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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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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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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3 23:09:33 |只看該作者
第950章 按下葫蘆起來瓢


    再上海龍屯,葉小天明顯能感覺到與上次又有不同。

    上一次來時,他能感覺得到海龍屯在加固、變得更加險要。而這一次,他還未到海龍屯,就發現憑地出現了一道道險隘、溝壑,海龍屯前方兩側的山嶺上也豎起了厚重的高牆。

    葉小天還注意到,河水趨緩,水位下降。那是一條大河,河流湍急,如今既非冬天,又非旱季,水流為何會趨緩,水位為何會下降?葉小天不能不有所聯想。

    楊應龍沒有迎下山,不過他在天王閣外等著田雌鳳和馬千駟等人。馬千駟登上石階,一抬頭,就看見楊應龍負手立於台閣之上,白衣如雪,玉樹臨風。

    上一次見到楊應龍,還是他到海龍屯下聘之時,但那一次,在他心中,楊應龍只是他未來妻子的父親,而這一次看到楊應龍,想到他是自己生父,馬千駟心中滋味實難描述。

    生身父親,給予他骨肉、血脈、生命的男人,可他又不曾養育他,甚至連父子名份都不能給他。馬千駟看著他,說不出是愛、是恨。田雌鳳睨了他一眼,瞧見他複雜的神色,提醒道:「千駟,還不上前拜見岳父大人!」

    馬千駟受她提醒,這才舉步走向楊應龍,到了他面前,張了張嘴,垂首拜道:「岳父!」

    「千駟,起來!」楊應龍上前幾步,伸手攙起了他。楊應龍知道這是自己的兒子,他並不清楚覃夫人在臨死前是否對馬千駟交待過他的真正出身,不過他也不需要知道。

    知道了,楊應龍也是不可能讓他認祖歸宗的,即便有一天做了皇帝,也不需要如此。他還有不止一個兒子,也沒有因為這個兒子從小不在身邊長大,就對他格外疼惜。

    楊應龍見馬千駟面帶悲慼,不禁嘆息了一聲:「你母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幫她討還公道!你也不是外人,就在這山上住下吧。」

    馬千駟澀然,心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知道我是你的兒子?」可這句話,他終究沒有問出口,馬千駟低著頭答應一聲,緩緩地退到了一邊。

    田雌鳳上前向楊應龍盈盈一禮,楊應龍向她展顏一笑,目光便投注在葉小天的身上。葉小天清了清嗓子,上前抱拳道:「見過楊大人!」

    楊應龍點點頭:「辛苦葉長官了。楊某前些時日諸務纏身,也來不及幫你討還公道。如今稍稍清閒了些,你且在客舍住下吧,楊某會盡快幫你重掌臥牛嶺!」

    葉小天心中一動,臉上卻是一副感激模樣:「多謝楊大人為葉某主持公道!」

    ※※※※※※※※※※※※※※※※※※※※※※※

    葉小天到了客舍,還是他以前住過的那幢院落,剛剛入住,就有人來拜訪了。

    田彬霏由一個明眸皓齒、姿容秀麗、只是膚色稍黑的青衣俏婢推著四輪車出現在他的客廳,葉小天連忙迎上去,從那丫環手中接過扶手,推著田彬霏往裡走:「田先生,邀天之倖,你也逃出來了!」

    田彬霏道:「是啊!你我福大命大,只是可惜了天祐……,哎,蒼天不佑啊!」

    兩個人不咸不淡地扯了幾句皮,等侍候葉小天的丫環奉了茶,和那推車的小丫環一塊退到廊下,坐在花圃邊的欄杆兒上閒聊天去了,二人的神色才沉靜下來。

    葉小天道:「我隨田夫人去石柱,這些時日都是住在山裡,也不知道山外情形如何了。」

    田彬霏把楊應龍同水西、水東兩方面打交道的事說了一遍,又道:「天王向朝廷贖金買罪,看來是與朝廷達成了協議。只是此時他既不宜再動刀兵,如何解決肥鵝嶺之事?」

    葉小天道:「今日天王說,不日就會助我討還公道,重掌臥牛嶺,如此看來,不用武力就能解決麼?」

    田彬霏想了一想,微微頷首道:「我大概猜到天王打算怎麼辦了。」

    葉小天神色一動:「天王打算怎麼辦?」二人身邊並無旁人,不過安全起見,二人說話還是含糊許多,縱然被人聽見,也不致因此確定二人對楊應龍懷有敵意。

    楊應龍回到內宅,安慰田雌鳳幾句,又把兩個嫡子喚了過來。長子楊朝棟、次子楊可棟,二人見過父親,垂手立於面前。

    楊應龍呷了口茶,慢條斯理地道:「與水西、水東的紛爭,經為父一番交涉,算是塵埃落定了。左右也沒什麼大事了,依照為父與朝廷的約定,為父也該掛印封金了。朝棟,從今日起,這播州,爹就交給你了!」

    楊朝棟一聽,「卟嗵」一聲就跪到了地上,把頭磕得咚咚直響:「父親不可!萬萬不可啊父親!兒何德何能受此重任!父親正當春秋鼎盛,這播州上下可離不了父親您吶!」

    楊朝棟說的慷慨激昂,可他說完了,卻沒聽見父親吱聲,楊朝棟有些詫異,微微抬起頭,向上瞄了一眼,就見楊應龍一手端著茶杯,一手端著茶蓋兒,正乜著眼睛看著他,眼神中略帶嘲弄。

    楊朝棟呆了一呆,有些不知所措了。

    楊應龍冷哼一聲,道:「蠢貨!」

    楊朝棟一臉茫然,不明白父親究系何意。

    楊應龍道:「從即刻起,你就以土捨身份,代行為父的土司之職了!」

    楊朝棟:「啊?」

    楊應龍道:「下去!」

    楊朝棟還想跪辭,但是見了父親臉色,終於只是訕訕地應了一聲,茫然走了出去。

    楊朝棟到了外面,站在陽光下想了一想,忽然想到父親掛印封金、移交職務的過程也未免太草率了些,不但沒有舉行個儀式,甚至不是從一日之始開始,就這麼隨隨便便確定由他代行其職了,這未免……

    腦子慢了好幾拍的楊朝棟突然面紅耳赤:「父親這分明只是為了應付朝廷啊,虧我還當了真,在那裡堅辭不受。」

    楊應龍眼見那個蠢兒子退下,也不禁暗暗搖頭,再看看比起長兄的木訥老實比較精明的二兒子楊可棟,神色稍霽:「可棟啊,你回去準備一下,明日就去重慶做質子!」

    楊可棟雖不情願,卻也知道這是自己必須的責任,只好垂首應了一聲。

    楊應龍又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此去重慶,你要注意多多觀察那裡的一切風吹草動,我會派人在你左右照應,有什麼消息及時送回來。如果是至關重要的大消息……」

    楊應龍目光一凝,盯向楊可棟:「諸如關乎我播州生死存亡的大事,那時就不必做什麼質子了,尋找一切機會逃回來!」

    楊可棟這才知道自己此去重慶竟還負有如此重任,登時精神一振。雖然一般來說傳嫡傳長,卻也有長子實在不堪造就,為了家族的長久,由次子甚至不是嫡子的族人繼承的例子。

    當初楊應龍的爺爺要干的不就是這樣的事麼?只可惜他沒幹成,結果反被他的正妻和嫡長子趕出播州了。但楊應龍卻是一個強腕土司,整個播州無人能與之抗衡,如果自己表現得更出色些,贏得父親賞識,那要取大哥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啊!

    楊可棟立即把這苦差當成了機會,興奮地道:「是!」

    楊應龍點點頭,揮一揮手,楊可棟就興沖沖地走了出去。楊應龍仰起頭來閉目養神,過了半晌,一雙溫潤的小手輕輕撫上了他的太陽穴,輕輕按揉起來。

    楊應龍以為是田雌鳳,伸手按住了那隻素手,張開眼睛,卻不由一愣。剛剛沐浴已畢的田雌鳳正笑吟吟地站在面前,那身後是誰?楊應龍扭頭看了一眼,卻是一個碧羅衫子,梳雙丫髻的及笄少女,臊眉羞眼,臉蛋兒暈紅著。

    楊應龍啞然失笑,道:「爾嵐來啦!」

    楊爾嵐是田雌鳳的「女兒」,被他們許配給馬千駟的那個女兒,雖然這個女兒並非他們親生,不過畢竟是從小撫養長大,與自己的親生兒女倒也沒有太大區別。

    楊爾嵐可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並非眼前這對夫妻,她聽說自己的未婚夫來了海龍屯,一顆少女心又羞又喜,忙不迭就去見田雌鳳,忸忸怩怩地樣兒,田雌鳳如何還不明白,便把她帶了來。

    「爹有些累了吧,女兒給你揉揉!」爾嵐甜甜地笑著,慇勤地服侍著,楊應龍笑著按住了她的手,道:「好啦!不就是想去看看千駟麼?嗯……,照理說,你們尚未成親,是不便相見的……」

    爾嵐的小臉登時垮了一下,楊應龍卻是眉頭一挑,又道:「不過,這山上怕也沒人敢嚼我楊應龍的舌頭,去吧!」

    爾嵐大喜道:「謝謝爹!」立即像只蹦蹦跳跳的喜鵲般跑了開去。上一次馬千駟來海龍屯下聘,楊爾嵐曾暗中瞧過他一次,見他一表人才,便喜歡了他,如今夫婿來到,怎不想馬上見到。

    楊應龍嘆了口氣,道:「原來與爾嵐說,等千駟一到,就讓他們完婚的,現在千駟喪母,又要耽擱了。」

    田雌鳳不以為然道:「她才十五,便等三年又如何?」

    楊應龍道:「你還不是十五就嫁了我?還是虛歲呢。」

    兩人相視一笑,楊應龍斂了笑容道:「千駟和爾嵐的婚事可以等,臥牛嶺那邊卻不能等了。朝廷這邊我已敷衍過去,水西和水東暫時也不會再找麻煩了,趁此時機把臥牛嶺這個麻煩徹底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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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3 23:10:17 |只看該作者
第951章 行險一搏


    以葉小安為籌碼,重新掌握臥牛嶺,且不能動用武力的前提下,可以採用的方法並不多。

    一是公開宣佈田妙雯篡權,葉小天逃亡播州,接受楊應龍的庇護。由此另立山頭,促成臥牛嶺的分裂。這是最安全的辦法,不過,楊應龍這麼做,算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呢?

    他這樣做,所能製造的分裂,僅僅是拖了臥牛嶺的後腿,讓臥牛嶺忙於內亂,無暇他顧。然則如果楊應龍真的造反,臥牛嶺能給他製造多少障礙?對楊應龍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一個臥牛嶺折能給他造成的麻煩,他覺得都遠不及水東和水西兩大家族小有動作給他造成的困擾,那麼他來這一手,見效慢、利益小,僅僅是為了讓葉小安這個廢物擁有一定的勢力?他需要如此孤心苦詣地去裁培葉小安麼。

    另一個辦法,就是讓葉小安利用他依舊無法被否認的土司身份,通過一場內鬥,攫取臥牛嶺的控制權。這樣做,成則一勞永逸,臥牛嶺順利到手,並成為他打開或封閉東大門的關鍵。

    敗呢?敗的話葉小安有可能會就此喪命,但是不管他是生還是死,依舊能夠達到一個效果:臥牛嶺的分裂。在如此分析之下,對富有冒險因子的楊應龍來說,他會如何選擇,那還用猜測麼?

