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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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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5:45:04
130 松院此地

    “你在幹什麼?”談笑聽見有人這麼問。

    這之後有短暫的靜默。

    那聲音又道:“師尊所說的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談笑聽見離歌淡淡道:“不怎麼樣。”

    那聲音似乎有些不悅,“你有沒有好好想過?”

    離歌不說話了。

    “你不要不識好歹,若不是看在你是暗巫族的份兒上,師尊怎麼會留你這條小命!你再這樣頑固下去,哼哼……”

    談笑暗暗將那人的話記下,心想原來他們知道離歌是暗巫族。這樣看起來,他們是要利用他暗巫族的身份來做什麼事情。

    “如果你想說這些,現在就可以走了。”離歌不慍不火,語氣疏淡。

    “你……”

    “如果我沒記錯,給我的時間還沒有到才對,急什麼。”

    “你……哼,我是不急,我看該急的應該是你!怎麼樣,萬卵噬心的感覺不錯吧?解藥的味道也還不錯吧?你若不急,我有什麼好急的。師尊當然也不會急的。”那人語帶諷刺。

    離歌坐到桌邊,慢悠悠地用左手摸了摸右手手心的血痕,很自然地附和道:“正是如此。”這話說出來,好像對方說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那人哼了一聲,似乎還等了一會兒,左右看了看,然後離開了臥松居。

    外面變得很靜,但離歌並沒有讓談笑出來。

    談笑於是一直待在裏面,不知道外面出了什麼狀況。

    她等了一會兒,然後看到面前無形的牆壁緩緩消失,她一看就看到離歌坐在矮桌邊,手正擺弄著一個跟她之前帶來的小牌子一模一樣的小東西。

    談笑鑽出來走到他面前,問道:“你手怎麼了?”

    “你不是看到了嗎。”離歌似乎不太想理人。

    這樣的離歌在談笑看來是陌生的。在天華山來朝峰中,離歌雖不是最優秀的弟子。但一直是一絲不苟地在修行,他不像姬雲華那樣隨心所欲漠視門規,所以頭髮總是束得整整齊齊,一身道袍總是穿得平平整整。他不怎麼說話,但是對談笑說的話多半都是含著犀利的暗諷。更別提他搶走了姬雲華送給談笑的小匕首。談笑一開始是極不喜歡這個人的,不但不喜歡,還盡量能離遠點就遠點。

    可如今的離歌披散著髮,外袍懶懶敞開著,腰間的細帶系得松松垮垮,不知道是不是受傷的原因。本來有點黑的皮膚此刻泛著蒼白,這不是一個健康的人該有的膚色。他整個人漫不經心的歪在桌邊,讓談笑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反差。

    “你爲什麼在這裏?”談笑問。

    離歌低著頭。回答得很隨意,“這些你知道也沒用,奉勸你速速離開,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談笑覺得跟離歌溝通實在很難,她很奇怪離歌爲什麼解釋也不解釋一下。只一個勁兒讓她走。她被激得強脾氣上來了,走過去坐到了離歌對面,一把搶過那牌子,死死地看著他,很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離歌總算分了點注意力給她。

    “你手上那個是被下了咒的,我是暗巫族人可以不在乎。怎麼,你也是嗎?”離歌嘴角輕輕上揚,表情似笑非笑。眼中卻一片漠然似沒有焦距一般。

    談笑嚇了一跳,本能地扔下牌子,離歌順手一撈又撈了回去。

    離歌嘴角扯了扯,將小牌子收進懷裏,開始下逐客令。

    “你若再不走。可是有人會進來找你的。我不管你是怎麼進來的,你不要以爲太真的人都是傻子。趁現在還沒被發現,早點走吧。”想了想,歪了歪腦袋,道:“回去後就說我死了。至於崇真,就要看你找不找得到他了。”

    談笑想起進松林前樹上跳下來的那個弟子,知道離歌所說不假。現在是離歌有的是時間,可她卻沒有時間跟他耗。

    “我還會再來的。”談笑丟下這句話後轉身離去,沒有看到離歌在她身後托著腮歪著腦袋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出了臥松居,進了松林,談笑這才發現松林中的弟子並不止一個。這些弟子分布在四面八方,隻要松林中稍微有什麼動靜他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談笑暗暗記下他們的方位,心想這些就是看守離歌的人吧?她不知道離歌爲什麼會在這裏,但是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情。她想她或者可以問一問消息靈通的雲享。

    出了松林,之前攔住談笑的那個弟子多看了談笑兩眼,冷冷丟了句:“下次快點。”

    談笑點頭,迅速離去,不再多做逗留。

    談笑憑著記憶仍舊回到那顆樹下,雲享還沒有回來。

    這時候來往的人已經不多。談笑心頭一舒,真覺得方才所見所聞如幻夢一般。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離歌暗巫族的身份與屍獸存在關聯。

    看起來離歌、肖崇真等人遭遇了一些事情,離歌說隻有肖崇真逃出去了,又告知肖崇真在南方,自己卻被軟禁在了青蒙山中。青蒙山的人似乎也沒多爲難他,但是也並沒有放過他。這樣那什麼萬卵噬心、解藥什麼的就很好解釋了。

    現在要搞清楚的是太真要利用他暗巫族的身份做什麼?還有就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能不能離開太真。

    談笑正想著,面前的光線漸漸被遮擋起來。

    談笑擡頭,是之前那個給她牌子的弟子。

    “喂,你送到沒?”那弟子氣喘籲籲,表情很懷疑地看著她。

    談笑點頭,道了句:“送到了。”

    “送到了?真的?那你怎麼出來的?”

    “走出來的。”談笑覺得這個問題問得莫名其妙。

    那弟子瞪了她一眼,“我沒跟你說笑話!”

    談笑心想我也沒說笑話啊,不過這話還是沒說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院的?以後那裏就由你去了!”那弟子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劈裏啪啦問了一連串問題。

    談笑心想這樣也好,這樣她就有機會去那個什麼臥松居了,就有機會看看離歌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了。

    “我叫陸照,我……”她還未說完。雲享不知從哪裏走了過來。

    他看了眼那個弟子道:“哪個院的?什麼事?”本是很正常的問題,那弟子卻像是驚弓之鳥,突然打著哈哈轉身跑了。

    雲享皺皺眉,看了眼談笑道:“不要別人讓你做設麼你就做什麼,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青蒙山中有些事情是只有專門的人可以做的。你要愛惜你的小命,就不要隨隨便便回答別人的問題。”

    談笑被雲享這番話說得有些轉不過彎來,想起之前去松院種種,對青蒙山道人平時做的事情産生好奇。

    雲享也不多做解釋,講談笑送到了便轉身離開。離開前,他告訴談笑自己會有一段時間不在青蒙山中。他爭取過讓談笑跟在他身邊,但是那位王師叔沒有答應。

    雲享走後,談笑心裏老想著臥松居。老想著那個被雲享問話就跑掉的弟子,想到離歌被萬卵噬心折磨得面色蒼白的樣子。

    談笑扶著頭坐在桌邊將這些事情一一聯系在一起,頭疼地發現謎團越來越大了。

    雲享開始變得很忙碌,談笑已經有幾天沒有看見過他了。談笑一個人在屋中有時候鑽研鑽研煉器之法,有時候試試九轉。直到確定反噬期完全過去之後,她開始活動心思。

    松院是一定還要去的,怎麼去便成了問題。那個地方明顯有問題,不然雲享問話時那個弟子也不用跑得那麼快。她想她可以再去那個道場旁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到那天那個弟子,如果有可能的話再探一下萬福陣的現場。這幾天她想過很多遍萬福陣的事情。她想那天那個所謂的“萬福陣”,如果真的是在強行吸走人的真氣的話,很可能只是用了禱頌祈福的幌子罷了。

    談笑正在想怎麼去松院。很巧的機會就這麼憑空找了過來。

    她聽到外面的拍門聲時正是深夜。談笑心想這個時候雲享一定不會來的,而且雲享一定不會拍門拍得這麼大聲,於是沉著聲問了句:“誰?”

    外面那人喊道:“陸照,是不是你?”聲音很熟悉。

    談笑一聽,卻是忍不住笑了。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她摸了摸手邊呼呼睡著的白頭,答道:“我是。什麼事?”

    門外那人道:“我知道你,你開門,我有事找你。”他說得有些急,而且似乎還有一絲驚怕。

    談笑往四周看了看,起身去開門。

    那人一下子閃了進來,看到床榻上趴著睡的小畜生,乾笑兩聲道:“你喜歡養這種東西?”

    談笑淡淡道:“閒來無事。”

    那人道:“你確實挺閒了,我卻要忙死了。今天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忙的。”

    “什麼忙?”談笑不動聲色。

    那人嘀咕了半天,道:“那個,上次去松院,你感覺怎麼樣?”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身體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沒有。”談笑很乾脆地丟給他兩個字。

    “哦……”那弟子似乎不信。

    談笑看著他,他也看著談笑,雙目相對,那人最終轉開了目光。“那個,我想你再幫我去一趟松院。”

    談笑挑眉,不說話。

    那人有點急:“不是我非要找到你頭上,上次他們以爲是我去的松院,見我沒事,這次又讓我去。可明明不是我去的啊!既然你去了一次沒事,這次也你去吧!雖然你不是我們白院的人。我打聽清楚了,你在這裏是學不到什麼法術的,你若來我們白院,雖然辛苦一點,平時要做的事情多一點,但是肯定能比現在學的東西多。我們白院的張師叔原本與陸師叔就交好……”

    談笑奇怪地問道:“松院有什麼不對嗎?”

    那弟子正說得口沫橫飛,這時候被談笑打斷,一副愣愣的模樣,然後道:“也……不是。只是之前去的幾個弟子都……”他小心翼翼地看著談笑的臉色,“都沒了。”

    談笑皺眉,“沒了?”

    那弟子趕緊點頭,又搖頭,安慰談笑道:“不過如果是你,一定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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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5:45:38
131 離歌昏倒

     弟子見談笑若有所思回應滯後的模樣,意識到自己之前說的話可能嚇到她了。他趕緊補救道:“那個……陸師弟,我嘴笨,說不好。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壞差事。你是不知道,松院現在可是師尊最重視的地方呢!你若要去那裏當差,見師尊的機會會比現在要多得多。你人放機靈點,若是得了師尊歡心,哪還用在這裏整日虛耗光陰。”

    這如果真的是陸照,說不定真心動了。可如今是談笑,她對這一類的好處自然沒有感觸。

    不過談笑見對方開始說起松院的好話來,心知這一定不是他所說的好差事。人性如此,若是好事,人們定是趨之若鶩,反之若是不好的事,誰願意來沾惹?由於弟子失蹤的原地,松院怕是被青蒙山弟子們列爲禁區,根本沒想去的。

    談笑覺得自己是必須要再去一趟松院,但是她想搞清楚離歌爲什麼會在松院裏。她不知道她如果問出口的話,會不會被那弟子看出來自己不是陸照,但是想了一會兒又覺得這沒可能。因爲陸照本人就是個被邊緣化的人。他不跟青蒙山的弟子們一起修行,除了雲享似乎也不跟人來往。雲享雖然是個消息靈通的人,但雲享這個人身上本來就有許多怪異之處,他即便與陸照說了什麼,難道還會一五一十對別的弟子說嗎?

    而眼前這個白院的弟子顯然隻是個不熟悉情況的普通弟子,他知道的東西恐怕還沒有雲享多。

    這麼一想,談笑便皺眉道:“松院是什麼地方?”

    那弟子愕然,“你不知道?”想到山中關於陸照的消息,又頗爲理解道:“也難怪你不知道。松院其實也不是什麼可怕地方,原來也不過是廢棄的地方,不像現如今這樣守備森嚴。我沒去過。之前去過的人大多……恩……不在白院了。張師叔沒說什麼,只讓我隔個七八天送一趟東西,我接手這事也不過近幾天的事情。”

    “什麼時候開始需要送東西去的?”談笑問。

    那弟子想了想,“大約有一年了?我也記不清楚了。”他看著談笑,“你不用顧慮太多,既然你去了一次沒事,這次肯定也沒事的。我沒去過所以不知道情況,你去過應該知道的嘛。”

    談笑無語,心想你正正經經青蒙山的道人不知道,我這個半路出家的怎麼會知道?

