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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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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4:28
160 離開深墓

    遠離了火海,白頭也來了幾分精神。它見雲享蹲在地上看著什麼,於是也不安分地扒拉著爪子想要跳下去看看。談笑不讓它下去,小聲道:“你想回葫蘆裏去?”

    白頭的爪子重了重,很快乖乖地縮了回去。

    談笑皺皺眉,覺得白頭的脾性是越來越琢磨不透了。

    火光照亮了雲享的半張臉,他的臉上光影交錯,依稀看得出某種疑惑,又或者有那麼點凝重。

    “怎麼了?”談笑見他發呆許久,忍不住問道。

    雲享起身,用從談笑手中奪來的無骨劍微微一側,劍尖抵著地面劃過,頓時點點瑩光在劍身流轉,地面被無骨劍劃過的地方也似流成一條銀河。

    談笑詫異地看著雲享手中的無骨劍,眼睛瞪得老大,耳邊不停響起悠遠的屬於無骨劍的鳴聲。

    明明那光芒安然平和,但談笑卻總覺得那柔和的光芒中隱藏的森然銳氣。

    雲享一笑,將無骨劍扔向談笑,劍身脫手之時,一切絢麗奇景消失無蹤。

    “你……”談笑伸手將劍握在手中。

    雲享道:“劍倒是把好劍。”

    談笑皺眉。

    雲享轉過頭道:“我們快點出去,此地不宜久留。”

    談笑握劍的手緊了緊,見雲享自顧自往前走,於是擡腳跟上。這個時候,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要好,更何況雲享雖然有心殺離歌,但對談笑總的來說還算是友好。談笑想這是因爲雲享有所圖的原因。有所圖才好,有所圖才有合作的可能。

    雲享走得很快,但他沒走一段路就要停下來看看,似乎是在辨別方向。談笑也不說話,只跟在雲享後面走,她覺得雲享就像一個謎一樣。他似乎懂得很多東西,但他都在隱藏著,她毫不懷疑雲享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而實際上,雲享確實在茫茫黑暗中找到了光亮的源頭。

    地底很深。他們掉下去的地方還算開闊平坦,只是光線很不好。這會兒談笑跟著雲享一起走,慢慢的就感覺到此處的不同來。一直走下去,眼前的東西便多起來。

    雖然是地底,但卻不像是人爲開鑿的坑道,倒像是一個龐大的建築群下沉後背埋葬在地底一樣。

    談笑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她知道他們掉下來的地方實在是太深太深了。而現在她看到這裏有許多歪歪斜斜或者倒插在地底或者散落在四周的磚瓦、樹根等東西。她們途徑的地方偶爾還能看得到地上還有那些磚瓦上有一些殘破的篆文或者是圖騰。

    雲享的眉頭幾乎要蹙成了小山。白頭的耳朵也豎了起來,小爪子緊緊抓著談笑的袖子。

    前方模模糊糊地有一顆老樹的輪廓。

    雲享腳步頓了頓,自言自語道:“沒想到在這裏能遇上……”話說一半又往前走。談笑想問卻沒有問出口。

    他們都沒有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身後隔著一段距離的地方正有個人在跟著他們。

    前方確實是顆老樹,只不過這顆老樹的狀況看起來不怎麼好。它的樹幹粗略看來大約有十人合抱的大小,奇怪的是那樹幹並不像正常的樹幹那樣結結實實地往上長,因爲它的樹幹中間是空的。它從樹根往上豎起的或者不能夠稱之爲樹幹。而是樹幹的樹皮。這樹皮看起來無比堅硬,不然也不會承受得住樹幹上向四面八方延伸的樹枝。那些樹枝也很奇怪,那上面並沒有葉子,別說綠葉,就是枯黃的葉子也是沒有的。那只不過是光禿禿的樹幹和樹枝而已。樹枝上稀疏地掛著幾顆乾枯了的果實,而那些果實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外表看起來乾枯難看,但是竟然有微弱的光亮蘊藏在果實的核心,偶爾會閃爍兩下。也不是是什麼的光。

    雲享突然一把抓住談笑跳進摟空了的樹幹中,同時一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辭。

    談笑驚詫莫名,正想著雲享想要做什麼,突然間看到那些乾枯的樹枝上掛著的果實中心包裹著的光亮似乎更亮了一些。然後那些明明是細小的枝椏延伸出來的果實竟然在原地轉起圈圈來。

    談笑眨了眨眼睛,心下覺得奇怪。這些果實怎麼會轉起來呢?如果它這樣轉圈圈。那果實的蒂怎麼可能還連在樹上?這些果實不會馬上掉下去的嗎?可事實上,那些果實越轉越快,越轉越順,絲毫沒有要掉下去的意思。

    而隨著那些果實越轉越快,雲享也抓緊了談笑。

    談笑感覺到腳下一輕,一瞬間好像離開了地面。她趕緊低頭去看,這一看,腳下驟然光芒大盛,她下意識地閉眼以求慢慢適應那樣強盛的光亮,卻覺得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被雲享抓著的手臂上一痛,再睜眼時已經是另一番光景了。

    等他們離開時候,跟著他們的人從殘垣中站出來,他快速走過來,皺著眉若有所思的模樣,然後他看了看仍然在轉動著的果實,稍微猶豫了一下也跳進了空洞的樹幹中。

    又是一陣強光從他腳下的根裏爆射出來,他本來不想閉眼睛,但那光芒實在太刺眼了,他不得已閉上眼,還用手遮了遮,接著就感覺身體一輕,他想他應該跟前面兩個人一樣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先走的談笑和雲享到了一處深山之中。山中更有山峰,不遠處有一峰孑然獨立,其中有廟黃瓦青磚,香火裊裊升起,自有一番靜謐肅然。

    雲享似乎驚了一下,道:“怎麼是這裏!”

    談笑問:“這是什麼地方?”

    雲享臉上便陰晴不定起來。他轉過頭看了眼談笑,“上次我跟你交換條件時,覺得你像是個凡人。這件事情大約只有凡人做得到。但這幾次看來你卻又不像是個凡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也不問你練得什麼奇怪功法,只是現在你怕是不能算作凡人之軀吧?”

    談笑想了下,道:“你是說這裏有九生丹木?”

    雲享道:“不錯。”他皺了眉頭,“真是奇怪,那裏怎麼會通到這裏來?難道說真如傳聞所說,九生丹木已經被污染了?”

    “什麼意思?”談笑問道。

    雲享來來回回踱著步子,並不理談笑,他突然間覺得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大部分大概都是無用的,他覺得他似乎尋錯了方向,這種全盤推翻的感覺實在說不上好。他在腦中不斷地回想著推論著,已經沒有閑暇的時間來理會談笑。

    雲享不說,談笑就更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了。她知道雲享要拿九生丹木,她想這裏應該就有九生丹木,但是聽他的意思,她這次卻是拿不了了。比起九生丹木,她其實更多的是在想離歌和那個大斧頭。

    林中傳來窸窣的鞋底摩擦青草的聲音。

    談笑心中一跳,道:“有人來了。”

    雲享二話不說,抓著談笑往上一跳,兩人便藏在了樹上。雲享又覺不夠,擡手結了個印拍在兩人身上,示意談笑不要說話。

    確實是有人來了,來的人還不在少數。

    來的八個執壺的青衣少年,他們個個清秀俊逸,頭上帶著小小的冠,看起來是青蒙山上的道人,但又不完全像是修行的道人。

    談笑腦海中傳來雲享的聲音,“這些是在守靜真君身邊侍候的弟子。”

    守靜真君。談笑想了一下,想起來這位守靜真君。

    青蒙山如今實際管事的是守愚真君,但掌門卻不是守愚真君,而是守靜真君。守靜真君常年閉關不問外事,便是在青蒙山修行多年的弟子,大多數也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便是在整個修仙界中,關於這位青蒙山掌門的傳說也是少之又少。與他相比,姬雲華雖然也不喜應酬來往,但做派就算是囂張的了。

    沒想到這八個少年竟是在守靜真君身邊侍候的人。

    可是,守靜真君現在不是在閉關嗎?雲享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此處進來不易,很久以前我曾見過他們一次。”雲享道。自然這些話也是沒有發出聲音來的。

    聽雲享的語氣,竟有些許忌憚的意味。

    難道這幾個少年比雲享還要厲害?

    談笑正想著,腦海中又聽見雲享的聲音:“他們個個都不厲害,但在一起卻很難纏。你看他們手中的壺,那便是他們的武器。”

    談笑奇怪地看了眼雲享,心想雲享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她這麼想之後,卻沒有聽到雲享的回答。

    談笑靜下心來,先放下對他們手中壺的疑問,只在心裏問道:“九生丹木在他們手上?”

    雲享搖頭,道:“他們哪裏知道九生丹木的作用,就是把九生丹木擺到他們面前,他們也是識不得的。”他頓了頓,又補了句:“這裏幾乎沒人知道九生丹木的存在。”

    那八個執壺的少年很快走了過來,他們走得飄逸悠然,動作一模一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彼此之間也沒有任何交談。

    只是在他們幾乎要全部走過去的時候,有個少年的金壺似乎閃爍了一下。

    談笑還想看仔細點,雲享突然抓著她的肩膀道:“不好!”抽了談笑的無骨劍做了飛劍承載兩人。

    話音剛落,底下那個少年厲聲道:“誰在那裏!”說著拍了拍金壺,那壺身便像是鏡子一樣,正好照在談笑和雲享之前藏身的地方。

    有一個少年擡頭道:“在那裏!快追!”

    談笑往下看了一眼,心想怎麼看不出他們的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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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被扔下地

    那八個少年果然有些本事,雲享讓談笑驅劍,自己從旁協助,那幾個少年卻是踩著壺追上來,怎麼都甩不掉他們。

    談笑心中升起一種古怪的又緊張又好笑的感覺。她想大約是她從未見過人踩著壺在天上飛的緣故。

    “何人敢闖我青蒙山聖地?既然敢來爲何又躲躲閃閃?”

    白頭耳朵抖了抖,趴在談笑的手臂上往後看了看,牙齒立刻就齜了起來。

    談笑被雲享抓著肩膀並肩站在飛劍上,雲享往後看了一眼嗤笑道:“我又不傻,爲什麼不躲?”

    談笑沒料到雲享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嘴角清微地動了動,問道:“你打不過他們嗎?”他在那墓所中看起來可是很厲害的阿。

    雲享一邊看路一邊回答道:“倒不是打不過,就是要費些心神,太麻煩了。你看他們腳下的壺,除了那個金色的之外,其他的都是什麼顔色?”

    談笑看了一眼,道:“這是……紅橙黃綠青藍紫?”

    雲享道:“那金色的壺有時候是金色的,有時候是白色的,有時候是沒有顔色的,他們之中最需小心的就是那個拿金壺的人。早知道是他們,我就該早點帶你離開這裏,省得與他們糾纏。”

    “那金壺有何不同?”談笑奇道。

    雲享道:“這種法器在修仙界十分稀少,聽說這金壺是在其他七個壺煉造完之後出現的,它能看透周圍一切隱藏的事物,他們從我們下面走過去,我們自然是隱藏不了的了。”

    談笑訝然:“還有這樣的東西?”也不知是誰煉制出來的。

    雲享抽空看了她一眼,道:“給你無骨劍的人沒有對你提過嗎?”

    這下子談笑是真的驚了。雲享這話說出來分明是知道這無骨劍的來曆,她想難道雲享認識她的師父姬雲華?不過雲享沒有明說,她便也不想問。在沒有確定雲享是不是真的知道她師父存在的情況下。她是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雲享笑道:“你不必緊張,憑你知道通天鉞,我就知你不是個平凡的散修。我本以爲無骨劍只是你偶然得到的,現在看來倒真是有些淵源。這樣也好,若果真如此,我定不會害你就是。”

    談笑這時再不發問,只微微皺著眉,分析雲享話裏的意思。

    後面追得緊的八個弟子見前面的人一邊飛一邊說笑,頓時瞪著眼兇神惡煞道:“你們還不停下來!這裏面是沒有出去的路的!”