    採取第二方案,富貴險中求!

    當楊應龍對葉小天說出他的打算時,葉小天的臉色不出所料地綠了。葉小天結結巴巴地道:「楊大人,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臥牛嶺,你……你又要我回去?」

    楊應龍就見不得他的慫包樣兒,本來這次再見,覺得他比以往的萎縮懦弱似乎改變了不少,卻不想一涉及生死,還是這般的無能。楊應龍強忍不耐,和顏悅色地道:「不錯,乍一看,確實凶險……」

    葉小天道:「對啊對啊,我也覺得……」

    楊應龍打斷了他的話:「不過,細細想來,你此番回去,卻是有驚無險。」

    葉小天茫然看著楊應龍,楊應龍耐心解釋道:「田妙雯已經知道你不是葉小天了,對麼?」

    葉小天點點頭,楊應龍又問:「那她有沒有殺了你呢?」

    葉小天搖搖頭,楊應龍展顏道:「這就是了,那麼她為什麼不殺你呢?」

    葉小天想了想,道:「她想,繼續利用我冒充我二弟,免得臥牛嶺內部生亂。」

    楊應龍就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西席先生,耐心地引導著他心智愚鈍的笨學生:「這就是了。所以你的失蹤,她也只能聲稱是土司被擄走,由她代行職權。臥牛嶺上下肯定會一直在要她尋找你的下落,這足以令她身心俱疲,此時你若出現在臥牛嶺,她敢悍然下令殺你麼?」

    葉小天猶豫起來,但仍不放心地道:「在下若是留在海龍屯,宣稱被田妙雯篡位……」

    楊應龍微笑道:「那還不簡單?如果我是田妙雯,只需說一句『土司被楊某人控制了,為了性命,不得不發此違心之語!』你說天下人是信她,還是信躲在海龍屯的你?」

    「這……」葉小天舔了舔嘴唇,無言以對。

    楊應龍和靄可親地繼續鼓勵:「她不敢殺你,一旦殺了你,她就坐實了篡權弒夫之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指出你的真正身份,可是在你指責她篡權奪位的前提下,有多少人會信她?信了她的人,還有多少會願意留在臥牛嶺?你成功與失敗的機會,一半一半!」

    楊應龍的大手搭在了葉小天的肩頭,鼓勵地拍了拍:「比起成功後的富貴榮華,哪怕以小搏大只有兩成機會甚至一成機會,都值得去冒險。何況你有五成的機會。葉土司,還需要猶豫嗎?」

    葉小天還是想猶豫的,因為他想拖的越久越好,太早返回臥牛嶺,對他而言最大的難處在於一旦「復辟成功」,如何處置田妙雯、李大狀等人,偌大場面,想再重施故技,效仿田彬霏「李代桃僵」換他出來的戲碼,只怕是大不易了。

    可惜,楊應龍已經不給他猶豫的機會了。

    ※※※※※※※※※※※※※※※※※※※※※※※※※

    洪百川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因為要封鎖消息已經越來越難。

    寧夏孛拜造反,徹底失敗了。他造反初期佔領的地盤被一步步蠶食、光復,最後只剩彈丸之地,被圍困在他的老巢裡,重兵重重包圍,眼看絕無逃脫的可能,絕望之中的孛拜全家自焚。

    對於孛拜造反的消息戰,朝廷在消息應對上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孛拜造反之初,朝廷的宣傳機器尚來不及啟動,全靠民間風聞猜測,渲染出來的消息驚心動魄:

    孛拜打下花馬池了,孛拜打下武威了,孛拜控制玉門關了,河套馬上就要被孛拜全打下來了,孛拜要入陝了、要入川了……,聽得人心浮動。

    等到朝廷反應過來,漸漸左右了消息渠道,初始時急急逃離戰亂區的商賈也漸漸絕跡於途時,百姓們最常聽到的就是朝廷又出動了多少兵馬,收復了多少地方,時不時還要傳出孛拜已經戰死的消息,說現在依舊負隅頑抗的只是他的殘部。

    自從為了達到迷惑楊應龍的目的,洪百川就在云貴川上空努力織造著一張半真半假、真假難辨的消息網,向楊應龍傳遞著錯誤的情報。如今孛拜已經戰死,再想隱瞞消息難上加難,洪百川也只能拖得一天是一天。不過緊跟著朝鮮方面送來的消息,讓洪百川暗暗鬆了口氣。

    日本國一直有個夢想:入侵朝鮮和中土,為日本取得一塊在大陸上的土地,早在古墳時代,日本神功皇后就曾挺著大肚子侵略朝鮮,並在被她征服的土地上宣稱:「高麗國大王,日本國之犬也!」

    但更進一步的對中土的覬覦卻不甚順利。大唐年間他們嘗試了一次,還是從朝鮮著手,結果白村江一戰,丟盔卸甲,敗得一塌糊塗。從此偃旗息鼓,一直歇到元朝,元朝主動東徵了兩次,都因天災功敗垂成。

    到了明萬曆年間,日本自覺歇過了元氣,又開始嘗試了。首選的試探目標自然還是朝鮮。朝鮮不堪一擊,迅速向大明求援,大明起初派出的兵馬不多,又因地理不熟,慘遭失敗。

    萬曆皇帝聞訊旋即派出名將李如松,集結四萬大軍再度入朝,這一次進展順利,先克平壤,擊敗小西行長部,此後又復開城,扭轉戰局。後又進逼王京,不過在距王京三十里的碧蹄館因輕敵中伏,損失慘重,李如松險些陣亡。

    大明旋即又派劉挺陳璘率軍支援,明軍扼守臨津、寶山等處,並斷日軍糧道,日軍缺糧,不得不放棄王京,退縮至釜山等地,開始與明軍談判。

    日軍派人搖著白旗向明軍提出議和的時候,大明在朝的錦衣衛就已迅速把消息傳回了國內,所以洪百川得知朝鮮戰爭進入議和的談判階段的消息,並不比朝廷晚多少。

    朝鮮戰事也要平息了,如今就算楊應龍獲悉真相,也不怕他即時造反了,洪百川當然鬆了口氣。洪百川不那麼愁了,海龍屯上,客舍花園內,葉小天和田彬霏卻在對坐發愁。

    「我們這次冒險重返海龍屯,而且贏得了楊應龍的信任,殊為不易。可要就這麼回去,我們此次冒險而來圖個甚麼?」兩個人抱著「賊不走空」的信念,牢騷滿腹。

    田彬霏嘆了口氣,道:「是啊!本打算等楊應龍出兵的時候,於關鍵時刻反戈一擊,誰料……」

    田彬霏眼珠一轉,忽然喜道:「如果此回臥牛嶺,我們繼續扮下去呢?讓妙雯承認她是意圖弒夫篡權,將她『軟禁』,你則重掌土司之權。如此一來,楊應龍必然以為臥牛嶺已盡在掌握,不怕來日不能予他致命一擊?」

    葉小天想了想,搖頭道:「不妥!臥牛嶺連番遭變,已經禁不起太多折騰了。再說,一旦楊應龍確認我已掌握了臥牛嶺,你以為他會不會再派人來分我之權?如果只能讓他稍有折損,而我們則元氣大傷,太划不來了。」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不甘心,卻也沒辦法。好歹我們已經暫且遏制了楊應龍的立反之意,為朝廷爭取了時間,也該知足的。」

    葉小天知足了,田彬霏卻仍不知足,思索良久,田彬霏道:「楊應龍打算讓你以葉小天的名義,通知紅楓湖夏家和石阡展家同上臥牛嶺?」

    葉小天道:「不錯!紅楓湖夏家和石阡展家,與我有婚約,我既然打的是被掌印夫人篡權驅逐的幌子,要這兩家出面聲援,共同向妙雯施壓,在楊應龍看來,妙雯也就更不敢擅下毒手了。」

    田彬霏屈指輕叩,思索著道:「那麼,誰去主持其事呢?」

    葉小天道:「楊應龍打算派大阿牧陳瀟護送我回去。」

    田彬霏目光閃動,搖搖頭道:「不妥!在我看來,想再擺他一道,卻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需要把這護送你回臥牛嶺的人選換一個!」

    葉小天奇道:「換誰?」

    田彬霏道:「田雌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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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23:18:30 |只看該作者
第952章 群雌會


    「換成田雌鳳?有何用處?」

    葉小天想歪了,他已知道田彬霏的命是田雌鳳所救,而田雌鳳實際上也算是思州田氏的分支,莫非看在同族與救命恩人的份兒上,田彬霏有意把田雌鳳拉出火坑?

    田彬霏道:「很簡單,對楊應龍來說,田雌鳳不僅是他的妻子,更是一個助手,一個極得力的臂助,其作用要遠遠大於大阿牧陳瀟。另外,田雌鳳苦心經營多年,在楊應龍手下打造出了屬於她的一股勢力,舉足輕重。」

    葉小天的眼睛亮了,田彬霏繼續道:「如果能把田雌鳳羈絆於銅仁,無異於斷了楊應龍一臂。田雌鳳一派的勢力群龍無首,必然生亂。」

    葉小天道:「楊兆龍、陳瀟、趙文遠等人,恐怕也對田雌鳳一手遮天諸多不滿吧?」

    楊應龍微笑道:「不錯!所以,如果楊應龍這條手臂斷了,一定會有很多人爭著搶著要去做那根新的手臂。而且他們都會遮遮掩掩,避免被楊應龍發現自己的意圖,這種內耗,甚於滅其一股精銳!」

    葉小天會心一笑。

    ……

    一個更加絢麗的花園。不同於江南園林,也不同於北方園林,江南園林精緻,北方園林厚重,可是比起這裡的園林,都要少了一分自然的大氣。

    這裡沒有流水,飛瀑就是流水;這裡沒有花圃,滿山紅的黃的藍的綠的花與樹就是花圃;這裡沒有假山,突兀而起,凌絕天下的奇峰怪石就充作了假山,這裡一座園林就是一座山。

    葉小天與田雌鳳就行走在這山一樣的園林中。

    「所以,小安希望……能由夫人陪同小安回臥牛嶺。」

    田雌鳳聽完了葉小天的一堆雜七雜八的理由,站住腳步,嫵媚的眉微微挑起,一如天邊雨後的虹:「陳瀟是大阿牧,老於世故,天王選他陪你回去,不是沒有原因的,你真的覺得,我比他更合適?」

    葉小天的神態更加拘謹:「是!一直以來,在銅仁一帶活動的都是夫人您,若論對那地方的熟悉,一直專注於播州事務的陳大阿牧,恐怕還得從頭開始。再一個,以往種種,全是在夫人您的暗授機宜之下,小安也相信……有夫人在,萬事無憂。」

    田雌鳳似笑非笑地睨著他,道:「這是你的心裡話?」

    葉小天忙欠身道:「句句肺腑之言。」

    田雌鳳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暈,豔若桃李:「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麼本夫人便去天王面前說說。」