    她又問了幾個問題。那弟子自己也說得不太清楚,談笑就更是聽得糾結萬分了。於是乾脆也不再問了,最終應下了那弟子的請求。

    那弟子欣喜若狂。連道了幾聲好,一面不停安慰著談笑一面說著回去之後一定跟張師叔面前多美言幾句,讓張師叔同意陸照到白院去。

    談笑聽出名堂來,見那弟子一副逃過大劫謝天謝地的模樣,心中覺得好笑。面上卻毫無表情道:“原來他並沒有答應我去白院。”

    那弟子正說得口沫橫飛,被談笑這麼一擋,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臉上變了三變,囁嚅道:“那個……我們張師叔原本與陸師叔關系很好的……”

    談笑垂眉不語。她隨年紀小,歷事少。但也不傻。那姓張的白院掌事與陸言秋若真有他說的那麼交好,怎麼至於陸照被扔在這偏僻地兒自生自滅?

    那弟子見談笑表情,也不好意思多少。直接從袖中摸出個與上回一模一樣的小牌子塞進她手裏,然後催促道:“那個,我們現在就走吧……”

    “現在?”談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那弟子道:“張師叔傳下話來說現在去最好。”

    談笑點頭,收了牌子轉身去安頓咕咕和白頭。

    白頭掀起眼皮用前爪碰了碰她的手,又歪了回去。

    那弟子瞧見後忍不住道:“這種低級的小妖獸何必放在外面。放在煉妖葫裏豈不更好。可惜是連內丹都沒結成的吧?放在煉妖葫裏養著也十分浪費的。”這弟子見談笑修爲低,一鳥一獸也普普通通。自認爲學識修爲都比談笑高許多,所以說出這樣一番類似指導的話來,他卻不知這一鳥一獸比他認爲的可要高級許多。

    談笑想了想,道:“我沒有煉妖葫。”她倒是想煉一個,但是一來缺材料,二來缺場地,她在這裏實在不得自由,綁手綁腳。

    那弟子笑了,笑得有幾分得意。“陸師弟,別的做師哥的不好說,這煉妖葫蘆可是很容易的事。我們白院再門內雖然做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但各個峰頭都去過。這段時日妖獸又橫行起來,門中煉制的煉妖葫蘆也多了許多。你若想要,我立時就能去白院給你取一個來。大的不敢說,但裝你那兩隻小畜生還是可以的。”

    談笑也跟著笑了一下,“如此就多謝了。”心裏卻想著這葫蘆拿回來大約也不能立時用。白頭畢竟是靈獸,而咕咕似乎也不是普通的妖獸,她最近學煉器學得手癢,若有個基礎的煉妖葫蘆,她也好擺弄擺弄,這是好事一樁。

    那弟子也很高興,笑著道:“那就這麼說定了。等你去松院回來,我就拿給你。”

    兩人說定,談笑便跟著那弟子走了。

    談笑離開之後,白頭睜開一雙晶亮碧眼,鼻子動了動,用爪子揉了揉咕咕。

    咕咕撲閃著翅膀往旁邊飛了飛,小眼睛盯著白頭很警惕。

    白頭像人一樣嗤笑了一聲,左右看了看,用牙齒撕咬下一角床單,一隻虎爪撓了下另外一隻前掌,然後笨拙地在撕下的布上寫了五個歪歪斜斜的大字:青蒙山陸照。

    白頭用腳掌將布條卷成一卷踢到咕咕面前,自己跳下床回望著它。

    咕咕張開尖嘴一點點吃了那小小的一卷布條,然後撲閃著翅膀飛到了門前。

    白頭變大了身軀打開門,咕咕便從門縫飛了出去,並在門口左右張望了下,然後向著高遠的天空飛去。

    白頭在門後又變小了身軀,小腦袋伸出來看了看,似乎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忍住奔了出去。

    而談笑被那弟子用飛行符一直送到離竹院不遠的地方,然後說等著他出來再去白院拿煉妖葫蘆。

    談笑點頭,沿著記憶朝松院的方向走去。

    夜間的松林平添幾分森然詭譎,談笑走進去,卻沒有再被哪個弟子從樹上跳下來攔住。談笑想著那些弟子們大約是認出了她是上次來的人,所以才沒有阻攔。

    談笑按照上次的走法再往前走,走過去果然就看見了臥松居。

    深夜的臥松居靜寂無聲,談笑站在“門”外,卻沒有聽見離歌的聲音。

    她等了一會兒,手中摸出小牌子,決定進去看看。

    她進去得很容易,這讓她奇怪起來。如果這個“門”可以隨意進出的話,還要這個“門”有什麼用?而實際上,如果沒有她手中的小牌子,她是進不來這個地方的。不過原來來送牌子的人從來沒有擅自進入的,他們進松林就覺得可怕,更別說進臥松居了。

    進了臥松居,談笑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被屋裏的情形嚇了一跳。

    離歌趴伏在地上,臉歪向一旁。他的眉頭緊皺著,一頭亂髮披散在肩背上、臉頰邊。他右臂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從袖口蔓延出黑黑紅紅的液體,染了他的袍子,流了滿地。

    一股腥臭的氣息散發出來,讓人聞了便心中噁心,直從胃裏冒出酸水來。

    談笑壓了壓惡氣,趕緊走上前去拍了拍離歌,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只覺得他氣息微弱,斷斷續續,但也並非完全沒有生命跡象。

    她心中靈光一顯,迅速走到另一邊一把扯開他右臂的衣袖,只見手臂上纏著的白布條早已染得髒污,同時那布條的表面正在不規則地蠕動的,仿佛裏面有什麼在極力掙紮著要出來一樣。

    她怔然看著,不一會兒便聽到裂帛之聲,一個黃色的軟軟的東西從那裂開的縫隙裏擠出來,還在一動一動地往上拱。

    談笑胃裏翻騰,她咬了咬牙,抽了牆上的飛劍劃開他右臂綁著的布條,果然看見這右臂就如她上次看到的那樣,那表皮縱橫交錯著傷痕,她一劃開繃帶,便有黃的黑的東西混合著紅色從傷口擠出來,觸目驚心,可怖至極。

    談笑臉色一變,學著那回離歌的做法用手碾磨小牌子,將磨下的粉末灑在他整條手臂上,然後那些恐怖的東西便開始急速抽搐萎縮,不再瘋湧生長。

    談笑的額頭不停滲出汗來,她手上越來越快,背後的汗幾乎透出衣服來。她心跳很快,她腦中有種感覺,如果她不快一點,離歌很可能就沒命了。

    等她的手上已經連一星粉末都沒有的時候,她蹲著的雙腿一軟,瞬時往後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看著那條不再滲出東西的恐怖手臂,眼睛瞪得老大,半天回不過神來。她以外看到大片的屍體和屍獸已經是極緻,卻沒想過看到比那更可怖的場景。她似乎看到了離歌傷口斑駁的皮膚下的森森白骨,那就像是她看到的屍體一樣,而那些瘋狂湧動的東西就像是那日的屍獸。

    也不知過了多久,離歌的手指動了動,正對著談笑的眼緩緩睜開,眼中有一種來不及隱藏的深刻的疲憊、厭棄、茫然和絕望,但是卻沒有對生命完全失去希望的死氣。

    他看到滿頭冷汗的談笑,顯然愣了一下,除此之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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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5:45:59
132 不同以往

    離歌別過臉看自己的手臂,再看了看旁邊地上的長劍,一看就知道是談笑處理的。他眼神閃爍了一下,突然伸手去抓談笑的手。談笑正自清醒,驟然之下被嚇了一跳,不等離歌手碰到她就倒退了一步。

    談笑不知道她當時的表情是怎樣的,但她看到離歌的手微微收成拳縮了一下,便再也沒有伸過來過。

    她看向離歌的眼,離歌卻轉過眼自己站了起來。

    “我……”談笑想自己應該要說什麼,但開了頭卻又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什麼。

    離歌歪歪斜斜地撞到那矮桌邊,從桌上拿了布條要纏自己的右臂,可是他似乎沒什麼力氣,手顫抖著怎麼也綁不準位置。

    談笑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汗,猶豫了一下便走過去奪過了離歌手中的布條。

    說是奪,其實不過是輕輕抽了一下而已。以離歌現在虛弱的狀況,談笑根本不需要花費什麼力氣就可以從他手中拿走東西。

    離歌擡頭看了她一眼,眼中並沒有什麼情緒,看起來就像是對外界完全沒有了知覺一樣。

    談笑咬咬牙,拿著布條微彎下腰要幫離歌綁住手臂。

    離歌卻躲開,一手抓住布條道:“不必勞駕。”

    談笑臉紅了紅,耳根發燙,但卻沒有放手,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強行拖過他的手臂從下往上纏。

    屋裏的氣味有點怪,而這些怪氣味就是從離歌的右臂散發出來的。

    不止是氣味怪,氣氛也有些怪。

    談笑低著頭綁布條,渾然不覺離歌正直直地看著她。當然即便她看見了,也不會知道離歌在想什麼。離歌有時候尖酸刻薄,有時候又溫和隱忍,談笑從來不去分辨他的心思。也不覺得有必要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

    談笑好不容易綁好布條,聽見離歌從喉嚨裏破出一聲沙啞的笑。

    她心裏跳了一下,退開兩步道:“你還是不說嗎?”

    離歌的髮絲淩亂地貼在額頭、雙頰,他的頭髮大半都沾上了手臂上流出的東西,衣服也殘破髒亂。他沒骨頭一樣靠在旁邊的牆上,整個人狼狽不堪,可是他卻一直很安靜,很淡漠,仿佛無論怎樣的苦難和疼痛都無法讓他動容半分。他沒有再看著談笑,他的目光沒有焦距。他同樣也不想說話,他不覺得此刻無力脆弱的自己還可以說出什麼話來。

    談笑的拳頭緊了緊,突然走上前去抓著他的左臂要把他扶起來。

    “做什麼?”離歌要甩開她的手。奈何力氣不夠,掙扎半天卻不得其法。

    談笑道:“回去。”

    離歌諷刺地笑了,“你是說我們?回去?回哪兒去?”

    談笑平靜地說:“對,就是我們,回天華山。”

    離歌于是笑出聲來。他越笑越大聲。卻越笑越沉悶。

    談笑惱了,“你笑什麼!”強行扯著他走到門口,卻想起松林中似乎有人看守。她這樣明目張膽地拖著離歌,根本帶不走他。

    “談笑,你不是從來不管別人死活嗎?怎麼,今天腦子被水浸了。傻了不成?”

    談笑皺眉,卻想不到話去反駁。

    “行了,不用你假惺惺裝好人。你明知道我們出不去,做出這種樣子給誰看。”

    談笑又羞又怒,她可能確實是考慮得少了些,但她是真心要帶離歌離開這個鬼地方,沒想到卻被人說成“假惺惺裝好人”。

    “我沒有。”談笑硬著脖子回了一句。

    “哦?沒有嗎?那你現在扶我出去。走啊。外面至少有十個人躲在四面八方,你隻要帶我在他們眼皮底下走出去。走出青蒙山,我就相信你。”離歌斜著眼看她。

    談笑氣得放開手,“你明知道……”話沒說完,離歌由於慣性的作用支撐不住重重摔在了地上。

    談笑急忙蹲下身子去扶,離歌一手揮開她伸過來的手臂,自己慢慢起來扶著牆又回到了矮桌邊。

    “你……”談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倔脾氣起來,咬牙狠狠丟下一句:“隨便你。”說著就要出去。

    離歌喊了聲:“站住。”

    談笑本來不想理他,但一想到底是自小一起修行的同門,除了師父和清微師兄,就數他和肖崇真還算與她有點交情了,于是還是站住了。

    離歌緩緩道:“看在同門的份兒上,給你一個忠告。出去時手在樹上抹兩下,不要帶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出去。”

    談笑翻過手掌看了看,掌心隱隱顯出一種灰黑色來。

    她實在忍不住了,“他們控制你,威脅你,要你做什麼?”