    雲享充耳不聞,哈哈一笑道:“怎麼。還不信我?好,不如讓我猜猜你是誰?”

    談笑不語,心想你要猜便猜。她倒不信他能猜個完完全全。

    雲享道:“好吧,那我便告訴你個結果,只是這過程我也就不與你細說了。其實若不是見你拿著無骨劍,起初我也不會讓你扮成陸照。若不是你無意中說到了通天鉞,我也早讓你在那地方被火烤被沙石掩埋自生自滅去了。”說著眨著談笑的手。在她手心寫下了兩個字。

    談笑感受著那一筆一劃組合成的文字,驟然睜大了眼道:“你……”

    雲享輕輕擡手按了下她的手,然後又把手放到她肩膀上道:“怎麼樣?我可有猜錯?”他見談笑面上驚疑不定,又笑道:“不必緊張,我承過你師父的恩情,遇上你也是我的造化。想來還給他和還給你應該沒什麼差別。這樣吧。只要你幫我拿到了九生丹木,我就送你回天華山,並且還可以告訴你天華山的弟子在青蒙山失蹤的完整始末。”他頓了頓。“也包括你維護的那位叫離歌的小子。只是有一件事,談紫君私藏著的通天鉞,我可是不會讓給你。”

    談笑哼笑一聲,“你我都到了這地方,那通天鉞恐怕早就落于他人之手。說什麼讓不讓的。”若不是他和那蒙面人橫插一扛子,這時候說不定是她和離歌得了神器了。畢竟冰釘在她手中。想來用這個對付骷髏不是什麼問題。想到離歌,想到那神器,談笑心中冷了一下。

    雲享笑而不答,下巴點了點道:“你看見前面的宗祠沒有,那是供奉青蒙山的老祖宗的地方,一會兒我尋個機會把你扔下去,你在那裏面等我,我把他們引開。”

    談笑看了眼那宗祠,道:“他們跟得那麼緊,你把我扔下去,他們怕不會被你引開,而是來攻擊我吧?”

    雲享笑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金壺能照到的地方是有角度和距離限制的,隻要是在他們八個人看不到而金壺又照不到的地方我扔你下去就行了,然後我做一個假的你避著那金壺就可以引開他們了。不過這無骨劍你得借給我。”

    談笑皺眉,“我爲什麼要借給你?”

    雲享笑了,“我用你的劍對付八壺弟子也能少花點時間不是?其實吧這劍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如果我沒有猜錯,你這無骨劍還沒認主的吧?這把劍其實頗有靈性,不過你似乎還沒有完全馴服它,所以借給我我也是能用的。等你有朝一日馴服了它,便知在這修仙界中,天下銳氣盡出此劍的道理。”

    前方宗祠就要到了,雲享道:“現在也沒時間與你細說,待我對付了他們再來與你會合。”說著驅動著劍一偏,兩人整個人都斜向了一邊。

    談笑詫異地看著不再被自己掌控的飛劍,不知爲何雲享能控制這把劍。

    雲享狠狠推了她一把道:“你禦劍術真不怎麼樣……”

    談笑被人嘲笑,心中氣悶。她擡頭望雲享看了看,竟然真的看到他旁邊站著個“談笑”,區別只在於那談笑手中沒有抱著白頭。而在他們身後跟著的那什麼“八壺弟子”就真的一股腦追了上去,沒有一個發現真的談笑被中途丟了下來。

    這……這……談笑身下一痛,跟著身子一滾,落到了那青磚牆內,霍然就是那宗祠的後院。

    白頭嗷嗚一聲。談笑趕緊捂住它的嘴,拿出葫蘆道:“你先進去。”

    白頭不情不願,談笑便捏了捏它的耳朵硬把它往葫蘆的方向送。

    白頭被逼得無處躲閃,只好進了葫蘆離去。

    離開了墓所,談笑便覺得全身的靈力和法力有所恢複。她想那個墓所中一定還有什麼名堂是她沒有發現的,不過那個墓所顯然被雲享和那個蒙面人破壞掉了,所以她想即便再去一次,能發現的東西也十分有限了。

    她想起那個蒙面人問她的問題,也想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宛城忘生酒帶給她的種種幻陣猶在昨天,談笑覺得那些就像是一場夢一樣,那夢真實卻又虛無縹緲。

    她正回想著,後面突然有人問道:“你在做什麼?”

    這分明不是雲享的聲音!

    談笑嚇了一跳,趕緊跳開一步警惕地回頭,於是看到一個披散著長髮的灰袍道人,那長長的舊袍子袖口寬而大,腰間僅有兩根細帶繫著,微風過時,那寬大的袍子便灌了風進去,輕輕揚起了袍角。

    這是一個十分年輕且清俊的男人。他的聲音柔和而緩慢,比秦清微更加沉著溫和,從他身上同樣看不出修爲高低的氣息。

    談笑想如果他睜開眼,他的眼睛一定十分美麗。

    “你在做什麼?”那個男人又重複了一遍。他話語裏沒有責備也沒有警惕,只是淡淡的很自然地問著,帶著一點點天真的好奇,就像是在問一個很熟識的人一樣。

    談笑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我……沒做什麼。”

    那男人微微偏了下頭,沉默了片刻後緩緩伸出了右手道:“這地方我來得很少,你帶我出去吧。”看樣子是要扶著談笑的手。

    談笑窘了一下,她心想她都不曾來過這裏,怎麼會知道如何出去?就算她知道也不能出去的,如果碰上那幾個黑面的八壺弟子,那不是很糟糕?雲享都說了對付他們很麻煩,談笑可不覺得自己能夠以一對八勝利收場。

    那男人感覺到談笑沒有要動一下的意思,於是又道:“怎麼,你也不知道路嗎?”

    談笑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她也不知道路。

    那男人收回了手,似乎有些失落。他想了想,道:“好吧,那沒別的辦法了,只能這樣了。你過來。”

    談笑不肯過去,她不知道爲什麼要過去。

    那男人見談笑不過去,便自己走了過去,然後伸手拉住了談笑的手。

    “你……”

    那男人咦了一下道:“你果然不知道路的。”

    談笑好奇,忍不住道:“你怎知道?”

    那男人輕輕笑了一下道:“這裏很少有生人來,你分明不是這裏的人。”

    談笑一聽就想抽回手,很想趕緊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古裏古怪的男道士。沒想到那男人捏住她的力道雖然不重,但她怎麼都沒辦法抽回自己的手。她臉上沉了沉,心想壞事了。

    那男人道:“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讓你幫我個忙。”

    “什麼忙?”談笑覺得有點毛毛的。她從不知青蒙山的什麼聖地竟然有這麼個古怪的人。

    前途未普,她想她其實應該跟雲享共進退的,不應該同意讓雲享把她扔下來獨自“脫險”。

    那男人拉著談笑盤坐在地上道:“一會兒你跟我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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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5:16
162 被帶走了

    談笑心說你既然不知道路,還讓我跟你走到哪裏去?但這個時候那男人已經盤坐在地十分安詳地——難道是睡著了?

    談笑覺得不可思議。

    她被迫坐在那男人旁邊,本來是一直防備著怕那男人有什麼突如其來的動作,但很快她發現那個男人是真的真的睡著了,並沒有攻她不備的意思。

    睡著了也好,總比被追著喊打喊殺的好。談笑心裏多多少少松了口氣。

    然而,談笑很快發現,她以爲睡著了的男人其實並不是在睡覺那麼簡單。

    過了一會兒,那男人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一站起來,談笑便被牽連著站了起來。她始終掙脫不開握著她手的那隻手,雖然從面上看,那男人並沒有用什麼力氣。

    邪了門兒了。談笑想著。

    男人無論是坐著睡覺還是現在站起來走動,這過程中都一直是閉著眼睛的,他的眼睛好像從來都不會睜開一樣,談笑注意到他的眼皮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男人起身後便開始走路。他從宗祠的後院走進祠堂,然後穿過祠堂走到前院,談笑便跟著他往前走,於是看到了那個不大不小的祠堂中供奉的許多牌位。牌位上的字她是看不清楚的,那上面有許多陌生的文字和符號,許多是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形象,她想那些或許就是青蒙山的老祖宗,就像天華山供奉的天華門的老祖宗一樣。

    男人沒有說話,他很平靜地往前走,遇上門檻或者擋路的其他障礙物的時候都會很自然地跨過去或者避過去,一點也不像是閉著眼睛走路,更不像是不認識路的人。

    祠堂中肅然甯靜,男人走動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便是跨出了門檻走到外面的林中也沒有一點聲音。談笑往地上看了看。心想難道他不是在地上走?怎麼就隻聽得見她自己走動的聲音呢?

    男人握著談笑的手,談笑既然掙脫不開便只有跟著他走。走著走著,漸漸發現這個在八壺弟子口中被稱爲青蒙山聖地的地方雖然不大,竟能讓行走的人穿越四時之景。

    春夏秋冬自有倫常,天地運行總不會是混亂無章的。但這片小小的山林讓男人領著一路走來卻如同走過了四季。談笑走著走著,就生出一種他們走了很久的錯覺,但她很清醒地記得他們走的時間並不長久。也不知是因爲這林中本就有四景幻象亦或是這個男人領路的原因。談笑在一瞬的恍惚中略帶迷茫地往後看了看,卻再也看不到香火繚繞的青蒙山宗祠。

    走了一段山路,談笑發現他們開始走在懸崖的雲橋之上。說是雲橋是因爲這兩處懸崖高深難測,崖壁之間有雲朵相連,那朵朵白雲在兩處崖頂之間聚集成一條夢境一樣的通道,怎麼看怎麼像是雲做的橋。

    談笑忍不住抓緊了男人的手,本來還擔心會不會掉到懸崖下去。但走上去的時候才發現那雲朵雖然是虛無縹緲的,此刻聚集成橋踩上去卻仍然有分量感。走過雲橋後,談笑便向後張望,想看看懸崖底下是什麼,但沒想到轉頭一看。雲橋消散,朵朵白雲飛散遠方,這樣看起來之前它們聚集的雲橋倒像是專門在等他們一樣。她不禁有些好奇這個男修到底是什麼人起來。

    走過懸崖又到一峰,半山腰上出現一道拱形石門,那石門打磨得十分精緻,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象裏面會不會有仙人洞府。

    談笑見男人拉著她一直往那石門走去。心想他們該不會是要進去吧?她忍不住又掙扎起來。這石門裏面是什麼她還不知道,要是進去了出不來豈不是要糟糕?雲享去引開那八壺弟子一定還要來找她的,即便他不找她。她也要找他的,不然她的無骨劍可怎麼辦?想到這裏,談笑臉上垮了垮,升起一種自厭的情緒來。

    修仙界是靠實力說話的地方,實力不如人。便是手中有絕世珍寶,也活該被人搶了去。自然也活該弱者被強者所欺。時時受制於人。歷事多了,談笑也漸漸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並沒有公平而言,有的隻是力量的抗衡,勝負對錯早就可以注定。

    先有匕首,後有這無骨劍,談笑實在不喜歡這種感覺,太不喜歡了。

    談笑正恍神,那男人已經拉著她走到了石門前,並且他還在往前走——雖然那石門一直沒有開啓的意思。

    掙脫不開的談笑驚訝地看著那男人即將撞上石門卻不自知的模樣,趕緊拉了一把男人道:“喂……”

    可惜談笑拉不動男人,那男人沒事人一樣還在往前走,然後很自然地撞了上去。

    談笑聽到額頭撞在石頭上的聲音,她別過頭不想去看,卻突然被扯得差點跌倒在地上,再轉身時才發現那男人並不是故意拉扯她,而是由於撞到了門坐在了地上,所以連累了她也一個踉錩。

    談笑頓覺腦門上想要冒汗。這男人能夠從那個現在已經看不到影子的宗祠一直走到這裏來,這中間能夠跨過門檻和樹枝,避過牆壁和樹木,怎麼這麼傻得自個兒往石門上撞呢?總不可能是之前那些他都躲得開,獨獨這個躲不開吧?這也太沒道理了啊。

    男人顯然給石門這麼一撞撞醒了。他輕輕“嘶”了一下,然後放開談笑的手開始摸自己的額頭。

    好機會!談笑半點都沒有猶豫就往後跑,可是她剛剛轉身,男人的手就閃電般地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她聽到一個溫和疑惑的聲音:“你去哪兒?”

