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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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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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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0章 真正大贏家


    萬曆二十九年元旦日,朱翊鈞昭布天下:田雌鳳、楊朝棟、楊兆龍、何漢良、田飛鵬、田一鵬、孫時泰、馬千駟等首逆、從逆,於菜市口斬首。其餘赦了死罪的人也是閹割為奴或發配教坊司,只僥倖逃脫了性命。

    十惡不赦大罪中的第一大罪就是謀逆反叛,在此大罪之下,唯一落得較好結局的,是因為萬曆皇帝的惡趣味,而被贈送給葉小天的楊花楊小蘿莉。

    隨後,朝廷將楊應龍及其一眾黨羽的首級做了防腐,旋即傳示川黔云貴等地,這是對各方土司的一種威懾。

    楊氏家族近八百年的播州基業毀於一旦,楊氏宗族幾乎被斬盡殺絕,直到最後關頭,依舊死守海龍囤的賊屬五千五百餘人,被流放閩廣。

    此役,朝廷斬殺賊眾兩萬餘人,俘其賊屬近六千人,先後俘虜或招降近十二萬人,播州地方一團糜爛。

    這一仗,朝廷贏了,可實際上卻也是慘勝。為了這一仗,朝廷從十五個省抽調了軍隊,由李化龍親自遴選全國各地「精明幹練」的府、縣知事百餘人,調用十個省的兵器製造坊和兵器庫的兵器設備。

    僅僅是攻打海龍囤的最後一戰,朝廷方面就陣亡將官七十八人,士兵四千六百餘人,重傷近一千人,輕傷近兩千五百人,加上土兵,總傷亡人數達到驚人的三萬餘人。

    整個戰役中,由於前期明軍盲目冒進,屢屢中伏被全殲,所以全部的傷亡人數是播州方面的四到五倍,這還不是慘勝麼?

    戶部焦頭爛額地算著帳:此一戰,朝廷耗費銀兩一百五十萬兩,銅錢十七萬文,米三十二萬石,干魚七萬斤,另有食鹽、生薑、干蒜、蔬菜……

    這還只是與吃用有關的,藥材呢?撫卹呢?獎賞呢?戰袍呢?火藥呢?軍械呢?戰馬呢?當萬曆皇帝從興奮之中清醒過來後,他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大贏家,其實也沒贏來什麼。

    真要說有贏家,朱翊鈞咬牙切齒地發現:真正的大贏家,居然是葉小天!

    葉小天藉著這一仗,已然是兵強馬壯,如今整個思南已經徹底落入他的掌握,這還不算,播州的一半也落入他手中了。

    餘慶、湄潭、甕水、白泥、草塘、黃平,整整六府之地,全在葉小天的掌握之中。

    朱翊鈞能拿回來麼?能!問題是,他拿回來之後,交給誰?

    還有比葉小天更叫他放心的人麼?相對於那些幾百年來世守其地的土司,葉小天這個面目可憎的傢伙,居然是他雖然不想承認,卻也只能捏著鼻子承認的最可信任的人。

    幾百年來追隨楊氏的播州五司七姓,因這一戰,已經徹底打亂了他們對播州的統治。那些上了楊氏賊船的,要麼戰死,未死的也被列入死黨赴京師問斬了。

    未參與楊氏叛亂但也未向朝廷示忠,而是一味觀望者,也被取消世襲官職,但是這種徹底的破壞主要集中在北線,因為南線被葉小天提前全盤接收了,所以當地未曾遭逢太多的戰亂。

    這些地方是在楊應龍尚未垮台之前就向葉小天投誠的,所以那些土官屬於臨陣反正,與那些始終保持「中立」的一些土官不同,萬曆是皇帝,堂堂天子總不能不教而誅啊。

    再說,他就算想一口吃下來,也是辦不到的。那裡的地方勢力實在是太雄厚了,根本不是他一道聖旨,說變成流治之地就能變成流治之地的。

    南線尚保留著完整的土官建制的地區不說了,就說北線吧,萬曆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在那裡搞流官制度,也只能把知府、知州、知縣換成朝廷的人,至於同知、縣丞、判官、主簿等官職還是要大量任命當地土官來擔任,才能有效發佈政令。

    饒是如此,驟然接收了這麼大一片領土,這些流官上任以後,能不能控制好這些地區也尚在兩可之間,弄不好就是一大片的「葫縣」,成了朝廷的一個大負擔。到那時又上哪兒去找那麼多渾不吝的葉小天,做出些撥亂反正的事?

    萬曆是真不甘心啊!本來把楊花賜予葉小天,他只是想給葉小天添點堵,倒沒想過利用這楊花,真能幹掉葉小天。畢竟葉小天知道楊花的身份,豈能沒有防範?不過此時,他是真的恨不得讓那小丫頭把葉小天剁個稀巴爛,方解他心頭之恨。

    羅大亨跑到京城扮起了財神爺,金錢開道,上下運作,葉小天腆著臉皮上的請功奏章也到了,漸漸的,文武大臣中支持把播州一分為二,一半交由葉小天施行土官制度、一半納入流官制度的官員開始多起來。

    可朱翊鈞還在死扛著,雖然他明知道這是穩定朝廷統治的最好辦法,可就是不想讓葉小天這麼輕易得手。

    而葉小天顯然也早猜到萬曆皇帝那裡不會輕易鬆口,他已經因為戰功徹底獲得了整個思南的統治權,得到了宣撫使的官職,皇帝會馬上把播州六府也劃給他,提拔他成為土官中最高級別的宣慰使?

    葉小天看了看一身青衣,案旁侍候的侍茶小婢花花,小丫頭正瞪著一雙大眼睛衝他運氣,似乎想活活瞪死他。葉小天不禁暗暗搖頭。怎麼可能!就沖那個腹黑的傢伙送給我這姑娘吧,他豈是那麼容易就範的。

    葉小天呷了口茶,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時間也差不多了,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播州六府也都基本理順了,看來,我該到水西、水東走一遭了!」

    「到水西?我陪你去!」展凝兒聽了葉小天的打算,立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好久沒見外公了,我正好去看望他老人家。」

    「可別……」葉小天心驚肉跳:「你看看人家瑩瑩,你再看看人家妙雯,哪個有身孕的時候,還像你似的上竄下跳?你快坐下,挺著這麼大個肚子……」

    展凝兒哪裡肯聽,水西三虎中,就她一個會武的,如今挺著個大肚子也絲毫不覺累贅:「我都說了沒事嘛,我要跟你去!自打有了身孕,這也不許我去,那我不許我去,人家都快無聊死了!」

    展凝兒開始撒嬌訴苦,葉小天無奈,只好說道:「凝兒,換作其他時候,你都可以和我一起去,但是這次……不成!」

    展凝兒劍眉倒豎:「這次為啥不成?」

    葉小天道:「這次我去,是找你外公坑蒙拐騙去了,你若去了,夾在你外公和我之間,如何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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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1章 坑蒙拐騙


    自己男人要去自己外公家裡坑蒙拐騙?

    靜極思動的凝兒頓時放棄了「帶球跑」的打算,自己男人要去坑外公,她怎麼好意思跟著,等外公吃了虧上了當,反應過來,她豈不是沒臉再見親人了?

    所以,還是讓她男人自己去吧,她對此「毫不知情!」

    女生外向啊,展凝兒壓根就沒想過她男人要去外公那裡騙什麼,怎麼騙,更沒想過要阻止。家業,當然越大越好,她可是已經有了身孕呢,生男得給他一份家當,生女得給她一份嫁妝,小天哥為了這個家操碎了心,很辛苦呢。

    半個月後,葉小天出現在了水西安家老宅。

    千年世家,你說不清楚宅子裡有多少東西是千年之前的古物。

    也許,牆角一棵不甚引人注目的柏樹,就是千年前安氏祖先手植之物。也許,壁上那盞小小的油燈,就是千年前安氏家族延用下來的東西。

    但也可能,那看著充滿古韻的荷花大缸,其實是上個月剛剛燒製出來的,只是為了和這園中景緻相匹配,所以故意做了舊。葉小天根本不懂古董,一個能把墓葬專用器物堂而皇之擺在自己書房裡的人,乾脆藏拙算了。

    如今的葉小天已然不同往日,雖然他現在還只是一個宣撫使,比起安家依舊要遜色一籌。安老爺子的長子安疆臣,如今可是水西安慰使呢,比他還要高一階。

    但是論實力,他現在只排在安、宋兩家之後,如果再算上他在十萬大山中的隱勢力,那麼他要比水東宋家更具實力。西南人家,只相信實力。不相信名頭,所以葉小天已經有足夠的資格受安老爺子親自接見。

    「從朝廷方面來說,把播州一口吃掉。它沒那麼大的胃口,會脾胃虛弱。消化不良的。把播州一分為二,半流半土,是它的最佳選擇。皇上英明,對此一目瞭然……」

    葉小天笑眯眯的,在安老爺子面前,毫無拘束感。安老爺子正在垂釣,葉小天坐在他旁邊,拿著釣竿。也在垂釣,一邊垂釣,一邊與安老爺子說話,從容自若,淡定無比。

    「如今,皇上已經授意一些心腹大臣,上書諫議了。不過老爺子你也清楚,朝堂上的諸公,總有些唱對台戲的。天下大局如何,他們根本不放在心上。總之就是,你反對的,我就贊成!你贊成的。我一定反對!