    楊應龍當然同意,他本來就覺得以田雌鳳的心思縝密,最適合做這件事,只是近來田雌鳳各處奔波,他也有些過意不去了,如今既然是田雌鳳主動要求,楊應龍自無不允。

    楊家是打著受邀於葉小天的幌子趕去臥牛嶺主持正義的,就算田妙雯成功反轉,田雌鳳也無大礙。這不比暗中較量,在公開的對抗中,很少傷及其他勢力的主要人物。

    土司們可以在雙方部下殺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還能坐在同一個酒席宴上談笑風生,土司們打架就是如此的奇葩。如果說有特例,那就是葉小天了,在貴陽他曾一氣兒連殺四個土司,饒是如此,鋒芒展露後他也開始變得韜光隱晦起來。之後抓了石阡楊家、展家和曹家的人,他就沒有再舉屠刀,而是在對方家族付出「贖金」後,將人釋還了。

    現在的對手是田妙雯,她應該會很懂規矩。不管是為了臥牛嶺還是為了她、為了田家,做事總會留一線的,那個驢性十足、不循規矩的葉小天已經死了,不會再有第二個葉小天。

    ※※※※※※※※※※※※※※※※※※※※※※※※※

    紅楓湖,依舊美如天堂,這天堂裡還住著一位美如仙子的待嫁新娘。眼看婚約將近,瑩瑩心花怒放。天知道這近一年來的時間,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給小天添麻煩,忍得有多辛苦。

    從小就被家裡人過度保護的瑩瑩在這段時間重新進入了消息閉塞狀態,發生在臥牛嶺的一切,夏家都對這個被全家呵護如掌上明珠的姑娘進行了封鎖,因為有葉小天的配合,時時會寫封信過去,所以瑩瑩一無所知。

    葉小天能配合,是因為瑩瑩的父親和祖父瞭解所有的事情,這也算是葉小天送給老丈人的一份大禮,巴結上貴州巡撫葉夢熊,抱上朝廷這條大粗腿,夏家好處多多。

    掐著指頭算著,眼看距婚期還有不到兩個月時間了,瑩瑩反而不捨起來。雖說嫁了人照樣可以回娘家,可臥牛嶺距紅楓湖畢竟不是朝發夕至的近路程,而且做了人家媳婦,能想回家就回家麼?

    於是,這段時間瑩瑩靜下心來,陪老祖母織網,陪娘親聊天,那副乖乖女形象,倒讓大家有些不適應了。

    這一日,瑩瑩正陪著老祖母坐在湖邊曬著太陽,夏老太爺忽然從莊子裡走來,先向老祖母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母親!」

    瑩瑩從馬紮上跳起來,跑過去抱住他的胳膊:「爺爺,你怎麼有空兒來。人家正聽老祖宗說你小時候的事兒呢,嘻嘻,你小時候真的有一次下水游泳險些淹死,回來後又被老祖宗給揍過一頓嗎?」

    夏老太爺有些尷尬地看了老祖母一眼,訕訕地道:「娘……」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道:「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再說娘又不是說給外人聽。」

    人這年紀大了,性兒就有些像小孩子,夏老太爺的歲數也不小了,可是碰上比他更像老小孩的母親,也只能甘拜下風。夏老太爺無可奈何,道:「行,當然行。娘,我找瑩瑩有點兒事。」

    老祖母擺手道:「去吧去吧,我把那兩張網子補起來。」

    老祖母起身,蹣跚地走向沙灘上架起的兩張漁網,夏老太爺帶著瑩瑩走開了。

    夏瑩瑩負著雙手,蹦蹦跳跳地走了幾步,乜一眼若有所思的祖父,道:「爺爺,你要跟我說什麼啊?」

    「啊?哦!」

    夏老太爺回過神兒來,咳嗽一聲道:「瑩瑩啊,你一會兒收拾一下。明兒我帶你去一趟臥牛嶺。」

    「去臥牛嶺?」瑩瑩歡喜的一跳,隨即滿面狐疑:「為什麼要去臥牛嶺?我還有五十五天才成親啊!」

    說到這裡,瑩瑩俏臉一紅,顯然對自己脫口而出的還有多少天有些難為情,但旋即就緊張起來,一把抓住夏老爺子的手:「爺爺,小天哥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夏老太爺搖頭道:「這小子,事兒沒少出,麻煩一大堆。爺爺一直沒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

    夏老太爺說一句,瑩瑩的臉色便白一分,說到後來,已是蒼白如紙,瑩瑩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轉,泣聲道:「爺爺,小天哥他怎麼了,是不是……」

    夏老太爺一瞧寶貝孫女那模樣,不禁嚇了一跳,趕緊道:「哎呀!你別擔心,爺爺不是那個意思,爺爺是說,葉小天這些時日又惹出了好些事端……」

    夏瑩瑩破啼為笑:「不惹是非,那還是小天哥嗎?那爺爺是說,他沒什麼事了?」

    夏老爺子道:「他能有什麼事?不過他惹出來的事實在是不少。你還記得他上次到貴陽覲見葉撫台的事吧,結果在回臥牛嶺的路上,被人做了手腳,當場活埋了他。換了他的孿生哥哥葉小安頂替他的身份,結果……」

    夏瑩瑩眼前一黑,差點兒一頭栽倒,夏老爺子忙不迭解釋道:「哎呀!你聽爺爺說完啊!我說過了,他沒事!沒事!爺爺就是賣個關子……」

    夏老爺子還沒說完,身後他兒子夏老大氣咻咻地開口了:「爹!你也真是為老不尊!你說你偌大年紀了,身為一方宣撫使,話都說不明白。你賣什麼關子,你以為你是說書的啊?」

    夏老爺子怒視兒子,不過因為還攙著寶貝孫女,所以沒有一腳踢出去,夏老大趕過來扶住女兒另一隻手,趕緊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他可不敢再賣關子,先交待結果,然後才把過程說了一遍,聽得夏瑩瑩又哭又笑,又喜又怕,恨恨地攥起小拳頭,捶了爺爺一把,嗔道:「爺爺盡嚇我!」

    夏老爺子乾笑兩聲,訕然道:「所以呢,爺爺想帶你去臥牛嶺一趟,在把播州的人引上臥牛嶺、脫離播州控制之前還暴露不得,做戲得做真。事關他身份嘛,不帶上你,恐播州那公母倆會起疑心。」

    夏瑩瑩雀躍道:「好啊好啊!那咱們什麼時候啟程?」

    ※※※※※※※※※※※※※※※※※※※※※※※

    相比起夏瑩瑩來,自始至終參與了其事的展凝兒這邊,安排起來就從容多了。

    展家新任土司是由葉小天一手扶持起來的,而原展氏嫡房還有人活著,有展龍的存在,他就愈發地需要借助葉小天的力量,所以對臥牛嶺一向俯首貼耳。

    展家原來的嫡房大權旁落,可同樣作為嫡房子孫的展凝兒卻因為葉小天的關係,在展家擁有極超然的身份。

    她不會威脅到現任土司的地位,現任土司又要借助她的婚姻與臥牛嶺搭上更密切的關係,所以她在展家所擁有的影響力較她父親在世時還要大得多,幾乎等同於太上土司。

    「這幾天,我要去一趟臥牛嶺。」

    「好!」

    「播州方面,楊應龍已經受罰退職,由他兒子代理土司職責,播州兵馬也退了,暫時不會再生動盪。所以……家主可以陪我去一趟臥牛嶺吧?」

    「這個自然!不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我……」

    「家主不必擔心,這件事與我展家沒有任何關係,只是……需要有人做個見證,家主只要去了就好。」

    「呃……,那好吧!」

    展氏家主一口答應下來,出了花廳便惴惴不安地想:「姑娘這是想幹什麼?聽說葉土司被人擄走,實際上是因為掌印夫人奪權,姑娘她不是想替葉土司討還公道吧?那不是要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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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4
發表於 2016-3-25 23:19:26 |只看該作者
第953章 騷包


    各路人馬幾乎不約而同地趕向臥牛嶺,包括許多遠方的客人。

    不少人早已收到了臥牛嶺發出的請柬,邀請他們參加葉小天的大婚之禮,其中最早收到請柬的人是在去年冬天。於是,出於對銅仁、石阡兩府形勢的擔心,這些土司家族也是聞風而動,向臥牛嶺趕來。

    他們的公開理由是:參加婚禮!不是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嗎?對啊,可是加上趕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總要早幾天到嘛,道路難行,誰知道路上會不會出什麼差遲。

    什麼?臥牛嶺出事了,土司被人擄走,婚禮無法如期舉行?對不起,我們消息閉塞的很,對此完全不清楚。

    還別說,雖然有些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比如大萬山司的洪東縣令之流,不過也真有些人對此一無所知,消息傳遞在許多地方確實閉塞,除非本就在意,著人打聽著,否則還真不容易及時瞭解消息。

    這些人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臥牛嶺難道能把人趕下山去?那一下子可就等於得罪了天下人,樹敵無數了。及時趕回臥牛嶺的田妙雯和李大狀只好暫時拋開其他事情,全力招待貴賓。

    一時間,整個臥牛嶺,滿坑滿谷的儘是客人,臥牛嶺收禮收到手軟,可是為了招待這些客人,肉山酒海也是揮金如土。

    貴客們閒來無事,就湊到一塊兒八卦一番,這一愛好,可是無論貧賤的。坊間百姓喜歡湊在一起七嘴八舌,這些貴人們也同樣如此。

    「哎,各位,我聽說夏家夏老爺子親自帶著他的寶貝孫女兒來了,聽說先到了銅仁府,馬上就奔臥牛嶺來了。」

    「這有什麼稀罕。我剛剛親眼看見,展家大小姐展凝兒上山了,展土司親自陪同,明顯是興師問罪來了啊。」

    「這麼說,難道掌印夫人篡權弒夫屬實?那葉小天,可別是已經死了吧?」

    「不會!聽說葉小天帶著人逃出去了,當日逃出臥牛嶺,還在山上點燃了十幾車柴草阻截追兵,雖然臥牛嶺極力壓制此事,不過外間還是傳出了消息。」

    「嘿!這位掌印夫人,真不是省油的燈啊。才嫁過來多久,娃兒都沒生呢,先要殺夫了,估摸著在外邊一定另有相好。」

    「我說各位,葉撫台對葉小天可是十分青睞啊。他兩人都姓葉,我一直尋思,沒準兩人還有什麼親戚關係。葉小天要是真逃出去了,別是投了葉撫台?」

    「呵呵,葉撫台是流官,還真不大願意摻和這土司的家事。我聽說啊,葉小天是投奔水西安氏了。他和水西安大公子關係不錯,有這位土司王出面為他撐腰,我看田妙雯……下場不太妙!」

    「你可拉倒吧,這消息也太閉塞了!葉小天是投奔了播州楊應龍,在松坎,欽差王士琦親眼看見的。」

    「不會吧,我聽說臥牛嶺跟播州那邊一向不對付啊,你這消息聽誰說的?」

    眾人吃飽了喝足了,閒極無聊精力過剩,邊曬著太陽喝著茶,東拉西扯地閒扯淡。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聊著,大萬山司洪東縣令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搭涼蓬向前望去,驚咦道:「這是什麼人,莫非是朝廷兵馬?」