    離歌不耐煩地掀了掀眼皮,“小孩子懂什麼,趕快滾,一看見你就煩。”

    談笑本來是要走的,但聽離歌這麼說,心裏就咽不下這口氣來。

    她轉頭往回走,邊走邊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們讓你制造屍獸對不對?那些失蹤的人現在已經成了養屍獸的屍體了對不對?我不知道暗巫族和屍獸有什麼關系,但是他們既然留下你,一定是因爲你能控制屍獸的生長,對不對?屍獸我已經見過了,不瞞你說,那些屍獸就是我殺的!你不是很本事嗎?看你現在什麼樣子?真是……真是……丟人現眼!”談笑雖然性子冷漠,但對相熟的人卻很真誠。她也是氣糊塗了,腦子裏想半天才想到這麼個詞。

    談笑氣沖沖地走過去踢了他一腳,繼續道:“你起來!你倒在這裏做什麼?你難道就沒想過出去?看我做什麼!看你自己!說什麼別人假惺惺,你有本事一句話也別說,裝什麼……孫子說話斷斷續續,你愛說不說,我管你去死!”談笑腦子裏飛躥著許多她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話語,有很多是她出了天華山這段時間聽別人說過的,所以用起來也不太熟練。不過她覺得大概意思應該就是這樣了。

    談笑想她大約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用這麼激烈的語氣說過這麼多話。而離歌也驚訝地發現,在天華山中經常悶不吭聲好幾天的談笑居然可以很順利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這麼想著,突然就氣氛就變了。他被談笑踢了一腳的地方很疼,但他的眼中卻褪了冰霜冷漠和疲累,顯得有些古怪。

    談笑說了一堆話,又發洩一樣的踢了他一腳,再突然看到他的眼睛,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反常了一點。她心裏有點不自在,但是轉念一想她該說的不該說的也說了,該做的不該做的也做了,說出去的話總不能叫她再吞回去,做過的事也沒辦法重頭再來,她想離歌用那些散修的話來說就是嘴巴缺德人欠揍,她罵他踢他也是應該,沒什麼不對。

    所以談笑立刻又理直氣壯起來。她沉默地當著離歌的面挺直了腰闆一腳踢開矮桌,將那長桌踢開一段距離,然後大搖大擺地坐上去,虎著臉道:“把你身上那些東西弄乾淨了,好好說話,沒工夫跟你瞎胡鬧。”

    離歌本來心情很不好,但是看見談笑這樣,就生出一種錯位的新鮮感來。他從來想不到談笑還可以是這種樣子。

    談笑一直挺著背,板著臉,眼睛死死瞪著離歌的眼,一刻都不肯放松,仿佛她一旦有一點點的放松,就會被人取笑一樣。她心裏想著如果離歌再不說,她掉頭就走,真的就在不管他死活了。

    離歌扶著牆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外間,一直走到談笑看不見的角落去,談笑便心裏忐忑了一下,心想離歌這是什麼意思?她想看在同門的份上,她還是要救他的,雖然他不識好歹了些,人嘴巴討人厭了些。

    不一會兒,離歌又走了回來,他的頭髮整齊地束在腦後,衣服也乾淨了許多。他的臉色雖然還是不太好看,但到底是比剛才有精神多了,這樣的離歌才是談笑熟悉的離歌,才是天華山來朝峰上的離歌。

    “你想知道什麼?”離歌道,“我還不知道原來是你做的。若你有那等本事,你想知道什麼,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些。”

    談笑心裏也平靜了。“神器,失蹤的人,你,屍獸,還有……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萬福陣的事。”

    離歌淺淺笑了。“不巧我似乎都知道。”這話雖然說得輕松,但談笑卻聽出幾分悲涼來。

    “先說神器吧。這世上並沒有什麼神器,那種可以讓人擁有永恒的生命與力量的東西不過是人們貪欲的産物。青蒙山的道人自然也不會挖出什麼神劍來。”

    談笑沒有說話,但她心裏卻知道神器是有的,即便它並不神奇。如果它真的神奇,談紫上和她的阿娘怎麼會死。

    “不是神器,卻有著恐怖的力量,它其實也可能……是妖器。”

    談笑想這個雲享也說過,很多人都猜測過,看來並不是空穴來風。

    “妖器之所以被稱作妖器,一是因爲它是用妖獸的內丹煉制而成的,二是因爲它具有妖性。”離歌眯著眼,說完這句話便有點喘。

    談笑皺著眉從懷中摸出一顆丹藥遞過去,離歌卻搖搖頭道:“沒用的。”

    離歌歇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也知道妖性貪噬的道理。那妖劍要維持妖性,便需要不斷地吸食修士的精元。太真真是大手筆,煉了一把妖劍出來,又以此做餌爲它引來了不少食糧,再妙不過了。”說到此處,離歌冷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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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5:52:31
133 真相如此

    “修士失蹤並不是這次才有的事情。從所謂的‘神劍’出世以來,便接二連三的有人‘失蹤’,其中以散修爲甚。散修好鬥,又不受門派庇佑,隨便幾個人找個地方尋個理由鬥一鬥法,失蹤一兩個人,死一兩個人都是極正常的事情。後來之所以又出了修士失蹤的事,大約是因爲之前的小打小鬧並不足以滿足妖劍的食欲吧。”離歌扶了一下右臂。

    “自你閉關以後,整個修仙界都瘋傳神劍一事,雲燁長老極力主張派人前去查探,不能找修爲太高的人,又不能找修爲太低的人,不能找修仙界其他門派都熟悉的面孔,又不能找天華門不放心的新進弟子,這樣挑來選去,最終我與崇真、白斤鬥、簡允直奔青蒙山而來。”

    離歌說得不快,也並不詳細,但談笑聽他說也能想得到其間過程。

    “也是我等不夠謹慎。‘神器’出世,界內共賞,多麼引人心動的事情,可不正是渾水好摸魚的時候?我們起先仍作天華山道人裝扮,到後來才裝作散修,爲的是不引人注目。不想我們早早就被盯上了。其間經歷過的大大小小的散修挑釁、妖獸襲擊等等我不說,你也應該能想到。那些挑釁的散修大多其實是太真的道人。”

    談笑突然想到第一次見雲享的時候,他便是散修的裝扮,很巧的是他正是與另外一個散修在鬥法。更巧的是,他們鬥法的地點離那個詭異的屍獸藏身處相隔並不遙遠。

    她在想,如果她沒有被發現,另外那個散修會是什麼下場?那個散修說雲享搶匕首是爲了送給一個女人。

    女人……女人在修仙界中從來不會有什麼地位,更不會有人專門爲了討好一個女人去拼命。談笑想到她找雲享要匕首的時候,雲享說那匕首已經給人了,而現在她聽了離歌的話。她更願意相信雲享並沒有把匕首給任何人,而那個修士所知道的他奪匕首的理由不過是雲享挑釁的借口罷了吧?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雲享的所作所爲都是太真授意的,他又有什麼理由隱瞞自己的修爲?他的同門又怎麼會不清楚他的真實水平?

    “你在想什麼?”離歌問。

    談笑搖頭,“沒什麼,繼續說。”

    離歌看了她兩眼,“我們四人一路殺過來,簡允和白斤鬥都傷了元氣,我們便知神器一事詭異。那時我們已經入了青蒙山的地域,雖然想盡辦法往天華山傳書。但現在看起來,一次都沒成功過啊。”離歌笑得古怪。

    “再之後,百餘弟子齊聚紫君山。那紫君山分明已是廢墟一片,難爲卻有這麼多人青睞,關   “修士失蹤並不是這次才有的事情。從所謂的‘神劍’出世以來,便接二連三的有人‘失蹤’,其中以散修爲甚。散修好鬥,又不受門派庇佑,隨便幾個人找個地方尋個理由鬥一鬥法,失蹤一兩個人,死一兩個人都是極正常的事情。後來之所以又出了修士失蹤的事,大約是因爲之前的小打小鬧並不足以滿足妖劍的食欲吧。”離歌扶了一下右臂。

    “自你閉關以後,整個修仙界都瘋傳神劍一事,雲燁長老極力主張派人前去查探,不能找修爲太高的人,又不能找修爲太低的人,不能找修仙界其他門派都熟悉的面孔,又不能找天華門不放心的新進弟子,這樣挑來選去,最終我與崇真、白斤鬥、簡允直奔青蒙山而來。”

    離歌說得不快,也並不詳細,但談笑聽他說也能想得到其間過程。

    “也是我等不夠謹慎。‘神器’出世,界內共賞,多麼引人心動的事情,可不正是渾水好摸魚的時候?我們起先仍作天華山道人裝扮,到後來才裝作散修,爲的是不引人注目。不想我們早早就被盯上了。其間經曆過的大大小小的散修挑釁、妖獸襲擊等等我不說,你也應該能想到。那些挑釁的散修大多其實是太真的道人。”

    談笑突然想到第一次見雲享的時候,他便是散修的裝扮,很巧的是他正是與另外一個散修在鬥法。更巧的是,他們鬥法的地點離那個詭異的屍獸藏身處相隔並不遙遠。

    她在想,如果她沒有被發現,另外那個散修會是什麼下場?那個散修說雲享搶匕首是爲了送給一個女人。

    女人……女人在修仙界中從來不會有什麼地位,更不會有人專門爲了討好一個女人去拼命。談笑想到她找雲享要匕首的時候,雲享說那匕首已經給人了,而現在她聽了離歌的話。她更願意相信雲享並沒有把匕首給任何人,而那個修士所知道的他奪匕首的理由不過是雲享挑釁的借口罷了吧?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雲享的所作所爲都是太真授意的,他又有什麼理由隱瞞自己的修爲?他的同門又怎麼會不清楚他的真實水平?

    “你在想什麼?”離歌問。

    談笑搖頭,“沒什麼,繼續說。”

    離歌看了她兩眼,“我們四人一路殺過來,簡允和白斤鬥都傷了元氣,我們便知神器一事詭異。那時我們已經入了青蒙山的地域,雖然想盡辦法往天華山傳書。但現在看起來,一次都沒成功過啊。”離歌笑得古怪。

    “再之後,百餘弟子齊聚紫君山。那紫君山分明已是廢墟一片,難爲卻有這麼多人青睞,關于神器,關于談家,關于太真……我們一路聽到的都是這些。所謂衆口鑠金,一個人說的不算什麼,一百個人、一千個人說,那就很可怕了。”離歌頓了頓。

    “你不是問修士失蹤是怎麼回事嗎?我告訴你,因爲那妖劍餓瘋了,要吃東西了。”腥風血雨被他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道盡。談笑卻陡然不寒而栗。

    “你……”

    “我們走散了。”離歌垂下眉,“我與崇真逃了出來,不料卻遇上了太真道人。暗巫族的名頭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但畢竟還是有人知道。你說的沒錯,他們看中了我暗巫族的身份,因爲……我可以控制屍獸。”離歌擡起手臂,輕輕撩開衣袖,目光深沉地看著纏緊了布條的手臂。

    “你怕嗎。我的身體裏已經有了屍獸的卵,它們會無窮無盡地繁殖。它們想出來,它們也餓了。”離歌的目光森森地轉向談笑,“你怕了。”他的語氣很篤定。

    談笑別過臉,“不,我隻是不喜歡。”她並不是怕,如果真怕,面對那些白骨和屍獸,她也不會下得去手。但她確實厭惡這種氣息,十分厭惡。

    離歌放下手,“至于你說的萬福陣,爲什麼會提這個。”

    談笑皺眉,將幾日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離歌坐下來,“萬福陣我不太清楚,不過聽你這麼說,那應該不是萬福陣。”

    談笑想了想,也覺得不像。

    “陣法我是沒有研究,但是那妖劍並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如果我沒有猜錯,那陣應該是用來傳輸精氣的。看來妖劍的胃口又大了,不然也不用張守愚親自出手。”離歌若有所思。

    談笑心中一凝。

    離歌看向她:“這些先不說了,說這些其實也沒用。憑你我現在的實力,即便知道什麼也不可能做什麼事情。就像身爲暗巫族的我就算再不願意,還不是要養著這些東西。因爲我若不養,就會沒命了。這個世上,隻有實力才是實實在在的,沒有實力,就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談笑看向離歌,離歌也正在看她。“就像你,身爲談家人,即便沒有神器在手,隻要有人說,你就有。隻要你在這世上一天,你就逃不開神器這兩個字,因爲你是談家人,因爲你是談紫上的兒子,因爲談紫上就是傳聞中得到神器的人。談笑,你爲什麼要離開天華山,你不知道現在你的處境比我要危險得多嗎?你難道想不明白太真之所以搞出這些事情就是爲了所謂的神器?”

    離歌用手撐著腦袋,“不過,你以爲天華門就是什麼好地方嗎?”

    談笑起身,“這些就不用你過問了。”

    離歌輕輕笑了,“現在你知道了這些,打算怎麼辦?你能怎麼辦呢?”

    談笑心裏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想一想。雖然她暫時不知道怎麼才能把離歌帶走,但是她至少清楚了整件事情。這樣也多少有些方向了。

    離歌見談笑不說話,又道:“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再不走,他們又要起疑心了。”他的身軀在牆角留下淺淡的陰影,而他看著地上的狼藉,沒什麼表情。

    談笑知道自己該走了,離歌有些話說的很對,他們即便知道了這麼多,但可做的事情依然少得可憐。什麼都是空的,隻有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她也像師父和清微師兄一樣厲害,現在就可以做很多事了。

    臥松居漸漸恢複平靜。談笑走出松林,出去前按照離歌所說的在松樹上抹了抹手,出了松林走了沒多久就看到那個帶她來的弟子向她招手。

    談笑走過去,那弟子露出笑容來:“果然是你去就沒事。謝天謝地。太好了。我這就給你拿煉妖葫蘆去。”

    談笑拉住他:“你說的讓我去白院算不算數?”