    哎!為了黨爭,無視社稷、無視黎庶,忒也可惱。但天子乃明君,又得虛心納諫,不好乾綱獨斷,因此上,還得需要老爺子這樣的國之柱石出面發話呀!」

    安老爺子呵呵一笑,隨手提了提釣竿,忽然道:「你從銅仁來。路經小西天,按你行程。三天前就該到了,莫非去過小西天了?」

    葉小天趕緊道:「西南局勢。自然得唯你老人家馬首是瞻。只是路經小西天,過其門而不入,未免失禮,所以,小子確實上山拜望了一下宋氏家主。不過未來局勢,究竟該如何演化,終究還是要你老人家拿主意的。」

    安老爺子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葉小天:「那麼,宋家怎麼說?」

    葉小天輕咳一聲,道:「播州六府,已然在我掌握之中。宋家雖然眼熱,卻也不可能奪了去。順水人情的事兒,他們自然是順水推舟了。」

    安老爺子道:「這麼說,宋家是贊成把播州六府劃撥於你了?」

    葉小天正色道:「皇上其實也是這個意思。宋氏家主體察上意,已經上表了。」

    「哦?」

    安老爺子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一陣風來,吹得他頜下的白鬚,微微地抖動了幾下。

    ※※※※※※※※※※※※※※※※※※※※※※

    「爹,你老人家同意支持葉小天了?」

    小書房裡,安疆臣給父親敬了一杯茶,稍顯急切地問。

    安老爺子瞄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然呢?」

    安疆臣語塞,安南天看了父親一眼,在父祖二人面前,不好表達自己的意見,只是垂手聽著。

    安老爺子嘆息道:「葉小天親來拜會,是給我們安家面子!一切,已在他掌握之中,大勢,不可逆啊!」

    安疆臣不服,道:「葉小天這小子爬的也太快了,十年,他都快把咱們安家一千年才走完的路都走到頭了。兒子……實在是不服氣。」

    安老爺子笑笑,道:「可這一千年來,有多少比我安家更風光、更強大的家族,都已灰飛煙滅,你怎麼不說?在那些人家眼中,何嘗不是對我安家不服氣?」

    安疆臣抿了抿嘴巴,沒說話。

    一個十四五歲、眉目如畫的小丫頭攥著粉拳,為安老爺子輕輕捶著肩。

    安老爺子安閒地坐在長榻上,悠然道:「你當為父就信了葉小天自吹自擂的話?可是,信不信不要緊,問題在於,不管我們怎麼做,都只能成全他,那麼,這個順水人情,為何不送於他?」

    安南天有些茫然地看著祖父,安老爺子見狀,指點道:「葉小天所佔那六府,與我水西中間隔著一個水東,是不可能成為我水西名下一塊飛地的!」

    「我們上書反對的話,那麼這六府之地應該如何歸屬呢?歸於朝廷,強行改土歸流?」

    安疆臣和安南天一起搖頭,改土歸流,對所有土司都是致命的,這是他們絕不願意看見的一幕。

    安老爺子又道:「那麼,把這六府推給水東宋家,讓他們跨過烏江去?」

    安疆臣和安南天又是一起搖頭,水西和水東確實關係密切,在許多大事上也有一致的態度,但兩者同時也是最大的競爭關係,怎麼可能放任水東宋家坐大。

    安老爺子雙手一攤,道:「朝廷,不可以佔有六府、改土歸流!水東,不可以佔有六府、壯其實力!我水西,不能跳過水東、攫取其地。那麼,你們以為,我們還有更好的先擇麼?」

    安疆臣想了想,還真沒有更好的選擇。

    安老爺子又嘆了口氣,道:「在皇上眼裡,葉小天可是比我們這些從漢唐時期就傳承下來的土官更加可信。我們若是上書反對,也只能促使皇上下決心,把播州南六府,盡快劃歸葉小天的。」

    安疆臣恨恨地道:「這個小子,真會算計。既然如此,我們上書擁戴?」

    安老爺子怡然一笑,道:「不必!這小子,一個屁倆謊兒,你以為他說水東宋氏已經贊成他掌握播州六府的話是真的?不可能的!」

    安老爺子輕笑:「水東宋家才是真的垂涎那六府沃土的人家,一旦擁有播州六府,宋家就凌駕於我安氏之上了,他們會捨得不去爭取一下?宋家,一定會上書反對,並邀功請賞,要求把六府劃歸宋氏,哪怕只爭取到一府之地,對宋家來說,都是值得的。」

    安南天疑惑地道:「爺爺,那我們?」

    安老爺子道:「我們當然是跟宋家一樣,上書反對,並要求把六府之地歸給我們。葉小天是聰明人,他會明白,我們安家這是以進為退,成全於他!這個情,他得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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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2章 文青病的女文青


    「年輕人,鵬程萬里。我這種土埋到脖子的老傢伙,怎麼會自不量力地去擋他的路呢。呵呵,你放心吧,不日老夫就親自上表,支持播州一分為二,由你掌控南六府!」

    「多謝老爺子,安家對我葉小天的支持,葉小天沒齒不忘!」

    葉小天撩袍就要跪倒,安老爺子急忙攙扶,兩人相視而笑。一旁安大公子不禁打了個冷戰,彷彿看到一老一少兩頭成了精的狐狸正在呲牙裂嘴。

    葉小天離開水西,先去了一趟紅楓湖。別看紅楓湖夏家位列土司世家的第二梯隊,但是威望極高。且因為夏家沒少幫其他土司人家的忙,卻很少求人,因此各方土官不少都欠著夏家人情,這份助力,豈能不用?

    葉小天夏家住了三天,隨即便踏上歸途。但葉小天並未順流而下,直返石阡,而是半途停下,登上了小西天。葉小天來的時候的確在小西天附近消失了三天,但他真的已經拜會過宋氏家主麼?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說的清呢。

    小西天上,宋氏核心族人此刻正在議事。

    一個年過半百、花白頭髮的老者緩緩地道:「多年來,我宋家一直想著把勢力探過江去。可惜有播州楊家擋在那裡,始終不得前行。如今是極好的機會,不容錯過!」

    另一個滿面皺紋的老者比他還要年長二十多歲,輕輕嘆息一聲,道:「可這次,我宋家動手太晚了,明明過了江就是機會,奈何卻因觀望安家動靜。遲遲不予行動,錯過了大好機會呀。如今南六府已盡在臥牛葉小天的掌握之中,如果我們打南六府的主意。只怕就要與葉小天起了衝突!」

    「葉小天又如何,難道我們宋家會怕了他麼?」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甫過而立之年的壯年人。

    「想過江?呵呵,沒錯,播州是完了,可水西那頭老狐狸還盯著呢,他肯答應?葉小天那個小輩,能在短短時間內,躍至幾與我宋家比肩的地位,又豈是易與之輩?朝廷那位年輕天子。城府極深,你以為他會答應讓我宋家過江?」

    馬上就有人反駁了,這人也是三十多歲,兩人在宋氏家族裡,明顯是處於競爭位置。任何場合,都不免要表現一下自己,打擊對方的主張。

    這時,一個侍衛輕步走進來,俯身在家主耳邊低語了幾句,宋家主皺了皺眉。道:「暫且議到這裡吧,大家回去再好好想想,我宋家此時該如何決斷。好了!就此散了吧!」

    宋家主離開大廳,腳步匆匆地轉向後宅。沒走多遠,宋天刀就迎了上來,氣極敗壞地道:「爹,我早就說,少讓妹妹去廟裡頭走動,你偏說讓她去散散心也好。這下可好,妹妹受了那老尼姑蠱惑,執意要出家。你看……」

    「這個丫頭!怎麼就死心眼兒呢!田彬霏早就化作一團腐泥了,這丫頭啊……。哎!」

    宋家主一提到那個讓他頭痛的閨女,眉心不禁緊緊地鎖了起來。

    宋曉語自從替田彬霏報了仇以後。因為本性就比較開朗,漸漸也就排遣了傷心,只是想再找個像田彬霏那麼優秀的男子,取代她心中那個無比優秀、讓她從小崇拜到大的男兒,豈是那麼容易的。

    寂寞時候,宋曉語便常去尼庵道觀一類的地方,誰想得到,一來而去,居然萌生了出家的念頭,弄得宋家上下好生無奈。

    宋家主急走一陣,堪堪走到女兒繡樓下,忽又站住,回首對宋天刀惡狠狠地道:「那老尼姑,巴望著有我宋家的人入她廟裡修行,倚仗我宋家勢力,成就小西天第一山門呢!可惱!可恨!你想個辦法,把她那三生庵給我拆了!哼!她想毀我的女兒,我就毀她的山門!」

    宋天刀一呆,道:「這……父親,毀了寺廟,恐怕不妥吧!」

    宋家主瞪眼道:「有何不妥?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那老尼姑為了一己私慾,想要害了我女兒終身。便是佛祖也要憎她厭她。去!」

    宋天刀嚥了口唾沫,垂首道:「是!」

    此時,葉小天已經施施然地走到了宋家大宅的門口。這一路上,他真像遊山玩水一般,見到好景緻便瞧一瞧,見到廟宇便拜一拜,悠閒自若的,根本不想是要來宋家洽談大事的模樣。

    後宅裡面,宋家主上了繡樓,苦口婆心地一通勸,可是宋曉語已經鑽了牛角尖,眼見父親說的無比傷心,倒不覺失笑了。她挽住父親的手臂,柔聲道:「阿爹,你別傷心呀。女兒就算出了家,也是在這小西天。阿爹要是想女兒了,隨時可以去看我嘛。」