    眾人立即紛紛望去,剛剛還說葉小天和葉撫台有親戚親系的那個土司興奮地道:「我就說吧,葉小天和葉撫台是親戚,看!葉撫台果然派兵來了!咦,不對啊!」

    確實不對,他們剛剛遠遠看到,那支隊伍橫豎皆成一線,整齊劃一,其徐如林,如此陣列氣勢,絕非土兵可比,只有訓練有素的朝廷兵馬才有可能,所以大家下意識地以為貴陽巡撫派了兵來。

    但那支人馬越走越近,看其服飾卻都是畢茲卡土兵裝束,這顯然就不是朝廷官兵了。要說整齊,他們除了隊列整齊,還有他們的兵器。每個人都是腰間配短刀,手中持長槍,雪白的槍桿兒,如同密密匝匝的一片白樺樹林。

    洪東縣令驚嘆道:「這是哪家的土兵,瞧這模樣,恐怕不好對付。」

    方才說葉小天投奔了播州的那位土司道:「想來這就是川中赫赫有名的白桿軍了。」

    人群中有不知道的人問道:「什麼白桿兵?」

    那人道:「這是忠州秦家寨秦姑娘親手訓練出來的人馬。秦姑娘雖是女子,卻熟讀兵法,本領勝過許多男兒,她親手訓練出來的白桿兵,俱持白桿長槍,十分了得。聽說這位秦姑娘已經許配給了石柱馬土司,於是這白桿兵的戰法也就傳到了馬家,馬家本來就是巴蜀一帶數一數二的大土司,這一下可是如虎插翼了。」

    有人便道:「石柱馬家?我聽說過,不過……這麼遙遠,他們跑來幹什麼?」

    有人道:「你還不知道麼?石柱馬土司的父親還活著,為何他就繼任了土司?這是因為……」

    他把覃夫人陷害丈夫與長子,意圖自立土司,又投奔播州的事說了一遍,眉飛色舞地道:「你們還不明白麼?馬土司這是與葉土司同病相憐啊,所以千里迢迢趕來助拳。」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馬千乘和秦良玉還未正式成親,但二人婚姻已定,名份上已經是夫妻了。二人由李大狀接上山,遊目四顧,只見到處都是貴人,秦良玉不禁笑道:「這陣勢,好大!」

    李大狀笑了一下,心道:「只是不知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關切臥牛嶺前程,又有多少隻是趕來看熱鬧的。」

    李大狀肅手道:「兩位請,兩位的客舍已經安排好了,只是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於我臥牛嶺而言,實是前所未有之事,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馬土司和秦姑娘多多擔待。」

    馬千乘道:「這個不是問題。李先生,我葉大哥現在何處?」

    李大狀吱唔了一下,道:「馬土司且請先住下。我家土司……行蹤成謎,現在學生也是不知。不過,你放心,這一兩日,我家土司必然歸來!」

    ※※※※※※※※※※※※※※※※※※※※※※※※※

    銅仁府,於家小姑娘趴在羅漢床上玩著滿床的玩具,玩累了坐在那兒,嘟著小嘴兒,張開雙手讓娘親抱。於珺婷卻不去抱她,欲上前收拾玩具的丫環也被她揮手趕開,對女兒道:「先把你的玩具收拾好。」

    小丫頭撒嬌道:「寶寶困~~~」

    於珺婷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先把玩具收好,娘親再哄你睡覺,乖!」

    小丫頭撅了撅嘴兒,但也知道自己娘親脾氣,只得笨拙地在床上爬來爬去,一件件撿起自己的玩具,放到一口箱子裡。於珺婷回過頭,對師爺文傲不以為然地道:「他搞這麼大的陣仗做什麼?」

    文傲道:「呵呵,葉土司目前行止不便,老朽估計,這些陣仗,未必是他的主意。」

    於珺婷眼珠一轉,道:「田妙雯?」

    文傲撚鬚道:「不錯!想來,就是田妙雯的主意了。呵呵,這位女子,當真了得!」

    於珺婷一聽就有些不服氣了,乜了自己師傅一眼,道:「她有什麼了得的?」

    文傲道:「說實話,這一年多來,葉小天雖然把楊應龍坑得很苦,可他自己就全無損傷麼?殺人一千,自損八百啊,連番幾次折騰,對臥牛嶺來說,有利、有弊。雖然因此剔除了一些異己,讓臥牛嶺更加團結,可也消磨了臥牛嶺的銳氣,現在的臥牛嶺與剛出山時相比,大不一樣。」

    於珺婷道:「剛極易折,剛出山時的臥牛嶺眾人,較現在少了幾分圓滑,多幾分銳氣,卻也未必是好事。」

    文傲道:「不錯,可是性情得到磨礪後,是就此圓滑下去,徹底沒了銳氣,還是能重振士氣,只是更加沉穩,這要取決於重新歸來的葉小天。葉小天並非神人,縱然他有辦法重振臥牛嶺士氣,可終歸要想一些辦法,耗一些時間。

    如今田妙雯借此事招來天下英雄,當著如許多的人的面,挫敗楊應龍的陰謀,迎葉小天回歸,被這些人看在眼中,會如何看待臥牛嶺和葉小天?臥牛嶺的部眾又該是何等的得意與自豪?軍心士氣、威望名聲,經此一舉,唾手而得,還不了得麼?」

    文傲道:「一方勢力,想敗落是很容易的,可是想站起來,卻不知道要經歷多少腥風血雨。葉小天之前開創臥牛嶺勢力,雖經波折,卻已算是極其順利了,而這一番,更是輕而易舉,便借了楊應龍這塊墊腳石,名揚於天下了。名聲,有時就是實力!」

    於珺婷其實心中也知道文傲說的在理,可她就是不服文傲把田妙雯誇得這般了得,於珺婷不服氣地道:「我看未必!葉小天雖不在臥牛嶺,必然有他的辦法與臥牛嶺聯絡聲息,我看,他就是想籍此操辦一場別開生命的婚禮,迎娶夏瑩瑩和展凝兒。哼!騷包!」

    於大將軍酸氣衝天,文老先生哪還能不識相,只是捋鬚一笑了事。倒是剛剛收拾完玩具的於家大小姐,聽到這裡扎撒開了小手,奶聲奶氣地叫起來:「娘親,娘親,寶寶要慈騷包……」

    於珺婷「噗嗤」一笑,把女兒抱起來,抹去她下巴上的口水,嗔笑道:「行!娘帶你去臥牛嶺,慈那隻大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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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5
發表於 2016-3-26 22:27:39 |只看該作者
第954章 匕現


    「赤溪南洞司桓大人到~~~」

    「中林驗洞司古大人到~~~」

    「臻剖六洞橫坡司祁大人到~~~」

    「凱里安撫司方大人到~~」

    一位位參加葉小天婚禮的土司老爺相繼趕來,而葉小天、田雌鳳等人則喬裝改扮,混在其中一些與播州暗中往來的土司老爺的隨從隊伍中進了臥牛嶺。

    葉小天扮成一個土兵,滿臉絡腮鬍子,扛著高高的一摞絲綢,半遮著臉兒,若不細查,縱然認識他的人也看不出來。而到來的客人這麼多,而且人家是登門參加婚禮的,也斷無逐一細查的道理,所以他順利地過了關。

    在葉小天左右,就是龍虎山兩大高手,兩人也扮成土兵,保護葉小天,這種保護,使得葉小天暫時不敢有絲毫蠢動,只得繼續扮葉小安,掩藏著自己的身份。

    隨著趕來臥牛嶺參加婚禮的土司越來越多,葉小天已經被人掠走的消息便也傳開了。葉小天一直沒露面,當初被公然掠走的消息也就瞞不住了。雖然他是被掠走還是因為掌印夫人奪權而自行逃走,眾人無法確定,但他不在臥牛嶺,卻是不爭的事實了。

    於是,土司老爺們先是私下攀談、八卦,最後終於有一天他們不約而同地趕到了臥牛嶺的聚義大廳,公然向田妙雯討說法了。

    或有意、或無意,他們挑選的這個時間,恰恰是紅楓湖夏老爺子帶著小孫女夏瑩瑩登上臥牛嶺的這一天,而展凝兒與展氏家主此前業已趕來,此刻偌大一個聚義廳,平時頗顯冷清的所在,卻是人滿為患,熙熙攘攘。

    「掌印夫人,我們來臥牛嶺,是參加葉土司納二夫人、三夫人之禮的。不過我們聽說葉土司並不在臥牛嶺,他已被人掠走?」

    葛章葛商司土司裴英俊盯著田妙雯,代表眾人問出了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田妙雯遲疑了一下,答道:「裴土司及諸位所關心的問題,實乃妾身心中之痛。不錯,我們土司他……之前被歹人擄走了,我們正在加派人手,四處搜尋。只因婚期未到,所以我們一時也不確定能否在大婚之日前找他回來。總之,無論如何,我們介時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待的。」

    凱里安撫司方大人淡淡一笑,道:「可婚禮之期就在三天之後了,如今還沒有葉土司的消息。我們都是為了葉土司而來,這可不免尷尬了。」

    田妙雯澀然一笑,對眾土司道:「拙夫失蹤,妾身心亂如麻,有些不周之處,還請諸位見諒。」

    「如果,葉小天真是被歹人擄走了,自然無人去怪你。不過,老夫怎麼聽說,葉小天是因為某人覬覦土司之位,意圖殺害,他才倉惶出逃呢?」

    夏老爺子牽著孫女的手,從人群人踱了出來,目光炯炯,如同一頭蒼老而不失其威的猛虎,冷冷地瞪著田妙雯。

    「哭啊!哭啊!」

    夏瑩瑩努力地告訴自己,奈何得知葉小天還沒死,她就是哭不出來。不過她的擔心卻是真的,爺爺已經告訴過她,之所以這場戲還要演下去,就是因為葉小天還在對方手裡,匹夫之怒,足以令他血濺五尺。在他現身,並且安全脫離播州掌控之前,他們必須得按照播州的想法,煞有介事地為難田妙雯。

    所以,夏瑩瑩雖然哭不出來,不過那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兒,倒是十分惹人生憐,這種本事倒不必故意去扮,從小就會撒嬌的她,早用這種本事把自己的老祖宗、爺爺父親兄弟行全吃的死死的。

    田妙雯也站了起來,臉色一沉:「夏老爺子,您是長輩,您說什麼,晚輩本不該指責,但是這種無稽之談,卻是晚輩不能承受的罪名!」

    「可我怎麼也聽說,葉小天是因為某人野心勃勃,意圖攫取臥牛嶺勢力,意圖殺害,才尋隙逃走的?我還聽說,那人名門世家,當初肯下嫁尚不值一提的葉小天,就是圖的他所擁有的力量,試圖以此中興家族!」

    眾土司一陣騷動,展家展凝兒也出頭了。

    展凝兒按著劍,冷冷地瞪著田妙雯。她方才在人群中已經發現了葉小天,雖然葉小天加了偽裝,但她還是從那熟悉的眼神,甚至一個熟悉的側臉就認出了他。但展凝兒馬上就發現葉小天左右兩人淵停嶽峙,氣勢不凡,顯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不敢妄動。

