提審?

    何況這也不像是要提審,幾十人站在縣衙院子內,上百名縣卒如臨大敵,弓上弦、刀出鞘,縣尊大人也在,這是要做什麼?處決死囚也不是這麼做的,沒聽過會把刑場設在縣衙,而且今的氣也不好,空中陰云密佈,估計不下雪也得下雨,就算今是處決犯人的正日子,按例也得修改,官家殺人有個首要的條件,必須得是陽光燦爛,陽氣旺盛了才不怕被陰魂反噬。

    姓方的究竟要做什麼?死囚們心裡疑惑,漸漸把目光望向了站在院子中的一個年輕人身上,一看衣著打扮就是貴族,穿得卻不是官衣,臉蛋白生生的,目光中有著焦急,這子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他的愛好就是打量咱們這些死囚麼?不對,這個貴族子面前放了十個銅盆,正有縣卒將冷過的開水倒進這些盆裡,一遍遍洗刷著,直到他微微點頭,才停止這種重複的活動,倒入半盆冷開水。

    「我看了大家的案卷,各位中有毆鬥殺人者、有抗拒官稅者、有家中無糧被迫入山為盜者,卻無強暴女子、不順父母、背國叛逆之人,雖為暴行,卻非十惡不赦之罪,所以,我想給大家一個機會......」

    「先等一等,你是什麼人?」

    有大膽的死囚提出問題,給個機會?老秦自開國以來,就沒聽過這等奇事,多半又是貴族老爺拿咱們這些可憐人尋開心的吧?

    「我叫白棟。」

    「是白左更!我曾聽獄卒議論,白左更來到藍田後救了無數災民。是個肯為窮人著想的好貴族,難道白公要救我們這些死囚不成?」

    「我不是在做夢麼?」

    「這是個什麼機會,莫非是老秦又要開戰,讓我們這些死囚充軍上戰場?不去!死也要死在家鄉。可不能做了孤魂野鬼!」

    「都靜一靜,否則本官一律嚴懲!」方明與縣司寇交換了一個眼神,喝住了這幫鼓躁不安的死囚。兩人都不知白棟要做什麼,不過既然是白左更要做的事情,他們唯有支持;區區幾個死囚而已,白左更想要,就是君上也會做個順水人情,何況是他們?

    「我有一位朋友需要人血救命,所以要測試各位之血,如有得用者。事後我會替他向君上討一個人情,為這位獻血者減輕罪責;縱然不得用,但凡參與測試者,白家也有酒肉款待,日後你等服刑。也有白家幫助安撫、照顧家人,保證他們衣食無憂,各位以為如何?」

    什麼!

    秦越人一直在院中好奇觀望,聽了白棟這話身子一晃險些撅過去,這白子膽大包天,居然要取人血救跳蚤姑娘?這是醫家手段還是惡魔行徑!很想沖上去阻止白棟妄行,卻又實在好奇。聽白棟話中的意思,這些死囚獻血後生命並沒有危險,若是此法可行,醫家豈非又多了一門救人的手段?

    秦越人還只是好奇,其餘人卻已經在發抖了,這些死都不怕的犯人聽得面色慘白。體若篩糠,已經有人受不住驚嚇當場暈了過去,就連那些縣卒也是面面相覷,彷彿見到魔鬼一般地望著白棟;他們見多了斬首車裂犯人的場面,卻沒見過嗜血的惡魔。這太可怕了!

    「大家不要誤解,這只是本公在清溪鬼谷學到的救人醫術,並非惡魔嗜血。有沒有人願意接受測試的?本公絕不虛言,無論獻血之人還是參與測試的人員,都會得到好處。」

    「我來!我張大牛不過是打死了鄉間惡霸,就被打入死牢,家中只有老娘一個人,我想她,我要出去!白公,請用我的血吧,大牛有的是血。」

    「還有我,我也來!」

    「我來......」

    有了個開頭的,就有膽大者跟隨,不一會兒就站出了十幾名志願者,很像是後世單位組織獻血的盛況。

    白棟點點頭,讓眾人稍等,轉身進了病房,取出從秦越人處要來的銀針,刺破跳蚤手指,分別滴了十滴血在十個銅盆內。

    縣卒們多半畏懼,不敢跟著進來,只有秦越人做他的助手,好奇問道:「要如何檢驗?」

    「在盆中滴入那些犯人的血,如果可用,便會與跳蚤姑娘的血完美相融,否則血不能融,就如涇渭分明。」

    白棟著滴了一滴自己的血進入銅盆,兩團血霧在盆中對峙,絲毫沒有相互融合的跡象。

    「哦?若是這種不能相融的血給了跳蚤姑娘,結果又會如何?」

    「會產生排斥,反倒害了她。」

    「原來如此......」秦越人雙眼一亮:「那麼相融的血就能救回跳蚤姑娘了?」此刻他早就忘了什麼惡魔行徑,滿心想得是這法子若能見效,以後還要多多使用才是。

    「就是相融的血,也只有六成機會救到跳蚤姑娘。我這是拿死馬當成活馬醫,並非萬全之策,老秦你以後可不能亂用,除非是病人不救肯定會死,稍有生機也不可用此法,會害死人的!」

    必須要警告秦越人,這傢伙試起藥來忘乎所以,上次在隴東高原把自己的嘴都害成香腸了;這種古時滴血相認的法子誤差太大,若不是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自己才不會拿來用,這老傢伙要是拿去給人亂用,還不知要坑死多少人。

    「六成機會?這也不算少了......」秦越人越聽越是激動。

    「總之是不可輕用。」

    白棟有些無奈,這是個出名的醫學瘋子,為了研究人體骨骼,連盜墓掘墳的事情他都幹過,自己這些就是對牛彈琴:「走吧,咱們出去試血。」

    試血其實沒有想像中那般可怕,張大牛第一個上來,緊張的全身發抖額頭冒汗,還以為白棟會展現出惡魔的獠牙呢。沒想到人家就是握住他的手,拿根銀針在中指上戳了下,讓一滴血滴進盆裡,這就算完了?

    含著自己的手指頭。張大牛可憐兮兮地望著白棟:「好疼。白公,我要吃肉,吃雞蛋!」

    「應該。來人,給他雞蛋和肉,酒暫時不能給,管飽就行。」

    這一次很順利,張大牛的鮮血很快就與跳蚤的相互融合了,而且融合的極為完美。秦越人看得兩眼放光,大聲道:「下一個!」

    接下來五個死囚的血卻都不能融合,秦越人反倒開心的連聲大笑。越是融合不易,越是明融合後的鮮血有用,他對白棟是越來越有信心了;吩咐後面的死囚繼續上來驗血,驗過的人就被請到一旁吃肉,還是上好的山羊肉。看得其餘死囚大為羨慕,紛紛要報名成為驗血者。

    最後一共驗了二十七個人,可用者三人,融合機率並不高,張大牛身為第一個參與測試就成功的『福星』,立即被白棟視為主力獻血者,這傢伙身上有運氣。希望他能帶給跳蚤好運吧。

    吩咐縣卒帶了其餘的死囚回去,張大牛三人又被白棟請去洗了一回熱水澡,洗完後還有茶喝,有人幫著按摩身體,完後還有新衣服穿,三個傢伙差點沒美死。恨不得能夠再驗一回血方趁心意。

    三人洗過了澡,也享受足了,才由方明親自押來跳蚤所在的房間,白棟微微一笑:「本公先謝過三位了,水蛭各位見過沒有?應該不會怕吧?」

    「哈哈。那東西溝渠裡有的是,怕他做鳥!快來吧白公,俺張大牛還是第一個!」

    「那好,脫去衣服,光著就行。」

    「好嘞!」

    見張大牛脫得赤條精光,秦越人點點頭,才將豢養了水蛭的水盆拿來,一條條取出水蛭,放在張大牛的身上,足足放了有四十多條,不一會兒,這些水蛭便喝飽了血,個個漲大如鴿卵,看去極為可怖。

    「白子,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以往用水蛭放血,只需要用秦越人特製的藥香薰烤,就會讓水蛭吐出人血,此時剛好用來為跳蚤輸血。現在需要脫了跳蚤的衣服,將水蛭一條條放上去;大姑娘的衣服秦越人是脫過不少,卻沒打算脫跳蚤的衣服,如此光榮艱巨的任務當然要白棟來做。

    老秦夠賊的,白棟心裡嘀咕了一句,脫就脫吧,人家一個大姑娘、擁有絕世的容顏,卻能為自己出生入死,這還矯情什麼?是個男人就該擔當起來,難道還要故意裝個純情好丈夫,告訴秦越人自己已經有了苦酒,還是你這個醫生來吧,我得守身如玉?會遭雷劈的!

    跳蚤的肌膚很美,失血過多讓她很危險,卻讓她更像一尊白玉美人,白棟手指偶然觸及她的皮膚,只覺滑膩冰涼,有種不出的舒服;本來是不用脫去太多的,可白棟心頭一熱,硬是給人家脫了個赤條條光溜溜,頓時『溝壑平原』一覽無餘,勾起了偉大詩人熱愛大好山河的壯烈情懷......總算他還有些節操,為跳蚤保留了一條褲褲,這年代叫衣,不是三角的,是愚笨的四邊形。

    白棟深呼吸幾口,強令自己不拿苦酒的身子與跳蚤做比較,比什麼啊,都好!按照秦越人教授的方法,心捏起張大牛身上的水蛭,均勻放在跳蚤身上,而後才燃起藥香,輕輕吹動藥氣去熏染那些水蛭,果然見到水蛭的身子在漸漸縮,顯是將張大牛的血回輸到了跳蚤身上。

    估算一下,這四十多只水蛭吸到的血應該能有一百cc左右,以跳蚤的底子,再來兩次就好,多了反倒可能產生排斥。張大牛一人就應該能頂住,能不用那兩名候選者的血就不用,畢竟用血越雜,產生排斥的機率就越大。

    「哈哈,來吧,咱們繼續!」

    張大牛興奮地抖動著胸口的腱子肉,剛才被放了些血,他居然感覺特別舒服,竟是有些上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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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2 00:35: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八章【地雷陣】

               
    有付出就會有索取,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且跳蚤的要求並不高,就是想吃碗白家雞絲麵,還得是白棟親手做的,面上要有荷包蛋,要有小蔥末。

    熱騰騰的雞絲麵很快就端上來了,不是拉麵或者壓面,是最軟和的家常面條,先把上好麥麵趕成薄薄的圓形,再用刀切成小指寬的面條,趁著面還軟和的時候下鍋,煮出來又香又糯,還有些微的嚼勁兒,草兒和苦酒都愛吃,跳蚤當然也喜歡,不過還是第一次吃白棟親手做的,喝一口面條兒,就抬頭看白棟一眼,大眼睛笑得好像月牙兒一樣。

    原本沒想過還能活下來,更沒想過會是白棟親手為她輸血,更加沒想到自己說了要吃麵條,他就親手殺了只老母雞。母雞還是縣尊方明的,每天都有下蛋,卻被他抓過來一刀就殺了,燉出的湯又濃又香,面條切得那叫一個規整;這是用心做出的面條,跳蚤吃得出來。

    「我臉上的傷......」

    在梅林中搏命廝殺的時候就沒想過自己的容顏,這會兒肚子吃飽了,想見的人也見到了,忽然就想起了這件事。

    「放心吧,盧醫先生的手段你還不放心麼,不會留下疤痕的。你也真是傻,太小看我了是不?不過是南墨鄧陵子而已,白家莫非還會怕他不成?何苦要犯險梅林,值得麼?」

    「知道你厲害,可那個鄧陵子是連各國國君都敢殺的人物,我不放心......」

    跳蚤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大眼睛緊緊盯著白棟:「還記得你七夕時唱給苦酒姐姐的那首歌麼?我想你唱給我聽。若是你被鄧陵子殺了。以後還有誰會唱這首歌呢?」

    白棟定定的望著她,心說這樣牽強的理由你也說得出來?喜歡聽這首歌麼,其實我也想唱給你聽的......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白棟的歌聲總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悄悄把頭靠在了這個混賬小子的肩膀上,這就是男人的味道麼?為什麼在師兄身上就沒有呢?跳蚤心跳有些加快,不知怎麼就想到秦越人小聲對她說過的話和無比曖昧的眼神,頓時心跳的更加快了。慌亂下一把抓住白棟的手臂,狠狠掐了下去。

    『哎呦,好疼!』

    十步傷一人的苦酒姑娘手勁小得了麼?白棟忍不住高聲痛呼,這位不是也有公主病吧?還好沒有,有人發現自己失了手,頓時驚慌的像只小白兔,連聲道著歉。這還是只擁有絕世容顏的小白兔呢......