    宋曉語輕輕嘆了口氣,倚在父親肩上,有些出神地道:「爹,女兒不是傷心田大公子之死。都這麼久了,人家哪能還一直活在傷心裡?只是覺得,出家人的生活,很好!」

    宋曉語一雙彎彎如弦月的天生美麗笑眼輕輕地眯了起來,有些陶醉地道:「漫步在林蔭下,帶一卷佛經,坐在泉邊石上,慢慢地翻看,旁邊煎一爐茶,寧靜、祥和……,女兒喜歡那樣的生活。」

    好端端一個活潑、開朗的少女,居然嚮往起了禪寺生活,宋家主真的有點欲哭無淚了:「女兒啊,你才多大年紀,你去庵裡偶爾一觀,覺得那樣的生活悠閒自在,其實呢,真要置身其中,你就會覺得無趣了。青燈古佛,白了秀髮,那樣的寂寞日子……」

    宋家主還沒說完,宋曉語便道:「才不會呢!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但聞鐘磬音……,多麼詩意、多麼優美……」

    宋家主翻了個白眼兒,道:「寫這詩的那個鳥詩人,卻也不曾出家。」

    宋曉語嘟起了嘴兒,嬌嗔道:「爹……!哎呀,人家不跟你說了,你呀,就是一個大俗人!」

    宋家主哭笑不得,正要再與女兒辯論一番,門口忽然閃現一個侍女,福禮道:「老爺,臥牛嶺葉小天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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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3章 我有一個條件


    宋家主趕到前廳時,宋天刀正陪葉小天喫茶,兩人談笑風生,戰場上打下的交情,自然是非比一般的深厚。一見父親趕到,宋天刀連忙站了起來,葉小天也起身施禮:「伯父好!」

    宋家主擠出一副笑臉,道:「坐!坐坐!不必客氣。」

    宋家主在上首坐下,微笑道:「賢侄在播州之役中,運籌帷幄,處處都能搶得先機。正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醫者無煌煌之名,雖功名不顯,卻是……呵呵呵,老夫常教訓犬子,該向你多多學習呢。」

    宋家主這番話挾槍帶棒的,暗諷葉小天趁機大發戰爭財,悄無聲息地搶佔了播州南六府。

    葉小天聽了微微一笑,欠身道:「伯父過獎了,其實小侄在播州戰場上,看似瀟灑,卻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畢竟是傾我所有,一個不慎,那就是傾家蕩產,害的可不僅僅是小侄一人性命啊,敢不謹慎?」

    宋家主聽到這裡不由一窒,不錯!葉小天確實從播州之役中獲取了最大的利益,可是人家捨得下本錢吶!一萬八千兵丁,那是葉小天的全部本錢,如果播州之役打得不順利呢?如果楊應龍贏了呢?

    葉小天是把身家性命、把全部的基業都押上了。安家有這樣的魄力麼?宋家有這樣的魄力麼?尤其是宋家,播州南六府距宋家最近,如果宋家有心圖謀,哪還有葉小天的事兒,為什麼叫葉小天得了手?當時宋家的兵在哪兒?還沒過江呢!

    宋家主嘿嘿地笑了兩聲,不想再自取其辱,撇開這個話題,轉而他顧道:「賢侄如今春風得意,不知有多少大事要處理,何故來我小西天呢?」

    葉小天微笑道:「伯父明知故問了。小侄前來,自然是來求取真經的。」

    宋家主盯了他一眼,道:「大雷音寺不在小西天,賢侄只怕是拜錯了佛祖、燒錯了香吧!」

    葉小天道:「若是伯父肯為小侄美言兩句,小侄要取這真經,才少了許多波折。小西天不是大雷音寺,可這烏江兩岸,小西天的名頭,比大雷音寺可要響亮許多。」

    宋家主皺了皺眉,又慢慢舒展。道:「呵呵,老夫明白了。只是這樣的事,老夫一人,可做不了主!」

    葉小天微笑道:「小侄不急,伯父可以慢慢考慮。水西安氏,要過幾日才會上書朝廷,其實朝廷那邊亦有此意,只是朝堂上還有些貪心不足的人,總想著趁此機會。一舉把整個播州都改土歸流,皇上需要多聽到一些反對的聲音,才好『順應民意!』」

    葉小天一口氣兒向他拋出三個重磅消息,一是水西安氏已經同意表態支持他。二是皇帝其實也屬意於他,要是他不能順利把播州南六府控制在手呢,那朝廷就會在這些地區改土歸流!

    說完這一切,葉小天看了看宋天刀。又看回宋家主,笑道:「小侄在貴府盤桓幾日,伯父歡迎麼?」

    宋家主能說不歡迎麼?

    葉小天於是就成了小西天的座上賓。

    葉小天在小西天待了兩天。宋家主在此期間召集族中重要人物匆忙集議了幾回,最後發現除了表態支持葉小天,似乎宋家也沒有更多的選擇了。

    反對?反對的話,這六府之地就會歸宋家麼?恐怕朝廷寧可給葉小天。如果真讓朝廷裡的歸流派佔了上風,把播州徹底變成流官治地,那水東宋家可就直接與流官之地毗鄰了。

    水西安氏既然已經同意了,水東宋家就算想做惡人,怕也只能落個惡名,得不到絲毫好處。可是眼睜睜看著這塊肥肉落到葉小天碗裡,著實地令人心疼,如果還要宋家故作大方地主動把這碗肥肉推到葉小天面前,真的是不能忍啊。

    這一日,會議終於定下宋家也表態支持的決定,這個決定當然要由家主親自向葉小天表達。

    宋天刀陪著父親,向葉小天所居的客舍走去,正走著,一個小丫環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見家主,馬上跪倒在地,焦急地道:「老爺,小姐她偷偷溜出府去,說要去三生庵剃度了。」

    「什麼?」宋家主大吃一驚,驀然回身瞪向宋天刀:「混帳,我不是說過,要你毀了那老尼姑的尼庵?」

    宋天刀尷尬地道:「可父親也沒說時限啊!兒子是想,找個由頭,再……」

    「找個屁的由頭!你妹妹馬上就要出家了!」宋家主拂袖便走,剛剛走出兩步,忽又站住,眼珠一轉,轉身向葉小天所居的客舍大步趕去。

    宋天刀莫名其妙,急忙跟上,道:「爹!你不去阻止小妹,急著去見葉小天做什麼?」

    宋家主道:「你那妹子,外柔內剛,何等的執拗,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就算去了,就一定能把她勸回來?除非把她抓回來,可這丫頭……要是被強抓回來,她豈肯善罷甘休?」

    宋天刀訥訥地道:「那……那咱們就聽之任之麼?」

    宋家主根本不在理他,大步流星地趕到葉小天的居處,葉小天正坐著逍遙椅在樹下喫茶,一見宋家主趕來,葉小天一挺腰桿兒就從椅上利落地站了起來,拱手道:「伯父!」

    宋家主道:「你要老夫上書替你說話,成!」

    葉小天大喜,臉上剛剛露出喜色,宋家主又道:「不過,老夫有一個條件!」

    葉小天一呆,迅速收斂了笑容,道:「什麼條件?」

    宋家主好不懊惱地道:「我那寶貝女兒受了三生庵老尼的蠱惑,執意要出家為尼。你若有本事勸得她回心轉意,我就答應為你出頭!」

    「啊?」葉小天一臉茫然,看看宋家主,又看看宋天刀,驚笑道:「伯父你不是開玩笑吧?令嬡要出家,你們這做父親、做長兄的勸不了,我一個外人如何勸得了她?」

    宋家主道:「就是因為我們束手無策,才想到你小子向來刁鑽,說不定兵出奇招,可以降服了她。」

    葉小天訕訕地道:「伯父,國家大事,和兒女私情,沒必要有所瓜葛吧?」

    宋家主瞪眼道:「屁的國家大事,老夫這裡,家事就是國事,國事就是家事!老夫就這麼一個條件,你答不答應?」

    葉小天撓了撓頭,像含了一口黃蓮,道:「那……我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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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4章 神拆廟


    阻止宋曉語出家?想想這條件,葉小天就有點啼笑皆非。其實他也清楚,宋家主既然這麼說,說明宋家已經有所決斷,他既便真的拒絕幫忙,又或沒能阻止,宋家主也不會因此改變主意。

    不過,宋家肯表態支持,他總得有所表現吧。再者說,葉小天是個俗人,不覺得出家為尼、青燈古佛就比嫁人生子、為妻為母更幸福,如果真能做了這件善事,也是一樁功德。

    不過,等葉小天趕到三生庵時,還是沒有貿然闖進去。他忽然想起,宋家主為何要把這件事託付給他?分明是宋家主自己真的沒了辦法。

    那麼,他就這麼闖進庵去?該怎麼做?對宋曉語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連自己老爹的話她都聽不進去,會聽葉小天扯淡麼?