    田妙雯怒道:「展凝兒,你我相交多年,難道你還不知我的為人?我豈會弒夫自立?小天他……的確是被人擄走,迄今下落不明。」

    夏瑩瑩脫口道:「被誰擄走?」

    夏老爺子道:「不錯!被誰擄走,目的何在?為了贖金還是為了什麼,難道人家費盡心機擄走葉小天,就此無聲無息,沒了下文?」

    田妙雯遲疑道:「這個……歹人是誰,還未查清。歹人的目的,晚輩也正困惑。小天迄今下落不明,晚輩實也是憂心忡忡啊。」

    秦良玉拐了馬千乘一下,正撫掌嘆息葉家三位夫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燈的馬千乘陡然明白過來,仰天狂笑一聲,道:「田夫人,你這話兒說的可輕巧。我們是為了葉土司上山的,今天很想搞清楚,葉土司失蹤,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馬千乘「啪」地一拍桌子,殺氣騰騰地道:「馬某最恨的就是吃裡扒外、背主叛夫之輩,若要叫我曉得有人做出這種事來,斷然不會放過她!」

    重安司介於水東宋氏和播州楊氏之間,長官裘大有與播州走動一向密切,這時也出言幫腔道:「不錯!我們本是為了葉長官的婚禮而來。若是葉長官為奸人所害,說不得我們諸位土司就得聯起手來,為他討還公道了。」

    眾土司齊齊聲援:「不錯!田夫人,葉長官究竟下落如何,今天必須得給大家一個交待!」

    田雌鳳上山時是扮做一個侍女丫環,此時卻是一襲白衣,猶如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不過此時廳中混亂,也沒人注意到她。眼見如此一幕,田雌鳳嬌媚的面龐上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她早猜到必出亂子:夏家和展家為了葉小天的安危,是必然要出面犯難的。這兩家她可都是帶著葉小安與對方秘密接洽過了的,有葉小安以葉小天的身份控訴田妙雯篡權弒夫,不怕這兩家不信。

    而其他土司呢?像馬千乘這樣既有切身之痛又與葉小天相厚的人就不用說了,至於其他土司,是眼見臥牛嶺步步登高,這才前來參加婚禮,憚於臥牛嶺勢力罷了。如今有機會讓臥牛嶺分裂,削弱這股強大的勢力,翦除一個威脅,他們會不抓住這個機會才怪。

    田妙雯被眾人咄咄相逼,臉色蒼白,怒聲道:「我臥牛嶺家事,與外人無涉!」

    夏老爺子牽著孫女的手上前一步,沉聲道:「葉小天是老夫的孫女婿,老夫可不是外人。」

    展凝兒看了一眼遲疑不決的展氏家主,展氏家主也硬起頭皮,上前道:「葉小天是我展家姑娘的未婚夫,我展家也不是外人!」

    馬千乘再次拍案而起:「葉小天是我兄弟!」

    一直不曾說話的於珺婷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地抹著茶:「葉長官呢,是小女的義父,說起來,也不是外人呢。」

    眾土司齊齊扭頭向她看去,瞧她一身四品武將官服,男裝女相,尤其俊俏,唇紅齒白,說不出的撩人。便有許多知道葉小天和於珺婷曖昧不明的土司老爺在心底裡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呸!奸~~~夫****!為什麼我沒這麼好福氣!」

    眼見事情鬧的差不多了,田雌鳳明眸一轉,向對面的葉小天遞了個眼色。

    田妙雯為了維護臥牛嶺的完整,絕不敢聲張葉小天已死的事實;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絕不敢殺死以葉小天身份出現的葉小安;

    當她情急之下,說破此葉小天實是葉小安的時候,還會有幾人信她呢?

    當葉小安以葉小天的名義現身時,臥牛嶺上還有多少人會聽從田妙雯的命令呢?

    田雌鳳越想越得意,唇角不禁揚起一抹誘人的弧線:「好戲,要登場了!」

    葉小天咳嗽一聲,邁步走了出去,龍虎山兩大高手立即左右護衛,鐵掌蓄勢以待,冷冷瞪著四方。

    葉小天沉聲道:「我沒死!我也沒有被擄走!我,就在這裡!」

    葉小天說著,站定身子,緩緩把絡腮鬍子揭了下來,現場登時一片嘩然,不識葉小天面目的還在左顧右盼,急急打聽他的身份,雖然聽他說話,心中已經認定了他的身份。而知情者已經紛紛驚叫起來:「葉長官!」

    展凝兒心中一喜,夏瑩瑩更是忘形,雀躍叫道:「小天哥!」

    要不是爺爺還在緊緊拉著她的手,瑩瑩已經跑了過去,葉小天目光往她身上一落,神色一暖,道:「瑩瑩!」

    人群中,田雌鳳目中露出一抹滿意之色:「這小子,經我調教,越來越像樣子了,扮得神完氣足,不錯!不錯!」

    田妙雯「大驚失色」,惶然叫道:「你……你怎麼……」

    葉小天轉向田妙雯,神色一冷,冷哼道:「田妙雯,你沒想到我敢重回臥牛嶺吧?」

    馬千乘歡喜地叫道:「葉大哥!」

    葉小天向他點了點頭,於珺婷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心道:「這個慣會做戲的大騙子!」接著卻是面寒如霜,冷冷轉向田妙雯:「田夫人,此情此景,你怎麼說?」

    田妙雯似乎受驚不小,急急退了兩步,突然指著葉小天道:「他……他的話不能信!他……他是被旁邊那兩個歹人挾持了,不敢不照他們的吩咐言語!」

    葉小天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要花言巧語,誑騙眾家大人嗎?他們不是歹人,而是相助葉某的義士!而你,在我回來的這一刻,也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葉小天說一句,大步向前行一步,龍虎山兩大高手為了表示並非自己在挾持葉小天,穩穩地站在原地一動未動,葉小天連說八句,連行八步,已經徹底脫離了他們的控制。

    異變,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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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30 21:24:41 |只看該作者
第955章  葉小天VS葉小安


   六個青衣小帽、端茶遞水的小僮率先出手,一個虎撲,搶到葉小天前面,六柄彎月如鉤的短刃亮在手中,躍躍欲擊。

   與此同時,一個垂著眼瞼,總是半睡不醒地靠在一根廳柱旁垂手而立的老僕也像一縷幽魂似的撲出來,搶在葉小天前面,布成了第二道防線。

   第一道防線的六名小僮實則就是華雲飛親手訓練的死士,他們都是山中少年,悍不畏死,本就忠於尊者、忠於土司的信念,再經過華雲飛一再的強化洗腦,已經形成了他們生而為人的最高信念:一切為了葉小天。只要他們一息尚存,就不會容許有人傷害葉小天,除非踏著他們的屍體走過去。

   但是,龍虎山兩大高手豈是這些修煉了幾年武功的少年可比,他們一瞧這些少年有往無回的氣勢,就知道武功上他們也許稍遜一籌,但是除非能殺光他們,否則絕無可能從他們面前衝過去。眼見葉小天背叛,又驚又怒的兩人立即虎吼一聲,老大騰空而起,老二鐵掌一探,在他背上用了個推字訣,加快了他的速度,老大身形猛地又拔高了一截,躍起足有三丈之高。

   也虧得這廳堂建得夠寬敞、夠宏大,才能讓他如此縱躍騰挪。龍虎山老大這一躍幾乎要觸及廳頂的藻井承塵,他大喝一聲,凌空撲下,越過六個死士少年,抓向葉小天。

   與此同時,龍虎山老二雙袖翻捲,如同兩條狂龍疾舞,罩向六名少年,可是令他驚愕的是,六名少年居然只有兩個人舉彎刀迎上,另外四名少年明明在他的鐵袖攻擊之下,居然不管不顧,回身攻向龍虎山老大。所謂死士,果然死士。他們已被訓練的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嗤啦!” 在場眾土司聽著就像是鐵爪籬刮到了鍋底。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音,那個總是半睡不醒的老僕竟然虎目圓睜,五指箕指,與龍虎山老大的鐵掌硬碰了一記。

   這一擊竟然發出了金鐵之聲。龍虎山老大一對鐵掌摧枯拉朽,何等了得。竟然被震得連退三步,而那老僕卻也立足不穩, “嗵嗵嗵” 連退了三步。

   這老僕除了葉小天在場諸人中再無一個認得他的真實身份。正是當初被葉小天逼得棄官掛印,意圖逃命。卻被捉入大牢的王寧,錦衣衛密諜,王寧王千戶。王千戶的一對大力鷹爪無堅不催。可是在龍虎山秘技面前卻也討不了便宜,但是龍虎山老大卻也遇上了對手,兩人功力半斤八兩。龍虎山老大連退三步,堪堪進入那四名不要命的死士少年攻擊的範圍。

   四柄彎刀橫空掠至,這樣近身搏鬥的武器其威力不在於刺、擊,而在於割。圓月彎刃以弧形劈切下來時,切金斷玉,削鐵如泥。

   龍虎山老大刀槍不入的是一對鐵掌和手臂,尚未練至全身境界。不過他正蓄積功力,照理說如果是劍刺或槍扎,猝然一擊他也抗得住,可是架不住這彎刀是切割下來的,而且它的傷害是連續的。彎刀及體,第一下只是切開了他的衣衫,並未傷及他的肉軀,但是彎刀劃過,他的硬氣功卻做不到連續的抵抗,悶吭一聲,已經鋒刃入骨,只一下他就受了重傷,這在他的生平經歷中,實是前所未有之事。

   不過,龍虎山老二這時亦已攻到,少年們的武功與他們比起來實是相去甚遠,挺刀攻向龍虎山老二的兩個少年被他大袖鼓盪,雖然在他的鐵袖上割開幾道口子,卻也被撞飛了開去。龍虎山老二旋即衝進,而四個少年正對龍虎山老大出手,根本沒有對他做任何防禦,他們四人重傷了龍虎山老大,卻也被龍虎山老二一雙鐵袖、鐵掌重重擊在身上,哇地一聲吐血跌開。

   只是一個回合,便是鮮血淋漓,這就是死士之戰,也是沙場戰法,遠非江湖好漢輾轉騰挪、較技比武的手段可比。

   但龍虎山兩兄弟反應也快,老二擊飛四個死士,立即沖向王寧,而受了傷的老大藉著向前竄出卸去傷害力道的機會,雙手十指箕張,也是再度扣向葉小天。  

   葉小天就是關鍵,只要把他扣在手上,戰局隨時可以左右。

   龍虎山老二的雙手堪堪觸及葉小天的衣角,斜刺裡一腳飛來, “噗” 地一聲正中他的肋下,龍虎山老二悶哼一聲,便摔了出去。

   就見于珺婷一條修長有力、曲線健美的大長腿還橫在空中,筆直如槍。

   于珺婷柳眉倒豎,鳳目圓睜,就差傲嬌地說一句: “敢打我的男人?哼!”  

   龍虎山老二被這一腳踢得飛撞在一根粗大的廳柱上,他滑落在地,勉強站穩,這才覺得肋下一陣巨痛,低頭一看,好大一個血窟窿,鮮血汩汩,染透重衣。

   龍虎山老二驚愕地張大眼睛,這才發現於珺婷正緩緩收腿,而她的靴尖殷紅一片,靴面因為猛烈的撞擊而裂開,隱隱透出烏亮的鐵尖,原來她的靴子竟是特製的鐵靴。

   文傲負手站在一邊,他的武功比他青出於藍的徒弟還要弱上幾分,再說人家急著救自己男人,這種機會他當然不會去搶;不過他的站位也很講究,如果有人或暗器從一旁人群中射出,保證他可以第一時間躥出去,救護葉小天。


   這一切巨變只在電光石火之間,葉小天自從連踏八步,躲開龍虎山兩兄弟的控制,便再也不曾停歇,徑直向田妙雯走去。淡定、從容、狷狂……,說不出的裝逼。

   田妙雯盈盈起身,向他姍姍福禮: “土司!”  