    那弟子一愣,“我……我還沒跟張師叔說。”

    談笑看著他:“帶我去見他。”

    “你……”

    “我想去白院,我想學本事。”談笑直直看著他,明亮的眼顯得真誠。

    “這……”那弟子見本來對他提議不感興趣的談笑突然變得這麼積極,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什麼都可以做的。你們白院不是很缺人嗎?”

    那弟子喃喃道:“是很缺……”白院都是些低級弟子,做的都是青蒙山中沒人願意做的事情,這個地方向來是缺人的,而現在更是尤其缺了。那弟子在白院待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這些情況還是清楚的。他多看了談笑幾眼,見她目光堅定神情堅決,一咬牙,便道:“好,松院那邊一定是不能缺人的。在我們白院沒人願意接這活兒。你既然能兩次進去松院還能完完整整出來,也算是個人才,我這就回去跟張師叔說,你等我消息!”

    談笑點頭,仍拉住他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那弟子一拍腦袋,略有些尷尬道:“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紹。”說這話時有些心虛。在他想象中,這一次談笑大概就要折在松院了,對一個死人是不需要說太多的,名字什麼的告不告訴她又能怎麼樣?但是沒想到談笑又出來了。這樣一來,那弟子才算真認真起來。

    “不才姓葉,單名一個銘字,陸師弟比我小了許多,叫我一聲葉師哥或者銘師哥都可以的。”

    談笑笑著點點頭,卻道:“這樣說來,如果我能一直完完整整出來,我就能留在白院了嗎?”

    葉銘本就覺得談笑樣子討喜,這時候真動了心思要把她弄進白院去,自然又親近了許多,于是很義氣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張師叔是個很惜才的人,我跟他說說,一準能成!”這時候再不提什麼他與陸言秋過往的交情了。這樣看來,這個葉銘也是個活泛的人,心裏明白著。

    兩人分別,葉銘送了談笑幾張飛行符,這些飛行符雖然是低級的符紙,但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真氣,葉銘覺得談笑用這些剛剛好。

    談笑回陸照的小屋,葉銘則回去白院複命加上拿煉妖葫蘆。

    談笑回到屋中的時候,白頭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旁邊卻沒有咕咕。

    談笑加快腳步走到床邊,在床上輕輕翻了翻,還是沒找到咕咕。白頭睜眼,撲上來直撒嬌,也不好好睡覺了。

    “咕咕呢?”談笑給它順了順毛,問道。

    白頭打了個呵欠,耳朵動了動,沒理會她。

    談笑捏捏它的耳朵,“它若不見了,我就讓你找去。”

    白頭無奈地轉過頭來,難爲它踮著後面兩隻腳掌,前面兩隻腳掌則粗略地做了個飛行的姿勢。

    談笑放下心來,隻要白頭不慌不忙,還會做動作,那咕咕就沒有遭遇危險。不過看起來,咕咕自己飛走了。

    爲什麼呢?她望了望窗外,天華群山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關於神器,關於談家,關於太真……我們一路聽到的都是這些。所謂衆口鑠金,一個人說的不算什麼,一百個人、一千個人說,那就很可怕了。”離歌頓了頓。

    “你不是問修士失蹤是怎麼回事嗎?我告訴你,因爲那妖劍餓瘋了,要吃東西了。”腥風血雨被他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道盡。談笑卻陡然不寒而慄。

    “你……”

    “我們走散了。”離歌垂下眉,“我與崇真逃了出來,不料卻遇上了太真道人。暗巫族的名頭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但畢竟還是有人知道。你說的沒錯,他們看中了我暗巫族的身份,因爲……我可以控制屍獸。”離歌擡起手臂,輕輕撩開衣袖,目光深沉地看著纏緊了布條的手臂。

    “你怕嗎。我的身體裏已經有了屍獸的卵,它們會無窮無盡地繁殖。它們想出來,它們也餓了。”離歌的目光森森地轉向談笑,“你怕了。”他的語氣很篤定。

    談笑別過臉,“不,我只是不喜歡。”她並不是怕,如果真怕,面對那些白骨和屍獸,她也不會下得去手。但她確實厭惡這種氣息,十分厭惡。

    離歌放下手,“至於你說的萬福陣,爲什麼會提這個。”

    談笑皺眉,將幾日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離歌坐下來,“萬福陣我不太清楚,不過聽你這麼說,那應該不是萬福陣。”

    談笑想了想,也覺得不像。

    “陣法我是沒有研究,但是那妖劍並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如果我沒有猜錯,那陣應該是用來傳輸精氣的。看來妖劍的胃口又大了,不然也不用張守愚親自出手。”離歌若有所思。

    談笑心中一凝。

    離歌看向她:“這些先不說了,說這些其實也沒用。憑你我現在的實力,即便知道什麼也不可能做什麼事情。就像身爲暗巫族的我就算再不願意,還不是要養著這些東西。因爲我若不養,就會沒命了。這個世上,只有實力才是實實在在的,沒有實力,就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談笑看向離歌,離歌也正在看她。“就像你,身爲談家人,即便沒有神器在手,只要有人說,你就有。隻要你在這世上一天,你就逃不開神器這兩個字,因爲你是談家人,因爲你是談紫上的兒子,因爲談紫上就是傳聞中得到神器的人。談笑,你爲什麼要離開天華山,你不知道現在你的處境比我要危險得多嗎?你難道想不明白太真之所以搞出這些事情就是爲了所謂的神器?”

    離歌用手撐著腦袋,“不過,你以爲天華門就是什麼好地方嗎?”

    談笑起身,“這些就不用你過問了。”

    離歌輕輕笑了,“現在你知道了這些,打算怎麼辦?你能怎麼辦呢?”

    談笑心裏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想一想。雖然她暫時不知道怎麼才能把離歌帶走,但是她至少清楚了整件事情。這樣也多少有些方向了。

    離歌見談笑不說話,又道:“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再不走,他們又要起疑心了。”他的身軀在牆角留下淺淡的陰影,而他看著地上的狼藉,沒什麼表情。

    談笑知道自己該走了,離歌有些話說的很對,他們即便知道了這麼多,但可做的事情依然少得可憐。什麼都是空的,隻有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她也像師父和清微師兄一樣厲害,現在就可以做很多事了。

    臥松居漸漸恢複平靜。談笑走出松林,出去前按照離歌所說的在松樹上抹了抹手,出了松林走了沒多久就看到那個帶她來的弟子向她招手。

    談笑走過去,那弟子露出笑容來:“果然是你去就沒事。謝天謝地。太好了。我這就給你拿煉妖葫蘆去。”

    談笑拉住他:“你說的讓我去白院算不算數?”

    那弟子一愣,“我……我還沒跟張師叔說。”

    談笑看著他:“帶我去見他。”

    “你……”

    “我想去白院,我想學本事。”談笑直直看著他,明亮的眼顯得真誠。

    “這……”那弟子見本來對他提議不感興趣的談笑突然變得這麼積極,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什麼都可以做的。你們白院不是很缺人嗎?”

    那弟子喃喃道:“是很缺……”白院都是些低級弟子,做的都是青蒙山中沒人願意做的事情,這個地方向來是缺人的,而現在更是尤其缺了。那弟子在白院待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這些情況還是清楚的。他多看了談笑幾眼,見她目光堅定神情堅決,一咬牙,便道:“好,松院那邊一定是不能缺人的。在我們白院沒人願意接這活兒。你既然能兩次進去松院還能完完整整出來,也算是個人才,我這就回去跟張師叔說,你等我消息!”

    談笑點頭,仍拉住他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那弟子一拍腦袋,略有些尷尬道:“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紹。”說這話時有些心虛。在他想象中,這一次談笑大概就要折在松院了,對一個死人是不需要說太多的,名字什麼的告不告訴她又能怎麼樣?但是沒想到談笑又出來了。這樣一來,那弟子才算真認真起來。

    “不才姓葉,單名一個銘字,陸師弟比我小了許多,叫我一聲葉師哥或者銘師哥都可以的。”

    談笑笑著點點頭,卻道:“這樣說來,如果我能一直完完整整出來,我就能留在白院了嗎?”

    葉銘本就覺得談笑樣子討喜,這時候真動了心思要把她弄進白院去,自然又親近了許多,於是很義氣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張師叔是個很惜才的人,我跟他說說,一準能成!”這時候再不提什麼他與陸言秋過往的交情了。這樣看來,這個葉銘也是個活泛的人,心裏明白著。

    兩人分別,葉銘送了談笑幾張飛行符,這些飛行符雖然是低級的符紙,但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真氣,葉銘覺得談笑用這些剛剛好。

    談笑回陸照的小屋,葉銘則回去白院複命加上拿煉妖葫蘆。

    談笑回到屋中的時候,白頭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旁邊卻沒有咕咕。

    談笑加快腳步走到床邊,在床上輕輕翻了翻,還是沒找到咕咕。白頭睜眼,撲上來直撒嬌,也不好好睡覺了。

    “咕咕呢?”談笑給它順了順毛,問道。

    白頭打了個呵欠,耳朵動了動,沒理會她。

    談笑捏捏它的耳朵,“它若不見了,我就讓你找去。”

    白頭無奈地轉過頭來,難爲它踮著後面兩隻腳掌,前面兩隻腳掌則粗略地做了個飛行的姿勢。

    談笑放下心來,隻要白頭不慌不忙,還會做動作,那咕咕就沒有遭遇危險。不過看起來,咕咕自己飛走了。

    爲什麼呢?她望了望窗外,天華群山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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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5:57:10
134 去白院啦

    葉銘果真拿來了煉妖葫蘆,還帶來好消息說那張師叔同意了談笑去白院。

    葉銘說他並沒有費多少口舌,單單只提到了松院,那張師叔便很輕易地答應了。葉銘說這個時候,也感歎了一句道:“大概是爲了讓本就缺人的白院不會雪上加霜吧。”他心裏想著白院若再因爲松院“失蹤”幾個弟子,恐怕整個青蒙山都沒人再肯來白院了。

    談笑道了謝,稱要準備一下,過幾日再跟葉銘去白院,葉銘便道不急,反正陸照是已經是在白院掛了名的了。

    後來葉銘走了之後,談笑便獨自琢磨著煉妖葫蘆。

    煉妖葫蘆是土黃色的,小葫蘆大約是成年男子兩掌攤開那麼大,葫蘆口被扭成一個圈的葫蘆藤塞住了。葫蘆腰身系著根紅繩,正好可以掛在腰間。

    談笑用指甲蓋輕輕掀開那小蓋子,頓時看到了裏面黑乎乎的,似有清涼之氣陣陣傳來。

    別的不說,至少味道不錯。

    談笑拿著葫蘆把玩了一陣,想到煉器之法中有關煉制煉妖容器的觀點,漸漸的對這個煉妖葫蘆有了完整的改造方案。

    白頭撲過來將葫蘆按在爪下,前掌前後動作著讓它滾動著,卻對那空出來的葫蘆入口毫不感興趣。

    談笑逗著它玩了一會兒便收了葫蘆,兩手握在白頭腋下道:“我去白院,你便留在這裏吧。等我煉好了葫蘆便帶你一起。”

    白頭不滿地低低呼著氣,扭身跳上床,趴在中間自顧自閉眼睡覺。

    談笑一笑,突發奇想道:“你若能說話多好。”

    修士修道到底寂寞,無論是咕咕還是白頭,談笑帶在身邊,自覺比其他人都要親近許多。如果它們能夠說話,談笑心想這是多麼讓人高興的事情。

    談笑在陸照的屋中等了幾天,雲享依然沒有回來。談笑在屋中給雲享留了訊息,獨自一人去了白院,那時白院中弟子稀松散漫,迎向她的還是葉銘。

    葉銘見她前來,笑道:“你的住處我早安排好了,你來得正好,再過兩日又該去一趟松院了。張師叔說從此後松院要東西都由你來送。不過由於我們的人少,事情又多。所以平日裏的各種任務你也要做一些的。”

    談笑點頭道:“這是自然。”多做點事情才好,她對青蒙山所知甚少,白院做的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正好方便她了解整個青蒙山。這無疑是很有好處的。

    葉銘對她一笑道:“陸師弟,往日你閉守一方,不與同門來往,所以大家都不知你品貌心性。現在看來卻是個大大的好人,他們都誤會你了!”

    談笑但笑不語。心想誤會不誤會的,反正她也沒想過這些事情。

    葉銘帶著談笑去了她的房間,眼睛瞟了眼她腰間的葫蘆,笑道:“可還趁手?”