    白棟是個男人,見到美女也會喜歡,何況這位美女還對自己恩深情重?可這裡不比後世,**一碰就能燒起來。循規蹈矩的是土老冒兒;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的規矩,就算要收了這只小白兔。也得先報過母親,知會苦酒;哪怕苦酒不是正妻,也是曾經代妻結髮的滕妾,與他相知相親,此事斷然不能瞞過她去。

    跳蚤畢竟體力未復,吃過麵,聽著他的歌聲,早就有了睏意,靠著他肩頭上說了些不清不楚的話,便漸漸睡去,挺大的美女竟然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這是真的累壞了。

    白棟替她蓋上被子後躡手躡腳出了房間,只見聶諸還在院中警戒,便衝他點點頭:「走,我們去看看狗剩子,順便去墨線家蹭飯吃,他家婆姨做得一手好疙瘩湯,狗剩子信中還特別提到了呢,饞人!」

    聶諸點點頭,眼睛中帶著笑意,說到整治吃的東西,天下還有誰能比得上你呢?別打岔了,我就管你的安全,至於跳蚤姑娘安全不安全,那不歸咱管......

    白棟還真不是衝著木卓貝的麵疙瘩湯來的,不過這手藝真是不錯,一連吃了兩大碗才夠;等到木桌貝收拾碗箸去了,才取出早就畫好的圖樣,遞給墨線道:「明天開始燒這個,品質好壞不論,只要晶化成瓷就好,關鍵要燒好瓶口處的暗格,燒製時要保密,燒完後直接送到白家秘坊,不要讓外人看到,明白了麼?」

    藍田如今已經建起了白家秘坊,主要是存放珍貴的瓷器,供墨線帶領白家制瓷師傅研究各種瓷器配方和彩瓷新品,白棟想到了什麼,也會隨時提點他們;負責秘坊安全守衛工作的都是李敵和桑娃子親手訓練出的白家子弟,外面請來的那些遊俠白棟信不過,他們還需要用時間來證明自己的忠誠。

    「這是什麼東西,形狀太古怪了。」

    看著圖上的玩意兒,墨線連連皺眉。這什麼東西,肚大頸短,毫無美感可言,乾脆就是一個球,燒出來誰會要?

    而且制胎時還極為麻煩,瓶口處有兩個格子,上下套在一起,下面的格子底部開有孔眼和勾鼻,似乎是栓繩子用的,可要栓繩子也該在瓶口處留鼻才對,在瓶頸裡留鼻子算什麼意思?於是搖頭道:「太複雜了,就算制胎沒問題,怕是燒成率不高,成了也不好看的。」

    「好不好看沒關係,而且並非所有的瓶子都要燒出內格,這裡還有一個圖樣,你看看。」

    「這個就更奇怪了,瓶口開得這般大,還要在瓶口內燒出薄薄的碴口?上面是要耽放東西麼?奇怪奇怪,哪裡有把東西放在瓷瓶口上的?」

    墨線能想明白才是怪事了,帶暗格的瓷瓶是用來做拉雷的,上面的暗格里放上燧石,再用繩子栓了鐵塊放在下面的格子裡,用力一拉,鐵塊就會撞碎暗格,擊中燧石從而引爆瓷雷。

    那種開了內碴口的瓷瓶則是做踩雷的,瓶口開得大,薄薄的瓷片碴口剛好可以撐住木棍,木棍上放一塊薄薄的木板,用鑿眼兒扣緊了。只要有人踩下木板。人的體重就會壓斷瓷片碴口。使下方釘著鐵刺的木板迅速下落,撞擊瓶口處堆放的燧石後引爆地雷。

    如今白遲購買的大量硫磺已經被秘密拉進了白家秘坊,秦嶺上有的是松木,燒成木炭也是極為容易,加上帶來的硝石,分分鐘弄出蛋清成粒的黑火藥不是難題,以白棟的手段,沒有麻油也可用牛油提煉硫磺。做出的黑火藥絕對遠勝唐宋,弄成炸藥包就能扛去炸碉堡。

    白棟還沒忘記兒時看過的《地雷戰》,那就是用黑火藥灌進石頭雷裡,炸得鬼子人仰馬翻;只是八爺們比較坑爹,石頭雷的效果其實並不好,遠遠比不上陶瓷地雷,這玩意一旦爆炸開來,每一塊細瓷片都相當於子彈的威力,鄧陵子就是有金鐘罩鐵布衫外加十三太保的橫練功夫都沒用,算是死定了!

    「地雷戰。嘿地雷戰,炸得老鄧就飛上了天......」

    這些天白棟總愛哼哼這首古怪的歌兒。偏偏聲音還極小,沒人能聽清他在唱什麼;狗剩子都懷疑他是瘋了,整天呆在秘坊裡指揮工匠將那些木炭、硫磺和硝石末子攪拌在一起,還必須要親力親為。不就是亂拌麼?我也會,幾次要替白棟來做,卻都被拒絕了,黑火藥現在還不是真正現世的時候,就算是負責拌火藥的工人也是分成幾班,真正的比例只有白棟一個人知道,並不準備告訴任何人。

    弄成了黑火藥,再換一批人裝填地雷,選用的都是白家子弟,公輸家的人只能幫著弄些木踏板;這些公輸家的巧匠也不知白棟是要做什麼,還以為他是上次吃了虧,要在白家莊前遍設機關,不過沒見過有人會把鐵刺直接連在木板背面的,這算是什麼路數?是白左更研究出的新玩意兒麼?

    埋地雷的時候連李敵都沒通知,就是和聶諸帶了幾名最為心腹的白家子弟,靜悄悄地出城,打槍的不要,一路到了旱塬上的那棵大柳樹前。這可真是個擺設地雷陣的好地方啊,眼前是毫無遮攔的平原,別說埋伏人了,連藏隻雞都難;在這裡埋地雷不用擔心會被人發覺,鄧陵子能派人留書在此,說明他對這裡的地形極為瞭解,絕不會派人來秘密監視。

    聶諸很是鬱悶,他想不通白棟為何要在地下埋這些圓瓷蛋子,更不明白為何還要他跳來跳去......白棟就讓他站在大柳樹前方十丈處,這裡是一片較為平整的旱田,左面有個夏日用來蓄水的泥潭,右面則是下坡地,斜斜生了一些酸棗子樹,剛好隔開了坡下的田地。這是典型的井田,兩塊地之間要有樹木隔斷,免得農夫們因為地界產生糾紛。

    白棟不讓他向前後方向跳,也不向泥潭裡跳,就讓他向右面的下坡地跳,而且一次還不成,來來回回跳個沒完,還特別叮囑了,要做逃命之想,拼盡了全力跳躍才成;如此讓聶諸整整跳了十幾次,才走到下坡地尋找他的腳印,並且以這些腳印為中心,劃出了一個圈子,命人將那些圓瓷球錯落埋在這個圈子中,小心安放了木板,又在木板上覆蓋了泥土,讓人看不出任何痕跡。

    在下坡地埋完了,又在剛才聶諸站的地方埋下許多瓷球,這次卻不是用木板覆蓋了,是先用一根根摻雜了絲線的麻繩拴住瓶口,再將所有繩子都拴在一根最粗的繩子上,然後全數埋在土中,繩頭就藏在大柳樹前的一塊大青石後面。

    這是要做什麼?聶諸雖是個頂級刺客,卻也沒用過火藥坑人,想了半天才道:「難道這些瓷球能對付鄧陵子?」

    「什麼瓷球?我們今天沒出過城,也沒埋過什麼瓷球,明明是去了藍田的『百香閭』。你把口水滴在了人家大姑娘的腿上,人家還抓住你要你賠呢,多虧我幫你賠了五百錢,否則你都出不得女閭館。」

    「我哪有!」

    聶諸頓時急了,不帶這樣埋汰人的,還口水滴到大姑娘的腿上,說出去我還要臉不要了?

    「怎麼沒有,我說有就是有。記住了,今天我們沒有埋過什麼瓷球,若有人胡言亂語,那就不是我白家的人!」白棟目光掠過這些白家子弟,面色十分嚴肅,看來可不是開玩笑。

    「對,我記起來了,今天我們是去了女閭館喝酒,沒錯的!」

    「哦,我似乎也想起來了......不過白兄弟你好像弄錯了,不是我的口水滴在人家姑娘腿上,分明就是白三的口水麼?」

    聶諸回頭看了眼埋『地雷』的所在,忽然間福至心靈。

    「不錯,就是白三,你若是不提,我倒是真會弄錯了。」

    白棟哈哈笑了兩聲:「咱們是酒喝多了,於是兄弟們就出城集體方便,不想這走著走著,就到了這片旱塬,怎麼還有個泥潭呢?若是到了夜晚,有人想躲避泥潭,說不定就會從這段下坡路滾下去,不死都會重傷啊。聶諸,你的眼神兒好,就在這裡守一晚吧,萬一遇到有人從這裡經過,也好提醒他們不要滾下坡去......明日我自會通知方明,要他修整這段路面。」

    明日可就是約見鄧陵子的日子,今天要我守一個晚上?

    聶諸頓時明白了白棟的意思,笑道:「好吧,今天我就守在這裡,絕不會讓人踏上那段下坡路面......」

    ***

    第二日天氣很好,沒有雨雪,太陽還升得老高,空氣也夠乾燥,火藥一定能更好地發揮作用。白棟的心情也很好,在二十名白家遊俠和李敵等人的保護下,正坐在大柳樹下喝茶;是功夫茶,用來打發時間的無上良品。

    看著己方的陣容,李敵微微皺眉。平安郎究竟在想什麼?既然不肯交出天外金星,又何必要與鄧陵子見面?這可不是好奇的時候,鄧陵子手下高手如雲,若是傾囊而出,己方這些人恐怕很難應付,實在太冒險。

    聶諸望著明顯在擔心的李敵,想笑又不敢笑;他今天的任務就是拉弦兒,站在埋藏了拉繩的青石後面,一伸腳就能勾住繩扣兒。他這個位置非常不錯,加上幾位白家的心腹武者,剛好彌補了李敵等人的不足,如果待會兒真的動起手來,能夠從側面殺出,頗合兵法之妙;因此李敵不但沒有懷疑,還伸出大拇指誇獎他位置選得精妙。

    「平安郎,鄧陵子是天下有數的高手劍客,手下更有五百死墨,力量不可小覷。你既然不肯交出天外金星,又何必約他見面?這樣太危險了......」

    「李大哥有所不知,我約他來此,實是為了一勞永逸,鄧陵子如此欺我,怎能不做反擊?你不用這樣看著我吧,鄧陵子雖是天下有名的劍客,卻未必是我道家對手,今天就讓他嘗一嘗掌心雷的厲害,到時李大哥無需動手,只做旁觀即可。」

    「道家,掌心雷?」

    李敵差點撅過去,這小子喝茶也能喝醉麼,你啥時候又成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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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掌心雷』】
  

    李敵沒時間探問,地面在微微震動,遠處旱塬上黑衣如雲,隱隱可以看到有上百名騎士正向這面奔來;鄧陵子看來很是小心啊,不過一次會面而已,竟然精銳盡出,平安郎就讓他如此警惕?