    “我……”總不能說我想跑吧?談笑覺得這個男人怎麼問題這麼多?

    男人起身道:“你是不是要走?”

    談笑嘴角抽了抽,心想你既然知道還問個什麼?不走難道還留下來不成?

    男人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前方的石門,然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啊,原來又到了這裏。”聽起來他顯然不止一次到這裏。

    “走,我們進去。”男人似乎很高興,一邊說一邊把談笑拉了過來。

    談笑不得不提醒他道:“門打不開。”

    男人點頭,表示同意,談笑隻覺得十分無語。

    “這樣……你便去開門吧。”男人對談笑說。

    談笑眨了眨眼,“我不知道怎麼開門。”

    “很簡單的,你把它往兩邊推就打開了。”

    談笑很想翻白眼,如果那門這麼簡單就能開的話,他自己怎麼不開?

    “我打不開的,這個門隻有它沒見過的人才能開啓。我已經開啓過一次了。”

    談笑頓覺不妙。如果這個門有這麼詭異的習性,那麼開啓這個門並走進去的人會有什麼樣的遭遇?畢竟聽起來每個人只有一次進入這個石門的機會。

    等等!這男人一路拉著她來到這裏難道正是因爲她不是這裏的人?

    “你幫我打開門,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男人很神秘的樣子,他在極力勸說談笑。

    可惜他越是這樣,談笑就越是顧忌著不想去開那門。

    男人見談笑半天沒有動作,眉毛便微微垂了下來。“怎麼,還是不願意嗎?”他的聲音裏毫不掩飾內心的失落,那語氣就好像是談笑辜負了他多麼大的期待一樣,生生叫人頓時有了負罪感。

    談笑眼角跳了跳,想起小時候自己沒有達到師父和清微師兄的要求時,清微師兄背著她也是這樣一幅表情,這時候這個陌生的男人和她的清微師兄仿佛重疊在了一起,這樣的感覺叫談笑一個沒忍住,難得沖動地走上去將雙手貼在石門上,真的就向兩邊推去。

    男人頓時笑彎了眼道:“太好了,謝謝你肯幫我。等我們進去了我便告訴你我的秘密。”

    男人一說話,談笑就後悔了。這個人畢竟是個陌生人,不是她的清微師兄。她的清微師兄此刻應在天華山中,怎麼可能站到她的面前來。

    門開了,裏面果然是一處洞府。府中明珠高置,照得回廊亮堂堂的。走過長長的回廊又見天日,遠處雲霧彌漫,近處飛檐流觴,雕欄畫棟美不勝收,真真有如仙境一般。

    這是什麼地方?談笑覺得這裏比師父的玉華宮還要美麗,這是一種幽靜的飄渺的美。

    “漂亮嗎?”男人一直閉著眼,但卻似乎能夠感受到談笑的感受。

    談笑老老實實點頭,是很漂亮,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太好了,我還怕你不願意幫我。”

    “幫什麼?”談笑不明所以。

    “我在躲人,可是我看不見,你陪我住在這裏吧。”男人很誠懇地說。

    開什麼玩笑!談笑瞪大了眼,立刻又想走。

    “怎麼,你不願意?”男人很敏感。

    “我……還有事情要辦。”談笑道。

    “不要緊的,出去再做也不遲。”

    談笑眉毛動了動,心想怎麼會不遲,當然很遲了。

    “你不信我?這裏的時間是靜止的,我們在這裏住多久都不會耽誤外面的事情的。”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談笑明顯不信。

    男人面對著談笑,突然伸出雙手輕輕摸上了談笑的雙頰。

    “幹什麼!”談笑本能地後退。

    “別動,我看看你長什麼模樣。”男人手緊了緊,談笑便覺得沒辦法動彈。

    男人的手很輕,他的眼睛閉著,他在用手描繪談笑臉部的輪廓。談笑覺得古怪極了,同時也窘迫得很。不過這回談笑知道了,這個披頭散髮的男道士大約是真的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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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碧姓丹生

    他的手寬厚溫潤,他的動作緩慢輕柔而且很熟練。談笑在想難道是因爲他看不見,所以他每次看人都要用這種方式的原因嗎?

    男人笑了,“你的臉真小,還是個孩子呢。”

    談笑臉紅了一下,在修仙街中,她這樣的年紀確實稱得上小了,別人不說她沒感覺,這時候這個陌生人這麼似是輕歎著說出來,她就感覺得格外明顯了。

    “看你樣子像是煉氣。十來歲煉氣,資質也不差了。”

    談笑更窘,終於想起來她幹嘛要讓他這麼摸著猜來猜去,她完全可以……

    她猛地反應過來,連忙往前推了一把,以此來解救自己的臉。

    談笑還沒碰著他,那男人就已經放開一隻手輕飄飄往旁邊一側,表情略有些詫異,又有幾次新奇。“你推我?‘

    談笑再用手揮開他另一隻手,試試看自己能動了便趕緊後退,邊後退便道:“怎麼,推不得嗎?”

    男人挑了挑眉,緩緩負手而立道:“倒也不是……沒人推過我,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不過有人推我我是一定不高興的。想來讓我不高興的事情大概是不可以的。”

    談笑越聽越覺得古怪,這種事情可不可以的難道還需要這麼來判斷嗎?這是個什麼人,怎麼這樣說話?

    “你是誰?”談笑問。

    男人微微偏了頭,“你不知道我是誰?”他想了想,又道:“也是,雖然這個問題沒有人問過,不過你不知道應該也是對的,我已經很久都沒看到過生人了,大概外面的人都忘了我呢。”他微微偏轉一個角度往前慢慢走著,忽而輕歎道:“看不見總是有些不方便的。好在我也不需出去。”

    “你是誰?”談笑鍥而不舍,她想他在躲人,那他躲的是什麼人?什麼人需要一個看不見的人來躲。

    男人回身笑道:“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這樣吧,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告訴你我的,怎麼樣?”

    談笑皺了皺眉,正想說陸照,那男人突然道:“可不能騙我。”

    談笑呼吸一滯。心想她還沒說,他怎麼就知道她要騙他?她被他這麼一說打得措手不及,本來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倒是臉頓時就憋紅了。

    還好這人看不見,談笑心中想著。

    “怎麼?不願意告訴我?”男人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談笑默然無語。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你告訴了我。而我沒有告訴你該怎麼辦對不對?”男人恍然大悟,“這個很好辦,我說話從來都是算數的,這樣吧,我先告訴你我的名字,你再告訴我你的。怎麼樣?”

    談笑想翻白眼,誰會是因爲這麼可笑的理由?

    “我叫碧丹生。”男人淺淺笑著,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溫潤的臉龐上。照在他烏黑的頭髮上,更顯他姿態優雅。他在說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微微低沉輕緩,但每個字都很清晰。他的眼睛雖然閉著,但看向談笑方向的表情卻很專注。

    談笑很艱難地發現她不想騙人。但她不能告訴他自己是誰,叫什麼名字。

    碧丹生等了很久。時間越長,他的表情便越是專注,他不明白爲什麼談笑在知道他的名字之後還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從來沒遇見過這種狀況的他爲難了。

    談笑一度覺得這男人或許並不是看不見的,她覺得他即便是閉著眼,自己也像是被人看了個徹底,透透徹徹不留一點私隱。她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發燙了。

    也就是談笑這麼個老實孩子還糾結在這裏,不過也正因爲她不想騙人又不能說真話,所以碧丹生自動腦補了這之中所有可能的前因後果。

    “你是不是沒有名字?我記得太真有些弟子在上山之前是沒有名字的,你是剛來的弟子嗎?”碧丹生朝她走過來,談笑便本能地往後退。

    碧丹生耳朵動了動,“所以你才不認得我。原來是這樣。”

    談笑一邊後退一邊想著:碧丹生,碧丹生……碧丹生很有名嗎?可是她找不到答案。她現在想可不可以跑回那走廊,跑回那石門邊逃出去,她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碧丹生出手如電,在她剛動這個念頭的時候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這樣吧,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談笑眼睛跳了跳,不置可否。

    碧丹生很苦惱地想了又想,想了半天皺眉道:“你就叫阿九吧。”說完之後,他似乎松了口氣,像是完成了一個很艱巨的任務一樣。

    談笑已然哭笑不得。這人取名字會不會太隨便了點?

    “你不喜歡?可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了。阿九,阿九,這樣多好,又好叫又好記。放心,你若陪我好好住在這裏,我一定教你很多東西,不過你要聽我話,你不能不聽我話,也不能管我東管我西的,還要陪我做我喜歡做的事情,怎麼樣?”

    談笑想,青蒙山的聖地怎麼養了這麼個人,真是……

    “阿九,你雖然煉氣了,但是五行屬性卻很模糊,你平時學的什麼術法?”碧丹生扯著談笑往前走,從輕快的話語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錯。

    “金。”談笑頭大地想自己這回是逃不了了。不過她一直在環顧四周,尋找任何可能離開這裏的潛在因素。

    “太好了。金生水,我最拿手就是水術哦!你看!”碧丹生隨手用中指和大拇指一彈,彈出一點水滴,然後輕聲道:“變。”那水滴便在兩人面前變化做千千萬萬,這千千萬萬的水滴聚聚散散,最後竟然組合成一個和談笑一模一樣的人,隻不過這個人是水做的而已。

    談笑驚詫地看著那水人兒,贊歎著卻又不知這贊歎從何而起。

    “怎麼樣,像不像?”碧丹生獻寶地說。

    “像。”談笑悶聲道。

    碧丹生笑道:“這不過是小伎倆,我最拿手的雖然是水術,但我記得很久以前也是嘗試過其他屬性的術法的。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這裏藏著許多上古流傳下來的奇書,隻要你能找到並且按照上面的方法修煉,一定可以事半功倍的。我們現在就去找吧!”

    談笑眉毛挑了挑,心想真的有這麼好的事?即便有這麼好的事,她已經修習了九轉歸一,基礎早已打好。再說光這個就已經很耗心神,此法博大精深,她還有許多要去參透,再轉學其他那是相當不現實的。比起他說的這些奇書,她更想出去拿那通天鉞。

    想到通天鉞,談笑心中一動,想了想便試探地問道:“這裏可有什麼法寶或者……神器?”

    碧丹生腳步頓了頓,“法寶大概是沒有的,至於神器……”他轉身“看”她,“你知道神器?”

    談笑斂眉,“如今修仙界都知道太真得了神器,聽說威力無窮。”

    碧丹生皺眉,“你看見過?”