    葉小天眼珠一轉,喚過侍衛長寶翁,低聲耳語幾句,寶翁點頭,領著一群如狼似虎的侍衛衝進庵去。葉小天則轉身,拉著不放心追上來的宋天刀,避到了一旁小樹林去。

    三生庵裡,了塵老尼右手按在宋曉語頭上,溫和地道:「你決定了麼?這三千煩惱絲一剃,從此你就是我佛門中人,紅塵世界,與你再無半點幹系!」

    宋曉語雙手合什,語氣虔誠:「弟子心意已決,從此皈依我佛,請師傅為弟子剃度!」

    「好!」

    了塵老尼微微抬手,旁邊立即有一個中年尼姑端了剃度托盤過來,了塵從盤中拿起一把鋒利的剃刀,刀鋒剛剛探向宋曉語的頭皮,庵門「轟隆」一聲,就被人踹開來。

    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呼啦啦地衝進來,了塵駭然退了兩步,驚愕地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闖入我三生庵?」

    寶翁一看了塵,伸手向她一指:「你,就是這裡管事的?」

    了塵頷首:「貧尼就是此庵主持,不知施主是什麼人,來我庵中何事?」

    寶翁冷哼道:「何事?老子是來踢館的!」

    了塵懵了,踢館?我這兒開的又不是武館,你踢的什麼館?

    宋曉語跳起來怒道:「豈有此理,你們是干什麼的,竟然在我小西天鬧事!」

    她習慣性地一摸腰間,可惜今日出家,那佩劍未帶。她目光一轉,瞧見了塵老尼手中的剃刀,便一把搶在手中,向寶翁一指,道:「滾出去!否則,別怪本姑娘不客氣!」

    寶翁看了看宋曉語,咧嘴笑道:「啊哈!果然是一個極漂亮的姑娘!這麼漂亮的姑娘,你出的什麼家呀,太可惜了!聽我良言相勸,還是快快回家去吧,別跟爹娘鬧彆扭,早早找個如意郎君嫁了了事!」

    宋曉語聽他胡言亂語,只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揮起剃刀便向他刺來,寶翁飛快地一閃,道:「哎喲!這般潑辣!女孩兒家,這樣可不好!」

    寶翁一邊說,一邊與宋曉語纏鬥起來。他武功不及宋曉語,但他並不應敵,只是四處躲閃,一時間宋曉語也奈何不了他。

    寶翁這邊動著手,同時便吩咐手下人動手,那些粗漢,哪管你是佛祖還是菩薩,他們敬的可是蠱神,立即在庵中打砸起來,一時弄得烏煙瘴氣。

    ※※※※※※※※※※※※※※※※※※※

    葉小天把宋天刀喚到林中,宋天刀奇道:「小天,你不去阻止我妹子出家,把我喚來這裡做什麼?」

    葉小天道:「令妹為何出家,你們又用過什麼辦法,我一概不知,如何對症下藥。你且與我說說,令妹究竟為何出家。」

    宋天刀這才恍然,便把宋曉語想要出家的事情對葉小天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葉小天聽罷暗想:「果不出我所料。我就琢磨,未必是因為田彬霏之『死』。田彬霏都『死』了那麼久了,如果她是因為田彬霏才出家,那早就出家了。」

    宋曉語和田彬霏並沒有什麼互動的深厚情感,一直就是單相思。田彬霏死了,她傷心欲絕,也因此不計後果地殺去貴陽替他報仇,確是情意深厚。

    但她絕不至於因為逝者便從此消沉,終日以淚洗面,這不是她的性格。應該是她因田彬霏之死,情緒低沉期間,找不到正常渲洩的渠道,常往佛道門中尋求精神寄託,結果被那些玄虛學說帶進了溝裡。

    葉小天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看來,道理你們都已講過,我便是再講,也不過是老生常談,你那妹子,未必聽得進去。」

    宋天刀苦著臉道:「是啊!你素來主意多,可有辦法勸得她回心轉意?你說年輕輕的一個姑娘,莫名其妙地就要剃了光頭做姑子去,她來日方長呢,以後可怎麼過?」

    葉小天摸著下巴,沉吟道:「正常的法子,只怕是不成了。嗯……,我來別僻蹊徑,想些法子吧。對了,我的人……」

    葉小天抻著脖子聽聽三生庵中的咆哮聲、尖叫聲、吼喝聲,道:「我的人這麼鬧騰,沒事吧?」

    宋天刀滿不在乎地道:「沒事兒,我爹還吩咐我把這三生庵給拆了呢。正好一客不煩二主,就請你這尊蠱教大神,幫我拆了她的廟吧!」

    葉小天:「……」

    「葉小天,我與你勢不兩立!」

    宋曉語姑娘張牙舞爪地向葉小天撲去,結果葉小天退了一步,她繡房的門「砰」地一聲就關上了。

    宋曉語大怒:「哈!在我家裡,你還想關住我!」

    宋曉語從壁上抽出寶劍,便一個箭步衝向窗戶,她剛打開窗子,外邊便探來七八枝噴管兒,一縷縷白煙撲面而來,宋曉語猝不及防,吸了一口白煙,登時兩眼發直,身子晃了一晃,倒退一步,暈倒在地。

    宋家主和宋天刀站在院子裡,從葉小天肩後鬼鬼祟祟地探看著,宋家主擔心地道:「你用的什麼毒,不會傷了她吧?」

    宋天刀則道:「小妹向來執拗,你這法子,只怕不管用。」

    葉小天道:「你們放心吧,我還能害了宋姑娘性命不成?不過……,伯父,這可是你說的啊,只要我能讓宋姑娘放棄出家的念頭,用什麼法子都行?」

    宋家主連連點頭:「沒錯!從現在起,曉語這孩子,老夫就交給你了。只要能阻止她出家,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老夫不聞、不問,只聽結果!」

    「行嘞!」

    葉小天開始下逐客令了:「那你們馬上離開,不要這也不忍那也擔心的,去去去,全都出去,曉語姑娘就交給我了!我還就不信了,打從我出道,那麼多英雄豪傑都栽在我手上了,我還治不了她一個小姑娘!」

    葉小天一邊說一邊挽著袖子,雄糾糾氣昂昂地就闖進了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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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
發表於 2016-5-29 17:30:47 |只看該作者
第1015章 你又犯嗔戒了


    宋曉語悠悠醒來,見自己竟被綁在椅上,不由又驚又怒:「葉小天!你好大的狗膽!這可是我宋家的地盤,你……竟然敢把我綁起來!」

    「屁!」

    坐在對面,翹著二郎腿的葉小天嗑著瓜子兒,不屑一顧地撇嘴:「我說宋大小姐,你不是要出家嗎?你不是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嗎?口口聲聲地小西天啊!我宋家啊,別搬出你俗家的勢力成嗎?我鄙視你!」

    「你……」

    宋曉語被葉小天一席話氣了個七葷八素,怒聲道:「我若順利出家,哪裡會與你這許多糾葛,明明是你阻止我出家!」

    葉小天道:「我阻止你出家,是受了你家人委託。宋姑娘,你究竟在搞什麼?你明明是那麼活潑開朗的一個性子,當初你為田大公子復仇,我也要翹起大拇哥兒,讚你一聲了得!不過,如果說是因為田大公子死了,你便心灰意冷,矢志出家,我卻是不信的。這都多久了,你要出家早就出家了,也不至於等到今天。」

    「你看看,你看看……」

    葉小天放肆地伸手去勾宋曉語的下巴,宋曉語厭語地一扭頭擺脫了他,恨聲道:「別碰我!」

    葉小天笑笑,道:「你看看,肌膚如玉,白裡透紅,怎麼看也不像是意志消沉,了無生趣的樣子嘛。」

    「滾你的蛋!」

    宋曉語氣得****起伏,兩年不見,她發育的可是愈發婀娜了,身材凹凸有致。

    宋曉語道:「田大公子……」

    說到這裡,宋曉語神色一黯,繼而道:「田大公子之死,我當然是傷心的。可逝者已矣,人活著,不能總沉浸在逝者的回憶之中。至親如父母,親密如夫妻,死去一年半載,家人也不會依舊****以淚洗面了,本姑娘又豈是那等執念不化之人。」

    葉小天讚道:「對啊!我就說,姑娘你不是鑽牛尖的人嘛!」

    宋曉語神色轉為嚮往,悠然道:「我想出家,是仔細考慮過了的,我是真心喜歡無甚紛擾的修行日子。」

    宋曉語一雙美麗的杏眼又彎了起來,陶醉地道:「遠離塵囂,身不胡作非為,口不胡言亂語,心不胡思亂想,拋除一切困惑煩惱,起心動念都與戒定慧相應,你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麼?」

    葉小天揉了揉鼻子,看著宋曉語漸漸狂熱的眼神兒,彷彿回到蠱教神殿時,見到的那些虔誠的信徒。

    宋曉語搖搖頭,鄙視地看著葉小天:「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般若空慧,舍卻一切凡夫俗子的雜念,那就是極樂世界。你一俗人,不懂!」

    宋曉語微微揚起可愛的下巴,聲音如痴如醉:「禪是生命的自在,禪是生命的瀟灑,禪是心念的空靈!在無我中證道解脫,淨化身口意,無所求、無所欲,無人無我,無是無非,心空則境空,境空則不礙於心,人生就圓滿了!」