    鄧陵子也在遠遠打量著白棟,這位白子的名氣太大,木仲屠也是橫行天下的英雄,卻是被他生生坑死;此事天下皆知,魏國上將軍龐涓還為此專門寫了一篇評論類的文章,深入分析出以嬴渠梁的心性手段,是斷然想不到添兵減灶這類妙計的,老秦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除非是小師弟方有此能。

    「有厘,可曾收到清溪的消息,那個老傢伙有沒有異常舉動?」

    清溪鬼谷還是天下最神秘的所在,縱是鄧陵子也不敢有任何輕視,這次威逼白棟交出天外金星,不怕嬴渠梁震怒,也不怕禽滑西不滿,最怕的還是鬼谷子。這是一個敬畏鬼神的時代,鬼谷子這種傳說中的人物雖然不是鬼神,卻也差不許多了。

    「師傅放心。清溪平靜依舊,可見那老鬼不過徒具虛名而已,白棟那小子若真有師門為後盾,還會如此聽話麼?師傅您看,那小子身旁不過二十餘名遊俠兒,這旱塬上又藏不得兵,可見他是真心要與師傅交好、要獻上那天外金星的。」

    「呵呵,諒這小子也不敢動別的心思。」

    鄧陵子放聲大笑,他身材瘦高,卻偏偏生了一張大嘴。笑聲如金石交鳴。隨風傳出老遠。讓人聽得刺耳已極,李敵冷哼一聲,遠遠傳聲道:「鄧陵子,秦國李敵在此!」

    「李敵,怎麼不是秦宮的范老頭兒麼?呵呵,看來白左更還是不夠小心謹慎啊。」

    殺人殺得多了,氣質就會發生改變,鄧陵子率領百多名手下來到大柳樹前。看一眼正在樹下喝茶的白棟,輕輕揮手,上百墨者立即圍住了白棟等人;堂堂一個南墨領~袖,若論胸襟氣度,莫說比不上孟軻、慎道這些學宗,比起禽滑西都差了很遠,殺氣太重,沒有風度了。

    白棟抬眼看看鄧陵子:「先生此來不過是為了交易,何必如此劍拔弩張?我這裡有茶,先生就不想嘗嘗?這可是好茶啊。雨前摘取的茶尖,還被大姑娘含在嘴裡過。味道好極了,不喝一定會後悔。」

    「哦,是麼?」

    鄧陵子打量幾眼白棟,看出他眼神虛浮,雙肩鬆軟,是個從未練過武功的人,頓時心中一鬆,大笑兩聲坐在白棟面前,卻沒有急著喝茶:「你倒是很會享受,不過本子還有要事,你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書信上寫得明白,交出天外金星,本子就寬限你一年時間,只要能夠消彌鹽禍,還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白棟深深望他一眼,似乎感動的連眼圈兒都紅了:「讓先生如此破例,小子多謝了。」

    「你也不需客套,要謝就謝跳蚤姑娘罷,她為你浴血梅園,捨生忘死,正是她感動了本子,否則就算你交出天外金星,也一樣要受墨家嚴懲!」

    「自不敢有負跳蚤姑娘」

    白棟長歎道:「不過一年的時間太短,還請先生多多寬限,這個兩年成不成?」

    鄧陵子與有厘交換了一個眼神,都覺心中大定,什麼清溪高徒、什麼震動天下的白子、小詩宗,不過是個怕死之徒而已,說來說去就是為了延長一年時間,也罷,就滿足了你小子。

    「也罷,看在你白子的名聲,就延長為兩年,天外金星呢?」

    鄧陵子點點頭,有厘走到白棟面前,伸出了手來。

    「金星自然是要給的,不過在此之前,先生總要給小子些顏面罷?」

    白棟苦笑道:「世人若知小子被先生逼迫,竟不得不交出君上和太夫人賞賜的天外金星,豈非要笑我沒有骨氣?士人首重氣節,小子日後還要領~導鳳鳴書院,臉面是極重要的,這個這個」

    「平安郎,你究竟在做什麼?」

    李敵真是聽不下去了,這小子口氣倒大,又是道家又是掌心雷的,你的雷呢?還以為你小子真有列子那般翱翔雲間,掌中生電的手段,原來傳說終究只是傳說,竟向敵人軟語求懇起來,真是瞎了哥哥的眼,早知如此就不隨你來了,免得日後被人說我也是塊軟骨頭!

    鄧陵子卻是聽得眉開眼笑:「小子,你要本子如何給你顏面。」

    「哎,小子好歹也是清溪門人,若是毫無抗爭便認輸,就算不被世人恥笑也要被恩師罵死了,所以還請先生陪小子走個場面。這樣罷,先生站遠一些,待小子用師門所傳『掌心雷』打過去,先生只要接下這一掌,那便是小子輸了,這卻不算小子沒骨氣,實在是不敵先生,恩師也難怪我。」

    「掌心雷?」鄧陵子心中微驚:「你要我站多遠?」

    「這個,十丈八丈就差不多了,若是站得近了,小子真怕先生無意中出手反擊,那便不好了」

    「十丈八丈?還掌心雷?哈哈哈!」

    這次不僅是鄧陵子,眾墨者無不大笑。這個時代是有不少高手,可無論多高的功夫,也要靠拳劍傷人,就沒聽過有距離十丈八丈傷人的功夫;列子的傳說就是個屁,又有誰親眼見過了?這小子果然是在找台階下,正如他自己說的那般,只為保留顏面。

    李敵這次卻沒說什麼,白棟他還是瞭解的,以這小子的心性,就算要做軟蛋也不至於此,多半是有什麼連自己也不知道的計謀。只是敵我力量懸殊,縱有計謀又能如何?真是讓人費解。

    「好,一切都依你小子。十丈是吧?這個距離夠了麼?」

    鄧陵子放聲大笑。卻是沒有任何懷疑。這裡位處平原。又值冬天,藏人是藏不住的,這小子身旁只李敵一個勁敵,其餘二十多人不過一般遊俠而已,還怕他玩弄什麼陰謀手段不成?而且白棟指了李敵手中的銅匣子給他看過,果然是傳說中盛放天外金星的器物,而且還向他保證,這一掌乃是師門絕傳。若是不能取勝,那便當場認輸,到時就是白左更苦戰鄧陵子,力不能及,實在保不住老秦國寶,這也怪不得誰。

    狗屁的師門絕傳。距離十丈你能打到鳥毛?鄧陵子心懷大放,見到白棟起身走到一個位置站定,不覺就順著他站的方向走向了對面十丈處,有厘嘻嘻笑道:「師傅我也來,倒要看看這位清溪高徒的掌心雷有多厲害。」

    隨鄧陵子前來的墨者也有近一半好奇心起。笑嘻嘻站在鄧陵子身旁,大家只當是玩笑。早就看死了白棟,誰還會小心戒備?

    李敵出道以來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眼看半數墨者聚集在一起嘻嘻哈哈調~戲白棟,感覺自己的臉都要丟盡了;有心想要拚命,無奈還有半數墨者戒備著他和白家遊俠,何況嬴渠梁說的明白,此次來到藍田,一切都要聽白棟的命令,他是老秦官員,可不是江湖遊俠,沒有白棟的命令絕不會妄動。

    「五十三個人不知道拉過繩子後會如何?」

    聶諸和幾名白家子弟完全被忽視了,李敵這樣的高手都不被鄧陵子放在眼中,何況是他這個少了一條胳膊的人?至於那幾名白家子弟,還不如那些遊俠惹人注意,墨家縱然警戒,也絕對不是警戒他們這幾個人。

    眼看鄧陵子和一幫墨者漸漸走到了埋放瓷球的位置,聶諸忽然感覺腳好癢,悄悄撥開隱蔽繩頭用的草葉,將一隻腳穿進了繩環中,如今只等白棟出掌,他就可以踢拉繩索,揭開這些瓷球的秘密。

    「鄧子,吃我一掌!」

    白棟面色一凝,雙腿微微下頓,擺出了一個太極拳的起手式,一手如抱嬰兒、一手如攬雀尾,雙肩似緊實松,週身如大柳迎風。

    嗯?

    鄧陵子和李敵都是一呆,白棟這套太極拳雖然是後世公園的產物,畢竟也算出自名門,他們都是大行家,立即看出這拳法絕非等閒,只是一時悟不出其中玄妙。

    「莫非這小子真有本事,掌心雷並非說笑?」

    鄧陵子心頭忽然閃過一股巨大的危機感,就見白棟雙掌一推,高叫了一聲:「霹靂無敵掌心雷,中!」

    「終於等到了!」聶諸用腳勾住繩環,猛地向後一拉!

    「轟隆隆!」

    剛才還是平靜的地面,一時泥石迸裂、煙火沖天,震耳欲隆的爆炸聲中,無數瓷片紛飛,與鄧陵子站在一處的墨者或是直接被炸上了天,或是被破碎的瓷片射透了身體,彷彿割麥子一般倒了下去。

    「這是什麼」

    聶諸這個始作俑者呆呆地望著橫屍處處的墨家子弟,只覺心中一片冰涼,這就是自己昨日埋下的東西麼?

    打開魔匣是最恐怖的事情,不只是潘多拉,就算聶諸這種殺手也會內疚。

    鄧陵子的反應很快,幾乎是在聶諸拉響地雷的瞬間就飛身躍起,得以從空中欣賞煙火璀璨的美麗畫面,看到自己手下最精明幹練的殺手一片片死去。

    「這是什麼手段?這就是掌心雷麼!太可怕了這小子不是人,速退!」

    忽覺腿上身上一陣劇痛,鄧陵子拼起餘力向左側坡地落去;白棟把人心都計算清楚了,人遇到危險是斷然不會前躍的,墨家的驕傲也讓他們不會選擇後退,右面是泥潭,跳進去什麼臉面都沒了,所以鄧陵子等人一定會下意識地躍向左側坡地。

    鄧陵子跳得很準,他一腳就踩中了地雷,然後在劇烈的爆炸聲中再次飛身而起。李敵抬頭看他的時候,這位天下有數的高手正在空中拋灑血雨,兩條腿已經被炸斷了一條,上身更是多出了上百個血窟窿。

    「給我殺!這次不留活口!」

    爆炸一起,白棟就撤到大青石後,剛好在聶諸的保護中,他輕輕豎起一根手指點向了剩餘的墨者,口氣比這個冬天還要寒冷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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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3 00:36:5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8-13 01:02 編輯

第二百三十章 【白子凶名】

               
    太慘了

    鄧陵子也是該死,從空中跌落後竟然再次觸發了一枚地雷,活生生成了個二踢腳;更有一些倖存的墨者隨他落在這片下坡地,將地雷一枚枚的觸發,眼看火光霹靂聲不絕,連屍體都被炸得殘缺不全。

    李敵望著鄧陵子的殘屍,不覺全身發冷,這可是下有數的高手劍客,連范伯也沒把握應付的凶人,如今就這麼死了?好厲害的掌心雷啊!他是第一次見到黑火藥的威力,又不像聶諸這般親自埋過『地雷』,只能把眼前見到的一切歸為神話,看白棟的目光中都透著敬畏。

    「殺!」

    聶諸反應極快,白棟的手指未及落下,他已衝入敵人群中斬下一名墨者的腦袋,加上李敵和五名秦宮高手,便彷彿七隻老虎衝進了羊群,墨者中的高手多半被炸的非死即傷,剩下的這些人早被嚇破了膽,哪裡還有還手的力氣?被他們幾個一陣衝殺,再加二十名白家遊俠隨後掩殺,不過幾個照面的功夫,便被放翻了一地,果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聶諸,仔細翻查屍體,看看有無漏之魚!」

    坡路上共計埋下了三十枚地雷,白棟在心中默數過了,確認已經全部引爆,這才吩咐聶諸和白家遊俠清查屍體。

    這次殺人又與在隴東時不同,那次看到屍橫遍野的景象,還會心中感嘆,只希望以後再也不要做這種殺人狂魔,這次卻是不出的愉悅。有一種成功保衛了家人、親人的感覺;何況這些南墨早就背離了墨家宗旨。不過是些恐怖分子而已。殺得越多就越表明白左更是個善良守序的好人,天下士林並不會因此指責他。

    「南墨此次來了一百一十三人,『掌心雷』下被滅殺五十二人,又被我方剿殺六十人,共是共是」聶諸目光有些發直,十根手指顯然不夠用,他有些算不清楚。

    「不用算了,少了一個。應該是我引動雷火霹靂時趁亂逃走的。倒是好沉穩的心性。」

    白棟冷哼一聲,走過來清查南墨帶來的馬,果然發現少了一匹。這個逃走的傢伙很不簡單,居然能夠在地雷爆炸的瞬間迅速冷靜下來奪路而逃,霹靂煙火反倒成了掩護他逃走的最好屏障!

    「我去追!」

    「不用了,這個人非常冷靜,是個有頭腦的人,你未必追得上他;他應該也受了傷,只會逃去南墨所在,如今鄧陵子已死。南墨高手盡失,滅亡只在瞬間。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不用浪費力氣。」

    白棟阻住了聶諸:「我們先回藍田,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大擺酒宴,犒勞兄弟們。」

    「我不要你犒勞,我就想知道『掌心雷』是怎麼一回事?大家是好兄弟,你不會告訴我那些霹靂雷光真是從你掌心中發出來的吧?」

    李敵嘿嘿一笑,走過來攤開手掌,掌心中赫然是一枚帶血的瓷片。

    「這不是我家燒的細瓷麼?李大哥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白棟一臉訝然地望著李敵。

    「白子,你不夠朋友!」

    李敵狠狠瞪了他一眼,卻也不再追問了。這子不想說的事情,誰也休想問出來,他不肯將真相告訴自己,也必然是有苦衷的。只是他雖能理解白棟,心裡還是十分不爽,暗暗發誓回到藍田後定要灌翻了這子。

    這一場藍田大屠殺固然讓李敵為之側目,也將令天下士林震驚,日後白棟某個流傳青史的美名,便是從這一刻開始『奠基』

    秦國的白左更素來都是個謙謙學士,人家出版《幼學叢林》,創立新詩體,一本《白子新算》驚動天下,這也就罷了,居然還能寫出令無數老夫子為之震撼的《思學》?此書一出,稷下學宮都快吵翻了,各家各派似乎都能從中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擅辯者更擅口舌了,不擅論辯的也比往常口舌伶俐了許多,真是開先人之未開,當代奇人也!