   葉小天走過去,就在田妙雯剛剛讓出的座位上坐下來,田妙雯就勢退了一步,在他身畔站定。葉小天戟指如劍,向人群中一指,喝道:  “抓起來!”

   事情突變,龍虎山兩大高手一個沒有與死士搏鬥的經驗,另一個忽視了楚楚動人的美少婦于珺婷,結果大意之下雙雙受傷。在此巨變之下,田雌鳳雖然震驚,卻還是迅速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厲聲喝道:  “抓人質!”  

   衝出去?開什麼玩笑,在重兵雲集的臥牛嶺,得要多大的本事才能殺出重圍?

   葉小安為何背叛,她不理解,但並不影響她做出最精確的判斷:為今之計,只有抓人質!現場這麼多土司,都是到臥牛嶺做客的,隨便抓住一個,臥牛嶺都不能坐視他喪命,那就有了逃走的本錢。

   龍虎山二老已經受傷,而且在幾名雖然受傷,卻比狼更堅忍的死士監視之下,一旁還有王寧、文傲兩位高手,已經起不得作用;但田雌鳳在人群中還有部下。一聽田雌鳳下令,這些部下立即行動,紛紛拔刀撲向左近 ​​的土司。但還不等他們得手,斜刺裡利箭呼嘯,竟在如此混雜的現場中精確地找到了他們的位置,措手不及的播州眾高手紛紛要害中箭,幾乎毫無反抗之力,就被射殺當場。

   華雲飛持弓搭箭,出現在大廳一角高處,冷笑著喝道: “田雌鳳,不想死就不要妄動!”  

   與此同時,許多箭手都紛紛露面,他們年紀都不大,同樣是死士,但都是華雲飛親手訓練出來的主攻箭術的死士。  

   華雲飛張弓搭箭,箭簇所向,就是田雌鳳。田雌鳳眼見她被利箭盯住,心頭一寒,竟是不敢再有動作,立即就有早有準備的死士撲過來,從她那些不知所措的部下手中繳械。

   這遲疑只是剎那,但周圍的土司已經迅速閃開,這一下他們目標更加明顯,利箭所向,更是不能妄動了。

   田雌鳳眼見如此一幕,忽然深吸一口氣,指著端坐上首的葉小天,大喝道: “他不是葉小天!他是葉小天的孿生兄弟葉小安!”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這個人究竟是葉小天還是葉小安,田雌鳳現在也不能確定了。但這並不重要,這不是她研究葉小安究竟是不是葉小安的時候,哪怕他真是葉小天也不要緊,從沒被人戲弄過的田雌鳳此刻已惱羞成怒,她要做的就是擾亂臥牛嶺軍心,就算葉小天是真的,她也要把他變成假的,以洩心頭之恨。

   田雌鳳篤定她這句話喊出口,對方就不敢射殺她,因為那樣一來就等於在這麼多土司面前坐實了她的話。

   田雌鳳大聲道: “葉小天早就被我殺了!我是想用葉小安冒充葉小天,從而控制臥牛嶺!可沒想到,田妙雯棋高一著,她識破葉小安,又把這個好色之徒騙進了她的掌握,她恬不知……知……”  

   田妙雯雖然知道她是在胡說八道,可是被她指說自己姘上自己的大伯,還是氣紅了俏臉。但田雌鳳說了一半,卻是張口結舌,因為……

   大廳門口又走進了四人,一個是銅仁硬功第一高手:于海龍,一個是銅仁年輕一輩第一高手:果基格龍,而另外兩人,一個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場的人罕有人誰得出,他就是不大出世的于家二爺,而被這三人護在中間的那個,赫然又是一個葉小天!

   葉小天是葉小安?     葉小安是葉小天?  

   當這一對雙胞胎雙雙出現的時候,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成其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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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7
發表於 2016-3-30 21:25:34 |只看該作者
第956章 越描越黑

  
  一場大亂,就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中迅速結束了。
  
  葉小天親自說明情況,安撫群雄,他旁邊就忤著一個神情憨厚,貌似莊稼漢的葉小安,二人膚色、神情不肖,但相貌確實一模一樣,旁人還能有何疑問。
  
  土司們既驚于葉小天把楊天王戲弄于股掌之上的手段,又恨於方才險些被田雌鳳的人當作人質,對臥牛嶺和葉小天於敬畏中便又多了幾分親近。
  
  葉小天好不容易才把眾土司打發出去,夏瑩瑩立即縱身撲進了他的懷裡,緊緊抱著他,甜甜喚道:「小天哥……」
  
  夏老爺子和本在暗中戒備的夏老爹見狀好一番唏噓:「想當初,乖乖寶貝妮子也是這樣撲進老夫懷裡,叫得也是這般甜絲絲的,如今啊,只有這個臭小子才有這樣福氣了。哎!」
  
  展凝兒早知葉小天真假,且與他時有來往,倒不似瑩瑩這般激動,她只是微笑著看著葉小天,沒有打擾真情流露的夏瑩瑩。
  
  田妙雯一行人都被帶了下去,受了重傷的龍虎山兩兄弟由王甯和文傲親自下手鎖了穴道,否則尋常繩索還真捆不住這對狠人。
  
  華雲飛收弓走到葉小天身邊,葉小天剛剛摟著瑩瑩的香肩好一通安慰,後來也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小妮子俏臉兒一紅,這才瞪了他一眼,乖巧地退開。
  
  葉小天對華雲飛有些惋惜地道:「方才在人群中。一時不曾鎖定她的位置吧?」
  
  華雲飛遲疑了一下,道:「小弟看見她了!」
  
  葉小天一呆。頓足道:「那還警示什麼,怎不一箭殺了她?我是怎麼囑咐你的?」
  
  華雲飛為難地道:「大哥,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小弟……真的做不到啊!」
  
  葉小天瞪了他一眼,怒道:「婦人之仁!你看為兄,眼裡就從來只分敵我。不分男女!該下手時就下手。偏你這許多規矩!」
  
  於珺婷走過來,酸溜溜地道:「怪雲飛做什麼?你要想殺,現在也能殺!」
  
  葉小天歎道:「哎!話雖如此說,方才乾淨俐落地殺了她多好,刀槍無眼,怪得誰來。現在再把她名正典刑地說,終究會因為她的身份和女兒身,會有諸多不便。不過……」
  
  葉小天咬了咬牙,沉聲道:「這個女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一身本領實比許多男兒還要厲害。與其讓她活著,還是死了更叫人安心!」
  
  格龍一聽這話,把粗如臥蠶的眉毛一揚,道:「囉哩吧嗦!好不耐煩!要殺就殺。廢話忒多!你想殺,我去殺了她就是了,殺雞屠狗而已!」
  
  說起來,葉小天總覺得田雌鳳活著不如死了穩妥,可這麼久的來往,而且因為他扮著葉小安,與田雌鳳又非打打殺殺。兩人之間甚至有那麼點兒小曖昧,他嘴裡說的雖狠,實也有些下不去手。
  
  如今有人代勞,葉小天求之不得,大喜道:「有勞格龍兄!對了,你動手後就叫人聲張一番,就說他們試圖暴動越獄,故而被殺!」
  
  格龍白了他一眼道:「你們這些人,難怪比我出息,一個比一個心黑!哼!」
  
  格龍大哥傲嬌地一揚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葉小天忙又上前向心裡酸溜溜的夏老爺子、夏老爹問安問好,田妙雯始終微笑著看著他。天知道這些日子獨自支撐臥牛嶺,幫他隱瞞消息,支撐偌大的家業,還要牽掛他的安危,田大小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但這些話,她永遠不會說出來。
  
  葉小天又向夏氏父子,展氏家主,馬千乘老弟等人一一問候一遍,很自然地牽起田妙雯的小手,道:「來,咱們大家到花廳裡坐吧,這兒實非敘話之所……」
  
  他剛說到這裡,就見格龍大步流星地又趕回來,葉小天看到他,想到田雌鳳已然死在他的刀下,心中也是有些不忍,那種心態,就似薑子牙斬妲己,關雲長斬貂蟬,因為太過美好,著實地不落忍啊。
  
  葉小天向他點點頭,微帶戚容地道:「格龍兄,辛苦你了!」
  
  果基格龍道:「不用謝,我沒殺她!」
  
  葉小天又是一呆:「啊?為何不殺?格龍兄可是不忍出手?」
  
  格基格龍大聲道:「格龍眼中,只有該殺與不該殺之人,誰管她是公是母!該殺的,自然捉過來,哢嚓一聲就切斷了她的脖子!」
  
  葉小天奇道:「你的意思……田雌鳳不該殺?」
  
  格龍:「該不該殺,我也不知道!這得你來定了!」
  
  葉小天的腦子一陣漿糊:「我不是叫你去殺她了?」
  
  格龍的大嗓門兒更大了:「是啊!可是她說,她可能有了你的孩子,你說,你說,我殺是不殺?」
  
  「嘩!」
  
  滿堂一靜,於寂靜處卻似響起一聲驚雷,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葉小天。
  
  葉小天就像被雷劈了一樣,手腳抽筋地站在那兒。
  
  「懷了我的孩子?尼瑪,你的嗓門兒能不能小一點兒?你是要吼得全天下都知道嗎?等等,等等,我為什麼有點心虛?我日!我跟她有個毛的孩子,我上過她嗎?我有上過她嗎?」
  
  葉小天努力回想了一圈兒,臉紅脖子粗地自辯起來:「胡扯!我跟她,怎麼可能有孩子?」
  
  果基格龍雙手一攤,大聲道:「我怎麼曉得?哦!對了,她也沒說一定懷了你的孩子,只是說有那個可能!說我要殺她不要緊,可要萬一害了你葉家的後……,所以我就回來了啊!」
  
  葉小天一頭黑線,跳著腳兒叫道:「她放屁!我從來沒有沾過她一手指頭。怎麼生孩子?啊!你說,怎麼生孩子?難道老子是天。她就是傲來國的那座山,日精月華也能受孕?」
  
  夏瑩瑩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天哥,你真沒碰過她一手指頭?」
  
  「我當然……」
  
  葉小天的聲音陡然低下來,一手指頭……他當然是碰過的,不是一手指頭,而是一對手掌。從那玲瓏浮凸的**上……。不過,葉小天的聲音又提高起來:「我絕沒動她,我和她絕不可能有孩子!這個妖婦,她是為了活命,有意扯謊!」
  
  於珺婷一雙嫵媚的大眼睛睨著他,道:「真的?那為什麼你見格龍回來的時候,一臉戚容?」
  
  葉小天欲哭無淚,臥槽!那不是因為你們都是女人,我擔心你們覺得我殺女人。太狠心了也,所以故意扮副慈悲相嗎?葉小天怒火中燒,跳著腳兒道:「我去!我親手去殺了她!」
  
  「哎!」
  
  田大小姐幽幽地歎了口氣,對格龍道:「把我堂姐單獨看押。回頭我去看她。」
  
  葉小天都快哭了:「妙雯,你要相信我,我和她真的沒有半分關係!」
  
  田妙雯溫柔地道:「我相信你!我當然相信你!好啦好啦,你也是一方土司,別跟個小孩子似的,快帶大家去花廳裡坐坐,這樣哪是待客之道。」
  
  「不是。你聽我說……哎,妙雯,你等等我……」
  
  「珺婷,你別走啊……」
  
  「凝兒……」
  
  「我說凝兒,你別拉瑩瑩一起走啊!」
  
  「夏老爺子、夏老爹……」
  
  葉小天眼看著眾人都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向花廳走去,真是死的心都有了。雲飛剛才真該在大廳裡就射殺了她,那時為了楊應龍、也為了她自己的聲譽,她一定寧可死都不會編出這樣的謊話來。可是私下裡為了活命,又有什麼手段是她不敢用的?
  