    談笑道:“是一把很大的劍。”

    “劍?”碧丹生似乎有些詫異。“在修仙界本是沒有神器的,神器是上古神仙留下佑護天地的法器,誰也沒見過神器,更不知道神器是什麼,長什麼模樣。”他若有所思,“不會,太真若得神器,我怎會不知?青蒙山中再沒有比這裏更適合封藏神器的了。”

    “封藏?”談笑不解。

    “是啊,不然難道拿來用?”碧丹生古怪地“看”著她,“神奇的力量不是我等之人可以控制的,若是遭遇反噬,莫要說是一身修爲全廢,就是軀體性命都要不保,這等東西若不是爲萬萬人之用,輕易怎可驅使?”碧丹生說得很認真,比起那些瘋傳神器如何和機關算盡想要得到神器的人,他是難得的清醒和冷靜。

    談笑沉默了。

    碧丹生忽而笑了,“你小小年紀便想著神器,雖然不妥,但也算得上是修道心切。不過修道一途漫漫寂寞,心切是不可以的。這世上有許多法力強大的法寶法器,它們比神器更適合修士使用。你年紀小,這些知道得不多也屬正常,日後若有機會,我便給你挑一件吧。”

    談笑恍惚了一下,覺得碧丹生這個樣子有點像她的師父。

    修道是急不來的,姬雲華也曾說過這個道理,但姬雲華不知道談笑之所以急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於他和秦清微。

    相似的話從碧丹生嘴裏說出來,談笑只覺得心潮一陣湧動,不由得想起遠方的師父和清微師兄。她想師父若也如碧丹生這般溫和懇切地教導她,她一定什麼都肯去做的。不過就算姬雲華如何喜怒無常,疏近隨意,她仍然敬他,尊他,願意爲了他每一句話去努力,哪怕——力所不能及。

    碧丹生誤解了談笑的情緒波動。“到底是孩子,只是個法器你便如此激動,好,日後我便給你選一件合適的,一定讓你滿意。”

    談笑穩了穩心神,覺得碧丹生又親近了幾分。

    電石火光的靈感稍縱即逝。談笑突然想到如果神器要爲萬萬人所用才算安全,那麼她所修習的九轉是不是本身就是爲神器準備的?!!!

    以她現在脆弱的肉身承擔不了九轉需要的靈力,而聽碧丹生的意思,以修仙界修士脆弱的肉身顯然也承擔不了神器的力量,這之間一定是有某種聯系的,比如……念頭閃過,碧丹生道:“你看前面是什麼地方?”一句話打斷了談笑的沉思,她再努力想去捕捉那個念頭,卻是茫然無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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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八壺弟子

    且不說那邊談笑和碧丹生在那仙境一樣的地方做什麼,這邊雲享卻是累得夠嗆。

    依雲享的脾氣,這八壺弟子他倒也不是打不過,但是兩方糾纏實在麻煩,況且這八個人年紀雖輕,但心思狡詐,八人默契絕佳,進退一緻,尤其那八隻壺大有來頭,雖然被他們用起來力量大減,但便是現如今發揮出來的威力已是不小了。若他不能一舉得手殺了他們,怕是就要驚動了整個太真。

    這裏畢竟是太真嚴禁外人出入的聖地,這要引來一堆人,他就更加吃不消了。

    而且這八個人他也殺不得。

    殺不得,打不得,剩下一途只有躲了。

    雲享心想,還好先把談笑藏了起來,如果帶上那麼個木頭腦袋,他的處境怕是要更加艱難。

    八壺弟子本來並沒有殺雲享的意思,只是想盤查清楚他們是什麼人,並且把他們轟出聖地,沒想到這人有些本事,久追不上,喊又不停,直覺遭了戲弄,再加上這八人自覺在掌門守靜真君身邊侍候,一身術法皆得守靜真君指點,除了守愚真君和幾位真人,單打也是打遍門內無敵手的人物,怎想到遇上個怎麼追都追不上的?於是才動了殺心,一心要把人追上大卸了八塊才解恨。

    喊已經沒用了,那八隻壺便是他們的武器,這時他們想殺人了,自然也就不顧忌留手了,不一會兒便使上了殺招,八隻壺中不斷有流光如水傾倒而出,它們在空中劃出遠近不同的弧,看起來美麗光豔,但舉凡被這些流光碰觸到的地方都會立刻化爲焦土。

    雲享一邊逃跑一邊抽空往後看了一眼,這一看也忍不住手心冒汗。這些人分明是不打算留活口了。這只能說明這些人會變得更加難纏了。

    雲享自己要躲著那些流光。還要幫著那個假的談笑躲過那些流光。雲享看了看腳下踩著的無骨劍,心想還好這個與自己有幾分情分,不然今日怕要費許多功夫。

    執金壺的弟子喝道:“大膽賊人!竟敢私闖聖地!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這話其實喊與不喊沒什麼區別,雲享抽空翻了個白眼,心裏琢磨著在哪裏可以躲一下。

    一道流光堪堪擦過雲享的臉頰,雲享心中一驚,立馬偏了飛劍身子一斜,這時又一道流光從他傾斜的方向射過來。雲享心想:還有完沒完了啊?回身一蹲,一時沒顧上後面的“談笑”,流光正好碰到它的肩膀。於是青煙頓起,它的肩膀缺了小小一塊。

    一個八壺弟子喜道:“打中了!打後面那個,他比前面那個好對付!”

    雲享無語。他趕緊抱它入懷往下帶去,心中卻是靈光一閃,心想這些人既然無止境地追著他不死不休,他這麼躲來躲去豈不是要一直被動下去?不如索性假作被他們處理掉了,絕了他們的心思。叫他們早早離去,他也好去找談笑。

    這地方進來一次實在不易,好不容易他和談笑都進來了這裏,如果不能帶著九生丹木出去,那豈不是虧大了?雲享這樣想著,就是不知道以現在談笑的狀況。能不能碰觸到九生丹木就是了。

    雲享有點愁,但這點小惆悵暫時影響不了她對敵的情緒。

    接下來,雲享是哪裏林密往哪兒鑽。哪裏有障礙就往哪兒去,且專門在這些地方繞圈圈,存的就是給這些追兵制造些障礙的心思。

    那些八壺弟子大約是沒見過這麼難纏狡猾的敵人,本來就地方小擺不開陣仗,又顧忌著不能毀了聖地。所以難免有自縛手腳的感覺。

    其中一個八壺弟子道:“這兩個人怎麼這般討嫌!真恨不得剝他們的皮抽他們的筋才消我心頭怒火!”

    另一個八壺弟子道:“是啊!若毀了這林子,到時候師尊怪罪下來。我們可怎麼好交代!偏偏這些人實在可惡,專往這裏面鑽!”

    雲享聽得這些話便知道自己能稍稍喘息一會兒了。借著這麼一點點寶貴的時間,雲享四處查看地形,打算找個恰當的地方賣對方一個破綻,然後就準備要被他們的壺澆個“屍骨無存”了。

    所謂金蟬脫殼,雲享一想到就要離開這困境,心情就好起來。

    兩方的人曲折對戰了幾個回合,雲享故作不敵險險被他們打中的模樣,見他們喜形於色得意吆喝,心裏便忍不住要嘲笑他們一番,心裏無端想到這八壺弟子要說年紀小,但比談笑不知大了多少,若是換做談笑,定不會這般得意大叫,像是真把他怎麼著了一樣。

    哼,乳臭未乾的小毛頭!雲享心中嘲諷道,不免就起了逗弄之意。這樣想起來,逗弄談笑倒不如逗弄他們更有意思了。

    八壺弟子投鼠忌器,雲享有心偷梁換柱,這一來一往間,雲享就尋找著可以藏身的地方,同時催動法力尋找合適的時機。

    前方應是懸崖。雲享大喜,想到初次來到這地方,然後與八壺弟子惡鬥時的場景。

    八壺弟子手中的八隻彩壺十分厲害,尤其那金壺據說能看透一切本真,但那些畢竟是死物。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很久之前他逃到這裏躲避時曾經在崖壁上發現過一個角度奇特的凹槽,那地方雖然沒有洞穴,但是暫時躲一個人以避開金壺能照到的角度還是可行的。

    八壺弟子大驚:“喂!你們再敢往前走我們可就不客氣了!”說話間隱隱已經有了就算毀了這個地方也不能叫雲享靠近那裏的意思。

    雲享哪裏肯聽,他尋機賣了個破綻就往懸崖那邊奔過去。

    八壺弟子一喜,紛紛操控手中的壺道:“兄弟們,不能放過他!將他燒成灰燼!”

    雲享假作沒發現是懸崖,他摟著假談笑禦劍立於懸崖上空,然後“不期然”地往下一看,這一看自然是“驚嚇萬分”,於是腳下的無骨劍一抖,正好幾道流光襲來,雲享用手一擋驚叫一聲,像是沒有預料到突發狀況般身子直直往下墜去。而這個時候八壺弟子尚未到懸崖邊,自然看不到他掉下去後的狀況。

    又幾道流光殺了過來。雲享撕了一片衣角出去,自己禦劍貼上了那個記憶中的凹槽。

    八壺弟子正好趕到,他們齊齊立於懸崖壁前,只看到那邊角焦黑的一角布料蕩啊蕩啊蕩下重重迷霧的懸崖深淵。

    一個弟子出手如電打去一道流光,就是那半點衣角都不肯放過。這才真正是歸於灰燼了。

    另一個弟子道:“阿三,你怎麼連一塊布也不放過?”

    被叫阿三的弟子恨聲道:“就是他們害我毀了師尊最愛的三顆喬木,別說一塊布,便是一根頭髮我也要叫它燒得乾乾淨淨!”

    又一個弟子道:“阿三,你脾氣真是壞,那三顆喬木雖然被燒了,可是你不說我們不說,師尊怎麼會知道?我們從別處移過來三顆,到時候誰也不會知道林子裏曾經燒壞了三顆喬木的。”

    阿三剛要說話,執金壺的弟子道:“這兩個人也不知是哪個院的弟子,看起來修爲倒也不是那麼差的。可惜闖錯了地方。這會兒便是沒被我們燒成灰,從這裏掉下去也斷斷不會留下性命。現在的小輩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他們都看到八隻壺齊齊將流光打到雲享和“談笑”的身上,自然認爲他們連同飛劍一同被燒成了灰了。

    阿三哼了一聲,道:“說什麼小輩,就是那個大的,如今怕也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都怪師尊,做什麼要發那樣的誓,活活把自己憋死在這裏!”

    執金壺的弟子皺眉道:“師尊如何做哪是我們可以質疑的,阿三,你平日最是沖動,師尊對你一向寬容,但你也不能說話沒遮沒攔的,今時可不同往日了。”

    阿三咬牙,“阿大,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誰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那個老匹夫派過來打探消息的。如今整個太真都在他掌握之中,師尊再這樣下去,就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執金壺的阿大沉默片刻,歎息道:“師尊偏守一隅也是事出有因,再者說了,如今師尊……這樣子……怎麼可以站出去。”

    阿三甩袖,“哼,老虎不發威便被當成病貓了!師尊只是不想理會這些俗事,果如師尊所說,這些人一個個庸碌短視,不可與共也。”說著一副極度鄙視的模樣。

    一個弟子撲哧一笑道:“好了,阿三,師尊說的話屬這句你記得最牢。其實叫我說在這裏也沒什麼不好,師尊現在雖然變了,但卻比之前快樂許多。這兩個人已然死無葬身之地,我們還是去給師尊采露吧。這法子雖然不一定有效,但到底堅持了這麼多年,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真的有用呢。”

    阿大道:“走吧,不要在這裏耽誤時間。若是我們離開久了,師尊說不定又要尋著機會溜出去了。”

    八壺弟子齊齊離開,雲享便貼在崖壁上將他們的話聽了個完完全全。

    原來是這樣。雲享心中蠢蠢欲動。他在青蒙山多年,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想來他之前打探的消息還是不夠準確和完全啊。到底是修仙界,做什麼都受拘束得很。

    崖下深淵白霧漫漫,崖上青天白日閃閃,雲享摸了摸無骨劍,無意識地擡頭看天,那雙眼穿越千重萬重天去,也不知是在看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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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想要什麼

    談笑跟著碧丹生走了許久,但沿途除了景緻優美外,並沒有看到一處可以藏書的地方。

    倒是在走的過程中,談笑難得問了許多問題,碧丹生只要知道的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談笑擔心離歌和通天鉞,所以說起神器的事情比較多一些。碧丹生的態度卻十分超脫。在他看來,神器雖然法力無邊,但到底不是屬於他們這些人可以使用的東西,用得不好還會帶來災禍,所以一力主張封藏。

    談笑問:“若是真有人得到了神器呢?”