    現在已經有讀書士子動了組團一遊老秦的念頭,不為別的,就是希望能見一見這位白子,詢問他《思學》中的一些問題,還有那一元一次方程在實際中的用途,日後鳳鳴書院準備藏書多少?天下士子是否都能入院借閱?聽以後書院外面還要興建設什麼鳳鳴別業,若是日後書院真的學宗聚集,成為文盛之地,這些別業豈非會變得更加值錢?

    總之是有一心求學的,也有希望在求學同時賺些薄資的,還有狂生沉迷新詩體,自覺做了幾首了不起的新詩,準備要面見白棟鬥一鬥詩才的想什麼的都有,就是沒人想到白棟剛剛與下最著名的『恐怖分子』親密接觸了一回,而且還幾乎將人家鬧了個斷根兒。

    秦越人的醫術果然高明,跳蚤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被他用過藥後,有的已經結疤癒合,傷跏掉落後,皮膚竟是白淨如玉,絲毫看不出曾經受過傷;老秦得意的不行,整在白棟面前表功,然後就老臉皮厚的開口要研究經費,他在藍田的生活很寂寞,再不建個『醫學研究室』估計就要瘋了。

    好吧,不就是錢麼,給你給你,可咱能不能少做些噁心的事情?白棟是親眼見到老秦跑來收取跳蚤身上掉落的傷跏;為了不留下傷疤,跳蚤的傷只包裹用藥而未曾縫合,所以傷跏都比較完整,他就一片片心翼翼地收起來,當成寶貝一樣,問他何故如此,還什麼此物最妙,可以入藥。

    就算是大美女身上掉下的傷跏也談不上美妙吧?除了表皮組織就是細菌,它還能成山雪蓮萬年人參?

    若不是當著跳蚤,白棟不當場吐出來才怪,老秦這指定是某種心理疾病,就跟後世的戀頭癖戀手癖戀~腳癖一樣,太齷齪了一想到這傢伙會在陰暗的夜晚躲在房間裡對著美女的傷跏意淫,白棟就再也呆不下去了,他感覺自己有義務保護柔弱的跳蚤姑娘,要立即帶她脫離老傢伙的魔爪。

    白棟帶著跳蚤返回櫟陽的時候,無數飛鷹和信鴿飛出了藍田城,有的飛向景監的『情報站』,有的飛向白家的人脈絡、位於各國的代理商,有的飛向類似越女門這樣的組織當這些勢力收到白棟的親筆信後,就會很快將信書再次傳向自己的人脈絡,就這樣不停地傳遞出去,以幾何方式遞增。

    「南墨有鄧獠,以酷毒手段威懾下,列國無不震恐;余今代誅之,降霹靂火光,生裂此獠於藍田城外。然首惡雖去,余犯仍在,久必為害,今棟行誅殺之令,重金為賞,誅殺南墨一人者,賞萬錢,得其首腦者,賞千金,清除其秘據者,無論官民國家,均有萬金相贈,絕不食言!」

    這算是歷史上最早的誅殺令、綠林箭了,無論是南墨的大本營楚越之地,還是山東諸國、老秦所屬,上到君王卿大夫、下到江湖遊俠秘密門派,三日內盡皆得到了白棟的誅殺令。白棟其實就了一句話-『用錢砸死你,白家不缺錢!』

    原本就與南墨有仇的、準備見機狂賺一把的江湖遊俠們動了,有意與白家結個善緣的各大商社動了,甚至連越女門這種傳承百年的神秘門派也動了老白猿在接到白棟的誅殺令後就親率越女門弟子,將南墨在越國的秘據連根拔起,墨者的腦袋被他足足裝了十個大皮囊,快馬送往老秦。

    越女門早就看不過南墨了,之前是不想與這下有名的強力組織翻臉成仇,如今連鄧陵子都被斬殺,下已群起討之,如何還會沉默?而且交情歸交情,白棟既下誅殺令,那就是要兌現獎金的,越國亂了兩年,越女門也是手頭緊啊,缺錢!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白棟陪伴著跳蚤姑娘看風景的時候,楚越江湖已是刀光劍影。幾乎在一夜之間,南墨二十七處秘據先後被挑,門下五百死墨徹底成了死人,門中被稱為『夫子』的十六名高手有六人被炸死在藍田城外,剩下的十人也無一人漏,無數匹快馬向老秦狂奔,馬背上都是裝了人頭的皮囊,要帶去白家莊換取他們最需要的金錢。

    橫行下百年的南墨幾乎是在一日夜間被連根拔起,門中千餘弟子皆成灰燼,列國震驚、江湖翻地覆,白棟的名頭從沒有今日般響亮,已經有好事者為他送上了一個『凶子』的名頭。

    實在是太凶橫了,光是平滅南墨這一把,白家要花費的就不下百萬金!這是任何一個國家也負擔不起的;就算是魏王嬰要調動這許多金錢滅除一個門派,也會被所有臣子反對,可白家卻負擔的起,而且白棟敢花!

    錢是王八蛋,花完我再賺。與這區區百萬金比起來,家人的安全更重要一萬倍!白棟親手做了碗豆腐腦送到跳蚤的車上,笑眯眯地對她道:「南墨滅了,你看這是多容易的事情?下次可不許再犯傻了。」

    此刻在白棟眼中,跳蚤已經從白家的客人榮升為自己的親人,那就必須要讓她明白一件事:

    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從來就不是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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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4 01:27: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公主來信?】

   
    老顏儉走了,他給白棟留了封書信,為自己的過早離開找了很多借口;比如水土不服啊,家中諸事煩擾啊,白家莊沒有魯國大蔥啊等等等等,只說待鳳鳴書院建成,顏家將力舉盛事,為白子賀,信末還留下一首五言詩『莫道眾生性命微,也有骨肉也有皮,勸君慎打南歸雁,子在巢中盼親歸』

    從娘親手中接過這封信看了,白棟只是微笑。顏家終究還是耕讀傳家,見不得殺戮場面,顏老學宗是心性善良沒見過南墨的恐~怖手段,其實自己又何嘗願意這樣做?只是有時不得不用霹靂手段,方顯菩薩心腸,老學宗哪裡會明白?

    「娘,我做得過分麼?」

    這件事是瞞不過娘親的,以白棟對娘親的瞭解,相信她老人家肯定比顏老頭兒更為『堅強』。

    「身處亂世,當如是;心為家人,亦當如是。」

    親手為兒子送上一碗熱熱的米粥,同時也給了跳蚤一碗,白越氏一手拉著白棟的手,一手拉著跳蚤的手,在兩人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娘不是老糊塗,怎麼會怪我的平安郎呢?如今娘最關心的是你小子要如何對待跳蚤姑娘,最好是早早把事情做了,為娘生個大胖孫子,娘就會開心了。你小子在老秦推行什麼『晚育』的法子,娘能理解,可跳蚤姑娘是有武功在身的奇女子,她總不怕早幾年生孩子罷?」

    完了,娘瘋了。自打苦酒進了白家,娘親就做上了孫子夢。偏偏自己又要在老秦推行『晚育法』。苦酒當作表率。娘親是通情達理的人,倒也沒有逼迫;如今跳蚤為自己挺身犯險,連性命都險些丟了,又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娘親不免就要動了這個心思,不過您老人家是否太著急了些,這還當著族人和苦酒的面呢,咱們回到家裡再討論這事不成麼?

    白棟一時無語。望著苦酒,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看我做什麼?跳蚤妹妹為白家可是豁出了命去,你若是對她不起,我第一個便饒不得你......」

    苦酒笑著來到他身旁,小嘴兒彷彿抹了蜜一般的甜,小手卻順著他的手臂向下,成功尋找到一塊軟肉,狠狠掐住了做順時針轉動......

    「啊!」

    「別叫了,就知道你見了人家會開心。接風宴已經準備下了,君上還特賜了美酒。景公來了,范伯也來了。可惜君上最近忙著招待周天使,實在抽不出身來,只說要你得閒的時候去到櫟華宮見他,說是公主來了信,有一封還是給你的......」

    「呃。」

    白棟強顏歡笑,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轉,不知道還以為他是感念君恩呢。跳蚤忽然『咭』地一笑,壓低了聲音對苦酒道:「好姐姐,我若是你,就會更用力一些......」

    這都是些什麼樣的女人啊,自己何其不幸,居然落在了她們手中?白棟兩眼一翻,真想就此暈過去才好。

    ***

    自古宴無好宴,只是沒想到家宴也會如此,當著景監和范強,娘親竟又拾起了話頭兒,全方位24小時疲勞轟炸白棟,說來說去就是圍繞著『胖孫兒』;還是苦酒知道心疼老公,早早拉了跳蚤走了,說是櫟陽的張家布鋪來了批新貨,給咱留著呢,這次一定要為妹妹置辦上一身才是。

    聽到苦酒叫跳蚤『妹妹』,景監和范強笑得詭異,老娘就更為開心了,一開心居然還多喝了幾杯,幸虧白棟使了眼色給草兒,草兒立即撒嬌撒癡,說是要在娘親懷裡睡覺,白越氏被女兒迷得暈頭轉向,這才肯離席去了。

    「恭喜老四,賀喜老四啊。」

    景監這貨陰得很,半天不說話,直到娘親和苦酒她們離去,才笑著向白棟道喜。

    「賀喜什麼?你是秦國第一美男子,只要你點點頭,不知會有多少大美人兒投懷送抱,到時就該我向你道喜了。」

    白棟其實愁得很,說不喜歡跳蚤那是欺心,如此一個恩深情重的大美人是個男人就得喜歡;他愁的是正妻未立,就要先娶兩門偏房,就算人家當面不說,背後也會笑話他是個『好色風~流』的人。穿越者也不能脫離生存環境,何況他日後還要做鳳陽書院的院長,為人師表,更要當心眾口鑠金的事情發生。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老四你太凶橫了,一出手就是百萬金,橫行天下近百年的南墨啊,一日夜間便被天下遊俠拔了根兒,現在江湖遊俠就沒有不怕白子的,據說齊墨的那位伍子已經發出鉅子令,命門下弟子謹言慎行,得罪誰都可以,萬萬不可得罪你這位『凶子』。老四你還不知道吧?天下文壇稱你白子,江湖中卻送給你一個『凶子』的大名,認為你是比鄧陵子更可怕的人。經過此事,白家莊的人以後可以在橫行天下,再無人敢冒犯半分,這還不該道喜麼?」

    「果然應該,可見這百萬金沒有白花。」

    白棟微笑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以後白家生意會越做越大,白家子弟難免要在天下走動,總是被人惦記還成麼?這次看似花費了百萬巨金,其實十分值得,買到一世凶名,便保家人一世平安,就是要讓那些常常違法亂紀的江湖遊俠知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

    心中有大義,丈夫可殺人。殺人者未必都是行走在黑暗中,在某些時候,陽光就是要射透陰霾,只要記住殺人是手段,並非目的便好,這就是白棟這個穿越者與殺人狂魔的區別。

    「范伯也敬你一杯,小子好手段!獻公八年,我與鄧陵子曾於商於鬥劍,激戰半日不分勝負。此人劍術拳法都為天下絕頂。恐怕就連墨家最神秘的高手、向不輕易出手的禽滑西也未必能比他強出多少。想不到竟喪於你手......」

    范強言下竟有唏噓之意,微微搖頭道:「一代高手死得不明不白,如何不讓人歎息。小子,范伯實在好奇的很,你絲毫不懂武功,李敵和聶諸雖是高手,也未必就能留下鄧陵子,更莫說將他殺死了。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別告訴范伯是掌心雷,那東西只能騙騙三歲的孩子,范伯可不會相信。」

    白棟暗鬆口氣,看來李敵很夠哥們兒,並沒有將瓷片的事情告訴范伯;范伯此來多半是為了探聽自己殺死鄧陵子的秘密,否則只是君上賜宴而已,哪裡就會驚動了他?最多叫個宦臣來白家莊就可以了。

    「范伯您想多了,真的是掌心雷......」

    「滾蛋,我要聽實話。」

    「這就是實話。」

    「你小子......」

    真不是白棟藏私,一國之強。強在根本,所以金蒙沒有火藥。卻可以攻破擁有火藥利器的宋朝;現在嬴渠梁登基為君,老秦正是百廢待舉之時,若是黑火藥橫空出世,必然會沖昏老秦君臣的頭腦,到時就算憑借火藥之利偶有小成,長久看來對國家卻是有害無益。

    更何況現在就算有了黑火藥,整體科技卻無法跟上,你就是能埋幾顆地雷、扔幾個炸藥包又如何?對手一旦有了提防,火藥的作用就會被無限降低,到時若不交出配方,說不定還會被天下列國合攻,不用等蘇秦出世,山東各國就要列兵函谷關了;如果交出了火藥配方,被魏齊楚這樣的國家得到,老秦只會死得更快。

    所以莫說是范強來問,就是嬴渠梁親自來問,白棟也會耍賴到底,反正我是上過嬴氏家訓的人,還怕你咬我?