  葉小天現在就跟手裡攥著一根毛筆在紙上作畫似的,越描越黑、越描越黑。這種事,根本不是他想辯就能辯的,只要是扯上男女關係,男人總是很難辯得清楚,哪怕他真的很無辜,別人通常也不會相信他的話。
  
  馬千乘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大拇哥兒一翹,讚美道:「葉大哥,好樣的!給楊應龍那狗賊戴一頂綠帽子,你也算是天下第一人了!」
  
  葉小天欲哭無淚地道:「馬老弟,我不是……」
  
  馬千乘丟給他一個「大家都是男人嘛」的眼神兒,一臉蒙娜麗莎的微笑:「我懂!我懂!」
  
  「你懂個屁!」葉小天恨恨地瞪他一眼,一咬牙,便向外邊走去。
  
  果基格龍飛快地追上來,掏出一把鋒利的短刀塞進他手裡,葉小天瞪著他道:「來,你陪我去做個見證!」
  
  果基格龍溫文爾雅地搖頭:「君子遠庖廚!」
  
  葉小天扭頭就走,到了廳門口忽又站住,回過頭來,奇怪地問道:「你什麼時候看始讀書了?」
  
  果基格龍瀟灑地一甩頭髮,道:「采妮喜歡我讀書!」
  
  葉小天沒好氣地吼道:「用錯地方啦!」
  
  ……
  
  葉小天站到了田雌鳳的面前,田雌鳳因為是女人,又是楊應龍的三夫人,身份不一般,所以本就是獨自看押的,她被看押的地方,就是先前關押葉小天的地方。
  
  葉小天瞪著田雌鳳,咬牙切齒:「三夫人,你以為你用了這樣的手段,我就不敢殺你?」
  
  田雌鳳坐在榻沿兒上,風情萬種地撩著頭髮:「你當然敢了,不過呢……」
  
  田雌鳳妙目流盼:「你信不信,只要你敢殺我,她們只會更加認定你我有姦情!」
  
  葉小天呆立半晌,轉身就走,還沒等他走出門口,田雌鳳嫣然又道:「你信不信,你不敢殺我,她們還是會認定你我有一腿!」
  
  葉小天慢慢轉過身來,氣極敗壞地道:「你究竟想怎麼樣啊?」
  
  田雌鳳瞪著他,一雙嫵媚的杏眼漸漸露出痛恨之色:「我要叫你也嘗嘗有苦難言的滋味兒!」
  
  葉小天不屑:「哼!就這手段?」
  
  田雌鳳幽幽地道:「你是大英雄,我是小女子,自然使不出你那般手段。可你讓我不開心,我也就叫你不痛快!你不痛快,我就會開心一些了,咯咯咯咯……」
  
  葉小天的七竅開始汩汩地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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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8
發表於 2016-3-30 21:30:32 |只看該作者
第957章 籌備大婚


    花廳裡,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自心不在焉地聊著天,葉小天邁步走了進來,廳中登時鴉雀無聲,一雙雙目光齊刷刷地向他看來。葉小天沒事兒人似地走進去,在夏老父子和夏老爹旁邊一撩袍襟坐了下去,啟齒一笑:“呃……”

    還沒等他客套兩聲,他那小姨子采妮輕輕踢了格龍一腳,格龍馬上瞪眼問道:“你真把她給殺啦?”

    葉小天一窒,訕訕地道:“沒殺!”

    “嘁!”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田妙雯、展凝兒、于珺婷、采妮,不約而同地“嗤”了一聲,又齊刷刷地把頭扭開。

    葉小天頓時覺得渾身燥熱,額頭癢癢的,好像有汗水流下來。目光一轉,唯獨瑩瑩沒有“嘁”他,而是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萌萌的看著他,估計這位姑娘根本就沒明白出了什么狀況。

    葉小天馬上表忠心道:“這妖女詭計多端,我怕殺了她更加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不過,我也不會輕饒了她,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嚴加看管,不許自由,還有……一日三餐,都不給肉吃!”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連一派大婦胸襟的田妙雯都忍不住了,翻了個白眼兒道:“肉?我看她本來就不想吃吧!她就不怕身子走了形麼。”

    于珺婷酸溜溜地道:“就算她不吃,再過幾個月只怕身子也要走形了。”

    瑩瑩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會走形?”

    葉小天趕緊打岔兒道:“瑩瑩啊,三天之後,可就是咱們的婚期了。”

    瑩瑩俏臉兒一紅,頓時有些害羞了,微微側垂了頭,羞羞答答地道:“嗯……”

    展凝兒忍不住脧了他一眼。葉小天當初可是說的同日迎娶她們二人過門兒,憑什麼只跟瑩瑩提起?

    于珺婷眼神兒一溜,就曉得葉小天在開始岔閃話題兼分化盟軍了。她心裡明鏡兒似的。不過她才不會點出來呢,呷醋也是一種風情,但這個分寸必須得把握好,弄不好就要惹人嫌了。

    葉小天牽住瑩瑩的手:“不如我們商量商量三天後成親的事?”

    瑩瑩開心地道:“好啊!”

    夏老爺子和夏老爹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家寶貝兒被這麼拙劣這么明顯的計謀給騙了,但是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又不忍戳穿,只能這麼安慰自己:“被騙一時叫騙,被騙一世,那能叫騙麼?”

    葉小天牽著小白花瑩瑩的手,遛遛達達地走了出去。展凝兒做賊似地看看田妙雯,再看看于珺婷,然後黃花魚兒似的溜著邊兒跟了出去,仿佛她學會了隱身術,屋裡這幾人根本看不見她似的。

    田妙雯苦笑,葉小天這份讓人又愛又恨的本事啊……,她只能苦笑一聲,咳嗽一聲,對夏老爺子和夏老爹道:“兩位前輩,說到瑩瑩三日之後的婚事……”

    夏老爺子矜持地道:“唔……。原本此來可是為了引楊應龍上鉤。成親的事嘛,雖說早就定了婚期,可我們來的倉促。全無準備,依老夫看……”

    “哎呀!糟啦!人家這次來,根本沒帶嫁妝啊!這可怎麼辦啊!”屋外突然傳來夏瑩瑩一聲驚呼,夏老爹不禁捂起了臉,他這張老臉是沒法見人了,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活寶兒啊!

    旋即就聽葉小天道:“沒關係的,你爺爺和你爹這麼疼你,還能賴了嫁妝不成?晚送幾天也沒什麼。”

    瑩瑩歡喜地道:“對啊!只要我在這裡就行了啊,不耽誤成親就好!”

    夏老爺子也把臉捂了起來。有孫如此,夫復何求?

    這時就聽展凝兒的聲音道:“展家堡距此不遠。嫁妝麼,倒是來得及送到。”

    夏老爺子和夏老爹老懷大慰。原來急嫁的不只他們家姑娘,這臉色就好看些了。田妙雯和于珺婷臉頰抽搐了幾下,當著兩位長輩實在不好笑出聲兒來,忍得也著實辛苦。

    一匹健馬沿著盤山道瘋狂地向前奔跑著,馬上的騎士揮鞭如雨,依舊拼命抽打著那匹已經使盡全力的馬,終於,那馬長嘶一聲,一頭栽倒在地。馬上的騎士身手矯健,伸掌一按馬背,在那健馬轟隆撲地之時,猛地一個前縱,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她扭頭看了一眼,盤山道上空寂無人,追兵還沒追到,不禁心頭一安,抬頭看看前邊的山路,她一咬牙,便向密林中鑽了進去。

    這是左藝璇,田雌鳳帶葉小天上山,田彬霏雙腿殘缺,目標太過明顯,就算是安上義肢也很容易被人窺破,所以就暫時藏身于山下,由她負責保護。

    可她哪裡想得到,田彬霏那幾名貼身侍衛竟會突然對她的人出手。變生肘腋啊!六名手下全都慘死了,幸虧她異乎尋常的機警,這才躲過必殺的一擊。

    她甚至沒有時間問上一句“為什麼”,便踏上了逃亡路。這一路奔逃,情形與上次依稀有些相仿,只不過上次她是帶著田彬霏逃入深山潛藏,這一次卻是被田彬霏追殺,世事變幻,莫過於此。

    不過,她相信已經徹底擺脫追兵了,對她來說,作為一個女死士,從來都是徘徊於死亡邊緣的人,對於死亡同樣有種異乎尋常的直覺,她相信自己真的逃脫了。

    “差不多了吧?”

    山腳下,一路追兵趕至,馬身上也是汗水淋漓。馬上的騎士愛惜地摸了摸愛馬的脖子,對其他幾人道。其中一人仰頭看了看盤旋的山道,陽光灑照在他的臉上,露出剛毅硬朗的曲線,正是黨延明。

    黨延明道:“差不多了,讓她認為我們在認真追了就好,回吧!”

    黨延明一圈馬,讓那戰馬用緩慢的步伐向回走去。左藝璇根本就是他們故意留下的漏網之魚,否則的話,她單槍匹馬,又怎麼可能逃得掉。播州那邊需要有個人去報信兒。至於事變的細節,相信楊應龍很快就能從那些親播州的赴會土司們口中得知。介時,他們還將知道更多的消息!

    -------------------------------------------------------------------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葉小天和夏瑩瑩、展凝兒一定是在一千年前就相識、相愛了。

    關於這個話題,他們三人在認真討論過成親以及嫁妝的問題後,專門討論過。

    一千年前是什麼時候呢?隋朝末年!於是,在老陳醋的于珺婷和青檸檬的田妙雯相繼加入討論之後,最終她們終於確認了“葉小天究竟是什麼變的”的問題。

    大家一致公認:葉小天就是一千年前自盡而死的風流荒淫無道天子隋煬帝楊廣!