    葉小天目瞪口呆地看著宋曉語,心道:「這孩子……魔怔了!」

    宋曉語越說越興奮:「你能體會那恬淡悠靜的自然生活麼?一襲緇衣、粗茶淡飯,只攜一卷佛經,悠然林下、漫步泉邊,寧靜、祥和,曲徑通幽,山光潭影,那意境……」

    宋曉語輕輕嘆了口氣,再度把鄙視的目光投向葉小天:「你就一俗人,怎麼會懂?」

    葉小天也嘆了口氣,這丫頭口口聲聲不著執念,可她分明就是著了執念。她這哪是真的有心向佛,分明是被禪院生活的一些表象給矇蔽了。

    葉小天什麼話都沒說,轉身就向外面走去。

    宋曉語先是淡定地鄙視著他,直到這個大俗人快走出繡樓了,才忽然醒悟過來,急叫道:「喂!你解開我呀!辯不過我,你就要溜走麼?我告訴你,本姑娘禪心堅定,你是無法說服我的。」

    葉小天沒理她,揮一揮衣袖,很瀟灑地離開了。

    ※※※※※※※※※※※※※※※※※※※※※※※

    「怎麼樣,怎麼樣,我那女兒,聽勸麼?」

    「小天,我小妹可回心轉意了?」

    宋家主和宋天刀不知從哪兒又鑽了出來,急吼吼地問葉小天,滿臉殷切。

    葉小天道:「咳!曉語姑娘,病的不輕!」

    宋家主和宋天刀面面相覷,擔心地道:「她病了?病得厲不厲害?這孩子,一定是氣的,她的氣性呀,也真是大!」

    葉小天翻了個白眼兒,道:「年輕輕的、好端端的,吃香的喝辣的,錦衣玉食事事無憂,閒極無聊非得出家,這還不算病了?」

    宋家主這才恍然,苦笑道:「難道你也沒有辦法?」

    葉小天摸了摸下巴,道:「辦法麼?倒也不是沒有,有多大效果,我就不知道了。」

    宋天刀讚道:「我就知道!我們都是方正不阿的君子,想不出別的門道!只有你這樣的刁鑽無恥之徒,才有辦法治她!小天賢弟,這個忙,無論如何你得幫啊!」

    葉小天沒好氣地道:「我請你誇我來著?行了行了,都說了你們別來打擾,她要知道有你們撐腰,就更不肯服軟了,你們快走,這座繡樓還有曉語姑娘,從現在起就由我接管了!」

    宋曉語被綁在椅子上,根本沒人理她,罵了一陣口乾舌躁,她也就不說話了。不曉得什麼時候,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等她再醒來時,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一早,她竟躺在榻上,捆綁已經解開了。

    宋曉語吃了一驚,趕緊檢視身上,發現無甚異狀,這才安心。

    宋曉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喚道:「青芽、雪盞,我起床啦!」

    外邊一點動靜也沒有,宋曉語有些不高興了,這兩個丫頭也來欺負我!宋曉語提高了聲音,道:「青芽,雪盞!我醒啦,快伺候我更衣、洗漱!」

    門外還是沒有聲音,宋曉語氣沖沖地跳下去,光著腳兒跑到門口,拉開大門,一雙****的小腳兒踩在廊下原色的地板上,陽光斜照,地板溫暖,敢情都日上三竿了。

    宋曉語雙手插腰,大叫道:「青芽、雪盞,你們兩個臭丫頭,跑到哪兒去了?」

    樓梯上施施然地踱上了葉小天,笑吟吟地道:「宋姑娘!」

    宋曉語瞪起眼睛道:「又是你這個混蛋!你怎麼還沒走?」

    葉小天攤手道:「我上哪兒去?令尊大人交待過,我得能讓你回心轉意不再出家,他才肯幫我的忙!」

    宋曉語傲然道:「我意已決,你是無法說服我的!」

    葉小天點點頭,嘆道:「昨日聽姑娘你一席話,我也覺得,姑娘禪心堅定,我是無法再說服你了。」

    宋曉語一聽,更加得意,葉小天話風一轉,又道:「不過,令尊大人總覺得小孩子心性未定,一時的念頭,未必就是她能堅持的想法。擔心你今日剃度,來日後悔。」

    宋曉語道:「我才不會!我宋曉語有所決定,從不後悔!」

    葉小天道:「我也這麼說啊!不過令尊不相信,所以我和令尊打了一個賭,也是和你打一個賭!」

    宋曉語瞪大眼睛道:「打什麼賭?」

    葉小天道:「姑娘你且不妨就把你這繡樓當成禪院,先帶髮修行。如果這樣清苦的修行生活你也能甘之若飴,那麼令尊就不再阻止你出家。」

    宋曉語聞言大喜:「當真?」

    葉小天道:「當真!當然當真!你看,你的倆個貼身丫環,已經被我趕走了。從現在起,你就把自己當成一個出家人,一個出家小尼,難道身邊還會有人侍候?你就自己動手吧!」

    葉小天說完,向她拱拱手,道:「為了不打擾你清修,我也退出院子,不來打擾了,一日三餐,自會有人送來,姑娘也請不要走出院子,不然,就算你輸了。」

    「喂!喂!姓葉的,王八蛋!」

    葉小天充耳不聞,甩開袖子向外走,到了門口,才悠然說了一句:「姑娘,你犯了嗔戒喔!」

    宋曉語氣的眼前發黑,旋即她又發現,自己竟然是披頭散髮、赤著雙足、穿著貼身小衣跟葉小天說了這麼久,春衫薄露,陽光一照,那真是……

    「王八蛋!」宋姑娘氣的口不擇言,繼續大罵,直到葉小天消失而久,還****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王八蛋!坑人的王八蛋!」

    再度犯了嗔戒的宋曉語姑娘氣咻咻地提著水。院子裡有一口井,井邊有軲轆,不過宋曉語姑娘雖然偶爾也見過丫環提水,真輪到她時,卻還是弄不明白該怎麼用。

    這在平民家裡不必人教,從小司空見慣的孩子都會用的東西,宋家大小姐……不會。不過這難不倒她,宋大小姐會武,提一桶水算什麼?

    她直接用繩子繫著桶垂到水裡,琢磨了很久,等那水桶無意中一歪,自己灌進了水並注滿了水,她才欣喜若狂地提上來。

    「這能難得倒我?」

    宋姑娘當然知道這是葉小天故意給她出難題,她冷笑著提著水桶回了閨房,然後……

    然後她才發現,她的被縟已經由錦緞的換成了粗布的,枕頭也由那雕花飾玉的軟枕換了一個**的木頭的,難怪剛剛覺得脖子有點痛。

    「好吧,修行嘛!本姑娘忍了!可是……可是……」

    終於,宋曉語姑娘發現了一件叫她忍無可忍的事:她的首飾全沒了,只給她留了一枝棗木釵!

    更叫她感覺驚恐的是:她的胭脂水粉也全都不見了,真寶齋十兩銀子一盒的胭脂、沖雨軒八兩銀子一盒的水粉啊……

    當宋曉語對著鏡子打了半天擺子之後,準備頹然接受這一現實之後,她又赫然發現,除了貼身小衣還是絲緞,就連她的衣服,都換成了粗布的。

    宋大小姐再度犯了嗔戒。只是當她畫著圈圈詛咒葉小天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她的磨難,這還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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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7
發表於 2016-5-29 17:31:43 |只看該作者
第1016章 不死不休!


    宋家用了三十年的大廚王東滿面難色:「要做好吃了,倒容易。做的難吃……」

    宋天刀道:「這有什麼難的,你少放油鹽,自然難吃了。」

    葉小天瞟了他一眼,這真是宋曉語的親哥哥嗎?

    葉小天道:「王大廚,我只是要你做成素菜,不必刻意做的難吃。」

    王大廚喜道:「只是做素菜麼?不需要刻意做的難吃?」

    葉小天頷首道:「沒錯!」

    他向宋天刀解釋道:「你要她真正去體驗她將要過的生活才行。如果刻意為難她,她只會認為這一切並非她將要去經歷的,如何讓她回心轉意?」

    葉小天笑了笑,道:「習慣,是很難改變的。驟然改變,會很難受。如果只是一個習慣突然改變了,或者還能受得了,真正叫人難受的,是所有的習慣一夜之間,全部變樣!」

    ……

    宋曉語看著身邊的一切,欲哭無淚。

    穿的是粗布衣裳,吃的是粗茶淡飯,胭脂水粉沒有了,她喜歡的首飾沒有了,就連鏡子都沒有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副什麼樣子。井水太深,臨水自照,她很難看清自己的模樣。

    每天都是素菜,還別說,那素菜做的很可口,頭一回就著白飯吃的時候,她以為這一點上根本難不倒她。她也曾在尼庵裡吃過齋飯,還沒王大廚做的好吃呢。

    不過三天之後,她就有些受不了啦。曉語姑娘其實挺愛吃肉的,一天兩天不吃,她淡定自若。三天不見一點肉沫兒,她哪怕是剛剛吃完飯,都會覺得胃裡空空的,她饞肉了。

    最可怕的還是寂寞。沒錯,葉小天沒有刻意封閉她的生活,沒有把她當囚犯看待。巡弋在小院周圍的土兵,如果曉語姑娘和他們說話。他們也會禮貌地回答。

    只是,這些人言語簡單,表情木然。語調平緩,就像一群半死人,宋曉語和他們有什麼好聊的?她的身邊,連閒來解悶的話本兒也被抄光了。只留了幾卷佛經給她。

    宋曉語姑娘握著經卷,坐在樹下,聽著風鳴鳥叫,有種要發瘋的感覺。這不是一個未滿雙十的姑娘能夠忍受的日子。

    葉小天一直在思量,要不要把田彬霏沒死的消息告訴宋曉語。田彬霏已經成了殘廢,容顏也毀了。就算宋姑娘依舊肯接受他。宋家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的。

    但是,宋曉語動了出家的念頭,雖然不是因為對田彬霏的思念,起因卻是因為他。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要不要有一個結果呢?