    「小子,你到底說不說,你不說......范伯就不走了,以後吃你家住你家,趕也趕不走!」

    范強一翻白眼,居然耍起賴來。他是老秦著名的『內相』,雖為武者出身,修心養性的功夫卻不比那些讀書人差多少,老甘龍曾經誇獎他『不為內相,也當外主』;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當眾耍起賴來,實在是白棟炸死鄧陵子,也等同摧毀了他最大的驕傲和憑仗,用兔死狐悲都無法形容,他真的無法接受鄧陵子這個可與自己比肩的絕世高手不明不白的死去。

    「范伯,你可是老秦內相!」

    白棟大急,千想萬想,沒想到范強也會耍賴,這是怎麼話說的?

    「什麼狗屁內相,那是甘龍他們胡說八道,我老人家就是一個普通的宦臣,從未以內相自居。」

    「人過七十古來稀,當為後人榜樣,這樣耍賴不好吧?」

    「范伯我無兒無女,沒有後人。要不你認了范伯這個乾爹,做我的乾兒子?」

    「我娘還不足四十歲,認你做乾爹,我娘太吃虧。」

    「那就沒辦法了,范伯吃定你了。」

    「也罷,吃就吃吧,白家不缺您這一口;而且白家莊多了您這個大高手在,以後我就更為放心了,哈哈,多謝范伯。」

    白棟也想明白了,你愛賴就賴,誰怕誰?

    「小子,你當真不說?范伯不怕告訴你,你的事情犯了,這次沒有范伯幫你,怕是過不得太夫人這一關。別妄想,這次君上也幫不得你,國夫人想幫也幫不上,她臉皮薄......」

    范強嘿嘿怪笑:「小子,公主來信了,居然還有給你的私信。可惜太夫人是個好奇的人,她已經拆開看過了,你就不想知道公主信上說了些什麼?嘿嘿嘿......」

    「公主的信......難道?」

    白棟頓時驚呆,只覺全身冰冷、汗毛倒豎,老天爺!該不會是馬車裡的『案子』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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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4 01:2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二章【小柳樹,一插插到君王家】

               
    自打老贏連去世,驪姜就像只失侶的孤雁,寂寞清秋冷,經常獨上西樓;嬴渠梁是個孝順孩子,自然見不得母親如此痛苦,就經常帶了卜戎異和小贏駟來看奶奶,家宴上其樂融融,母子也經常會談論朝中大事,有時嬴渠梁還會故意讓驪姜審斷國事。這是娘親多年的愛好,如今父親已故,娘親寡居宮中,為人子者,自然要趁她的心意。

    「周天使說什麼魏國淫威,王室也不得不屈從,還不是要藉機賣個好價錢!知道我兒需要他那塊破爛胙肉,又趁魏國施壓懸以高價,這也算天子所為?真是豈有此理!洛邑那邊究竟是什麼意思,最後開價多少?」

    周室衰微,如今已經到了想要向臣子要些供奉都難的地步,這次秦國老君亡故、新君登位,魏韓等國修書周室,話裡話外暗壓老秦,這事原是不錯的,可周室氣候未盡,如果真要賞賜老秦胙肉,無非就是日後少了些魏韓的供奉而已,並不是真的為難;可周天子卻借這個機會獅子大開口,派了個『天使』來到櫟陽,名為撫慰嬴渠梁孤兒寡母,其實就是空著手來討價還價的,連甘龍這種脾氣好修養深的臣子見了『天使』幾面,都罵他是『不當人子』,驪姜更是快被氣炸了肺。

    「娘親說得是,兒親自見了那天使,幾次面商他才肯將供資降到五十萬金,可就算是五十萬金,兒子也拿不出。實在不成,胙肉咱就不要了。」

    「胙肉必須要!有了天子賜肉。才成君臨大禮。否則天下列國又要非議咱老秦是無禮儀之邦了。可是五十萬金太多。秦國是有個富甲天下的白左更,扔出百萬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可是老秦窮啊,這一點必須要說清楚,不要讓他誤解。還有多送些金玉美女給這位天使,讓他再減些罷,告訴他老秦最多只有三十萬金,周王室也不要太過貪心!」

    「娘。老秦稟庫中最多還能調動二十萬金,哪裡還有多出的十萬?」

    「找你的好兄弟要啊?那小子好大的威風、好大的煞氣啊,一個誅殺令滅絕南墨,扔出上百萬金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咱老秦窮困,請他這個大財主出幾個小錢可不算過分罷?」

    驪姜哼哼道:「你也看了姝兒的書信。好啊,敢如此對待我的女兒,十萬金算是便宜這小子了。」

    「這個......」嬴渠梁微微皺眉:「娘,與臣奪利無異與民爭利,此非國之正道也。平安郎對老秦有大功。嬴家欠他良多,兒子實在張不開這個口。」

    「是啊娘親。小叔叔誅殺南墨,也是因為那個叫鄧陵子的先惹了白家,他才不得不反擊的。而且他為滅鄧獠,花費百萬巨金,白家恐怕也元氣大傷了,咱們怎忍再要他的錢?至於姝妹......書信上都不曾寫清楚......也未必就是他的錯啊。」

    卜戎異在一旁聽不下了,白棟可是她和贏駟的救命恩人,婆婆怎能如此算計人家?

    「是不是他的錯,問過他就知道了。你們兩個只知道幫著兄弟和小叔叔,當真不知為娘的苦心麼?姝兒的事情就如麥下藏火,早晚難免洩露,老秦就算不懼齊國問責,也怕朝野議論;他的功勞雖大,這次犯的錯卻是有違禮法,國法也難容。為娘要他出了這十萬金,日後便順勢封他個『迎胙之臣』,親率儀仗去洛邑拜見周天子,豈非是天大的好事?」

    「卿大夫代國迎取天子賜肉,這是國之大禮,就等同代表了一國體面禮儀,若姝兒那事真是他做的,日後就算洩露,老秦臣子也不會發言,因為一旦指責平安郎,就等於是剝下了老秦的面皮!娘親看似要坑他,其實是在幫他?」

    嬴渠梁忠厚仁孝,卻不是個笨人,頓時明白了驪姜的心意。

    「誰說為娘的要幫他了?這小子做事顛三倒四,竟敢......總之是要狠狠懲罰。等他進宮的時候,一定要告訴為娘知道,為娘定要打爛他的屁股,看他下次還敢不敢胡作非為了?」

    「娘,那可不成。您打爛了小叔叔的屁股,怕是有個人要心疼了......」

    卜戎異嬌笑著挽起驪姜的手臂,為白棟撒嬌求情;嬴渠梁都看呆了,記憶中老婆都沒這樣幫過自己,這也太偏心了罷?

    在母親這裡吃了個定心丸,嬴渠梁滿心輕鬆的攜妻回宮,君駕剛入宮門,景監便從一旁閃出,湊到嬴渠梁耳邊低聲道:「他來了,臣下自做主張,讓他在君上的書房內等候......」

    嬴渠梁微微點頭:「做得好。此事先不要聲張,公主的書信更要保密,萬一洩露出去,寡人先治你的罪!」

    「諾。」

    景監看了眼陪坐在嬴渠梁身旁的卜戎異:「君上,招賢令發出後,天下士子漸有入秦,只是人數不多;臣下遵君上之命,將他們都安排在了招賢館中,只等君上招見,那個衛鞅也在其中......」

    「衛鞅?可是那個入秦看望公叔痤的魏國使者,法家士子麼?」嬴渠梁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了衛鞅。

    「正是。」

    「哦?他不是魏王信任的人麼,怎麼也會來到老秦?」

    「君上怕是有了誤解,當年魏王命他為魏使,一是這衛鞅在魏王面前自請入秦、二來因他是公叔痤看重之人;他卻不得魏王看重,公叔痤死後,他在魏國不得伸展,於是流離各國,還去過稷下學宮,因為被同為法家的申不害排壓,又聽說君上發出招賢令,這才入秦的。」

    「哼!不過是平安郎的手下敗將而已,他在魏國齊國不得伸展,莫非在我老秦就能得伸展不成?不用去管他。」

    在老婆面前,嬴渠梁不會給景監半分『特殊待遇』,面孔扳起,說話都是冷冰冰的;卜戎異看得『噗嗤』一笑:「景監你先去吧,下次還是選個本夫人不在的時候,再與君上回話。」

    「嗯,你先去吧......」

    看著景監漸漸走遠,嬴渠梁很是不自然地看了眼老婆:「戎異,方才你說什麼?」

    「君上知道戎異在說什麼的......哼哼,君上還怪小叔叔無禮亂來,依人家看,小叔叔再如何無禮,那也是男人家的事情,可不比君上......」

    「哎呀,今晚月色極美,寡人似乎該請平安郎邊賞月邊敘話?他就算有錯,卻終究是寡人的好兄弟,何況還要他出錢資助老秦呢,不如戎異你也來坐陪罷?你不是早就思念這位救命恩人小叔叔了麼?快走快走,他一定在書房中等急了。」

    「是啊是啊,那就快走罷,免得有人心中急了、慌了......」

    卜戎異笑得花枝亂顫,就愛這樣逗丈夫,誰讓她看到景監就會來氣呢?

    這個晚上的月亮好大好圓,嬴渠梁指著月丘硬說自己看到了廣寒宮,還說嫦娥在天上看著呢,是個男人就不會當著她的面撒謊;卜戎異也在笑,說小叔叔你今天怎麼心神不定的,是不是也有位嫦娥一般的女子在某個地方望著你呢?

    范強終究還是沒能見識到黑火藥的威力,信中的秘密自然也不肯說,不過白棟心中卻是有了準備,苦笑道:「哥哥嫂嫂,這又不是在朝堂,有什麼話不妨直言,小弟可不想猜啞謎了。」

    「虧你還有臉說,自己看吧。」

    嬴渠梁冷哼一聲,將信柬放在了白棟面前:「這就是姝兒給你的私信。娘親關心女兒,她老人家已經看過了,當哥哥的關心妹妹,所以我也看了,你應該沒有意見罷?」

    「自然是沒有,呵呵......」

    白棟面上笑著,肚裡卻在暗暗埋怨,哪有你這樣做國君做哥哥的?明明是人家的私人信件,你還偷看?我的好公主,乖公主啊,你可千萬不要胡言亂語,老子受不起的......

    『白棟,我的肚子大了,你說該怎麼辦?」

    信上就一句話,白棟卻是如遭雷擊。這小娘皮就是個不害死人不舒服司機,你的肚子大了,關我屁事?不對,或許真的關老子的事,莫非是娘親的願望要實現了?

    老子這算不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還一插插到了君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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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5 00:58: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三章【喜當爹】

   
    月光如水,嫦娥姐姐一定在偷偷抹著眼淚,『嫦娥應悔偷靈藥,后羿因此難當爹』;吳剛就是個沒用的,否則他也不用每天對著桂花樹撒氣,把個大美人兒扔在一旁玩兔子了。

    這環境也太合自己的遭遇了罷?此時此地,白棟忽得妙句『舉杯邀明月,對信成三人』......