    談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點點頭道:“多謝。”

    葉銘將談笑安頓下來便走了。臨走前,他道:“我們白院平日裏要做許多事。那邊有不同任務的玉簡,你只需選擇自己能做的就可以了。不過松院的事情並不在那裏面,而是單獨吩咐的。切記切記。”

    談笑點頭,道了謝,又承諾一定會去領任務,葉銘才走開了。

    葉銘走後,談笑在屋裏來回走了一會兒。然後去了放置任務玉簡的地方,心想這種安排倒是與天華山的“有盡無涯”差不多了。

    談笑掃了一眼。發現所謂的任務都是很簡單的比如說灑掃、送藥、采集等等事情,這些事情看起來很渺小,但是總是需要人來做的。如果沒有人做,其他弟子也不可能安安穩穩修行。

    談笑隨意挑了幾個簡單的工作,又去領了飛行符、丹藥等等物品,於是在白院的生活至此開始。

    這樣又過了兩天,葉銘來找她,順便提醒她該去松院了。談笑會意,等著葉銘給她那小牌子,葉銘卻笑道:“既然張師叔知道了是你代我去的松院,那東西字不會再給到我手上了。我來就是帶你去見張師叔的。”

    談笑對此沒什麼異議,於是跟著葉銘走了。

    這時候談笑方見到他口中的張師叔,只是除此之外,卻還有個人與那張師叔一道。

    談笑憑著絕佳的記憶力發現那個人竟是王湘子。

    此刻的王湘子已是築基修士,與談笑幼時看到的那個陰沉殘狠的形象大有不同,歲月讓王湘子有了更多的沉澱下來的穩重和隱忍。王湘子與那張師叔對坐方桌兩側,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這話,即便談笑進去了,他們也沒有停止這種交談,就好像談笑這個人並不存在一樣。

    談笑沉得住氣,她一直低著頭站在那裏,害怕王湘子能夠認得出她來。這要是認出來了可不是鬧著好玩的。別說去救離歌脫離苦海,便是她自己也是自身難保啊!

    好在王湘子似乎對談笑這種小弟子不感興趣,只淡淡道:“這就是陸師兄在人間的侄子陸照?”

    張師叔道:“是啊,雖然資質鶩鈍,但是在白院做點事情還是可以的。你也知道我們白院向來缺人,我打算安排她去松院做事。”

    王湘子點點頭,“人倒是標緻,還是需要磨練些時日。陸師兄是個正直嚴格的人,平日裏對修道毫不松懈,對同門也極爲照顧。看他侄子大約也有幾分他的性子吧。平日裏我事務繁忙,一些小事情便顧不上了,張師弟代我照料陸家後人,我心中十分感激。”

    張師叔哈哈一笑道:“客氣了,這本是我的本分。百元之中哪個不需要我小心呵護,就怕一不小心沒了,再想招人進來就是難上加難了。”

    王湘子點頭道:“正是此理。張師弟想得透徹。”

    張師叔附和地笑了。

    王湘子從袖中摸出個小牌子擱在桌上道:“這是這次的,上頭傳下話來,今後去松院也不可太頻繁了。”

    張師叔也不接那牌子,只道:“指不知多少天去一次合適?”

    王湘子道:“十天半月即可。”

    張師叔也不多問,送了王湘子出去,回頭對談笑道:“你也聽見了,此事今後便由你全權負責了。日後也不勞煩你王師叔親自來,你且去找他取此物即可。”

    談笑應下,心想這些人知不知道這小牌子並不能親手碰觸太久?又有多少人知道離歌的存在?

    十天半月,談笑想到之前看到的離歌昏倒的情形,心裏一陣翻騰,想著也不知他熬不熬得過那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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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5:57:42
135 可願共我

    自到了白院,談笑就忙碌了許多。

    這日,談笑又去了松院。去之前,談笑好好研究了一下那個小牌子。

    小牌子是黑色的,表面光滑無凹凸,放在手中溫涼略略澀手。奇怪的是這樣黑色的小牌子碾碎了落下的卻是白末。談笑回想了一下上次親手碾碎小牌子後離歌皮膚上的變化,若有所思。

    太真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逼迫離歌制造屍獸,但上次一見,談笑也知這不起眼的小牌子或可緩解離歌的痛苦。太真人也不傻,此物分次送來,定是爲了方便控制。按說到了這一步,他們該是想讓離歌做什麼,離歌便要趕緊去做了,可他們還來問離歌的意思,是不是有點多此一舉?

    談笑心想,如果離歌也有說不的權利,那麼這控制之法說不定並不如表象那麼有效,又或者離歌手中也有什麼砝碼。

    暗巫族的事談笑所知不多,當年姬雲華雖點出他的身份,倒也沒有對她說過太多,她隻知道這一族確實有些神奇的地方。暗巫族人多半會些異法,離歌的手臂便是異法的一種。

    談笑想現在離歌受制與人,別的不說,光是那什麼萬卵噬心就不是好打發的。離歌每次要用這小玩意兒度過痛苦,那即便他們出了青蒙山,怕也是性命握於他人之手,危在旦夕。

    談笑按照姬雲華的囑咐學著煉器之法,而煉器之法初時與煉丹之理類同。她在想有沒有可能找到這種小牌子的代替品,她若有條件煉制得出,對他們來說只好不壞。

    談笑心中有了決斷,自然要想法子實現。這一方小牌子碾碎了是粉末,粉末之物,稍缺少許不知對離歌影響有多大。她想要取一點點樣本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再次來到松院。談笑是駕輕就熟,很快便邁進了屋子。

    所幸這次再見離歌,他精神了許多,竟然還有興緻坐在矮桌旁撐著頭隨意翻看一本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泛黃書冊。

    這讓談笑想起了姬雲華。姬雲華是個極喜愛看書的人,他在玉華宮的藏書有多少談笑也不清楚,但聽秦清微說過,那些書冊長卷但凡姬雲華看得上眼的,都是世間難尋的珍品。姬雲華喜歡將一本書反反複複地看,談笑曾見他一整年將一本薄薄的書冊翻過來再翻過去,那程度都能背下來的了。姬雲華卻還是在反複翻看。

    離歌見談笑前來,微微擡眼算是打了個招呼,轉眼又埋首書中。

    談笑將小牌子擱在桌上。道:“今日我見到了王湘子。”

    離歌頓了頓,“如何得見?”

    談笑道:“我自請去了白院,自願爲松院送這東西,而這東西正是王湘子送去白院。”

    離歌放下書卷道:“王湘子此人小肚雞腸,心思深沉。早將我與崇真的相貌牢記於心,卻不知認出你沒有。”

    談笑皺皺眉,“他神色平板,而我未曾擡頭,應是沒有認出。”

    離歌拿過小牌子把玩,沉思道:“未必。”

    這種事情不是開玩笑的。當年之事王湘子有全程參與,如今他築基,在門中又受重用。若是認出談笑,定也能猜出她是談家小兒。這麼一想,談笑又有些不確定起來。“如果被他認出,該當如何?”

    離歌放下小牌子,眉目肅然。眼光犀利,“別無他法。只有殺之。”

    談笑心中一凜,也知事態嚴重。“他未仔細看我,只當我是陸照。”

    “陸照?”

    “陸言秋是他的叔公。”

    離歌恍然,“原來是他。”想了一會兒,又道:“聽崇真說,陸言秋當年對他照顧頗多,只是陸言秋死,陸照怕要受些牽連。”

    談笑點頭,“正是受了牽連,所以一直深入簡出,連正經道術心法都未學過,更別提爲同門所熟知。我成了陸照也是因緣巧合,多虧了他這樣,我才沒有被人發現。”說著她想到了雲享,但轉念一想,爲免節外生枝便隱瞞了下來。

    “確實是機緣巧合。如是這樣,你暫可不必擔心。我來青蒙山日久,閑言雜語也聽說了些。王湘子雖是殺了陸言秋,又奪了濟陽真人的法器飛梭,回來青蒙山卻尋機蒙混了過去。後來他接手陸言秋所掌事務,上下討好,有了今日的成就。王湘子昔日嫉恨陸言秋,一朝得勢,倒也不把陸照放在眼裏。所以當時陸照入山,他連見都未見,直接剝奪了他修行的機會。如今離陸言秋死也有小十年了,白院也不是個正經修行的地方,陸照在他看來此生怕是道途盡毀,或者不會把你放在心上。”

    談笑想了想,又道:“還有一點,聽說白院弟子都很短命。”

    離歌笑了,“你可是聽說往日來松院之人都死於非命?”

    “倒也沒有這樣聽說過,但聽說是失蹤了。”

    離歌於是又哈哈一笑道:“自然要這麼說,失蹤的人或許還能找回來,死於非命就很不同了。自我來松院,白院折在這裏的弟子不少,難得你連番兩次安然無恙,白院定要留下你的。”

    談笑皺眉,“他們是怎麼死的?”

    離歌淡淡垂眉,“也沒什麼,初時孕育屍獸不易,總要找些人來試試。即便我不願,可屍獸不食活人,而如不給它死屍爲食,它恐怕不肯聽我使喚,要食用我的骨血經脈。”

    談笑聽了不喜,但到底知道這種事情離歌怕也是有心無力。

    離歌看她一眼,道:“怎麼,不喜歡聽?你也不要把我當什麼良善之人,不是我死就是他死,爲何要讓我死?再者說了,這事情他們太真的師尊都是極其贊同的,我何必逆了他的意思爲他維護他都不在意的門徒?”

    談笑想了想,道:“縱太真逆天作惡,殺生無數,但那些弟子到底無辜。”她想起了陸照。雲享怎麼想她不管,但她覺得陸照怕早就死透了,代表他身份的門牌正被她所用。可陸照分明連法術都不會,更別提什麼修爲,他又怎麼可能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離歌笑她天真,“太真一門罪孽,何來無辜之說。便真是無辜,強食弱肉,誰心裏不清楚?”

    他將小牌子放下道,“當日王湘子殺陸言秋,奪法器飛梭,嫁禍崇真,我與崇真二人聯手艱辛對抗王湘子,苦苦求生,雲華真君卻橫插一杠,縱虎歸山。誰對誰錯?誰無辜?那又如何?”

    談笑看向他,一時想不到話去接,她記得當時師父說過王湘子還有用處的話,只她心想自己實在太笨,至今也參不透個中緣由。

    不過她也不糾結於此,又問道:“這是不是解藥?”

    離歌漫不經心回答著:“你不是知道嗎?沒有這東西,屍獸瘋長遍布,我怕早已屍骨無存。但此物用多了,我卻是要終生受制於人,成爲孵卵的母器了。”

    談笑皺眉,“王湘子說此物以後十天半月方送一次。”

    離歌手上動作稍歇,“他還說了什麼?”

    談笑搖搖頭,“並沒說什麼,白院張掌院讓我今後直接找王湘子取此物即可。”

    離歌沉思片刻,“看來他們是等不及了。”

    “怎麼說?”談笑不解。

    離歌擡頭看向外面,“腥風血雨在所難免,妖劍再吃不飽,恐怕青蒙山危矣。”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毀了妖劍?”

    “因爲談家後人尚未現世,神器下落尚無消息。”

    “他們爲什麼這麼肯定就有神器?”

    離歌也一副費解的模樣,“以一門爲賭,危及天下生靈,看來他們確實很肯定。隻不知爲何。”

    談笑心中不安,想了想道:“你總這樣也不是辦法,我想能不能取一角來,看能不能有破解之法。”她看著那小牌子。

    離歌看著她,似在權衡。不多時便以指甲輕輕劃過牌面,一塊拇指大小的斜角便分離出來。

    “如若不夠,還可來取。”離歌將那斜角扔了過去。

    談笑揚手接住,“只是你我身在此處,即便找到此物由何煉成,我也尋不到機會淬煉此物。”白院自然沒這個條件,陸照的小屋子簡陋至極,別說取材淬煉,就連個普普通通的煉爐都找不到。

    離歌卻笑了,“你若真有此心,我倒有些辦法。”

    談笑聽得此語,卻是有些意外。她雖然在青蒙山中,但在外面自稱陸照,進出小心謹慎,自覺還是比較安全的,而離歌卻如同困獸深陷囚籠,舉止進退皆在人手翻覆之中,比她不知危險了多少倍,怎麼她沒有辦法,離歌反倒是有辦法了?