    葉小天派了人快馬加鞭趕去了思州。

    田彬霏在思州殫精竭慮地輔佐著他小妹田妙雯所選擇的新的田氏家主。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只有田家極少數的幾個核心成員。

    田彬霏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是不可能再成為田家的代表,所以新的家主根本不用擔心他會奪走自己的位子,因此兩人配合的極是默契。

    思州四府如果各自為政。對葉小天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由田家統一起來,田家為了確保他們的統治,重新建立田氏勢力,就需要依仗如今無論實力還是名頭都已在其上的臥牛嶺,雙方可以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

    田彬霏並不在意失去的家主之位,他心中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是家族的重新崛起。如今的田氏雖然還比不上一百多年前的田氏那般輝煌,但是比起之前的有名無實已經強了無數倍。

    他很開心,甘居幕後,盡心輔佐著自己的堂兄田嘉鑫。直到葉小天派來的信使趕到。

    「宋曉語?」

    田彬霏呆了一呆,他一心撲在重建田氏基業上,根本不曾想起過與他有過婚約的那位姑娘。

    此時經信使說起,想到宋曉語披麻帶孝為他復仇的事,想到如今這未及雙十年華的少女要出家的事,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動。

    田彬霏思量許久,才對信使道:「田某已是一介廢人!在宋姑娘眼中,田某早已經死了,就讓她一直認為我已死掉吧,相見莫如不見,我又何必再給她憑添煩惱?」

    田彬霏對那信使道:「告訴葉土司,世上已無田彬霏!」

    信使離去,簾幕後面悄然轉出了田嘉鑫。

    田嘉鑫輕輕嘆了口氣,剛想就田彬霏和宋曉語之間的事,感慨惋惜一番,田彬霏扭頭看見他,馬上興致勃勃地道:「十四哥,我已經想到如何對付平溪衛和清浪衛了!」

    他推動輪椅,來到沙盤旁,道:「你看,平溪衛和清浪衛雖然設置在我思州境內,但是這兩衛隸屬湖廣。」

    田彬霏興奮地道:「這是最大的問題!府衛分離,隸屬兩省,他們如何插手我思州事務?我們只要略施小計,在貴州巡撫和湖廣巡撫之間製造點小麻煩,則這兩衛,形同虛設!」

    田彬霏興致勃勃地說著他的構想,那位曾為他付出良多的姑娘,在他心中始終沒有什麼位置。或者,也只有方才剛剛聽說時,偶然蕩起的那一絲漣漪。

    ……

    宋曉語被葉小天折磨的快崩潰了。

    「你們把葉小天給我叫來,馬上!」

    宋姑娘差點兒就一頭衝出小院,一隻腳都邁出了門檻兒,險險還未落地,她突然又警醒過來,趕緊把腳收了回來。葉小天可是說過,只要出了這個院子,她就輸了。

    葉小天來了,召之即來。

    不太會自己梳理頭髮的宋曉語姑娘,頭上頂著兩個包子狀的鬆鬆垮垮的發髻,清湯掛面的一張素顏,因為「飢餓」和粗糙簡陋的枕頭被子而休息不好的黑眼圈,瞪視葉小天。

    「宋姑娘,有什麼事嗎?」

    葉小天笑容可掬,沒事人兒一般問道。

    宋曉語雙手叉腰,形同茶壺,怒氣衝衝地道:「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葉小天驚訝地道:「我這怎麼叫折磨你呢?我只是讓你體驗一下你想要的生活啊?」

    葉小天一臉陶醉地揚起了下巴,用呻吟般的聲音道::「禪是生命的自在,禪是生命的瀟灑,禪是心念的空靈!在無我中證道解脫,淨化身口意,無所求、無所欲,無人無我,無是無非,心空則境空,境空則不礙於心,人生……就圓滿了!」

    「葉小天!」

    宋曉語俏臉飛紅,咬牙切齒,氣咻咻地道:「姓葉的,這個梁子咱們算是結定了!我跟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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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9 17:32:16 |只看該作者
第1017章 那都不是事兒


    宋姑娘沉不住氣了!

    葉小天要的就是她這種火冒三丈的情緒。這種時候,她的真情實感才能渲瀉出來,如果是老氣橫秋、哀大於死的狀態,又或者那副對禪院生活無比嚮往、陶醉的時候,葉小天說什麼,只怕也無濟於事。

    這個時候,葉小天覺得該主動發起進攻了。於是,他走進了宋曉語的閨房,開始了苦口婆心的勸說。

    宋姑娘對他走進自己的閨房並沒有感覺不適與反感,她實在是寂寞啊!人是群體動物,這麼久近乎一個人的苦行生活,不是她這樣天真爛漫的少女所能承受的。

    她甚至有一點小羞澀,因為「家徒四壁」,甚至連一杯茶都不看。她不會燒水,自從連續三次被熏了一臉煙灰之後,她就放棄了燒茶,這些日子,宋家大小姐都是喝的涼井水。

    「宋姑娘,你現在體會到了吧?出家?是那麼容易的事麼。你看你爹娘多疼你,你大哥多疼你,如果你的所謂出家,依舊是錦衣玉食、依舊是僕從如雲,那又何必出家,讓你的親人為你傷心?」

    「我知道阿爹阿娘和大哥都為****碎了心。」宋姑娘傷感起來,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更容易被打開心防的。

    宋姑娘幽幽地道:「我從小就很任性。我知道,雖然我和田家訂了親,可田大公子從來就沒喜歡過我,他喜歡的是溫柔知禮、賢淑聞達的姑娘。我知道,阿爹和大哥也不喜歡我,阿爹那麼忙,大哥總是東奔西走,我還給他們添麻煩!」

    宋曉語姑娘越說越傷心,吸了吸鼻子。眼淚汪汪地道:「佛曰: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眾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獄。我。就是地獄!」

    葉小天寶相莊嚴,正襟危坐:「所以,我來點化你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啊!」

    這話很有禪意吧?

    葉小天沾沾自喜地想。

    宋曉語俏巧地白了他一眼,瞧他一副裝模作樣的德性,想笑,卻又忍住,嗔道:「狗屁!就你。還我不入地獄誰入……」

    宋曉語的聲音忽然頓住了,等等……,我說我是地獄,他說「我不入地獄誰入……」

    宋曉語的一雙柳眉漸漸豎了起來,瞪著葉小天,咬牙切齒,俏臉飛紅:「姓葉的!」

    葉小天揚眉、張眼、做大慈大悲狀:「嗯?」

    ……

    片刻之後,宋曉語的閨房內一陣雞飛狗跳,葉小天鼻青臉腫,抱頭鼠竄:「宋姑娘。你又犯了嗔戒啦!」

    後邊追出了挽著袖子,露出兩條白生生手臂的宋曉語:「少廢話!本姑娘還想犯殺戒呢!」

    葉小天忙不迭逃跑,哭笑不得地道:「我是口誤!口誤啊!」

    葉小天一溜煙兒地逃出院去。宋曉語追到院門口,硬生生地剎住了腳下,指著葉小天道:「口誤?你進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葉小天見她不敢出來,心中大定,得意洋洋地道:「你叫我進去我就進去?有本事你出來!」

    「你進來!」

    「你出來!」

    「是男人你就進來!」

    「我是男人,我就是不進去!」

    「我……我豁出去了!」

    宋大小姐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也按捺不住,拔腿就衝了出去。

    或許。為了她的美食、為了她的華衣、為了她的胭脂水粉,她早就忍不住了。如今只是有一個最合理的理由!

    葉小天沒想到她真敢追出來,嚇得撒腿就跑。宋大小姐隨後就追。

    「哈哈哈,這真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躲在暗處觀望的宋家主大喜過望,立即閃了出來,攔住女兒的去路:「女兒,你輸了!」