    這第三個小人兒指定不是田因齊的,贏姝妹妹已經親自驗證了他的戰鬥力基本等於零;回想車中初遇,一樹海棠壓海棠,那時的公主殿下絕對是原裝貨色,如今有了個會哇哇大哭的贈品,不歸自己還能歸誰?就是這商品比較特殊,需要自己這個消費者逆向提供售後服務。

    「景監的手下已經探聽清楚了,田因齊據說是個柳下惠......這可就奇怪了,姝兒去齊國前還是個完整的身子,如今卻莫名有了身孕,你說寡人該找誰說話?」

    嬴渠梁嘿嘿笑道:「寡人問了同去齊國的宮衛,據說在去臨淄的路上,有個人很熱心,經常會去姝兒的車上教授她辭賦之學,姝兒興起之時,還會大聲吟賦。平安郎,我的白左更,真是讓你費心了。」

    「三哥你不用感謝我的,天下人都知道齊國文事興盛,咱老秦的公主豈能被人小看了?公主不虧是嬴家女兒,當真是有天賦,兄弟我才教授了幾遍,她就能記住了,厲害厲害,可惜是個女兒身,否則必成一代學宗!」

    嬴渠梁行二,白棟叫他二哥的時候。還是衝著嬴家兄弟的排位。現在叫上三哥了。這可是當日融血結拜時的排行,套近乎套的不露痕跡。

    「是啊,你可當真是做的一手好賦啊,嘖嘖......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好小子。孤男寡女的在車上,你小子盯著我妹子的頸子看也就罷了,連她的羅襪你也看到了?記憶還如此深刻?感覺如何,我家姝兒的秀足好看不好看,是不是很令你難忘?」

    嬴渠梁越說越氣,是個當哥哥的都多少有幾分戀妹情節,兄弟歸兄弟,可一想到這小子在車上胡天胡帝的情景就不覺有氣,真想揍這小子一頓才舒服;卜戎異就不同了,嫂嫂哪有個不喜歡小叔子的。何況這個小叔子還救過她母子的性命?她笑吟吟地望著白棟,口氣可比嬴渠梁溫柔多了:「叔叔。這裡不是朝堂,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那個田因齊是個什麼柳下惠哦,過來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說起來最可憐的還是姝兒,你是咱老秦的奇男子,若是你與姝兒......嫂嫂看這倒是件好事情。君上,你還有完沒完了,這是自家的兄弟,別擺你朝堂上的威風好不好,我看不慣!」

    「我又沒說什麼,也沒打這小子的屁股,不過這小子做了此等事,還把我這個三哥蒙在鼓裡,難道就不許我抱怨幾句?小子,三哥就要聽你說一句,姝兒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大丈夫敢做敢當,三哥要殺要剮,兄弟絕不皺一下眉頭。」白棟一咬牙豁出去了,愛誰誰。

    「好啊,果然是你小子,果然是該殺、該剮!可是我若殺了你,多半姝兒會傷心難過,我那寶貝外甥也從此沒了爹,何況人家苦主也沒說什麼,寡人又何必做這個惡人?看在你小子對老秦忠心耿耿,又能恪盡兄弟之義,這事就算揭過了。」

    嬴渠梁眉開眼笑地望著白棟:「不過也不能便宜了你小子,反正你是個有錢人,就拿出十萬金算了,只當是給姝兒的聘禮了。」

    「聘禮?」

    白棟眼睛瞪得老大,有這麼下聘的麼?我的三哥啊,這也是堂堂老秦國君說出的話?太像市井無賴了。

    「別瞪我,要不是寡人向太夫人求情,你的屁股還能保住?太夫人說了,老秦要供奉周天子三十萬金,庫中卻只有二十萬,這虧空的十萬,就讓白棟那個小子補上吧,他有錢。太夫人還說了,那小子為國貢獻,這個『迎胙使者』自然要由他來做,說不得就要他辛苦一次,去趟洛邑吧......」

    「多謝太夫人!日後三哥與太夫人但有差遣,白棟無不肝腦塗地。」

    白棟嘻嘻笑道:「十萬金不算多,明日就送來稟庫,保證都是楚地所產成色最好的金子。」

    「你小子倒是大方,是不是錢太多了,需要三哥幫你花花?是兄弟就不要客氣,寡人不會怕麻煩的。」

    嬴渠梁哈哈大笑:「你小子也別忘了給姝兒回信,她多半還在巴巴地盼望著呢;還有那個田因齊,這可是位真正的君子,明知姝兒腹中並非他的骨血,卻無半句怨言,還在信中口口聲聲感謝老秦,害得寡人都覺愧對了人家;你在齊國不是有位有錢的朋友麼?有機會就多多彌補人家,養孩子也是需要錢的......」

    「是,三哥宅心仁厚,我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田因齊的表現其實並不意外,這貨沒有生育能力,田午雖說極度喜歡他並且立他做了世子,可這『柳下惠』的綽號也不好聽,若是久無子嗣,不但會引人懷疑,連他這個世子的位子都不穩當。

    如今天上掉下個贏妹妹,還買大送小,換了別的男人一定會勃然大怒,對於田因齊而言卻等同中了頭獎,如今兒子有了,誰還敢懷疑他某方面的能力?只會誇獎世子潔身自好,是個健康無恙的柳下惠,日後也定是位有為的君主!

    可見綠帽子未必都不好,你得分送給誰;田因齊這一頂就是送對了,人家都不知道戴得多開心,誰敢說這帽子顏色不正。他都得拚命!

    「周天使就在櫟陽。有時間你該去多多親近。日後去洛邑迎接天子胙肉,有他幫助會省力不少;對了,跳蚤姑娘的事情三哥也聽說了,這次要不要三哥出面做個大媒?」

    「多謝三哥,不過還是算了。兄弟我正妻未娶,先納兩房滕妾,三哥這次若再為媒,會被人以為是老秦鼓勵臣子風~流。於國家不利。三哥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小子就先走了,如此月圓之夜,正該三哥和嫂嫂共渡,小子在這裡不合適。」

    聽到嬴渠梁提起跳蚤,白棟頓覺不妙,準備借個月亮遁。

    「慢!你嫂嫂已經準備了糕餅美酒,你就不陪我這個大舅哥賞月麼?不許走!大舅哥還有事情要問你呢,說說吧......掌心雷是怎麼一回事兒?如此神奇的功夫,若是老秦將士人人學得。豈非是天下無敵?這件事是我讓景監他們瞞住了太夫人,你小子肯老實交代最好。否則下次就不是你的三哥來問,而是寡人和太夫人來問了......」

    完蛋了。

    白棟只覺頭大如斗,就知道嬴渠梁會問這件事,只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性急。

    ***

    嬴渠梁這一關雖然難過,卻難不過苦酒這關;喜當爹不能只是口上說說,必須得全家喜歡才叫皆大歡喜,可苦酒會喜歡麼?

    自己對苦酒的虧欠太多了,這些天她與跳蚤相處愉快,好得像是一個人,可白棟卻能感受到她笑容下隱藏的酸氣、大度裡深埋的那壇老醋。

    是個女人就不會喜歡與人分享老公,身處的大環境可以讓她們接受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骨子裡的獨佔欲卻是每個人都有的,男人有,女人一樣有!只不過苦酒懂得感恩,感念自己的恩情,也感念跳蚤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這讓她可以笑著接受跳蚤,可以陪她一同逛街買衣服,一同商量日後的婚禮,一同議論自己那看似坑爹實屬救國的『晚育』制度。

    可這不等於苦酒能夠接受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白家大少爺或大小姐們。明媒正娶的妻子無所出,齊國世子的老婆卻有了自己老公的骨肉,這種事哪個女人能夠接受?苦酒不瘋才怪!

    沒有人會比白棟更瞭解苦酒,如果說跳蚤強在外表,苦酒則是強在內心;越是內心強大的女人就越難違心接受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真的瘋狂起來,她會比跳蚤更可怕!

    只有去求娘親了......白棟不願對苦酒隱瞞,卻也沒臉對苦酒親口說出這件事,現在只有靠娘了;本來草兒才是最好的人選,可惜她現在還小。

    白越氏將兒子用力抱在懷中,激動的老淚縱橫:「有後了,白家終於有後了!棟兒,什麼時候接公主來?孩子有幾個月了?公主可吃得下東西麼?哎呀,娘要盡快做些小衣服小玩意兒送去才行啊......」

    「娘,我和公主的事情其實是個偶然......這孩子雖是白家骨血,日後還是要姓田的,可不能來咱家,否則老秦和齊國不打起來才怪呢,那會害死很多無辜的人。」

    白棟苦笑連連,娘親想孫子想瘋了,這就要張羅著接公主回來,必須要打消她這種妄想,會引發世界大戰的。

    「那娘就見不到我的孫子了?」白越氏滿心想得都是下一代,早把白棟請她在苦酒面前轉圜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我會盡量想辦法的,娘您先別著急好麼?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苦酒。跳蚤的事情已經算兒子對不住她了,如今又出了這件事......兒子是真開不得口,一切都要靠娘了。」

    「苦酒?她是白家的媳婦兒,就該一切為白家設想,你有什麼開不得口?不用怕,讓娘來!」

    「娘......」

    白棟一皺眉,自己這次怕是找錯人了;老娘為人寬厚仁慈是不錯,卻畢竟還是先秦人的思維模式,上帝保佑,白家千萬不要發生婆媳大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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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8-15 01:09 編輯

第二百三十四章【月亮有多重?】

               
    看著苦酒進了娘親的房間,又出來了,白棟屁顛屁顛地跟在苦酒後面,想搭話又找不到話頭兒,期待著老婆開口;苦酒卻只是看看他,微哼一聲:「人家約了跳蚤妹妹同浴,花瓣羊奶都準備下了,你也要一起來麼?」

    「我去怕是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人家為你捨生忘死,不比那個公主恩深情重?娘親都說了,跳蚤姑娘是個身懷武功的奇女子,不比我們,用不著遵守『晚育』的規矩,咱家白左更在馬車內教授個辭賦都能弄出個白家骨血來,難道在澡盆裡就不成了?要是怕人家在一旁影響了你的好心情,人家就讓開著些罷?」

    「我苦酒,那件事就是個意外,你不會真的氣我吧?」

    「意外?怎麼這樣的意外就沒發生在苦酒身上呢,哼!」

    徹底完蛋了。看苦酒的樣子就知道,這次只怕真的傷到了她;她是個賢淑的性子,娘親說什麼就會聽什麼,斷然不會反駁,可這口氣卻是憋在了心裡,不衝自己來還能沖誰?跟著走到門前,卻被苦酒狠狠帶上了房門,就聽跳蚤在裡面說道:「苦酒姐姐,是他在外面麼?你們剛才說什麼,怎麼又是意外又是澡盆的?」白棟聽得面紅耳赤,轉身奪路而逃,忽聽身旁有人說話:「師傅,你回來了?」

    無顓做了他的親傳弟子,如今就住在白家內宅;這小子自從破解了白棟的難題,就開始迷上了算學。現在杜摯都不敢輕易來白家。因為被他見到就會纏上探討數學問題。

    無顓是最好的學生。每次都會向他耐心請教,只是過不幾日,就會想出一個刁鑽古怪的題目來難為人;遇到這種天才人物簡直就是種折磨,杜摯都快瘋了,感覺每次在這小子面前都會被打擊到信心全無,於是就將趙峰隆重介紹給無顓認識,趙峰起初是很開心的,甚至為自己能夠遇到這樣一名數學天才興奮不已。不過很快幸福就變成了痛苦,漸漸也躲著不肯來了。

    當楊朱都決定不在無顓面前談算學的時候,這小子就成了最孤獨的求道者,聽到師傅回來的消息,他興奮壞了,可惜師傅太忙,剛到家就去了宮裡,剛才還被師母埋怨。師傅師母談話的內容他沒興趣知道,現在除了算學之外,沒有什麼可以讓他關心的事情。連平日裡最愛調的胭脂如今都不算是他的第一愛好了。

    「你在做什麼?」

    看到這小子,白棟不覺心中一動。自從回到白家莊。就沒少聽了草兒誇他,草兒眼中優秀的男子從來只有自己這個哥哥,什麼時候又多出了這麼個小子的?現在白棟開始明白苦酒吃醋的感覺,他需要更多瞭解這個親傳弟子,可不能讓他輕易騙了妹子去。

    「師傅的上有利用圓周率計算周長的方法,如果知道月亮的半徑,不是就可以計算出它的周長和體積了?我試了站在子裡看月亮,用尺子測算出它的半徑,可這個半徑是不準確的,因為月亮距離我們太遠了,究竟是多遠呢?如果我知道這個距離,應該就可以計算出它的準確半徑」

    「就算你知道了距離,並且算出月亮的半徑、周長和體積又如何?你小子每天都在想些什麼?」

    白棟有些吃驚,僅憑一本小學程度的《白子新算》和稍微高級些的立體幾何內容,這小子就敢妄想計算月亮?難道他不該想著如何從自己這裡得到更多的幫助,想著越國的綠真姐姐和復國大業?綠真一定會後悔把他送來白家莊的,日後的越國國君似乎有成為科學家的趨勢

    「我就是想知道月亮有多重。師傅,你說月亮會是云氣化成的麼?一定會比我們輕得多吧,否則它為什麼可以飛在天上不掉下來呢?」

    無顓認真地望著白棟,這是他近來在思考的問題;云是可以漂浮在空中的,猿公就曾經帶他在泰山頂上捕捉白雲,還抓在掌心裡看過。星星月亮和太陽都可以漂浮在天上,那就應該是同云一樣輕的,可為什麼天外金星卻像是石頭一樣?越國也曾經有過天外金星,小時候他是見過的,這東西甚至比同體積的石頭還要沉重,它為什麼會從天上掉下來,是因為它變重了麼?月亮和太陽是否與天外金星一樣,也要比石頭還要沉重呢?為什麼就不見它們掉下來?