    離歌起身笑道,“我雖被困於此,但也不是完全不出松院。不然你看到的那些屍獸從何而來?那些東西被你盡毀,太真張守愚早已心生疑心,四面布網,王湘子怕也是忙得焦頭爛額。我假意答應他們,只是討要些平常之物,他們又怎會不給?”他冷然揚眉,“暗巫族再不濟,也不會全然無對抗之法。光明正大的法子我是沒有,但族中秘法卻也能派上些小小用場。昔日你未來,我勢力單薄,不敢妄動。若你真能助我,你我徐徐圖之,或可一試。”

    離歌說罷定定看向談笑,這時方顯溫情。

    “只是阿笑,此行艱險,或命隕魂喪不得輪回。你,可願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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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集殺院中

    萬裏群山蒼茫,其間生靈勃勃,生機不絕,乾坤日久,成其靈氣充盈之地,引於表,藏於地,是爲靈脈。一域之靈皆賴此脈,一脈之靈始於其源。源清則氣正,源濁則息邪。修道之人重天地之道,養內外之神,故每得一脈,必護其源。一曰固,二曰守,三曰不宣。

    談笑閉息守一,任氣走任、督,運行一個小周天,探丹源,遊氣海,待從靜修中睜眼,只覺世間萬事萬物與清修同理,尋其源則明其事,變其本則萬象生。

    正是夜深人靜,天地蕭蕭。月暉斜照入窗,清冷無量,白頭一旁酣睡,獨自逍遙。

    談笑從懷裏摸出那個小小的斜角,時而放在鼻息處嗅聞,時而握于指掌間查探,眼中漸漸有了疑慮。

    談笑年紀雖小,所知卻不一定比修爲同等的人少。她缺乏的只是親眼所見,親身經曆,那是多少理論都替代不了的一種閱曆。

    凡事與事,物與物必有相成相克之法。順之則成,逆之則克。談笑覺得要找到這小牌子的秘密,至少首先要清楚屍獸喜歡什麼和懼怕什麼,其次則是從離歌用此物後的變化入手。

    煉器之法與煉丹之法起先大同小異,無論精煉或者分解都需要經過嚴密的步驟,除此之外,還需要借助操控者的手法和精神力。談笑想,她缺少一個小爐子,缺少一些輔助的草等材料,還有就是——火。

    煉丹煉器有火法有水法,有時取其一用,有時則需兩相結合。但是不管哪一種,現在是肯定都沒法用的,因爲她缺的東西太多了。

    她托著腦袋想了想,覺得明天應該去找找看有沒有能讓她得到些材料器具的任務。她也不能全然靠離歌想辦法。

    研究完了那小牌子。談笑又開始研究煉妖葫蘆。

    所謂煉妖葫蘆原本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葫蘆,之所以被叫做煉妖葫蘆,自然是加進了些功能,比如它可以收納妖獸,可以煉化丹元。

    白頭是靈獸,氣息與普通妖獸不同,談笑想起上次它對這煉妖葫蘆興趣缺缺的模樣,心道如果她硬要讓它進這煉妖葫蘆離去,它怕是會不樂意吧。

    談笑似歎了口氣,閉目養神直至天亮。然後自動去了白院公布任務的地方,心想以偌大青山,總不可能連一個合適的工作都找不到的吧?

    她挑來揀去挑了幾個有關采集的工作。心想這下子應該可以了吧。她正準備往回走,不了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倒:“陸照,又來接任務?”

    談笑回頭笑了想,一看原來是白院的一個弟子,由於修爲低。平日裏不重修行,最愛將本該屬於他自己做的事情丟給別人做。談笑來白院不長,但已經幫這個弟子做過不少事情。

    那弟子見到談笑,眼睛亮了亮,趁她不注意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牌子,並且強行把他自己的小牌子扔在了談笑懷中。

    “嘿嘿嘿。陸照,能者多勞嘛,別說做師哥的沒有提點你。師哥也是爲了你好。修行實在是太難太苦了。你要是不多做些準備,肯定會吃虧的,會跟不上我們的!”說著嬉皮笑臉地把談笑的牌子收進懷裏,看都不看就走了。

    談笑無語地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他何必多此一舉奪了她的牌子。到後來那些任務還不是又要她來做的嘛。

    談笑無語地看著手中的牌子,催動靈識看了看。原來是去集殺院守牢。

    難怪他不想去。談笑心裏想著。

    集殺院是太真派的刑囚之所。聽說那裏面囚禁著的都是犯了錯誤的太真派弟子,應該還有其他的人,不過談笑對這些知之甚淺,也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就是了。

    白院難得被分到這樣的任務,在談笑看來,這種事情還是關系很大的。去守牢就是看守集殺院關押犯錯弟子的地方。談笑心裏做了些準備,心想集殺院就集殺院吧,別人想去還不一定去得了呢。

    從白院到集殺院,頓時有陰沉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談笑心裏一沉,腳步越發慎重,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看著四周。

    集殺院分上下兩層,一層是在地面,一層卻是在地下。看守集殺院的弟子見談笑前來,仔細查探了談笑的身份,再見她所領任務牌,沉沉道:“跟我來。”談笑便跟在他後面沿著旋梯下了地下一層。

    那弟子道:“今日集殺院中缺人,你且守上一天,明日自有人來與你交換。”

    談笑點頭,心想這地方暗不見光的,空氣污濁陰霾,難怪白院弟子不肯到這裏來守牢。

    待那弟子出去,談笑仔細打量起這個昏暗的囚牢。

    此處囚牢分兩列囚室立於兩側,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得到這些囚室像一個個鐵籠子一樣緊閉大門,彼此之間雖然看得見東西,但是誰也沒有交談的慾望。因爲談笑沒有聽到一點說話的聲音,入耳的都是粗重的不規則的呼吸聲。

    一個,兩個,三個……談笑分辨了一下,大概有十個人在裏面。

    看來在太真派裏要犯錯是件很容易的事啊。談笑無事可做,於是有點沒頭腦地胡思亂想著。

    看了一會兒,談笑便生出念頭來要進去看看這些被囚的都是什麼人。

    談笑舉步緩緩向前,略略收斂著眉眼往兩邊的囚室看去,一邊看一邊數,一個,兩個,三個……終於數到了第十個。

    第十個人傷得有點重。他仰面躺在囚室中,如果不是他瞪著眼,胸膛起伏著,談笑大約會以爲他是個死人。

    然而這並不是談笑格外注意他的原因。

    談笑在鐵欄杆外駐足,心跳漏了一拍。她腦中有個聲音提醒她要趕快離開,趕快離開,可是她的腳底卻僵在遠處,動彈不得。

    囚室中的人感覺到外面有人,於是轉過目光看過來。這一看,先是遲疑了片刻,然後才恍然驚醒一般,費力地坐起來道:“你……你……”開口的話暗啞低沉帶著撕裂之音,一聽就知道是嗓子受了重傷的。

    談笑自混亂中這才想起雲享說過的有天華山弟子在宛城附近被捉的消息。起先她以爲是離歌,但對了對時間和傳聞,離歌顯然不是那個人。後來她忙著離歌的事情,見不是離歌,自然把這事放下了,沒想到今日不知是沖撞了那位神明,竟這樣猝不及防地遭遇了真相。

    談笑想,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人姓胡,是來朝峰弟子,從天華山出來後,他對自己意見頗多。

    是道一句“別來無恙”還是甩袖離開?

    談笑退後一步,那牢籠中早被折磨得喪失了尊嚴和意志的人伸出手抓住了鐵欄杆,“你……你是……”說著兩隻充滿血絲的眼睛向上翻著,讓雙眼更加恐怖地露出更多的眼白來。“你……”那然就要叫出談笑的名字來。

    談笑不知道如何阻止他,手中真氣乍現,本能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在這一剎那,一道火光擦著鐵欄杆躍動,不一會兒便燒上了那人的雙手。

    那人慘叫一聲趕緊收回手上下甩著,沒想到情況非但沒有得到好轉,反而是許多火星子自他甩手間跳出來。那些火星子迅速連成了一條火線,直沖那人的喉嚨而去。

    談笑看著他這回連慘叫都來不及,那火線便直接穿過了他的咽喉,讓他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那人不可置信地伸手摸著脖子,同時身子往後踉蹌著,到最後終於無力,搖搖墜墜地倒了下去,一直保持著仰面朝上,雙目大睜的恐怖模樣。

    談笑身後傳來一個森然淡漠的聲音。“我剛回來,他們說你去了白院,我便尋了過來。”正是雲享。

    談笑驟然轉身與他對望,眼中忽明忽暗,卻看對方坦坦蕩蕩,絲毫沒有解釋之意。

    “你……”談笑不知道雲享爲什麼出手,也開始不確定雲享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底細來。

    “放心,囚室中死個把人是很正常的事情。這個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既然被轉移到這裏,就是說他可以去死了。”雲享居然笑了一下。

    談笑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卻是雲享歎了口氣,安慰她道:“幾日不見,你我生分了許多。我幫你動手,隻是在教你下次若遇到這種狀況,一定要早早下手。畢竟,你現在是陸照,不管你之前是誰,都不能在這時候暴露身份的。”他微微湊過身子,說話的聲音很低,一字一頓十分清晰。

    談笑想起這個人初見便看出她拿的是無骨劍,之後緊追其後逼問她的情形,再想到她與這個人的交易,一時卻是看不透這位盟友和交易夥伴了。

    雲享眼底晦暗難測,他掃了眼四周,小聲道:“聽說你今日守牢,我也只是來看看,咱們一會兒再聊吧。這個人不用管,明日自有人來收屍。”說完轉身走了。

    談笑終究沒有問出口,她想這可能就是同伴的默契吧。雲享顯然對她是何種身份並不感興趣。只是他出手的時間未免太巧。太過巧合的事情總不那麼叫人心安,可奇怪的是想到雲享可能知道她就是談家後人,她竟沒有預想中的那麼緊張。這是爲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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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尋找屍獸

     囚牢暗無天日,雲享進來沒有人理會他,至他出手殺了人也不過是眨眼的事情,他自己站在離鐵欄杆兩步開外的地方,殺了人跟談笑說話才湊近了些。雖然他說話的聲音很小,殺人的動作很快,可是……談笑轉過身看了看其他的囚室,發現那些囚室死氣沉沉,根本就沒有人關注她這邊的情況。

    談笑開始覺得,難道面前這個反而才是受傷受的最輕的?

    人已經死了,她都來不及問什麼。不過她即便問什麼,那“同門”大概也不會說的,沒有出賣她求生就是相當不錯了吧。

    想到此處,談笑有些意興闌珊。

    她緩緩走回去,突然發現這所有的事情發生時,她是多麼被動。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除了這麼一個意外之外,再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談笑一直守到有人來交換,注意到那人氣息陰沉,顯然是在這種地方待久了的。

    談笑略提起心在門口站了會兒,看見那人來回巡查囚牢,走到之前談笑站的鐵欄杆旁時頓了頓,然後沉默地打開了囚室,把裏面的人拖出來堆在了牆角。

    談笑手握成拳,那人回頭低低道:“還不走?怎麼,想待在這裏?”

    談笑見沒有生出枝節來,便轉身走了。

    走至集殺院門口,那門人往談笑身上撒了一把粉末道:“去去濁氣。”談笑頓覺污穢之氣遠去,五感清明。

    那門人又多看了談笑幾眼,道:“我們集殺院的差事其實真不難辦。最近我們忙得很,白院的弟子卻總是推脫不肯前來,看看,你這不是也挺好的嗎?沒少胳膊沒少腿兒的,我們這兒也沒什麼可怕的。送到我們這兒的人一般都是命早被安排了的。回頭你跟他們說說,他們整日去菜仙草靈藥都不一定比來我們這兒更安全。”

    談笑心想他這話即便跟那些白院人說了,他們也不一定會來的,就像他們不肯去松院是一樣的道理。再說,這裏也真沒什麼好的。

    出了集殺院,談笑沒有立刻會被白院,而是回了一趟陸照的小屋。

    談笑一打開門,果然看見屋中正坐著雲享。

    談笑想這地方都快成了雲享的住處了,他來去自如,要防備的反是她這個“陸照”。

    雲享微笑道:“怎麼樣。集殺院不錯吧。”

    談笑找地方坐下來,淡淡道:“說不上不錯。”

    雲享不置可否,問道:“怎麼去了白院?這麼突然?”

    談笑便簡略地將那日經曆萬福陣後。有人叫她去松院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顧及到離歌和自己的身份,談笑並沒有說得太詳細,去松院後的種種自然還是隱瞞著沒說。

    雲享聽得仔細,聽完後默默想了一會兒。笑道:“這樣也好,白院雖然雜事繁多,但在青蒙山中大多數地方都是去得的。你既然有這樣的機緣,青蒙山中想去哪兒便去,隻別忘了允諾我的要幫我拿東西。”

    談笑道:“自然。”她也沒想過毀諾,只是遇上了離歌。總要打算一番。她倒是奇怪雲享並沒有沒問太多問題,沒有叫她待在屋裏不要出去,相反竟是贊同的。

    雲享點頭。“既然去了白院,你便早些回去吧。這裏也少來了。”

    雲享沒有什麼要問談笑的了,談笑卻有問題要問雲享。雲享見談笑不動,疑惑道:“有事?”