    宋曉語一呆:「爹?」她回頭看看,已經從院子裡跑出十多步外,再想回去,顯然是不能了。

    宋天刀也及時閃了出來:「小妹,願賭服輸,你可不能出爾反爾啊!」

    「我……,行!我不反悔!不過你得把葉小天給我抓來,讓我狠狠揍這混蛋一頓!」

    宋家主沉下臉道:「曉語,不要胡鬧!葉土司煞費苦心,還不是為了你?人家是思南宣撫使,身份地位雖還不及你爹,卻也相去不遠了,怎麼能讓你動手毆之?」

    宋天刀也勸道:「是啊!小妹,不要不懂事。咱爹很快就要上書朝廷,支持由葉小天掌控播州南六府,到那時候,他就是一方宣慰使,和咱爹平起平坐了,怎能打得?」

    宋曉語氣道:「他為了我?哈?你看看我穿,我吃的、我用的,這都多麼悽慘!他還故意氣我!我如今都破戒出院了,你們還不讓我出這口氣,我……」

    宋曉語頓了頓腳,大聲道:「成!我也不難為你們!我不出家了,我出嫁!行不行?」

    宋家主和宋天刀大吃一驚,異口同聲道:「出嫁?嫁誰?」

    「嫁他!」

    宋曉語往葉小天逃開處一指:「我嫁他!嫁了他我就是葉家的人了,我要揍他,不關宋家的事了吧?我要折磨那個混蛋一輩子,不死不休!」

    ……

    「爹……」

    「兒子……」

    父子倆在小書房裡低頭琢磨一陣,不約而同地抬頭,又異口同聲地道:「你說!」

    宋家主咳嗽一聲,道:「兒啊,我覺得,曉語嫁給葉小天的話,倒也不是一樁壞事。這孩子,沒個降得住她的人,不行!再說,青年才俊裡面,誰能比葉小天更強?」

    宋天刀道:「我也覺得,葉小天和小妹挺配的。再說葉小天馬上就要做宣慰使的人了,那可就是葉天王!宋天王的女兒嫁葉天王,不算吃虧啊!」

    宋家主道:「那……咱們就這麼著?」

    ……

    很快,葉小天就被請進了小書房。

    葉小天鬼鬼祟祟地溜進來,又探頭向外邊瞧了一眼,趕緊關上房門,拍胸慶幸道:「好險沒被你家大小姐看見!」

    葉小天轉身對宋家主笑容可掬地道:「伯父,令嬡已經跨出了小院,破了誓,不能出家了。小侄不辱使命,你看咱們之間的約定……」

    宋家主滿面春風地迎上來,拉著葉小天就座:「賢侄,坐坐坐。哈哈哈,賢侄啊,為你上書以壯聲勢的事呢,那都不是事兒。不過呢,這個條件嘛,伯父想換一個……」

    葉小天一聽,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臉呱嗒一下就摞了下來:「伯父,你可是小西天之主,堂堂一方天王。不說金口玉言吧,那也是吐口唾沫就是個釘兒的主,你可不能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啊!」

    宋家主火了,用力一拍桌子:「我還沒說完呢,你就跟我翻臉了?我告訴你,老夫今兒還就說話不算數了,你能怎麼著吧!反正我就一個條件,要麼你娶了我女兒,把那個小祖宗趕緊給我領走,要不然,你馬上就走,想讓我給你幫腔壯勢,門兒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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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子彈速度的愛情


    誥命夫人,是紅楓湖夏家的姑娘;

    掌印夫人,是兩思田家的姑娘;

    三夫人,是石阡展家的姑娘;

    四夫人,是護教七部第一大部的酋長格哚佬家的。

    這五夫人麼,如果是水東宋家的,對臥牛嶺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何況,宋姑娘丑麼?當然不醜!品行很糟糕麼,當然也沒有。雖然說脾氣似乎是大了點兒,其實和瑩瑩那種面上跋扈,實則極好調教的姑娘類似,至少比不上凝兒的霸道,葉小天可是被凝兒踢飛過不止一次。

    於是,葉小天那台精密無比的超級大腦經過一番縝密仔細的計算,終於答應了宋家主的意見:娶宋姑娘,割烏江北岸草塘宣撫司的三鎮作為聘禮!

    宋家主大喜,女兒不用出家了,還嫁了一個令他無比滿意的乘龍快婿,宋家也終於在烏江北岸開闢了一個橋頭堡,皆大歡喜啊。

    宋家主完成了女兒交待的任務,馬上喜孜孜地到後院兒去向女兒報喜去了。

    「女兒啊,你慢著點吃,哎喲!瞧瞧你這樣子,還像是堂堂宋家的大小姐嘛!」

    宋曉語的母親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憐愛地瞧著她狼吞虎嚥的樣子。宋曉語手裡捧著一隻烀得稀爛的蹄膀,經過王大廚的料理,這蹄膀肥而不膩,十分可口,吃得宋曉語兩腮流油。

    「女兒啊,少吃些。你好多天不見油腥了,一下子吃的太肥膩了,腸子掛不住油,會腹瀉的。」

    宋夫人哭笑不得地看著女兒狼吞虎嚥,繼續在旁邊勸說。這時房門一開,宋家主興沖沖地闖了進來:「女兒啊,成啦!」

    宋曉語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她爹,嘴上糊的都是蹄膀富含膠質的肉汁兒:「啊?什麼事成了?」

    宋家主表功道:「婚事啊!咱們宋家的姑娘,那是何等優秀。我只一提,他葉小天就求之不得地答應下來,哈哈!所以呢,這樁婚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宋家主走到桌旁座下,得意洋洋:「我已經想好了,請葉巡撫做你的大媒人!不過呢,這樁喜事啊,暫且不必宣揚,等為父替他上書,得了朝廷的准信之後再說!」

    宋曉語弱弱地道:「爹,我……我是氣頭上隨口說說,你怎麼就當真啦?」

    「什麼?」

    宋曉語道:「我只是氣頭上胡亂說的,沒想嫁他呀!」

    宋家主勃然大怒,「砰」地一拍桌子,吼道:「婚姻大事,也能信口胡說的,啊?你爹是什麼身份,能把說話當放屁?啊?你讓你爹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啊?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女!」

    宋曉語被勃然大怒的宋家主罵得眼淚汪汪的,宋夫人大為不悅:「你看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有什麼事,你就不能好好說?」

    宋家主瞪著她道:「女兒這麼任性,就是你慣的!我不生氣?我能不生氣嗎?啊?」

    他又轉向宋曉語,道:「我低聲下氣,豁出了這張老臉,軟語相求,就差下跪了,他葉小天才勉強答應下來,現在可好,你一句隨口說說,什麼都不作數了……」

    宋曉語眨眨眼睛,迅速捕捉到了問題的關鍵:「爹,你說……你說你向葉小天提親,他還不答應。得要爹爹低聲下氣地求他,他才勉強答應?」

    宋家主頓時老臉一紅,吱吱唔唔地道:「啊……這個……嗯……」

    「啪!」

    宋曉語惱了,啃了一半的蹄膀被她一巴掌拍回了盤子,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好他個葉小天,本姑娘哪兒配不上他啦?他還不情不願的!真是豈有此理!葉小天,我嫁定了!他要敢不娶我,我要他的命!」

    宋家主張口結舌地看著女兒,宋曉語沒看他,她抓起毛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巴,怒氣衝衝地就衝了出去,看樣子是找葉小天興師問罪去了。

    宋家主呆了許久,才喃喃地道:「這孩子真是我生的嗎?別是接生婆抱錯了吧……」

    ※※※※※※※※※※※※※※※※※※※※※※※※

    「我要嫁給你,你服不服?」

    宋大小姐真的衝去客舍,找到了葉小天,葉小天正提著筆,規劃著播州南六府一旦到手,應當採取哪些辦法迅速穩定他在那裡的影響和統治,對宋大小姐的話,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葉小天提著筆,呆呆地看著宋曉語,宋曉語見狀誤會了,以為他依舊是不情不願,心中更加氣憤,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做葉小天的女人,那日只是氣昏了頭,隨口一說,不想老爹也不知道是不是急著把她送出門,居然真去提親了。

    宋曉語本來還想反對,可是聽說葉小天不情不願,居然要她父親低聲下氣地央求,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可就不服氣了。本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哪兒配不上你了,你還不願意?

    這時一見葉小天神情,宋大小姐更不高興了,指著葉小天的鼻子道:「本姑娘要嫁給你,是你的福氣!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由不得你不同意!」

    葉小天隱約明白了點什麼,臉上不禁露出好笑的神情。

    宋曉語一見更不高興了:「你還笑?哼!等我嫁給你,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我要嫁給你,折磨你一輩子,怕了吧?」

    「哈哈哈哈……」葉小天笑得打跌,這個丫頭,萌萌噠,還真和瑩瑩有點兒像呢。還別說,這丫頭過門,妙雯和凝兒那裡不敢說,和瑩瑩,倆人一定能聊到一塊兒去。

    「你真的要嫁給我?」

    葉小天擱下筆,緩緩站起,走到宋曉語的面前。

    宋曉語道:「不錯!」

    葉小天繼續往前走,逼得宋曉語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挨到了牆。葉小天一隻手撐在牆上,俯視著嬌小的宋曉語,聲音越來越低,嘴巴越湊越近:「你要是嫁給了我,就要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要給我生兒育女,你問我怕不怕?我很想知道,你打算怎麼折磨我呢?」

    葉小天嘴巴的熱氣噴在宋曉語的耳朵上,弄得她癢癢的,心裡更是慌慌的,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幹嘛湊那麼近,走開啦!」

    葉小天稍稍拉開了距離,微笑著看著她。宋曉語看著葉小天,忽然想起了田彬霏。與一個男人同床共枕,為他生兒育女,這些,她都有想過,但那是另一個男人。眼前這個男人,他們之間曾有過很愉快的交往,但她從未想過要做他的女人,這一切,似乎發展的太快了些……

    宋曉語眸中那一抹懷念和憂傷,沒有逃過葉小天的眼睛,葉小天目光一冷,忽然攬住了宋曉語的後腦。

    「你幹……唔……」

    宋曉語張大眼睛,剛要問話,葉小天已經狠狠地吻了下去。

    宋曉語懵了,一顆心如在云端。心跳加劇,快得讓人喘不上氣兒來,宋曉語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好奇、驚慌、想像和……莫名的興奮,讓她整個人薰薰欲醉。

    宋曉語只覺一個強勁濕熱的東西叩關直入,從雙唇間翻騰進來,一股不可思議的暖流順著舌根閃電般傳遍全身,不由一陣眩暈。唇舌交纏的剎那,葉小天聽到一聲輕輕的呻吟,稚嫩而嫵媚。