    無顓滿腦袋都是這樣那樣的問題,以前他向王父、母后詢問,每次換來的都是訓斥,甚至還為此挨過懲罰;師傅是能夠用掌心雷打敗鄧陵子的人,他一定知道月亮中的秘密吧?還有那個掌心雷是怎麼回事,他其實也很想知道的

    「月亮距離我們很遠,遠到超過你的想像,而且它也很大很重,相當於無數個越國,師傅這樣說,你會相信麼?」

    「師傅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可是為什麼月亮這樣重卻可以飛在天上,我們這樣輕卻不能飛起來?如果知道了這個秘密,我是不是就可以像列子一樣飛行在空中,像師傅一樣用掌心雷打敗鄧陵子?師傅,你就告訴我吧。」

    「沒有人能夠飛行,你可以讓桃子飛起來麼?它最終只會掉在地上;更沒有什麼掌心雷,人是血肉之軀,怎麼可能真正的操控雷電?你是個聰明孩子,難道也會認為師傅是行雨的神龍、掌握雷電的雷公?不過人類如果利用某些器具是可以飛的,就像墨翟發明的風箏一樣,師傅也有辦法發出雷電火光對付敵人,這些叫做科學你如果有興趣,師傅日後將會傳授給你,鳳鳴也會有這樣的課程,可是今晚師傅卻只想問你一件事。草兒說你製作的胭脂最好,不但可以塗在臉上,吃到嘴裡也是香噴噴的,師傅現在需要你多做一些胭脂,你說好不好?」

    「當然沒問題,師傅是要用來哄師娘麼?無顓理會的,一定不會讓師傅失望,不過師傅要說話算數哦,以後要教授無顓科學!」

    「一言為定。」

    白棟笑著摸摸無顓的腦袋,孺子可教也!似乎把越國未來的國君變成科學家也不錯?總比教出個野心勃勃的傢伙要好的多了。

    無顓做胭脂的手法果然一流,不過其實苦酒還沒有這麼小氣,需要大男孩兒做出的胭脂來哄,第二天就跟跳蚤嘻嘻哈哈地回來了。兩個女人手裡拿著大包小包,裡面都是寶寶能夠用到的東西,有溫暖而且質地柔軟的襁褓,有可愛的兔頭帽子,有虎頭鞋,有絲麻合編的尿布,還有幾匹張家布鋪的上等細布,兩個女人商量著要為遠在齊國的寶寶做些小衣服呢。

    齊國不缺這些,可這些卻是白家對寶寶的心意,也是苦酒對白棟的心意。

    白棟什麼心事都沒了得妻如此,需要連翻三個跟頭以示慶祝,當晚就在床上翻了三十個,滿身香汗淋漓的苦酒用手指戳著某人的腦袋,咬碎了銀牙對他道:「只此一次,下次可不許了。」

    白棟當即對天發誓,還敢有下次麼?就這一次都是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幹活,不敢了不敢了

    「昨日妾身問過了跳蚤姑娘,她沒有父母親人,只有一個師兄,所以白家的聘禮也該下到首陽山,請了她師兄來,人家才肯嫁你;哼哼,看她千肯萬願的樣子,倒似比你更著急呢。你老實告訴我,什麼時候和她『那個』了?」

    「哪個啊?」

    「還有哪個?好好地在咱家做客,還說什麼受了師兄之命,要來保護你,她倒是賣力的緊啊?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去藍田的路上,就跟她那個了,就像就像你和公主一樣?」

    「天可憐見,冤枉啊!明明就是你家老公我魅力過人麼,而且公主那次也不是你老公我主動的好酒兒,乖酒兒,我向你保證,除了你和跳蚤,還有日後那個推不卻的正妻,我此生就守住你們三個過日子好不好?」

    「你還想要幾個!哼哼,我對跳蚤妹妹說過了,日後若你再敢花心,就讓她狠狠打你的屁股。跳蚤妹妹功夫好得很,聶諸也護不得你!」

    「好啊,跳蚤還沒嫁過來,你們就敢聯手教夫了?想我白左更好歹也是堂堂的老秦棟樑,豈容你牝雞司晨,把屁股乖乖交過來,讓我狠狠懲罰!」

    「不要啊又來?人家這次真的不行了,要不我叫了跳蚤妹妹過來」

    苦酒嬌笑不止,這個小妮子算是抓住了白棟的短處,現在是句句話不離『跳蚤妹妹』。

    「好啊,居然還敢編排我,這次真的要打屁股才成了!」

    白棟惡狠狠地扳過她如雪如玉的身子,目光果然瞄上了那兩塊雪瓣,好傢伙,這才幾日不見,似乎又豐滿了許多?倒是讓人不忍心落下巴掌去。

    「主人,主人」

    該死的老白遲啊,這都什麼時候了?白棟沒好氣地問道:「什麼事!」

    「衛國士子衛鞅求見,他說是主人的舊相識,所以老奴才擅自做主」

    「衛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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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6 00:5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五章【拯救狠人衛鞅】

   
    先秦時代雖是禮崩樂壞,卻也比後世更為講究禮儀,登門拜訪那都是有規矩的,尤其是下位者拜見上位者,更沒有大半夜來見的道理。

    這叫做『星夜來投』,白棟如果拋開嬌妻會客、請衛鞅登堂入室,從此衛鞅就算是白家親黨,高攀上了他這位白左更。

    不可以讓衛鞅太順利了。

    白棟最明白法家士子能做事也能壞事,他們都是實踐主義者,為了實現自己的理念和目標,殺人盈野也不會皺一皺眉頭,哪怕在後世以判例法為主、律師抗辯為刑事必備制度的英美法系,法律仍然是一把可怕的雙刃劍,更何況是在這個有刑無民,有法庭卻沒有律師的時代?衛鞅就是一頭猛虎,放出去就是要傷人的,太過順風順水,對他和老秦都沒有好處。

    小蝴蝶煽動一下翅膀,世界某處就會釀起一場暴風雨,這並非誇張之言;老秦掉下個白左更,影響力已經遠遠超過歷史上三薦衛鞅的景監,若是白棟出手幫他,衛鞅就會跳過必經的磨礪階段,估計是連客卿都不用做,直接就成了變法大臣;這一點從嬴渠梁對白棟的態度就能看出,雖然沒有明說,嬴渠梁還是希望他能多承擔起一些事情來,只是他不肯而已,如果他舉薦衛鞅,嬴渠梁定會如獲至寶,衛鞅輕易得到君恩,手段只會更加嚴酷。

    所以白棟不見,只要白遲傳話衛鞅,要入白家莊,等到太陽升起來再說吧故人歸故人。規矩是規矩。

    接到老白遲的回話。衛鞅微微苦笑:「也罷。鞅會在莊外等待,待日上三竿,再入莊品嚐白子的好茶。」

    「嘿嘿,那你就等著吧。主人說了,衛鞅這人是個極倔強的,他恐怕不會走,白遲你帶了帳篷和筵席被子給他,好酒也帶上一壇。讓他暖暖身子。衛先生,您就不用客氣了。」

    「那就多謝白子了,請老管家代衛鞅拜謝。」

    「都說了不用客氣,主人說過的,你是故人」

    衛鞅這一夜睡得很舒服,白家的帳篷寬大整潔,筵席上還縫合了軟布墊,尤其是酒好,比魏酒更見雄烈,正是壯士之酒。

    日到三桿。衛鞅再次叩莊,這次出來的還是老白遲:「是衛先生啊?我家主人說了。今天他有要事,無法接見先生;先生若是著急,就請先行回去,若是不急,不妨在莊中住下,好酒好飯已為先生備下了」

    「原來如此。那就不煩白家了,衛鞅還是住在帳篷內等待吧,倒是白家的好酒還要一壇。」

    「哈哈,就依先生,老奴這便將酒飯送來,先生請稍待。」

    「白子啊當日你我殿前論辯,是何等風采;鞅離秦之日,你親身相送,與鞅執手告別,又是何等情深?星夜不見,當你是君子之行,如何到了白晝也不肯見我?是見鞅淪落至此,不似當日風采了麼?白棟,你還是個君子麼」

    「你衛鞅如果是君子,就不會來到白家莊了,現在倒怪別人?嘿嘿,還是耐心等等吧,你看我多有耐心,還自備了乾糧枕席。不過我本來就在老秦,你卻是個外來的,君上頒布招賢令,應該是不會虧待天下士子的吧?難道是招賢館吃得不好,讓你呆不下去了?」

    一個白面長鬚的中年人從馬背上跳下來,扛著枕席笑嘻嘻地望了一眼衛鞅,走到莊前叩門。

    估計他得到的回話也是與衛鞅一樣,有些無趣地走了回來,看看衛鞅的帳篷道:「哎呀,好冷的天氣,我只是帶了枕席,卻沒帶來帳篷。你的帳篷好大,要不讓我擠擠?別瞪眼好不好,我帶了鹹魚風雞,請你吃就是了。」

    衛鞅皺眉望著這人,見他雖然衣著破爛,卻是一身文氣,方面大耳、頭角崢嶸,這才有了幾分好感:「先生是何人?」

    「涇南趙良。」

    「趙良?原來是寫出《涇禍論的一代名士,先生此來白家莊是?」

    「自然是找白左更要錢了。他除滅南墨耗資百萬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如今趙某要治水卻偏偏沒錢,國府不給、商賈不助,便想到他這個大富翁了;不過趙某想來要錢不易,這不就準備了枕席,準備賴在這裡了麼?你我都是一樣胡賴,應該不會笑我吧?」

    「你是來要錢的?」

    衛鞅瞪大了眼睛,無法想像趙良堂堂一個名士找人討錢還能討的理直氣壯,竟比自己臉皮更厚。

    「我來要錢,是為民生計,你來要前程,卻是為自身計。只可惜你太心急了,可不像那日在櫟陽殿侃侃而談的衛子,不走招賢館的正途,卻來攀附權貴,不過如此耳。」

    「要前程未必就不是為天下民生計,攀附權貴快過按部就班的所謂『正途』,又有哪裡不好?你枉稱天下名士,原來不過是個迂腐之人。」

    「嘿嘿,也罷也罷我這個『迂腐之人』今日與你這個機巧之徒相遇,也算有緣。趙某已經聞到了酒香,還不快拿出你的好酒來?又不白喝你的,不要小氣嘛。」

    午後下起了雨,趙良老實不客氣地擠進衛鞅帳篷,兩人邊喝酒邊說話,漸漸熟識,談起了自己的事情。

    趙良出身儒家,卻是個實干主義者,有感於涇水兇猛,每到夏日洪峰,就要衝毀許多家園田地,國府雖有所治,卻無大改,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便立志要整治涇水。

    這些年他都致力於修渠治水,就是手中無錢,跑去找地方官員申請,地方官也窮啊,誰會理他?他的這個想法其實與後世的鄭國渠不謀而合,可就是到了嬴政年間。鄭國入秦也是韓國弱秦之計。可見其工程耗費巨大。何況是如今這個窮困貧弱的老秦?因此他到處碰壁、壯志難伸。如今聽說白棟有錢,這個臉皮極厚的傢伙就彪呼呼的跑來了,好像他是白家的債主,他來了白家就得給錢,不給就準備賴在這裡。

    衛鞅比他更苦悶,公叔痤臨死時玩了手薦賢殺賢的把戲,好在魏嬰是個仁厚的君主,並沒有殺他。他一心想要實現胸中理想。幾次求見魏嬰終不得見,無奈遊學各國,希望找到伸展機會,卻不想到了齊國,又被申不害排壓,正躊躇無計時被景監找到,得知嬴渠梁正對天下招賢,這才滿懷抱負的來到秦國。

    怎想此時的秦國還是不被天下士子看重,肯來老秦的多數都是難伸抱負的所謂『賢人』,這些賢人中十個倒有九個是志大才疏之輩。嬴渠梁見過幾次,便失去了信心。招賢館也漸漸成了『養賢館』。