    談笑點點頭,“有事。”

    雲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吧。”

    談笑道:“我想知道青蒙山外如何。”

    雲享更覺詫異,“你不是不喜歡聽這些東西?”

    談笑不語。

    雲享也不糾纏。想了想道:“山外一切如舊,妖獸似乎少了些,死的人也少了些。”想了想,又道:“對了,還聽說一件事,青蒙山周邊出了個捉妖的狂人,妖獸變少了與他似乎有很大關系。可惜的是我們在山下待的時間太短,所以沒有遇上他。若是遇上,我倒是想結交結交。”

    雲享又說了些事情,談笑聽來聽去與她無關,於是起身告辭。

    雲享點頭,末了道了句:“凡遇上解決不了的盡可來找我。青蒙山中我雖輩分低,但可去的地方卻是不少。比如今日集殺院,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但也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談笑被勾起好奇,問道:“那爲何你能進去?”

    雲享裂開嘴笑了下,似有得意,卻未回答談笑的問題。

    談笑再回到白院之中,本想好好休息一番,卻不料那跟她換任務的弟子正在等她。見她回來,那人不由分說搶了談笑的牌子,還頗有埋怨道:“你怎麼這麼慢?別人早就回來了,這些給你,新人就是要多鍛煉鍛煉,你也別怪我說話難聽,你這麼慢,別說在白院中做事,普通的法術也掌握不好,真是丟我們白院的臉。”

    談笑聽後真覺得無語,不過也不與他爭辯,默默拿了本來屬於自己的小牌子,心想果然又是做白工了。

    那弟子走後,談笑獨自回了白院中的小屋,白頭已經睡醒了,一雙眼瞪得老大坐在床上看她,沒什麼精神的模樣。

    談笑想這段日子可是把白頭憋壞了吧。它本是坐不住的,自從屍獸事件之後,它便被困在這個小小世界裏終日除了睡覺還是睡覺。如今咕咕也布置樂趣享,它更是連個玩伴都沒有了。

    談笑憐它孤單,於是坐上床去拿手指逗它,給他脖子上順毛,陪它說話。

    白頭正是小貓一樣的大小,被談笑撓得舒服了,幹脆身子一翻四腳朝天,露出圓圓的白白的肚皮,樣子可愛極了。

    談笑一笑,近日陰霾大半掃去,心情也好了些。

    一人一虎逗弄玩了一會兒,談笑便又開始研究那小小的斜角。

    屍獸幾乎沒有什麼懼怕的東西,它們的食欲極爲貪婪,一旦出生就要不停地吃,吃的自然是死屍。如果食物不夠,它們就會慢慢萎縮,慢慢被餓死掉。所以太平地方是不可能有屍獸這種東西生存的空間的。

    談笑想到,集殺院中既然都是必死之人,那些人的屍體會不會去餵了屍獸?想到此處,談笑也坐不住了,於是趁著夜色朦朧,抱了白頭在懷中,悄悄地離開了白院。

    青蒙山中有巡山之人,越靠近集殺院,巡山之人似乎越多。談笑左右看了看,尋了個視線不錯的參天古木,趁著沒人三下兩下上了樹,坐在樹上頗有些守株待兔的意思。

    她並沒有等太久。馬上她看到一個人拖著口像是棺材的東西從集殺院種出來,談笑雙眼一凝,心想那裏面裝的應該就是死屍。她打定主意跟著那人走,一定要找到那些屍獸的藏身之地。

    那拖著棺材的人直直朝著山下的方向走,談笑便隔著百餘米的距離在樹上起伏,嗖嗖的風在耳邊劃過。

    那人雖然行至山腳,卻並沒有出青蒙山。

    談笑放下心來,心想他若是出了青蒙山,她可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青蒙山門禁森嚴,那人若出去了,她必定也要跟著出去,可要出去就要出示身份。她一個小小的白院弟子有什麼事要下山?這對她來說就有些困難了。

    那人在山下彎了個很大的彎兒,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七扭八彎走了半天,竟又是上山的路了。

    談笑是有樹便走在樹上,無樹便走在地上,收斂了氣息小心翼翼跟著,一邊跟一邊記著路,就怕一個不慎被帶到什麼偏僻地方,自己就回不去了。

    又走了一段上山的路,談笑遠遠看見前方是一處陡峭山崖。

    山風呼嘯,凄厲如泣。那人推著棺材直上陡崖,在那山崖邊解開了綁在棺材上的粗繩子,然後使勁一推,那棺材的蓋子便被推開了。

    談笑小心地離得近了些,看見裏面果然就是死屍,而這個死屍還是她極爲熟悉的人。她心下冰涼,手心濡濕,不過轉眼的功夫就看見那人把棺材豎起來,手在那背面一拍,棺材中的屍體便直直往前倒去,在陡崖便磕了一下,很快掉了下去。

    那人在陡崖邊等了會兒,仿佛是按照道家的規矩做了個小小的法事,然後整理好棺材又慢慢拖了回去。

    談笑看看天色,記住了這個地方,又在旁邊的樹上做下了記號,這才跟著那人又回了去。等她回到白院的時候,正是清霜初起,天就要亮了。

    新的一天開始,談笑去完成手中還未完成的任務,想著有機會再去斷崖一趟。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斷崖下定然是有屍獸的。只是不知道離歌到底多久能制造出一批屍獸來。她想著至少在她去的這幾次裏面,離歌似乎都沒有制造出屍獸的痕跡。他更多的是在努力壓制,而非催生。

    談笑去了青蒙山靈草衆多的山中采集藥草,順便便找有沒有那小牌子的線索。她想這個東西既然出自青蒙山,那麼多半是在青蒙山上取材。屍獸最怕的是餓肚子,但對於相克的靈草之類卻少有記錄。談笑左思右想沒有頭緒,乾脆便親自找一找,想著或許親眼所見會有更多的靈感。

    她想著下回一定要想辦法弄一個煉爐來。單單這樣看是研究不出什麼的,只有親自去嘗試才可能有突破。她想既然離歌有辦法,這些一定要讓他準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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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03:58
138 搬到松院

    青蒙山的靈草不少,大約是因爲地域不同的原因,這裏生長的靈草與天華山中並不完全相同。甚至有些花草果實在天華山是找不到的。當然談笑看到的也不是多麼珍貴的植物,真正的珍稀品種都是守愚真君專門圈了地方種植的,不僅如此,他還派了弟子日夜看守,談笑一個白院弟子做做普通的采集任務自然是見不到。

    不過談笑還是很有興緻地采了一些在天華山中不多見的植物收在了乾坤袋中。

    由於要尋找那個小牌子的替代品,談笑特意收集了一些具有淨化去濁、明神清志等效果的靈花靈草,以備不時隻需。

    她正埋首漫山的靈草之間,突然聽到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那個聲音分明是在喊她現在用的名字——陸照。

    她回首看去,卻是葉銘踩著張黃符搖搖晃晃飛過來,近到身前時娜黃符在半空燃燒成灰燼,葉銘便踉艙一下在她面前剎住了腳。

    談笑低頭看過去,心想真是可惜,這葉銘每次都冒冒失失的,可憐了面前這兩顆小草。

    葉銘卻顧不上這麼多,他一把拉住談笑的手道:“走!”

    談笑道:“我還有三株銀夕草沒找到。”

    葉銘急了,“還找什麼銀夕草!出事了!”

    談笑一愣,被他拉出去幾步,“出什麼事了?”

    “我問你,你最近去松院了嗎?”

    “去了。”

    “讓你送的東西送到了?”

    “送到了。”

    “真的送到了?”葉銘急得滿頭汗,不像是假的。

    談笑覺得莫名其妙,心裏微緊,“自然是真的。”這有什麼好作假的?那東西要是沒送到,離歌還不要丟了小命?

    她剛這樣想著,突然變了臉色,反手握住葉銘的手臂道:“松院出事了?”

    葉銘念咒操控一張黃符踩在腳下。那黃符變大變長,他一把把談笑拉上來道:“就是松院。剛才傳來的消息,松院都給圍起來了,聽說外面林子裏死了幾個人,說是被妖獸咬死的!你是沒聽見他們說啊,也不知道什麼妖獸竟然跑到青蒙山裏來了,說有的屍體跟人乾一樣,還有的只剩下骨頭了。”

    談笑皺眉,想了一會兒,道:“那你找我是爲什麼?”

    “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什麼,我們白院還有誰敢去松院?那不是去一個死一個?”

    談笑哭笑不得,“你想多了。總有沒死的。”比如她。

    葉銘瞪她一眼。“你?這麼長時間以來獨苗苗一個!趕緊走吧,張師叔說了,你要有段時間住在松院裏了。天啊,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住到松院?爲什麼?”她才剛發現那個斷崖,還想去查探一番。怎麼突然就要住到松院去了。

    “張師叔吩咐的,我怎麼知道?快走吧。”葉銘催著。

    談笑無法,一路跟著葉銘回到白院,張掌院果然在白院中。

    葉銘很快退下了。張掌院見談笑來了,淡淡點頭,一時卻沒有說話。

    談笑垂首立於下方。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張掌院道:“去松院後,需謹記少於言。敏於行,所見所聞既要了然於心又要拋於心外。你且前來。”

    談笑聽命上前,張掌院遞過去一本薄薄的書冊道:“此爲太真基礎的吐納功法,你雖耽誤了幾年,但道途漫漫。此時開始也不算晚。平日閑暇之餘,切莫忘了修行。”

    談笑接過書冊。道了謝,又聽那張掌院囑咐了幾句,便叫她收拾東西去松院。

    談笑回了自己的房間,心想這白院還沒待多久又走了,好事是離離歌近了,壞事是恐怕要出松院就不方便了。而且聽這樣子,松院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她摸了摸白頭的腦袋,白頭便緩緩睜開迷蒙的眼看她。談笑想這麼抱著它去松院怕是不妥,於是拿出煉妖葫蘆放在它面前道:“先委屈你一下?待到了松院便放你出來。”她想到那松院的臥松居分明是沒有門的,但離歌在裏面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不避人,想來從外面看不到裏面的情況,從裏面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如果沒有人硬闖——像第一次那樣,那是再安全不過了。

    白頭似乎皺了皺眉,伸出前掌拍了拍煉妖葫蘆,很不想進去的模樣。

    談笑正要說話,外面有人喊道:“陸照!你好了沒有?張師叔叫我送你過去。”正是葉銘。

    “就好。”談笑回了一聲,左右看看實在沒有什麼可帶的,她最需要帶的就是白頭,她的無骨劍也在白頭嘴中。

    白頭也意識到時間緊迫了。它喉嚨裏咕嚕咕嚕幾聲,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開始站起來對著煉妖葫蘆,擡頭望著談笑。

    談笑表情歉疚地看了它一眼,道:“就一小會兒。”說著念動咒語,只見葫蘆越來越大,白頭越來越小,最後白頭被吸進了葫蘆裏,而葫蘆又漸漸變成了原本的模樣。

    出了門,葉銘便帶她往松院的方向走。快到了的時候,葉銘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布包。葉銘把那巴掌大的上面縫有各種各樣符號的小布包塞到她手上道:“起先你是幫我才去的松院,要是沒你,我葉銘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這個是我離家前我阿娘給我縫的護身符,說是能辟邪消災。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處,不過自上了青蒙山,到了白院,旁邊不少同門一個接一個失蹤了或者死了,我卻沒事。大概還是有點作用的。松院不比白院,也不知道王師叔爲什麼一定要你去松院。這個你收好,說不定真能保佑你,幫你擋點災什麼的。”

    談笑愣了一下,手中的護身符還帶著葉銘身上的體溫。她低頭看了看,這個護身符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黃布黑字的面料顔色已經不那麼鮮豔,而且邊邊角角的地方還有補針,不知道葉銘是不是經常拿在手中看著,或者在通過這個護身符追憶流逝的歲月。

    “我……”這是葉銘阿娘給他縫的,她便不能要,所以一開口便要拒絕。

    “哎呀你可別說不要啊什麼的啊!是爺們兒就幹脆點,你不知道吧,我這次去松院,我也不是留在白院一輩子的。王師叔看我伶俐,便要我跟著他做事了。聽說他的弟子可都是大大的有出息啊!我在王師叔手下修行,以後自然是前途無量,這玩意兒我是用不上的了。你啊,趕明兒從松院回來,我也介紹你奔個好前程,到時候咱們再一起聊聊過去,聊聊以後,好著呢!”葉銘嘿嘿笑著,顯出幾分憨厚來。

    談笑看著他笑,卻覺得心裏面微微有點堵。

    “好了,別傻站著了,走吧。我可不敢再往前送了。你可記著了啊,早點回來。哥哥我等著你呢!”葉銘說完了掉頭就跑,仿佛後面有狗在追一樣。他的手在腦袋後面擺啊擺的,頭也不回就當是告別了。

    談笑看著葉銘一溜煙跑走,小心翼翼地收了護身符在懷中,放進去的地方暖暖的。

    談笑開始意識到,溫暖這種感覺其實並不一定只有在特定的人身上才能得到。更可況,在特定的人身上,這種東西是多麼稀少。

    身前葉銘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身後不遠處便是暗沉血腥的松林。這一刻,天華山在她心中仿佛很遠很遠,遠到不能在這裏被想起。她很快轉過身,大步朝著松院的方向走去。

    死屍顯然已經被清理得很乾淨了。談笑走進松林的時候,這裏與她每一次來時一樣安靜,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談笑左右看了看,很想不明白爲什麼她一定要住在松院中。難道是離歌提的要求?可是離歌爲什麼要提這樣的要求?