    碧丹生啞然失笑。“神器並不是誰都可以取得的,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得到的。若不是自身修爲足夠,在一接觸到神器的時候就會有很強烈的反應,如果此人的軀體無法承受這種反應,就會自爆而死,或者化作飛煙、死水不一而足。怎麼聽你說起來,取神器就跟在路邊折一根樹枝一樣簡單呢?”

    談笑紅臉,道理是這樣的道理,但是怎麼解釋談紫君拿到了神器並且還藏了起來,怎麼解釋那深墓之中的長斧和骷髏,怎麼解釋……離歌爲什麼在緊要關頭選擇了撲向長斧。雲享和那個黑衣人不也是沖著那個去的嗎?

    碧丹生道:“你怎麼老問神器的事情?你說世人皆知太真得了神器,又說那是一把神劍,莫非你見過那劍?那劍在太真何處?”他朝談笑的方向走來。

    碧丹生問得太直接,談笑一時千頭萬緒,卻不知要如何作答。

    “阿九,怎麼不說話?”碧丹生進一步。

    “我……”談笑退一步。

    “我久不出這山中,也久不見生人。昔日聽他們說起外間,我總覺無事,可今日遇見你。你三番五次提起神器,又是與太真關聯甚密,這前因後果到底緣何?”碧丹生再進一步。

    “我……”談笑再退一步。

    想這碧丹生初時間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再加上眼盲,又神似秦清微,談笑對他並無太多防備,這時聽他發問才知他心思定然也不全然簡單無害,見他這般關心太真,說不定是太真門內隱居的高人。談笑左思右想,想不出碧丹生這個名字的一絲一毫的信息。

    碧丹生終於伸手抓住她。“你不要往後退了,我只是問問,你答我就行了。有什麼可怕的?”他頓了頓,“老實說,聽你說起神器,我總覺太真將有大禍。我雖記不得許多事情了,但太真若有大禍。我定不能袖手旁觀。”

    談笑默了默,其實她對太真無感,太真如何與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只是太真如今倒行逆施,竟以妖劍僞作神器收割人命,莫說太真門內人心惶惶。整個修仙界都是人心浮動。再加上紫君墓所藏的通天鉞問世,這世道怕是只會更亂下去。

    紫君墓在太真的地域內,而離歌到底拿沒拿到通天鉞她也不能確定。即便是拿到了,如果他不會控制神器,最終還是一場災難。她與離歌一道探紫君墓取神器初衷只是完成阿娘的遺願,並且想著能不能借神器之力爲離歌解毒,還他一副正常的身軀。但走到這一步。已然是一場亂局,談笑知道這次以她自身的力量是難以理清這種種事端的。

    如果離歌得了神器又不能好好保存神器。怕是走不出太真就會被太真得了去。

    談笑看得清楚,那長斧只要出了紫君墓,就斷不會叫人忽視過去。

    一樁樁,一件件,卻不能對人明言。

    碧丹生伸出一指,指尖漸漸凝出水珠,“不說嗎?其實我有的是辦法叫你只說真話,可是阿九……”

    談笑心中一凝,再沒有猶豫。“他們說那不是神劍,是妖劍。已經有不少築基修士在觀劍時失去蹤影。”

    “什麼樣的劍?”

    “長約兩丈,寬不到一丈,劍身幽藍色,有火焰尾。”

    “你說是妖劍,難道有妖氣?”

    “並無妖氣,但是……”

    “如何?”

    “一定有辦法可以壓制妖氣,比如……”

    “什麼?”

    “萬福陣。”

    “萬福陣?”碧丹生驚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守愚真君已經發動過一次萬福陣,門內弟子皆在祈福之列。”

    “你怎知那萬福陣是爲了壓制妖氣,而不是真的祈福?”

    “這……”談笑無話可說。她是知道,但門內其他弟子少有知道這個的,她若是真說了出來,這人要爲太真出頭的話,日後她便也再難脫身了。“……只是猜測。”談笑聽見自己如是說。

    碧丹生放開她的手,表情很沉默。

    碧丹生一旦沉默,空氣似乎也變得稀薄起來。談笑漸漸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因爲在他沉默的時候,她反而能感覺到一種潛在的強大壓力。

    “是非曲直,也只有見過了才知道。”碧丹生轉過身去,開始緩緩往前走。

    談笑很奇怪他爲什麼問完之後反而不管這些事情了,但她也隻有跟上去,這回再不提神器。

    “不知道爲什麼,與你說了會兒話,我好像記得了一些東西。”他的聲音很輕,略帶悵然。

    “我們……不出去嗎?”談笑問道。

    “出去?爲什麼?”碧丹生走走停停,像是在尋找什麼。

    “你不是說太真將有大禍,難道你不想去阻止災難。”

    “阻止?我爲什麼要去阻止?世人福禍皆有定數,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去阻止又能阻止什麼?”

    “那……那你……”問個什麼?

    “快找書吧,若找不到,我們就白進來了。”

    “找書?!”談笑覺得這個碧丹生思維和會不會跳得太快了。

    “是啊,上古奇書是有生命的,不會那麼輕易讓我們找到的。”

    談笑嘴角抽了抽,難得他還記得上古奇書。

    “你原來找到過?”談笑問道。

    “沒有。”碧丹生回答得很自然,談笑卻險險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既然沒有找到過,你怎知這裏有上古奇書?”

    碧丹生神秘地笑了,“自然是有的。我找不到是因爲……”碧丹生偏著腦袋想了想,“是因爲我看不見。對,一定是這樣的。”

    談笑卻在想,她該不是被這人忽悠了吧?這裏哪裏會有什麼上古奇書?接著又想這個人怎麼一會兒清楚一會兒糊塗,變臉如此之快?

    “你不信?”碧丹生轉身,表情很認真。

    “不是,隻是這書從未找到過,找起來難免少了參照。”

    “既不是俗物,自然難有參照。我也只知是活物,遇上便是有緣。或許我沒有遇到過,又或許我其實遇到了,只是沒能參詳通透,所以讓機會生生錯過。”

    談笑好奇起來,“你爲什麼要找上古奇書?”

    碧丹生的回答很簡單,“我想治好眼盲。”

    談笑默然片刻,“你又怎知一定能找到治眼盲的書?”

    碧丹生道:“我聽說只要誠心去找,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我雖不記得我的眼睛是如何盲的,但我總覺得我並非從來都是看不見的。我試過很多辦法都無作用,想來想去也只有這裏能找到一線希望。”

    談笑與他並肩而行,“那我幫你找。”

    碧丹生挑了挑眉,“你不想找一些有利於你修行的功法?”

    談笑搖頭,“不了。”

    碧丹生這回詫異起來,“這是爲何?我雖不知你現在習的是什麼功法,但據我所知,太真教與你們這些小弟子的功法並不算上乘。而且你雖是修道之人,但體內五行屬性不顯,若不好好調養,兼用功法彌補,日後難有大成。”

    談笑微窘,她想即便她沒有修息九轉,功法方面也不需修習太真的什麼東西,她自有師父和清微師兄會幫她尋找最合適的。她確實對上古奇書有幾分好奇,但是練好九轉已經足夠,貪多求快對她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如果師父在的話,也不會讓她這樣主次不分心懷僥幸的。

    談笑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有個朋友,他是暗巫族人,聽說暗巫族是有詛咒的。如果能找到解除那個詛咒的方法就好了。”

    “暗巫族的詛咒?”碧丹生看向她,“阿九,你知道的東西真不少。這兒暗巫族已經消失幾百年了,你居然有個朋友是暗巫族。你可知暗巫族人皆有一項異能,他們修行得天獨厚,但有得必有失,說他們暗巫族有詛咒正是因爲要維持得失的平衡。這是天命,哪裏來的解除之法。”

    談笑抿了抿嘴,“可是他很痛苦。”

    碧丹生想了想,“那便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談笑趕緊問。

    “摒棄異能,成爲凡體,永生永世世世代代不再修仙。”

    談笑倒退一步,心中暗暗吃驚。

    碧丹生淡然道:“他痛苦是因爲他對力量有嚮往。對力量越是苛求,他便越是痛苦。他越痛苦,便越放不下對力量的追求。照你這麼說,他是一定不肯用這個辦法的。那麼他就隻有更加痛苦下去。並且如果他有了後代,他的後代也會這樣痛苦下去。”

    “可是……他因爲暗巫族的身份,被逼著做了許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談笑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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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6:37
166 遭遇樹精

     碧丹生轉頭,“被逼迫……不願意做的事情?”他的表情略有些疑惑。“這是他說的嗎?”

    “不是……”是我看見的。談笑心裏說。

    碧丹生沉默半晌,道:“不必爲他尋什麼法子,若有法子也只有我說的那個法子。不說這些,阿九,你真的不想找到自己可以修行的功法嗎?只要你想得到的,說不定都能找到的。”

    談笑猶豫了片刻,“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需要的。”她現在修道的艱難只是九轉的必然過程,既然九轉日後練成會非常強大,她實在想不出現在有什麼需要的。至於輔助技能,她修習師父給的煉器之法已經足夠。“若是能找到個煉爐就好了。”

    “煉爐?”碧丹生笑了,“你想煉什麼?丹藥?”

    “不是,我想煉器。”

    “煉器?”碧丹生挑了挑眉,“真是稀奇,我以爲世人多喜煉制丹藥。”

    談笑無語。

    “煉爐這裏應是沒有的,好吧,你若真沒什麼想要的,便幫我找找治眼盲的書,等出去了我便給你挑個法器和一個煉爐。”碧丹生抓著談笑的手往前走,“看見活物你可要提醒我。之前跟我進來的人可沒有一個像你這樣老實的……”

    活物……談笑古怪地想,如果她把白頭放出去,白頭也算是活物了吧。而且如果這麼算的話,她和這個碧丹生豈不是也是活物?這麼一想,她又覺好笑,忍不住輕輕勾起了唇角。

    “你很高興?”碧丹生敏感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談笑清咳一聲道:“我是想,我和你算不算活物。”

    碧丹生怔了一下,很認真地思考起來。

    碧丹生這番作爲讓談笑反而嚇了一跳,“我說錯話了嗎?”

    碧丹生搖頭,“沒有。這樣算起來,你我確實算活物。難道我一直找錯了方向?”

    談笑心想沒有這麼嚴重吧?她也只是隨便想一想罷了,並沒有在尋找答案的意思。想到這裏,談笑突然也有點怔忪。她在想自己在天華山的時候,很少會有這種類似玩笑的想法,但自從陰錯陽差被司羽烈帶出來,又經過宛城一難,這一路走來到青蒙山,她的心境卻是比在天華山中開闊了許多,也很少會有某種類似苦悶的情緒了。

    碧丹生已經思考完了。“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們還是先看看有沒有其他活物吧。活物不拘於生靈,只要是有意識的物體都可以算作活物的。比如說,如果你看到一棵樹。那棵樹雖然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也可能它根本就不會說話,但是它可能會自己隨意走動,會……”

    談笑本來還在認真聽,但是聽著聽著。漸漸呼吸也忍不住緩慢下來,眼睛更是越瞪越大,嘴唇無意識地蠕動著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碧丹生說了很多,說完之後問道:“你懂了嗎?”