    景監倒是在嬴渠梁面前提過他的名字,可惜嬴渠梁記憶最深的就是他當日『為難』老秦、結果還輸給了白棟的不光彩往事,更是連見他一面的心情都沒有;眼看入秦已經一個月有餘,他還是個在招賢館吃白飯的,如何肯甘心?想起老秦如日中天的白子正與自己有舊、可為近身階梯,這才星夜來見,卻不想還是吃了閉門羹。

    這對難兄難弟目的不同,卻都是看準了白棟這個『機會』,彼此倒是越談越投機,不覺一夜過去,到了第二日,想不到白遲還是回覆主人未回,請先生們再等待一天。

    如是者三,趙良勃然大怒,要不是衛鞅拉著,他就要在白家莊前扯開嗓子大罵了;總算白棟沒有太過分,到了第三日午時,主動派白遲來請兩人,先請沐浴後請茶飯,而後在主廳接見,第一個見的正是衛鞅。

    「數月不見,白子與當日大是不同了,鞅求見一面何其難也」

    白棟請茶,可衛鞅哪還有心情喝,長歎一聲,對白棟深施一禮道:「那晚星夜來訪,鞅自認是白子故交,自視過也;莊前流連三日,鞅已知今日不同往昔,故人已為老秦重臣高爵,鞅不過一介貧士」

    「嘿嘿,這幾日諸事繁擾才會慢待了衛子,故人還是故人,衛子有話便請直言吧。」

    「不敢當衛子之稱,衛鞅而已。白子既然如此說,鞅就直言了,鞅有報國之心、更有變法之策,卻無晉身之路,想請白子代領通途」

    「要我代領通途?我先請問衛子,你本是衛人,在公叔門下時,則是效力於魏,如今卻要報效秦國,如何令君上信你?」

    「此事當憑白子。」

    「衛子是法家『法』派,不比勢、術兩派相較溫和,一日動法,則舉國牽動,成則君喜,敗則國憂,如何令君上信你?」

    「鞅曾與白子在花樓論法,白子知我,當憑白子!」

    「自古變祖宗之法者,非死即亡,周公仁信,險些也被天下人視為謀逆豎子;衛子變法之時,若舉國來攻,則老秦必亂,到時是要君上應付,還是要本左更來應付?」

    「當憑鞅心中之法,手中之刀!」

    「你要殺人,是不是?」

    白棟微微皺眉,現代社會立法,並非是以殺人為目的,只以殺人為手段,人不是不可以殺,可這個衛鞅還是戾氣太重了!自己讓他連吃三次閉門羹,居然還不能令其稍移心性,難道就當真救不得他,要看他日後車裂而亡麼?

    「行法者,必殺人!否則如何震懾國人,令其遵紀守法?白子若因此不為鞅引晉,鞅立即就走。」

    「你是個人才,我自然會向君上推薦,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白棟歎息一聲:「當你執掌國法之時,能夠少殺,就不要多殺;能夠不殺,就不要少殺,衛子可肯應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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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16 00:58: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六章【龐大的計劃】


    「今日得見白子,實乃趙良幸事,百萬金擲,談笑間強敵灰飛,此真豪傑也;不知我老秦豪傑可見得民生悲苦,涇水滔滔?所謂夏日水患冬日治,趙良有心為之,只嘆囊中羞澀,白子若肯助我,當留萬古青名也」

    什麼叫做如簧之舌?趙良就是。這個人的名字白棟是聽過的,日後衛鞅大權在握,裂土封侯做了商君,天下人或恐懼、或阿諛,唯獨他坦然面對衛鞅,曆數變法的罪過,而且罵過商鞅後還能不死,從此留名千古。

    今天算是見到真人了,果然口舌能辯,句句話都能說到自己心裡、更是將自己捧到了高台上,不出錢都沒下台的梯子。

    白棟打量著趙良,還算沒有枉對名士之稱,方面大耳額頭寬闊,一看就是個正人,只可惜嘴唇太薄了些,易招口舌之憂,而且他似乎還以口舌之事為榮。

    「我若是不出錢給你,是否就要留萬古臭名了?到時天下人都會誇你趙大名士憂心國事,心念萬民疾苦。卻偏偏遇到了一個吝嗇的白左更?」

    「哈哈。白子是聰明人趙良身無長物。為了治理水患散盡家財,世人誇我也是應當的;白子是我老秦第一富豪,為了殺死幾個不開眼的傢伙百萬金都肯花費,應該不會吝惜這一點點小錢吧?為了不被後人唾罵,趙某以為你還是出些錢的好啊,我要的也不多,就三十萬金。白子不要這樣看著我,已經不能再少了」

    好一個無恥的『名士』!

    白棟算是明白了。古今名士多妄人,這話當真沒有說錯;區區一個薄名在身的儒家門人,也敢用天下人的名義要挾自己?有意思,天下的名士不多,妄人難得,這屬於人才啊。

    「三十萬金?好大的口氣!」

    「嘿嘿,被白子這一提醒,趙某也覺似乎是要多了,那就二十萬金吧。」

    「還是太多」

    「呃趙某差了。白子雖然有錢,卻剛剛花費百萬巨金。只怕是傷了元氣,二十萬不成。那就十萬金罷?這次萬萬不能少了,否則是做不成事情的。趙某若治水有成,白子則名揚天下,如此善事豈能後人?我聽說白家開設三十六家蒙學館,家境貧窮者皆可免費入學,白子大善!您又怎忍看到災民流離失所,家田全被洪水淹沒?為防來夏洪水肆虐,今冬就必須要著手治理涇水啊!白子,涇水兩岸萬千黎民的性命盡在你之袖囊也!嗚呼」

    「白遲,快取個陶罐來。免得這位趙先生痛苦嚎啕,眼淚鼻涕髒了我家的地面。哈哈哈,有趣,有趣!」

    白棟放下茶盞,笑嘻嘻地看了趙良幾眼,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真是想不到啊,穿越到兩千年前,居然還能遇到如此優秀的大忽悠,若非知道趙良是秦人,白棟真想仔細問問他,哥們兒你的家鄉在燕北吧?那裡還有滿山遍野的大豆和高粱?

    這貨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老秦朝堂並非都是尸位素餐的傻瓜,反倒有老甘龍這等真正憂心國事的臣子,難道就看不到涇水之恙?這件事哪裡有這般簡單。趙良看似為民請命,為了治水散盡家財,多麼讓人感動啊也就是這個時代不興送萬民傘,否則他家都能直接開傘鋪了。

    就是後世拉風投還得有個計劃呢,而且計劃本身也要足夠誠懇;白棟可沒從這位當代名士身上看到一絲誠懇,倒是看到了他傑出的戲劇天賦,是個好演員。

    「白子心中可有老秦黎民!嗚」

    「別嗚了,你又不是狼。趙良,你當本左更是可欺的愚民不成,十萬金?一文銅錢也沒有!你這次算是白來了。」

    「白子何以心硬如鐵?災民的嚎啕之聲你可曾聽到?滔滔洪水就在目前!難道我老秦的白左更、貴族中的第一善心人只是個空有虛名的騙子麼?」

    「趙良,若非念在你是個人才,就憑你面存忠厚、心懷狡詐的心性也斷不容你!你枉稱儒門弟子!」

    白棟笑著走到趙良面前,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景監是本公的好友,莫非你不知曉?涇水邊的農田是怎麼一回事,你也敢欺我?不過是舊時所置井田罷了,正是貴族壓榨黎民、勻分私田稅賦、偷取國貢之利器!涇東沿岸之田,多年竭取地力,早已不堪應用,自獻公推行初租禾,便漸漸被國府放棄,如今的岸田皆後退百里,所成皆為私田,分屬自由農民,又哪裡有農民被水患困擾?國府並非沒有修渠,只是著力保護這些實行初租的私田,有意放棄舊田而已,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田地被淹,黎民失所?此妄一!」

    「至於涇西之田,則多為舊制奴隸主貴族所有,早已沒了什麼產出,卻被他們拿來敷衍國府,中折應該繳納的私田賦稅!這不過就是為國家蠹蟲謀私之用,又關黎民什麼事情了?此妄二!」

    「如今新君即位,今上凡事力求謹慎,所以才未輕動國策,你那些主子們就以為新君可欺,有意重開涇東廢田,以求更大的利益!若他們只是為求私利也就罷了。此舉更在試探君上。而後才好步步欺君!趙良。你可真是好算計啊居然欺我年少,想要拉我共入泥潭?真以為本公殺得了鄧陵子,就殺不得你一個略有薄名的士子麼?不用這樣看著我,本公若真要殺你,你會死得非常『自然』,並不會引起士林攻訐」

    要保證白家在老秦的安全,就必須對當前政局有所瞭解,白棟雖然很少入朝議事。卻也是距離老秦朝堂最近的人物,不說與嬴渠梁的關係了,景監都是自家好兄弟,如何會不知道其中的貓膩?看似治水事小,其實背後卻隱藏著新老貴族集團之爭和新舊土地政策之爭,這些老貴族集團動一望三,目的就是要與嬴渠梁角力!

    這種政治鬥爭是最煩的,所以白棟才會要景監尋找衛鞅入秦;因為無論老秦還是嬴渠梁,都需要衛鞅這把鋒利的『君主劍』,就連白家也是需要的。

    趙良張大了嘴巴。一臉震驚地望著白棟:「白子如此眼力,可看得出趙良是為哪家貴族謀?」

    「郿縣章家還是孟西白三家?這四家是秦國老貴族集團的代表。你的主子就在其中罷?」

    「聽白子的口氣,那就是對這三家不滿了?可獻公在時也無力應付他們,白子莫非有回天定國之力?」

    「你問得太多了,現在是你自己走呢,還是我請景公帶你走?君上此時還不會對那些老貴族動手,不過要處置你這種小魚小蝦還是非常方便的」

    「白子就不問問我為孟家奔波多年,手中掌握了多少他們的秘密?君上新立、必當變法,老秦多年沉苛,更需大變,趙良豈會不知?趙家自晉遷來老秦,歷經四代,本也是耕讀傳家,可到了吾父這一代,家田卻被孟家侵佔,趙氏竟成孟家附庸,趙良心中如何不痛?這些年臥薪嘗膽,違心相助孟家為虐,就是在等待時機!今日聽了白子之言,正喜時機到矣!怎敢不為君上效犬馬之力?」

    趙良面色一正:「還望白子信我。」

    「哦?我會請景公調查,若你所言是真,自然會給你機會。」

    白棟仔細望著趙良,此人無賴在外,內心倒是很有城府,這才不枉了名士之稱嘛。

    「多謝白子,不知白子會如何安排趙良?」

    「你家中還有什麼人?」

    「父母已故,更無親人,老秦未強,趙良不敢家為。」

    「倒是個忠臣沒有父母親人倒是少了許多麻煩,你在孟家多年,孟西白三家的惡行應該沒有能夠瞞過你的吧?那就不用回去了。與其隱藏在孟家涉險犯難,不如等君上新政時,光明正大站出來與那些老貴族為敵,到時自會有人用你。我先安排你去齊國,你聰明機變,胸有城府,正可為我做一件大事;等景公查清了你所言是實,我自會告訴你要做些什麼今日就起程,去齊國找徐公。」

    「齊國的徐玉昆?既是大事,難道白子就如此信任我麼?」

    「嘿嘿,我相信沒有人能夠逃過景公的調查,何況就算調查有誤,憑你一人也還不夠資格壞我大事,我白棟要做的事,就是明白擺在天下人面前,又有誰能阻我?這次就當對你的考驗,若是做得好,日後自有你伸展之日,你這個名士可以成為老秦名臣,著青史!」

    「我這就走!」

    趙良前腳剛離開,苦酒便拿了個鴿筒進來;將鴿筒遞給白棟,有些擔心地道:「讓他去齊國,你真的不擔心?」

    「此人有才,正是我需要的好幫手,他的眼睛告訴我應該沒有撒謊,更何況你老公的佈置天衣無縫,並非靠一人一力成事,就算他想要搞鬼,也不可能影響我與徐公的大計。這個道理我是告訴過你的,無論計劃也好,商社運營也罷,只要大勢養成,就算沒有我親自看著,也會走向我既定的目標,若是事事親為,那反要落於下乘了。」

    「知道啦,就你了不起。還不快打開鴿筒看看,徐公這次發的是火封密信,不知有什麼重要的事呢。」

    苦酒比任何人都更為期待,看著老公這個龐大的計劃漸漸成形,她也有一種巨大的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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