    臥松居就在眼前,談笑走進去的時候,離歌正在擺弄一個小爐子。

    離歌看見談笑進來,笑了笑道:“這個怎麼樣?雖然品相普通了些,但太真的人是在小氣,似乎也隻拿得出這樣的殘次品來了。”離歌諷笑道。

    談笑坐到他的對面,“人是怎麼死的?”

    離歌眯了眯眼,“屍獸餓了。”

    談笑臉色不太好看,“你放屍獸在松林中覓食?”或許是葉銘給了她某種觸動,她聽到離歌這種漫不經心理所當然的語氣,心裏便不舒服起來。

    離歌也沉下臉來,他放下手邊的丹爐,靜靜看著談笑,目光犀利如刀,“你在質問我?”

    談笑不語。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

    離歌猛地將爐子扔了老遠,那爐子砸到牆上然後掉下來,滾了幾滾,卻沒有碎。

    “你可要看清楚,這裏是太真,不是天華!即便我放它們出去覓食又怎樣?就算我放了這青蒙山滿山又如何?怎麼?你覺得他們無辜?你到了這種地方難道還有那什麼可笑的同情心?難道他們用我的骨血孵化屍獸讓我生不如死就是應當,我殺他們幾個人就是罪大惡極了不成?”離歌很敏感地感覺到談笑心中的抵觸和不贊同,這激怒了他。

    “我沒有這麼說,可是讓你這樣的也不是他們,你若真要報仇,也該冤有頭債有主!”

    “哈哈!可笑!太可笑!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怎麼樣,我的事情你少管!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如果你還繼續抱有這種可笑的無用的善心,那你就滾,馬上滾!我不需要你幫我,我哪怕是入魔道也不需要你這種虛僞的人來幫我!”離歌拂袖,起身走進裏間,臉繃著有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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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04:16
139 觸類旁通

    離歌進去之後,便沒打算再說話了。他一個人陰沉著臉坐在榻上靜修,完全無視談笑的存在。

    談笑沒想到離歌突然發怒,本來要談的事情也耽擱了下來。她歎了口氣,從煉妖葫蘆裏放出白頭,又起身去拿那丹爐,發現那丹爐雖然材質一般,但難得離歌盛怒之下摔出去,它的表面卻沒有裂痕。

    不管怎樣,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下去的,談笑將丹爐放在一邊,然後從乾坤袋裏拿出收集的靈草之類的東西擺在桌上一一挑選,思考著用什麼方法分解出那個小黑牌子所包含的物質。

    由於談笑有心要做這件事,所以準備的草藥不少。現在有了丹爐,她便按照自己原來的構想把這些花花草草分類放置,特別是把需要放在一起淬煉的擱在一起,她想著這樣一來就可以通過不同的淬煉過程分析出最接近真相的物質結構。

    她的想法沒錯,但是由於她在天華山時一門心思練九轉,並沒有真正接觸過煉丹,所以在操縱的過程中難免出一些小小的狀況。到底是她不熟悉的領域,別的不說,光是淬煉過程中火符的使用就很難到位。一開始不是早了就是晚了,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談笑忙活了半天,這才感觸到親眼看見和親手去做還是很有區別的。

    離歌也並沒沉下心來靜修,而是不自覺地時不時地注意著談笑的情況。

    他見談笑也不理他,一個人在那裏搗騰了半天也沒搗騰出名堂來,於是黑著臉走過去奪過丹爐道:“你是築基了嗎?即便沒有,就你這點水平真是丟盡了天華的臉。”

    談笑也不反駁,面上頓時微紅,她看了看桌上之前煉廢了的黑渣渣,心想離歌說的也不算錯。

    離歌撩開下擺盤坐在她身邊。親手清理了丹爐,又隨手在桌上的草藥堆裏撥了撥,不一會兒便清楚了談笑的想法。

    “雖然手法差了些,不過先後步驟還算不錯。”離歌將丹爐放在桌上,冷著臉道:“這不過是個簡易的丹爐,不過現在也講究不了那麼多。”他先放了幾種難以燃燒的墊料到丹爐內,然後丟了一張火符隔著一段距離對其加熱,等火稍歇便又放進一些草藥,將其搗碎,然後繼續加熱。這樣反反複複。直到裏面的東西被加熱成凝膠狀的時候,一張火符還沒有用完。

    談笑驚訝地看著,想起之前浪費了好幾張火符。再看離歌這手法,真是覺得佩服。

    離歌輕蔑地瞥了她一眼道:“傻看著做什麼?鼎鼎大名的雲華真君竟會有你這樣的親傳弟子?難怪他不承認。”

    談笑微微垂眉,不搭理她。她早就發現了,離歌心情不爽的時候,想要諷刺她打擊她的時候。多半會扯到雲華真君那裏去。只要不理會他,他就說不下去了。

    離歌哼了一聲,繼續操縱著火候,談笑於是看見那些火或慢或快地在圓滾滾的丹爐內循環著滾動著,仿佛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乾坤。草物成膠,離歌便運氣使那層膠浮到丹爐中央。接著又緩緩推出火勢將那凝膠裹在其中。他的手很靈活,運氣也很均勻,談笑隻覺得那氣與火渾然一體。它們裹著凝膠在原地滾動成一個充滿丹爐的混沌圓球,等離歌覺得差不多了得時候,他突然撤火,將丹爐的蓋子蓋了上去。

    半晌,等丹爐冷卻。草味浮動,離歌道:“好了。”

    談笑揭蓋看進去。一顆黑色丸子靜立中央,十分圓潤。雖然這是顆丹,不是小黑牌子,但談笑知道,要煉成這麼一顆丹,不止是需要又良好的控火術而已,離歌你能做到這個地步,說明他對這些草藥的屬性已經十分了解,所以他對火候的把握也極其到位。

    這個時候,談笑清晰地意識到了差距。同期弟子中,離歌並不是最出色的,但憑她現在看到的這一手,說明離歌在煉丹方面是下了苦功夫的。而且,雖然她知道的東西多,但離歌看起來知道的也不少。這些花花草草的,他根本問也沒問她是什麼,怎麼用,便能自行判斷用法了。

    “你早就在尋找替代之物?”談笑想到了這個可能。

    離歌微擡下巴,傲然斜睨道:“怎麼,我該坐以待斃?”說著冷哼一聲,又轉身走了。

    談笑心裏歎氣,真是班門弄斧了,說什麼幫他尋找替代之法,人家卻早就開始準備了,進程不知道比她快了多少。

    不過她很高興地發現,離歌還是那個離歌,不肯低頭的離歌。想起之前離歌未上天華山時,她給他送藥的經歷,想到之後上了天華山,離歌也絕不願意妥協去吃那些需要長期服用的丹藥,再看到他這一手煉丹術。她有理由相信,當初給他的藥方他一定也認真研究過了。

    談笑知道自己缺乏練習。她回想著離歌方才的手法和步驟,無奈地又拿出一張火符,單獨開始練習控火。她想幸好她準備了不少火符,不然這麼浪費下去,恐怕是什麼事都做不成。

    白頭自進來之後就很乖,起先是用後肢坐在地上在門邊向談笑這邊張望,後來似乎覺得這邊很好玩,見離歌離開後便一個縱身躍過來兩隻前肢趴在桌子上,好奇地看著談笑和她手邊的爐子,偶爾用爪子扒拉扒拉旁邊的藥草。

    離歌看過來,這才注意到從角落躥出來的白頭。“那是什麼畜生?”離歌看著白頭,對這個小不點兒産生了好奇。他微皺著眉,心想難道這個小東西是什麼妖獸?如果是這樣的話,它怎麼對談笑一點防備都沒有,更沒有攻擊的傾向?

    談笑笑了,“這是白頭。”

    “白頭?”離歌吃了一驚,起身又走過來,白頭不喜離歌的氣息,齜著牙微微弓起身子,談笑便輕輕拍了拍它背部的弧線,示意它不要緊張。

    白頭背部一顫,身子往下低了低,看見離歌還在靠近,忍不住又要弓起來。

    談笑於是乾脆把白頭抱在懷裏揉了揉道:“又不聽話,不是不鬧脾氣了嗎?”這話倒像是跟個小孩子說的。

    白頭埋首在談笑懷中,眼不見爲淨了。

    離歌古怪地看著這一幕,突然在想白頭是不是也是談笑的精神寄托。

    “果真是白頭。你怎麼把它帶出來的?這不是天華山的靈獸嗎?”

    談笑一手摟著白頭,一手挑選草物,一邊解釋道:“我沒帶它出來,它自己找來的。我並不是自願下山,而是……”想到那個烈火一樣的人,談笑手上稍頓。

    宛城一別,再無消息。

    “我還未問,你如何來的青蒙山。”

    談笑沉默了片刻,只說自己被司羽烈帶出青蒙山來尋找失蹤的天華山弟子,後來幾人走散,她又無意中撞見修士武鬥,再然後被人追趕糊裏糊塗遭遇了屍獸,再之後醒來就已經在青蒙山,被人稱作陸照了。

    談笑說得不多,離歌一邊聽,一邊拼湊其中的細節,又問道:“既然如此,那清烈真君和那四名來朝弟子何在?”

    談笑摟著白頭的手緊了緊道:“清烈真君不知下落,那四名同門,有一個死在了集殺院,另外三個……不知道。”

    離歌皺眉,繼而冷笑道:“派出這樣的人來青蒙山,哼哼,看來天華也並不在意我們這些人的死活。或者說,也不在意神器何在?呵,好清高。”

    談笑看向他,心想離歌在這裏受了不少苦,所以現在心思有些偏激也是正常的,只是這麼說似乎不妥。

    “怎麼,你覺得我說的不對?是了,你自然覺得我說的不對。”離歌揚了揚眉,然後又古怪地笑著,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把手攏在袖中轉身走了。

    “你且在這裏安心待著,這地方雖然比不了白院安全,但倒也清靜。”

    談笑想了想,道:“昨晚我跟著集殺院拋屍的人走到一處斷崖,當時時間緊迫,我便沒有近前查看,想來那裏或許正是太真豢養屍獸的地方。”

    “屍獸?”離歌淡淡勾笑,“你想錯了。那不過是埋屍所。屍獸是不會在那裏的。”

    “你怎麼知道?”談笑將丹爐和一應物品準備好了。

    “你以爲屍獸是怎麼出去的?你以爲他們只是把屍獸的卵植在我骨血裏就可以了嗎?”

    談笑雖然沒覺得只是這麼簡單,但一時也想不出其他的什麼來。

    離歌一手扶上右臂道:“不久後我們就要出去了。到時候,你便知道你所看見的和殺光了的屍獸不過是他們看不上眼的殘次品罷了。”

    “怎麼講?”

    “現在你知道太多也無用,你在這裏也不可荒廢了修行,築基的修士弱成你這樣還真是少見。到時候你若敢拖累我,我便扔了你去喂屍獸。”離歌說完這些就不再說話了,他緩緩閉上眼,整個屋子裏靜謐安甯。

    談笑伸開手掌,一面念動九轉探向丹田,一面聚集靈氣於掌心,然後再去操控火符,學著離歌剛才的手法沉靜在煉丹之中。

    她是不太會控火,但她會禦氣。世間許多事情道理都是類似的。談笑觸類旁通,覺得控火煉丹的過程與不止是與煉器類似,或者也與修行類似。火如氣,氣運則成形,火溫則如氣。

    火光照亮了談笑的烏眸。她已經全然沉於其中,一次又一次,一爐又一爐,看似以爐煉丹,實際上也是以身爲“爐”,行止來回間煉著另一顆“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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