    談笑瞪著眼看他身後,基本已經不知道要呼吸了。

    碧丹生的身後隔著一丈的距離有一顆沒有長葉子的樹,那棵樹只有人的脖子那麼粗。樹幹是綠色的,樹幹上延伸出兩條樹枝就像是人的手,而它的樹冠不過是一堆長成傘形的細樹枝而已。每一根樹枝都跟樹幹一樣是翠綠色的。它們綠得很純粹,但是沒有一片葉子,哪怕連發芽的痕跡都沒有。

    碧丹生在說話的時候,那棵樹一直在做怪動作,它有時候用樹幹腰身上的樹枝像人的手一樣摸摸自己。有時會彎彎腰,有時會整理整理自己的樹冠就像是人在整理自己的頭髮一樣。有時又像是人在叉著腰,而它的腿就是樹幹地下無數細小的樹根。

    “你懂了嗎?”碧丹生又問了一遍。

    這棵樹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它根本不會說話,但是它確實可以……走動!

    “你後面就有這樣一棵樹。”談笑很果斷地給出答案。

    “什麼?”碧丹生也不是反應過來沒有。

    那樹聽到了談笑的話,談笑想它一定是聽懂了,因爲它已經轉身開始“狂奔”了!

    “你後面那棵樹在逃跑。”談笑繼續播報。

    碧丹生這回是真反應過來了。他一把扛起談笑轉身狂奔。“你指路。”

    談笑被扛在他肩膀上顛了一下,立馬眼冒金星。

    碧丹生的背部擋住了談笑的視線。“看不到……前面……啊!”話音未落,她立刻被碧丹生翻了個方向。

    “看不到……”這樣隻能看到後面吧……談笑無語的想。

    碧丹生反應迅速,這還貴他幹脆把談笑舉起來讓她坐在他肩膀上,問道:“這樣呢?”

    “錯了,左邊。”談笑沒空回答他了。她覺得新奇極了,這裏居然真的有會走路的樹,這一定是樹精了吧?這裏既然有上古奇書,會不會這樹精也是上古樹精?

    “右邊。”談笑繼續指路。

    那樹聽了談笑的話,氣惱談笑給人指路追趕他,所以費了點時間彎腰撿泥巴向他們扔過來。

    “小……”談笑剛要提醒,碧丹生已經條件反射一樣躲了過去,並問道:“什麼東西?”

    “它朝我們扔泥巴。”談笑回答。

    碧丹生跑得更快了,“難怪,我想起來了,之前有次進來,天上下了泥雨。我當是泥雨,看來是它作弄我!”碧丹生很氣憤。

    談笑嘴角抽了抽,心想原來你真的碰到過活物,只是錯過了……

    碧丹生追得緊了,那小樹便害怕起來。它再沒空丟泥巴了,它加快速度,樹根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輪子,那輪子在地上飛快滾動,這讓它的速度變得快了些。

    談笑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它的腳變成輪子了。”

    碧丹生道:“你給我說說它長什麼樣子。”

    談笑於是給碧丹生描述了一下那樹的模樣。

    “這是沒變成人的樹精。太好了,它一定知道上古奇書的秘密!”碧丹生說著,便越來越高興起來。“一定要捉住它。”

    談笑這個時候卻樂觀不起來了。

    “別……別追了吧。”談笑不忍再看,狠狠抓了一下碧丹生的肩膀。

    “爲什麼?如果……”

    “快停下!前面來了好多樹精。它們把我們圍住了。”

    碧丹生猛然剎住腳,那小樹精正好撲到一顆大樹懷裏,那大樹有它三四個那麼粗,比它要高大許多,兩棵樹就像是父子一樣。

    “多少?”碧丹生問。

    碧丹生突然的動作讓談笑一個趔趄,差點從他肩膀上摔下來。“……好多……好幾百顆吧。我們被圍住了。”

    碧丹生的臉色不好看起來。

    一顆顆翠綠欲滴的樹把他們圍在中央,那顆被追的小樹不停比劃著,似乎再與其他的樹交流。

    談笑道:“聽說草木成的精大多性溫和不喜爭鬥,我看它們不像要攻擊我們的意思。“

    碧丹生皺皺眉,“你說錯了。上次來應該就是被它們扔了一身的泥巴。“說著還很委屈地憋了下嘴巴。

    談笑頓時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時候那小樹與其他的樹應該是說完話了,然後他們身後的樹湧上來。而他們身前的樹卻讓出了一條道。

    “他們讓出路了,應該是讓我們走過去。在左上邊十步的位置。”

    碧丹生道:“那就走吧。”

    談笑小聲嘀咕道:“不走也不行啊。”那些樹的樹冠上可是積攢了不少泥巴。也不知上次碧丹生怎麼得罪了它們,所以才被它們扔了泥巴。

    那些樹分出路來,還有樹在前面帶路,而那顆小樹便對談笑比了個“鬼臉”。調皮得緊。

    談笑不知道爲什麼會知道它是在畫鬼臉,但是這種想法本身已經讓她哭笑不得。

    碧丹生抓緊了談笑道:“你坐好。”

    談笑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在“衆樹睽睽”之下坐在人肩膀上,於是道:“還是放我下來吧。”

    碧丹生搖頭道:“如今不知前方是福是禍,若有事故,你這樣我才好帶著你跑。”

    談笑於是也不在堅持。她已經很久不曾坐在人肩膀上。她記得還是很小的時候在她不開心的時候,清微師兄才會讓她坐在他肩膀上一起看遠山。她曾一次又一次在心裏發誓,一定不會讓師父和清微師兄失望。

    有那些樹帶路。他們很快來到一個很大的空林子裏。

    談笑對碧丹生說:“這林子很大,但是除了中間有一顆很多樹根的老樹之外並沒有其他樹。”

    碧丹生道:“那老樹應該就是它們的族長,之所以沒有其他樹,是因爲這些樹……”

    “都來圍我們了。”談笑理解地點點頭,心想真是大陣仗啊。

    又是之前那顆小樹一蹦一跳地撲到老樹懷裏。老樹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小樹。聆聽著小樹的聲音。當然它的聲音碧丹生和談笑是聽不見的。

    也不知他們說了多久,那小樹又跳了回來。然後對談笑招了招手。

    “那顆小樹讓我下去。”談笑道。

    碧丹生抱緊她的腿,“不下去。”

    談笑於是就不下去。

    那小樹氣得跺了跺腳,又讓她下去,談笑依然不下去。

    小樹憤怒了,它走過來想要把談笑扯下去,但是它突然停住腳步,朝老樹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然後就很爲難很不甘心地走回了老樹身邊。

    談笑注意到除了這顆小樹特別小之外,其他的樹或多或少都比它大。她把這個發現告訴了碧丹生,碧丹生想了想道:“果然是小的比較得寵。”

    談笑聽聞此言,簡直不知道碧丹生的腦袋是如何思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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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6:54
167 老樹對抗

     古老的樹精依然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但是大約是它年歲最大,所以理所當然修爲應該最高的原因,它卻可以說出人類的語言來。

    那老樹道:“遠方來的客人,你們爲什麼要來到此地?”那聲音蒼老悠遠,很有一種古老的感覺,這種古老讓人禁不住想要去膜拜,去平和地傾聽。

    談笑坐在碧丹生身上感覺不自在起來。但碧丹生卻沒事人一樣,很有禮貌地答道:“晚輩來此只爲尋找治療眼盲的方法,並非有意驚擾前輩和您的族人。”

    “哦,眼盲?來者何人。”

    “在下碧丹生,這是在下的童子阿九。”

    “童子阿九……如果我沒有記錯,你來過很多次了。”老樹道。

    來過很多次了?談笑奇怪地想,她好像是第一次來這裏吧?

    碧丹生道:“晚輩確實來過幾次,每次來皆因尋找治療眼盲之法。”

    談笑於是想,原來不是說自己,是在說碧丹生。若是碧丹生,他倒是真來過不少次了。

    老樹道:“你也算誠心,雖多次前來,但並未對我的族人施以手段。倒是小子頑皮,見了生人難免想要與之玩耍一番。”

    大概上次碧丹生來了遇上天上下泥雨就是這老樹口中的“小子”做的好事,人都說了小子頑皮,只是玩耍,料想來人只要稍微長點腦袋的都會暫時放下芥蒂的。

    只是碧丹生的反應與談笑和衆樹所想的略有差異。

    碧丹生點頭道:“原來是玩耍。可惜那樹不能說話,它若早說是玩耍,我也好陪它耍上一番。”

    談笑難得低頭看了眼碧丹生,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老樹放聲大笑,“哈哈,年輕人有些意思。我老樹活了千年,倒不知有這樣有趣的人類。若我沒有看錯。年輕人是習水術吧?”

    碧丹生點頭,“正是如此。”

    老樹道:“難怪。我們木一族喜水土,小子與你玩鬧也是因爲你修習水術,天生與你親近。今日他們帶你前來給老朽看,老朽看來,年輕人心思純粹正氣,難得不錯。”

    碧丹生拱手道:“多謝前輩誇獎。”他微微彎腰,坐在他身上的談笑也跟著往前傾了傾身子。

    老樹道:“聽聞你前幾次也帶了童子進來,那些童子如今可好?”

    碧丹生想了想,皺眉道:“晚輩前幾次確實帶了童子進來。只因此處之門只能由從未見過之人開啓。我本應該是知道他們的去向的,可是奇怪的是,現下您問起。我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老樹道:“無妨。老朽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它頓了頓,“只是這個童子有些不同。”

    “不同?”碧丹生茫然重複老樹的話。

    老樹卻避而不答了。

    “你來這裏是爲了尋找治眼盲的方法,你怎麼知道這裏有這樣一種方法呢?”

    “我……”碧丹生顯然有些顧忌,所以遲遲不肯作答。

    “你既然來到這裏,還想隱瞞我們嗎?或者你覺得隱瞞我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老樹道。

    “晚輩不敢。晚輩只是……不知從何說起。”碧丹生輕輕皺起眉頭。有些苦惱的模樣。“我依稀記得我並不是天生就看不見的,我的腦海裏還有曾經看到的東西的模樣,那些絕不會是一個天生眼盲的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可是我不記得因何會眼盲。自從眼盲之後,許多記憶也開始模糊起來。我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知道進來這個地方的方法,也知道這個地方藏著各種各樣的上古奇書。但卻實在記不得我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老樹沉默半晌,“念在你進來這裏多次卻沒有傷害我的族人的份上,老朽可以幫你看看你的眼睛。後面的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碧丹生喜上眉梢:“真的嗎?那就謝過前輩!”說完一躬到底,然後就走上前去。

    “慢著。”老樹頓了一下,碧丹生的腳步也頓了一下,“老朽還沒有說完。老朽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幫人看這看那的,你得拿樣東西來交換才成。”

    碧丹生揚眉道:“只要晚輩有的。前輩盡可要求。”看來眼盲這件事對碧丹生來說實在是太太重要的事情。

    談笑低頭看了眼碧丹生,她沒有這種感覺。但是她想如果是師父和清微師兄盲了,她也必定願意用自己擁有的所有去爲他們爭取一點點機會。

    老樹悠然道:“沒那麼嚴重,我們樹精一族喜平和,好清靜,人間的金銀珠寶榮華富貴我們不需要,修士看重的法寶仙丹功法長生我們也不需要,但是現在我跟你要的,是我們一定要的。”說到最後,老樹的語氣嚴肅起來。

    “前輩請講。”碧丹生恭恭敬敬。

    “你用你帶來的小童子作爲交換,我變給你看眼睛。”

    碧丹生和談笑皆是一驚,碧丹生抓著談笑的手緊了緊,在老樹說完這句話後沉默了。

    爲什麼是我?談笑心裏奇怪極了。不過因爲樹精一族是愛好和平的族群,她倒也初生牛犢地並沒有太多擔心。

    “爲什麼?”碧丹生提問道。

    “你不必知道爲什麼,只說你答不答應。”老樹道。

    碧丹生又開始沉默。從他內心來講,是可以把談笑交出去的,畢竟他們認識的時間那麼短,談笑也不是他什麼人,跟他迫切需要解決的眼盲相比,談笑實在是太太太不重要了。可是談笑是一個人,不是碧丹生的東西。

    碧丹生是一個很講究公平的人。

    談笑只需稍稍一想就知道碧丹生是必定要把她送出去的。她只是不明白碧丹生在猶豫什麼。如果說碧丹生會因爲她的緣故拒絕老樹的交換條件,從而失去這個治療眼盲的機會,那實在是太不可能的事情。

    “怎麼,你不願意?這個娃娃對你很重要嗎?還是說你其實並不那麼迫切地想要治好眼盲?”