    許久許久,葉小天才放開了她的雀舌,眼前是一張嬌靨通紅,如桃李般嬌豔的小臉,宋曉語羞紅著臉龐,****起伏,鼻息急促:「你……你……」

    葉小天舔了舔嘴唇,吃吃輕笑起來:「好香!」

    宋曉語的臉蛋兒更紅了,誰料葉小天馬上又跟了一句:「好像蹄膀的味道。小師傅,你又破了一戒了!」

    宋曉語羞憤欲絕,怒道:「要你管!」

    葉小天道:「當然!以後,你的事,就歸我管!連你爹娘都管不到!」

    宋曉語心尖兒不由一顫,不知怎地,面對這麼霸道的一句話,竟然感覺心裡有種異樣的甜絲絲的感覺。

    「現在,我就給你定第一條規矩!」

    葉小天趁勝追擊,痛打落水的小狗狗:「你既然願意做我的女人!那麼你就記住,心裡只可以想著我,如果你敢想別的男人,我可不會輕饒了你!」

    「我……哪有……」宋曉語有點心虛,居然忽略了葉小天宣示主權的話:「你憑什麼這麼霸道?」

    「因為我是你男人!」

    葉小天理所當然地道,他把嘴巴再度湊到宋曉語的耳朵邊,感覺她的臉蛋兒燙的厲害。葉小天小聲地道:「我挺喜歡你說到禪院生活時的那種神情,你現在有時間,不妨好好想想今後為人婦、為人母的生活,我保證,那可比禪院生活有趣多了!」

    「啊!」

    葉小天的舌尖突然在宋曉語的耳垂上舔了一下,弄得宋曉語一機靈,不料香肩只是一縮,臀部又被葉小天輕薄地捏了一把,忙不迭再去雙手掩臀時,葉小天已經哈哈大笑著回轉桌後。

    宋曉語惱羞成怒,一把抽出掛在壁上的裝飾性長劍,向葉小天一指,氣咻咻地道:「姓葉的,你……」

    葉小天臉色一沉,凌厲地瞪了她一眼,宋曉語心尖兒一顫,後面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葉小天從筆山上緩緩拈起毛筆,沉聲道:「我現在有正事要做,不許胡鬧!你先出去!」

    宋曉語拎著劍,迷迷瞪瞪地就出了書房,當她站在陽光下時,忽然清醒過來,不禁訥訥自問:「我……我做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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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9章 群雌粥粥


    葉小天趕回銅仁,妙雯和瑩瑩已然大腹便便,處於待產狀態,是哚妮和於珺婷迎過了水銀山,陪他一起回山。

    哚妮是個小女人,一見葉小天便歡喜的很了。而於珺婷卻是第一眼就投來一個問號的眼神兒。

    葉小天笑笑,道:「一切順利!」

    於珺婷頓時綻出嫵媚的笑容。

    葉小天把此行水西、水東的情況對她說了一遍,於珺婷蹙眉道:「水東宋家要我們割讓草塘的三個鎮?這樣一來,宋家的手,豈不就伸過江來了?你呀,根本不必答應他們這樣的條件,宋家其實並沒有太好的選擇,除了站出來支持咱們,也沒別的法子好想。」

    葉小天看看她尖尖的下巴,道:「你剛從南六府回來,操勞過甚,人都削瘦多了。」

    於珺婷不以為然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別打岔,南六府是咱們家的,憑什麼給他宋家。」

    葉小天道:「不過是三個鎮,宋家只是在江北有了一個出口罷了,有什麼打緊?我又不想造反,還怕摻點沙子進來?再說,多了一個宋家往裡邊摻和,皇帝那邊才會更想把播州六府劃撥於我。同時,有宋家幫我一起鎮壓著,南六府還有哪個土官敢起異樣心思?」

    於珺婷嗔道:「話是這麼說,憑白劃出三個鎮子,我心裡總是捨不得。再說了,你如今風頭正盛,宋家不會動什麼腦筋。萬一將來……」

    葉小天打斷她的話道:「將來如何?呵呵,將來,大不了又是一座水銀山。你想想,當初爭奪水銀山的那些人,如今都在何處?水銀山,最終歸了誰?」

    於珺婷有些失神,那是她與葉小天第一次見面。那時的水銀山上,有她於家、有石阡楊家、有石阡展家,還有涼月谷果基家,城頭變幻大王旗呀!如今呢?

    她的於家,已經躍然成為銅仁第一土司,卻也成了臥牛嶺葉氏最大的支持者。石阡楊家名存實亡,石阡展家徹底淪為葉小天的附庸,而涼月谷果基家,也是唯葉小天馬首是瞻。

    昔日四方土司人家,分作五派爭奪水銀山,如今這水銀山卻落到了當日趕來調停的那個葫縣小官手裡。往昔種種,躍然心頭,於珺婷一時有些痴了。

    葉小天輕輕握住她的手,在她溫潤滑膩的大腿上輕輕拍了拍,柔聲道:「別想著替子孫後人一勞永逸!沒用的,你算計的再周全也沒用,總要子孫自己爭氣才行!臥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可臥榻之旁要是毫無危險,人也就耽於安逸,喪失了警覺,別想太多了。」

    於珺婷輕輕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你都已經答應了人家,我就算不喜歡,又能怎麼樣?」

    葉小天咳嗽一聲,轉向另一邊幸福地偎在他肩膀上的哚妮:「哚妮,你怎麼陪珺婷一起來了?」

    哚妮甜甜笑道:「幾位姐姐都在養胎,我一人無聊,便去銅仁尋遙遙散心。剛剛迎了珺婷姐姐回來,便聽說你回來了,所以便與珺婷姐一塊兒來接你。」

    「遙遙……」

    葉小天意外地道:「那丫頭不是往金陵拜香光居士為師,學習書畫去了麼,怎麼,她回來了?」

    哚妮道:「老爺去播州討逆時,瑤瑤擔心老爺有個什麼意外,所以趕回來了。及至戰事結束,這才重新返回金陵。」

    葉小天責怪道:「這事兒你怎不早說與我知道,許久不曾見過她了,若知她回了銅仁,上次回臥牛嶺時,我便叫她回來一聚了。」

    哚妮吐了吐舌頭,道:「你那麼忙,瑤瑤生怕打擾了你,不叫我說。」

    葉小天道:「你呀,當初整治老毛時的手段哪裡去了?」

    說到老毛,葉小天神色黯了一黯,這才道:「如今一個黃毛丫頭的話你也聽。」

    於珺婷若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為哚妮解圍道:「遙遙自從寄住我府,你見過她幾回?哚妮怎知你的心意如何,就不要責怪她了。」

    葉小天道:「我倒不是責怪她。」

    葉小天沉吟了一下,道:「妙雯瑩瑩她們都在養胎,你一人在山上確也寂寞。嗯……」

    哚妮慌了,攬住他手臂道:「我不要一人回山,我要侍奉老爺!」

    葉小天笑道:「誰說要送你回山了,我是想……給你找個姐妹陪你,可好?」

    哚妮懵懂的還沒聽明白,一旁於珺婷已經狐一般地眯起了眼睛:「大老爺這狐狸尾巴藏的好深,這才露出來呢。卻不知,老爺說的這位好姐妹,是哪家的姑娘啊?」

    葉小天清咳一聲,訕訕地道:「那個……方才不是說了,要割草塘三鎮給宋家麼,嘿嘿,那三鎮,就是聘禮了。」

    「喔……」

    於珺婷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三人共乘的這輛馬車裡,立刻像是打開了一罈子山西老陳醋,那股子酸溜溜的味兒……

    及至回了臥牛嶺,幾位夫人都來見過自家相公,展凝兒習武之人身體強健,自然是第一個到的。展凝兒一進花廳,便興沖沖地道:「相公,你這一趟出去,坑來了些什麼回來?」

    於珺婷二郎腿一翹,嗓音兒嬌滴滴的繞樑三日:「你們家這位大老爺的習性,你還不曉得?摘個花兒、惹個草啊,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

    葉小天干咳一聲,不待展凝兒明白過來,就急急迎了上去:「哎呀呀,你這都幾個月的身懷了,怎麼就不知道穩重呢?坐下,快坐下,可別累著了。」

    可惜這時田妙雯和夏瑩瑩由小丫環扶著,已經雙雙走了進來,夏瑩瑩也就罷了,田妙雯哪是那麼好唬弄的。只聽於珺婷那酸溜溜的味道兒,她就明白必有蹊蹺。

    田妙雯一雙妙目在自家相公臉上盈盈一轉,笑吟吟地坐了,笑吟吟地道:「相公此行辛苦了,卻不知這一趟回來,摘了朵什麼花兒回來,有沒有刺呀?」

    葉小天額頭有點兒冒汗了。他這後宅裡雖然還算和睦,其實卻也不乏派系,人以群分嘛,只是沒有足以傷了和氣的爭鬥罷了。這派系,自然是水西三虎一派,而同樣出身銅仁的哚妮和於珺婷,走得就近了些。如今這兩派怎麼有聯手之勢?

    楊花給老爺遞上投濕的毛巾,便捧著銅盆退到了牆角,眼見得如此一幕,小小心靈中不由陡然一動:「葉小天也是害死我爹的兇手之一,原來他很好色麼?娘說過,我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應該會很美吧?」

    小楊花的眼珠悄悄轉動了一下,仇恨的火苗倏然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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