    “前輩一定能治好晚輩的眼盲嗎?”

    “老朽還沒有看過,不能做這樣的定論。老朽也只是答應幫你看一看而已。”

    碧丹生沉默片刻,突然間長發飛揚,青灰的舊袍子無風自鼓。強大的力量氣場以他爲中心蔓延開來。

    這個人的修爲絕對不低!或者……與師父不相上下!談笑不安起來。

    大樹小樹們你擠擠我我擠擠你齊齊後退,看樣子很不安很忐忑的樣子。

    談笑在他肩膀上晃了幾下,感覺那強大的風就要把她吹走一樣。碧丹生一手自然低圈著她的雙腿,輕聲道:“摟著我的脖子,做我的眼睛。”

    談笑一手摟著他的脖子,果然就穩多了。不過碧丹生的反應讓她始料未及。“你要做什麼?”談笑輕聲問。

    同時老樹也在問:“你想做什麼?”

    碧丹生道:“我並非有意動武,只是前輩大約覺得晚輩沒見過世面,晚輩也只好證明一下。”

    老樹放聲大笑道:“哈哈哈,怎麼,請求不成便要施壓逼迫了嗎?你以爲老朽怕你不成?”話雖這樣說。老樹卻沒有一點動作,倒是那些大樹小樹紛紛圍在了老樹的外圈,一圈又一圈。

    碧丹生道:“前輩不用強撐。晚輩雖然眼盲,但心並沒有盲。晚輩聽說樹一族最需陽光雨露,前輩雖然聲音雄厚,禦有百樹,但枯枝無葉。外強中幹,分明是生命即將寂滅之象。前輩知晚輩素來擅長禦水,我雖時常記憶混亂,但卻記得上次與前輩的族人‘玩樂’時它們都很喜歡晚輩操控的降雨。前輩,您是知道的,晚輩既然是禦水的。能降雨,自然也能吸水。”他說到後面聲音減輕,似乎有些抱歉。但是他的腳在地上輕輕跺了一下。而那些小一點的樹們尤其慌張地開始顫抖起來,而這些樹的綠色葉越來越深,越來越……黯淡。

    談笑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想也知道是碧丹生做了手腳。她不知道那些樹的感受,但是她覺得它們很可憐。

    “不要。”談笑抓了一下碧丹生的肩膀。終於忍不住開口。

    碧丹生面無表情,而他腳下的土地開始龜裂。

    談笑這才心驚地發現。碧丹生是在抽乾地下的水。

    有些樹撐不住開始枯萎起來。談笑看著它們慌亂地緊縮在老樹身邊的樣子,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場面。

    “夠了,夠了!”談笑掙扎起來。

    碧丹生紋風不動。

    “碧丹生!我換!”談笑開始踢碧丹生。

    “小子有能耐,既然你這麼想知道,老朽便與你說上一說。”老樹松了口,它的聲音明顯蒼老了許多。

    它想讓碧丹生把抽走的水還回來,因爲那些抽走的水直接影響了它的根對水的吸收。就如同碧丹生所說,它確實無力抵抗碧丹生的行爲,而它的根沒辦法吸收到水和養分,那些依賴它活著的族人們就再也無法存活了。

    可是這時候碧丹生的強勢叫它無法開口,它害怕自己一開口,狡猾的人類會提出更多無理的要求,它只能盡量降低自己的需求去維系族人的生命。老樹斑駁的樹皮一點點悄無聲息地脫落,老樹愈發虛弱。

    碧丹生停手,但並沒有把水還回去。“你別動。”他狠狠擰了下談笑的腿,痛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她覺得自己在天華山被師父施刑的時候都沒這麼痛。

    “你快點把水還回去。那些小樹都要枯死了。”談笑注意到那些沒精打采蜷縮著的小樹。

    碧丹生擡頭,如果他有眼睛,一定會瞪她。

    “快啊。”談笑急了。

    老樹十分感激談笑。

    碧丹生抿抿嘴,把水都還了回去,並且還多給了許多,讓地下的水正好夠上充足的標準。其實剛才在抽水的時候,碧丹生就有意識地用地下的水試探了一番老樹根的強勁和深遠程度。這些都決定了老樹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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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7:14
168 老樹之痛

    “小子看著溫和守禮,倒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老樹淡淡道。

    碧丹生道:“得罪了。晚輩也不願意做不想做的選擇。”這一圈下來,他已知道老樹的實力和它的族人對它的重要性,後面的路就好走了。

    談笑聽老樹這麼講,心裏也開始漸漸清楚這個碧丹生若是沒有記憶混亂,沒有眼盲,大約也是個極爲可怕的人物。不知道他和師父誰更厲害一點?

    水放回去之後,那些小樹大樹們情況便好了許多。老樹讓它們一部分守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一部分離開這個地方,總之在老樹周圍就只有談笑和碧丹生兩個人。

    那些小樹大樹起初遲遲不肯走,老樹也不知與它們說了什麼,說了一會而它們就慢慢地退走了。它們走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離碧丹生和談笑很遠,談笑從它們的動作中察覺出了懼意。

    “也罷,這些話老朽也藏了很久。你我算是有緣,今日我告訴你們,明日說不定我想說都沒有機會了。”老樹的樹枝抖了抖,“你可以放她下來了,老朽和族人是不會傷害她的。她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談笑驚異地想,我有什麼重要的?

    碧丹生這回並沒有拒絕,很快就把談笑放下來了。

    談笑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如果碧丹生這麼厲害,剛才根本不用被這些樹圍著趕著一直來到老樹面前吧?

    “這話要說起來就很長很長了。我們樹一族本不是在這裏生活的。我們來自很遙遠很遙遠的東方,那裏有一片很大面積的森林叫做萬木之森。”老樹的聲音充滿了對過去的遙想和眷戀。“那裏有很多很多的樹,我們很自由,也很快樂。你們別看老朽和老朽的族人現在光禿禿的,那個時候我們哪個不是枝葉茂盛,身強體健。而且,那時候我們還可以幻化作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我們擁有永遠都享受不完的陽光雨露,我們以爲那樣就是天長地久。”

    談笑可以想象得出那種快樂,但顯然如今的樹精們是沒有那種快樂了。它們現在又老又枯,說不定還失去了幻化作人的能力。它們賴以生存的是泥土和水源,而這裏的水源顯然是不夠的。從剛才碧丹生抽走地底的水給它們帶來的恐懼和傷害來看,水是它們最缺的東西。

    “可是,這一切都變了。”老樹的聲音變得哀傷。“萬木之森來了許多強盜!它們殺虐我們的族人,搶奪我們族中的聖寶九生丹木,還奪走了萬木之森的靈寶萬水凝珠。讓我們成千上萬的族人活活渴死!”

    九生丹木?!萬水?!冥冥之中談笑差點就要觸到了某種靈感。

    “九生丹木是什麼?萬水凝珠又是什麼?”碧丹生發問。

    談笑握緊了拳頭,她這一刻很慶幸碧丹生是看不見的,如果他看得見,一定可以看出她心中的波動。而她不知道的是,碧丹生就算眼盲也可以分辨出一個人的情緒波動來。特別這個人如今在他的關注範圍以內。

    老樹沉默了一會兒。“如今告訴你們也無妨。九生丹木是我們樹一族的精魂,是我們生命賴以維系的養分。因爲九生丹木的存在,我們樹一族才可以幻化成人,才可以生命永恒。而萬水凝珠是萬木之森的水源之根本。有了萬水凝珠,萬木之森的樹們才可以茁壯茂盛,枝葉蔥蔥。”

    萬水凝珠。萬水,這兩者到底有沒有聯系?談笑的思維在許多或有聯系的事物中跳躍著。

    “那他們要這兩樣東西做什麼呢?”碧丹生問道。

    “老朽原本也不知道,但後來帶領僅剩的族人一起離開萬木之森。尋找九生丹木和萬水凝珠的路上就明白了。九生丹木之所以叫九生丹木,是因爲它被傳兼具聚集人的魂魄使人重生的功效。九生丹木一生九生,它有九次這樣的機會,所以叫做九生丹木。而萬水凝珠……只是因爲他們的貪婪無恥,在奪去了九生丹木之後又偷走了萬水凝珠!”老鼠的聲音沉重悲痛。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它不斷地想起那些因爲九生丹木和萬水凝珠的被搶奪而死去的族人們。

    談笑有些悵然。萬木之森該有多少樹的族人,成千上萬的樹因爲九生丹木和萬水凝珠的失去而枉死,老樹該承受了多少沉重和傷痛。她不自覺地想到了雲享想要九生丹木,想到了閻羅洞中的千肌萬水,想到沉睡許久的神秘聲音。

    一切冥冥注定。

    “老朽帶領僅存的族人一路往西走,本想著要抓住那些強盜,叫他們歸還我們的聖寶和萬木之森的靈寶,但是他們法力強悍,百無禁忌,我們……無能爲力。”老樹的樹枝抖了抖,“他們見我們追去,便要趕盡殺絕,而我的族人已經在這個過程中備受痛苦,生不如死。老朽只好在此處安定下來,以自身法力維持族人性命。但我們再無法變作人形。”

    碧丹生道:“那些強盜是什麼人?”

    老樹沉默片刻,“告訴你又能如何,對於你們來說,他們是不可企及的高度,當年老朽最強盛之時或可勉力一拼,如今怕是連碰到他們的衣角都不能夠了。”它的樹枝動了動,“不過這個孩子倒是有些機緣。”它這話說得很低,是對談笑說的。

    碧丹生不解,他轉眼看了看談笑,談笑正在沉思,似乎並沒有聽到老樹的話。

    “此話怎講?”碧丹生問道。

    老樹道:“前事已講清楚,其實老朽早就支撐不住了。前幾次你來此處還能安然出去是因爲你修習水術的緣故。今日你帶了這孩子來也算是我們樹一族的造化。你放她前來,老朽有話單獨問她,問完後自會幫你看眼睛。不過這裏可沒什麼上古奇書,不過是因爲我們這些上古老樹見多識廣罷了。”

    碧丹生皺眉。

    談笑往前走去,“前輩請講。”

    碧丹生手動了動,耳朵跟著偏了偏,卻沒有拉住她。

    “你用手扶著老朽,老朽有話要問你。”老樹道。

    談笑走上前去,兩隻手掌貼著樹幹。

    “這感覺……真的是!”老樹的聲音微微顫抖。這個聲音與之前的聲音不同,好像只是在談笑腦海中浮現,所以碧丹生是聽不見的。

    “什麼?”談笑在心裏想。她想她想的話一定能夠傳達給老樹。

    果然,老樹道:“孩子,你……你可知道你身上藏著的是什麼?”

    談笑一驚,她身上藏著不少東西,藏著白頭,藏著隱藏性別的法寶,還有可以對付墓中骷髏的冰釘等等,老樹說的是哪一件?

    “對付骷髏的冰釘?原來你不知道這是什麼?”

    談笑更是驚訝,難道不是嗎?看樣子老樹只對這個有興趣,其他的直接選擇忽略了。

    “孩子,你不過二八芳華,怎麼會有這個東西?”老樹聲音漸漸嚴肅。

    談笑不知如何回答,思緒煩亂處,老樹卻道:“原來如此。不過……怎麼會……難道他們也來了這裏,難道我族的聖寶和靈寶也都流落到了這裏?不可能!不可能!”

    談笑一頭霧水。

    “你手上那冰釘正是盛放萬水凝珠的冰盒。此物千般萬般變化,只爲保護萬水凝珠而存在。爲什麼你手上有這冰盒卻不見萬水凝珠的氣息?”

    談笑嚇了一跳,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手上居然有這等寶物。難道說閻羅洞的萬水原本裝在這冰盒中的?難道阿娘與談紫君……壞了!她剛想到這裏就覺不妙,靈光一閃就放開了手,怕老樹再窺探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談紫君?你阿娘?你知道什麼?你知道這是爲什麼?什麼萬水?你快告訴我!”老樹急了。但是此刻談笑放開了手退後數步,它無法再知道她在想什麼。

    碧丹生突然上前握住談笑的手臂往後退,“它與你說了什麼,你這般慌張。”

    談笑加快的心跳漸漸平複,她顧不上碧丹生,只是在心裏對老樹道:“我也並不完全清楚。”她苦惱了,如果萬水真的是老樹所說的萬水凝珠,那她該怎麼辦?千肌萬水和有玉魄可是她早就答應下來要給那個人做軀體的啊。可如果萬水就是萬水凝珠,那這就應該是老樹一族的東西才對,它們已經因爲這個失去了許多,現在生命都難維繼,她該怎麼做呢?

    “不!你清楚,你肯定清楚!”老樹突然咳起來,“你是不是知道萬水凝珠在哪裏?你告訴老朽,那是老朽族人的靈寶,沒了它,我們這些僅存的樹也將滅絕!你快告訴我!”

    談笑臉色更加難看。她咬緊了牙,一時難以抉擇。一方是誓言,一方或者就是天理,她第一次爲難了。

    碧丹生突然站到談笑前面,一股強大的氣蔓延開來,阻斷了老樹和談笑心靈的交流。

    “問也問完了吧?是不是要給晚輩看看眼睛了?”

    老樹抖了抖,“你過來。”

    碧丹生走上前去。

    “把你的眼睛貼過來。”老樹道。

    碧丹生便把雙眼貼著樹皮。

    “神器?!”老樹驚呼。

    “什麼?”碧丹生退開半步,談笑也驚訝極了。

    老樹沉默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下界還真是藏龍臥虎,滄海桑田,老朽果然是與世隔絕太久太久了!小子,你的眼睛好不了了,好不了了!哈哈哈!”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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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7:37
169 丹華族滅

    “你說什麼?”碧丹生臉色大變,身子也趔趄一下。談笑趕緊上前扶住他,那一刻,她覺得碧丹生像是突然面對天崩地裂。

    “小子,你不僅是傷了眼睛,還傷了修爲,傷了心智,你好不了了,永遠都好不了了,不可能好!”

    “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

    “你這傷傷的倒也不久,不過百餘年的光陰,只不過傷你的不是凡物,而是上古神器。老朽不知上古神器爲何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你與這上古神器有何機緣,但你被神器所傷卻是不假。你雖是修仙之人,但到底是肉身凡胎,不是仙身,被神器所傷仍能存活至今,只是眼睛看不見了,修爲受損了,心智時好時壞,這已經是很好的狀況了。可以想見在被神器所傷之前你的強大。不過現在,一切都是徒勞了。”

    “好不了?”碧丹生惶然若失。談笑趕緊抓著他道:“碧丹生?碧丹生?”

    “不可能!一定有辦法!你也是上古老樹,一定知道被上古神器所傷的治療之法!一定知道!”碧丹生抓痛了談笑的手而不自知。

    老樹沉默許久,碧丹生忍耐不住又道:“有什麼辦法你說出來,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老樹又沉默片刻,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基本已不可行。你要我告訴你辦法也行,但是你和她,你們兩個人要答應我一件事情。你們有一個人不同意都不可以,我們要簽下誓約!而且,你休想用老朽族人的性命相要挾,因爲這個辦法已然逆天,如果你們不答應老朽,老朽甯可與族人一起赴死!反正這樣活著也是苦海無邊。”

    碧丹生臉色陰沉,談笑臉上也不好看。

    “什麼事情?”

    老樹咳嗽一聲。道:“我也不怕你們不答應,大不了一拍兩散。我要你們答應的事情就是,找到我族聖寶九生丹木和我族靈寶萬水凝珠並送還萬木之森。這件事情雖然難辦,但也並非不可爲,我會讓我的族人陪同你們一起去找,有他在,你們一定能夠找到!”

    碧丹生沉凝片刻,“既然這麼容易找,你爲什麼不讓他去找,而是要他跟我們一起去找?”

    老樹道:“我們樹一族如今連幻化做人形都不能夠。如何走出這裏去找我族寶物?若被有心人發現,我們豈不是再遭災難?”接著它又對談笑道:“孩子,我也不問你這許多。只要你答應我這個條件,你不會忍心讓我們樹族滅絕吧?”

    談笑低下了頭。

    碧丹生又開始沉默。

    談笑在心裏對老樹道:“晚輩有話要對前輩說。”

    “你說。”老樹聲音和藹。

    談笑走上前兩步,心裏說:“我知道有一片很小的池塘被叫做萬水……”她把閻羅洞中的萬水給老樹描述了一番,又道:“我已與人定下誓約,要用那萬水煉成軀體的經絡血脈。所以……如果沒有替代之物,而萬水又正好是萬水凝珠,晚輩……一時爲難。”

    老樹恍惚了一下,“萬水,如果老朽沒有猜錯,你所說的煉制軀體是不是還需要千肌。需要……玉魄?”

    談笑驚詫擡頭。

    “果然……果然如此……”老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前輩?”

    “你是什麼人?你究竟是什麼人?”老樹像是在問談笑,又像是在問自己。

    “前輩?”

    “不,不是。我不問,不問……”老樹自言自語。

    “前輩?前輩?”

    “你還瞞了老朽什麼?”

    談笑沉默片刻,“我還答應了一個人,爲他取……九生丹木。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要用九生丹木做什麼。據他所說。九生丹木也只剩下一條性命。”

    沉寂,死一樣的沉寂。談笑心中漸冷。

    “晚了。還是晚了。”老樹聲音凄楚,瞬間又老了許多。

    “前輩?”

    “你們逆天而行,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會遭報應的。”

    “前輩?”

    “你們穢嬻了上古神物,你們……你們……”老樹傷透了心,他在迅速乾枯,他的聲音也開始斷斷續續。

    “前輩?!”談笑後悔了。

    一顆翠綠的小樹從遠方奔過來,它撲在老樹身上,想要緊緊地抱住它,可是無論它怎麼努力都無法阻止老樹的衰老和乾枯。

    “怎麼回事?阿九?怎麼回事?”

    談笑此刻心中又急又恨,“前輩要死了,它越來越乾枯了……水,你不是會禦水?你不是……”她突然想到了什麼,迅速拿出身上的冰釘塞進碧丹生手中,然後抓著碧丹生讓他的手與老樹相貼,而他的手掌和老樹之間只好是那冰釘。

    “快,用這個,要很多水……透過去……”談笑急了。

    他們沒有看到那些大樹小樹都回來了,他們怔怔地看著這一幕,慢慢地向著老樹圍攏過來。而那個撲在老樹身上的小樹更是呆呆地“看”著碧丹生的手掌,又或者是在看那枚冰釘。

    碧丹生沒再多問,而是努力把水透過冰釘輸送過去。

    老樹的情形似乎好了些,但它似乎本身就失去了想要活著的慾望。它讓人感覺到漫無邊際的絕望和荒蕪,抓得人心臟發痛。

    良久過後,老樹道:“仙人重諾,歷來弱肉強食,便是上古神物也會遭人穢瀆。天地倫常早已淪喪,亂世不是我故鄉,回不去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孩子們,你們都過來吧。”上百的大樹小樹湧過來,它們行走得極沉默,極有秩序,這種消極行走的形態就像是在絕望赴死。

    談笑和碧丹生被大樹小樹們擠了出去,而碧丹生握緊了冰釘。他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九生丹木和萬水凝珠是神物,這兩樣東西已經被毀,即便你們找到了,也再也修複不了了。罷了罷了,注定我們古丹華一族要遭此大劫。永生沉默。蒼天,這就是你對我們古丹華的懲罰嗎?”老樹的聲音悲痛,小樹攀在它身上似在鳴叫哭泣。

    蒼老的樹枝輕柔地撫過小樹,緩慢的動作中飽含了濃濃的不舍和愛護。

    談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她的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想說什麼卻無話可說。

    “孩子,”老樹對談笑道,“你是個善良重諾的孩子,但這個世界不是善良和重諾就能夠生存下來。雖然天理已不在,老朽還是想說。天地循環,報應不爽。我們古丹華木一族早年愧對上天,如今上天是要來收我們了。你還年輕。需知諾言並不可輕許,若有違常倫你又不辨是非,終有一天會招緻毀滅之災。”

    “前輩……”談笑嘴唇輕動。

    “要治你的眼盲,需要找到傷你的神器。還需一天地煉器之師以神器爲材煉制雙眼,若能放入你的眼裏。則可恢複如初。只是,天地煉器之師在下界是沒有的,而是否煉制得成,又是否能放入你的眼內就很難說了。老朽如今告訴你們此法,不再提之前的條件,指望你們能好好照顧我的……小丹華……”老樹的聲音漸漸低沉遙遠。它的迅速蒼老已經無可避免,而當他說完這些的時候,一片翠綠光芒突然暴漲。談笑隻覺眼前翠綠綠的一片,再不見老樹,也再不見那些大樹小樹。

    光芒耀眼到無法直視的時候,談笑擡手遮了遮眼,然後在手掌的縫隙中感覺到那些光芒又在瞬間逝去。

    她放開手。一個小小的孩子正含著手指眨巴著眼睛看著她。那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小孩,他的後腦勺紮了一條直直的小辮子。他的表情天真純善,此刻正微微歪了脖子一字一頓道:“我叫丹華。”

    談笑眨眨眼,走上前去想看得仔細一些,可是那孩子也很快消失了。她感覺到頭上的髮絲被輕輕扯動了一下,她伸手去摸,摸到一枝不甚光滑的“簪子”。

    談笑將那“簪子”拔了下來,那是一顆翠綠翠綠的樹枝,小樹枝不過一掌的長度,一端長了一個小小的角,就像是春日嫩芽初冒出頭來。

    丹華。

    一切幻象散去,山還是那山,谷還是那谷,前方的萬丈懸崖再沒有雲朵作梯,後方的古廟宗祠依然香霧繚繞。

    如果不是她手中的小樹枝被她握緊時戳得人掌心發疼,談笑會以爲剛才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幻覺,不過是做夢。

    碧丹生皺著眉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他突然抓緊談笑的手,將那冰釘握緊了道:“這個是信物……我就要忘了,你要提醒我,提醒我,你是阿九。”

    話未竟,遠方有不同的聲音傳來:“師尊!師尊!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談笑還來不及反應便見之前見過的八壺弟子紛紛奔來。

    壞了!談笑心裏開始打鼓。

    果然,一個弟子道:“師尊,這是誰?你抓著他做什麼?”

    又一個弟子道:“看起來好面熟……”

    談笑心中無語沉默,心想這運氣會不會也太好了點?難道這個碧丹生就是青蒙山的掌門,是那個傳聞閉關多年不出的元嬰真君???

    “是……阿……九……”碧丹生說得艱難。

    “阿九?!”八壺弟子異口同聲,已然呆了。

    阿三突然像是醒過來一樣,“我們已經沒壺……”他的嘴被阿大捂住了。

    “啊!他是那個……”他的嘴也被另一個弟子捂住了。

    “師尊!”不一會兒,大家又驚叫起來,卻是那碧丹生已經暈倒在談笑懷裏了。

    可憐談笑年紀小小,個頭小小,卻要扶著那麼大個的碧丹生,猝不及防之下一屁股跌坐在地,連帶碧丹生也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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