    《隋書》、《南史》等史書中明確記載楊廣喜歡過的女人有5個:蕭后、崔氏女、陳婤、宣華夫人、容華夫人。其中對蕭后是“寵敬”,對崔氏女是“愛幸”。對陳婤是“絕愛幸”,對姿貌無雙的宣華夫人更是難以忘情。

    於是,幾人也自動對號入座,田妙雯就是蕭后,夏瑩瑩就是宣華夫人,展凝兒就是崔氏女,于珺婷就是陳婤,哚妮則是容華夫人。然後……然後五個女人就開始深切緬懷起自己的前世了。

    本打算祭出星座算命大法,避免這些女人對自己繼續窮追猛打的葉小天發現她們自動代入了隋煬帝諸宮妃愛嬪們的身份,津津樂道於她們昔年的宮鬥撕逼戲碼去了。便英明地住了口,趁她們討論的熱火朝天之際,悄悄溜之大吉。

    三天之後。荒淫無道的“隋煬帝”要迎娶“宣華夫人”和“崔氏女”了,頭一天,展家堡的嫁妝就絡繹不絕地送上了山。不管是箱是籠,全都系著紅綢,從山腳下到山頂,仿佛一條蜿蜒的紅色長龍。

    夏老爺子派了夏老爹親自守在山口,點數展家的陪送。夏老爺子說了:“我夏家這一輩兒一百多個男娃兒,姑娘可就這麼一個,無論如何也不能委屈了她。你去給我數著。展家不管陪送多少,我們夏家。加倍!”

    想當初石阡府曹瑞希成親的時候,酒池肉林,威風八面。那米酒是倒在從山上一直延續到山下的石槽裡,泉水一般流淌。全牛、全羊、全豬耗用不下數千頭,其規模實比皇帝大婚在這一塊上的消耗還要大。

    如今臥牛嶺葉長官成婚,雖然不是娶掌印夫人,卻是他頭一次舉行婚禮,而且這二夫人和三夫人,可不比掌印夫人的身份低多少,臥牛嶺又豈能不大肆操辦起來?

    這是派場、是情意,也是實力的展示,你想免俗也不成。而這件事當然是交給了一直沒有露面的大亨負責。大亨之所以沒有露面,一方面是因為他不擅長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兒,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正忙於操持此事。

    盡管風波未定,但是臥牛嶺卻以一種大捷、慶功的方式大肆操辦著婚禮,這是宣示土司歸來的慶典,這是土司大婚的慶典,這也是土司擺了楊天王一道的慶典。

    葉小天雖然曾經做過那麼多轟轟烈烈的大事,可沒有哪一個對手能與楊天王這樣重量級的人物相比,此番這一仗贏的雖然不是那麼明顯,可他坑了楊應龍,還擒下了楊應龍的三夫人,這等結果,可是連水西安家、水東宋家都做不到。

    除了少數與播州楊氏利益攸關、密切來往的土司之外,大部分赴會土司,此刻對葉小天是真心實意地誠服了。在這片土地上,他們只認拳頭,只認手腕,誰拳頭大、誰夠兇,誰就能贏得他們的尊重。

    葉小天做到了,所以不但贏得了他們的尊重,而且令整個臥牛嶺所有人都為之自豪,臥牛嶺的士氣軍心空前高漲,凝聚力達到了空前的程度。葉小天的婚禮,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開始了。

    而這,也僅僅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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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9
發表於 2016-3-30 21:31:12 |只看該作者
第958章 好事多磨


  一頭烏黑如墨染的秀髮,挽成了一個雍容中不失俏美的牡丹髻。兩粒雖然不大,但是烏黑透亮的黑珍珠的小巧耳墜兒,在小元寶般美麗的耳朵下面搖曳出無限風姿。
  
  外衣是一件長至裙邊的比甲,織花繡錦,領抹是銀綾的,纖細的小腰肢上打著蝴蝶結的腰帶,腰帶右側垂著一串紫紅色的絛帶,中間打成了八寶結,結與結之間綴著玉珮。
  
  田妙雯這樣一打扮,雍容高貴的氣質登時呈露無異,她緩緩站起身來,一件華美的披帛便搭在了她的削肩上,接著一頂珍珠翡翠冠輕輕扣在了她的頭上。
  
  平民女子再有錢,最多也就是插以金釵或玉簪,唯有具備官家身份的女子才有資格佩戴這種特殊頭飾的帽子。王妃、郡主與一般官家女子佩戴的珍珠翡翠冠的區別不在於珠飾翡翠的多少與貴賤,而在於上邊插幾支雉羽。
  
  王妃,郡王妃,郡主所佩戴的珍珠冠可以插七支雉羽,郡王長子夫人那一級的官家女子則是戴五支雉羽,逐次減少。田妙雯戴的是七雉,論品級她當然是不夠的,但她的男人是土司,土官是官員階級中的一個另類。
  
  土司署理公務的所在俗稱銀安殿,建築規制也大抵如此,每家土官在排場上都有踰矩行為,你太守規矩了反而與這個群體格格不入。葉小天現在是土官,不是流官了,而且現在是他在土官集團中「開山立櫃」的重要時刻,田妙雯這番舉動都是充分思量過的。
  
  小丫環把珍珠冠小心地幫她戴好,免得擠壓了裡邊的發髻,一邊佩戴,聽著外邊吹吹打打的聲音,一邊替自己主母打抱不平:「夫人為了臥牛嶺何等辛苦。都沒舉行過如此盛大的婚禮呢,倒讓她們撿了便宜。婢子真是替夫人不甘心。」
  
  田妙雯對鏡顧盼了一下,妙目盈盈向她一睨。臉色微微寒了下來:「掌嘴!」
  
  小丫環俏臉兒一白,趕緊跪下。自己掌嘴。
  
  田妙雯面寒如霜,道:「家宅若有不寧,常是因為你這般人物搬弄唇舌,挑撥是非!」
  
  田妙雯鳳目含威地向室中眾丫環、侍婢、婆子們掃了一眼,淡淡地道:「凝兒和瑩瑩與本夫人情同姊妹,你們須得記好了,絕對不可以擺出大婦院子裡的作派,搞出種種彆扭。若要叫我知道……」
  
  眾丫環婆子齊齊拜倒:「婢婦們不敢!」
  
  田妙雯輕輕地嗯了一聲,舉步向外走去,那自己掌嘴的小丫環趕緊以額觸地,畢恭畢敬地送她出門。
  
  田妙雯環珮叮噹,仙妃一般地冉冉出了房門,唇角漾起一抹嬌美的笑容。懲罰那負責頭面首飾的丫環,是為了給自己院子裡的人一個提醒,免得她們搬弄出許多雞飛狗跳的事兒來。
  
  而如果她不加約束,這些人絕對會因為利益衝突、虛榮心或者僅僅是因為閒極無聊搞出很多事兒來。當然,她也是確實不在意。她是最晚與葉小天定情的,卻在葉小天最危難的時候,幫他撐起最多。
  
  那個男人心裡有一桿秤。不會不記得這些,哪怕他不說出來。再說了,他欠她一個婚禮,會過意的去麼?二夫人、三夫人也進門了,還能再給掌印夫人補辦一個婚禮麼?當然不能,既然不能,那就永遠欠著她。
  
  田大小姐,聰明著呢。
  
  ※※※※※※※※※※※※※※※※※※※※※※※
  
  葉小天的婚禮盛大而氣派,大土司們所納的二夫人三夫人大多是大戶人家出身。但像葉小天這樣僅以一個長官司長官的身份,卻同日迎娶二夫人三夫人。兩人還都是大土司家的女兒,這就令人豔羨的很了。
  
  葉老爹、葉母端坐上首。長子、長媳和二兒媳婦坐於其下,葉小天牽著兩條系合歡結的大紅絲綢,伴著兩位******邁步走入被佈置成喜堂的聚義大廳,廳堂之上如雲賀客登時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
  
  葉老爹和葉母看著一身大紅狀元袍,面目英俊的兒子,笑得合不攏嘴。葉小天和夏瑩瑩、展凝兒舉步上前,在司儀的指引下敬拜高堂。
  
  夏瑩瑩不是那種沉得住氣的姑娘,頭頂上蒙了紅蓋頭,看不見外邊的情況,如何忍得住。喜歡熱鬧的夏瑩瑩,聽到外邊那股子熱鬧勁兒,當真是心癢難搔,她時而歪歪頭,時而仰仰下巴,再不然就鼓起腮幫子想吹起那蓋頭來,蓋頭外面的人當然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只是覺得這位新娘子……似乎太活潑了些。
  
  夏老爺子和夏老爹深知這丫頭的脾氣秉性,只看得一頭黑線,爺兒倆如坐針氈,只盼這儀式快點結束,要是這丫頭當眾出醜,當著這麼多人,可實在是丟人吶。
  
  好不容易聽到司儀唱出了「送入洞房」這句話,爺兒倆才長吁一口氣,這時才發現他們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抬起了屁股,是端著馬步虛坐在椅子上的。
  
  爺兒倆露出慶幸的微笑,正要「歡送」夏大小姐入洞房,就聽廳門口一聲激動的歡呼,那是另一位司儀的聲音。這些司儀說話本來都是扯著長音兒如吟如唱的,這時他也不唱了,而是扯開了大嗓門叫起來:「水東宋家長公子宋天刀,賀葉長官新婚大禮!」
  
  廳中眾人齊齊一靜,那麼多的人,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向門口望去。
  
  沒錯,葉小天現在是很威風(在有些人眼裡是跋扈),但他的職位畢竟只是一個七品的長官司長官,如果是銅仁府張胖子那樣的資歷、地位,宋家派出長公子來致禮道賀還正常,可一個小小的長官司長官,這也太紆尊降貴了吧?
  
  宋天刀邁步進了大廳,後邊跟著八個壯漢,抬著紅綢纏裹的四個大箱籠,雖然看不出送的是什麼,但水東宋家出手。又豈能是尋常禮物。最重要的是,這可是水東宋家啊,就算一份禮不送。人到了,那也是莫大的臉面。
  
  葉小天正做新郎。不便上前,羅大亨忙拉起葉小安上前接迎貴客,宋天刀行一個羅圈揖,笑容滿面:「宋某來晚了,失禮失禮,莫打擾了新郎新娘行大禮,宋某先觀禮便是。」
  
  宋天刀又上前在葉小安的引介下向葉老爹夫婦行了禮,便趕緊退過一邊。自有人接了禮物送去禮房。眼見水東宋家大公子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賓客,眾土司不禁相互遞著眼色,對葉小天的評估又高了一層。
  
  宋天刀與葉小天目光一碰,含笑頭首致意。瞧見那兩位穿著喜裙的新娘子,心中卻是微微一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小妹子。同樣都是花一樣年紀的少女,自己那妹子,實在是命苦啊。事過境遷,小妹子畢竟也年輕,現在心態已經開朗了許多。但願她早日忘卻田彬霏,重新尋找到屬於她的幸福吧。
  
  司儀見水東宋家來了人,也是容光煥發。登時覺得自己的身價也是提高了許多,他抖摟精神,高聲唱禮道:「新郎新娘,送入洞房~~~」那聲音嘹喨的彷彿洪鐘大呂。
  
  但是門口迎賓司儀馬上以一個比他更加高亢嘹喨的聲音大聲疾呼起來:「水西安氏長公子安南天,賀葉長官新婚大禮!」
  
  展凝兒按捺不住,唰地一下扯下了紅蓋頭,露出一張彈了臉、敷了粉,嬌媚的比花解語的俏媚面龐。
  
  安家與展家是姻親,但是自從展伯雄與楊應龍搭上了線。安家與展家的關係就冷淡了許多,後來展龍上位。對展凝兒和她的母親很不友善,她的母親不肯搬回安家。但安家得知此事後,與展家更是徹底斷絕了來往。
  
  雖然展凝兒和安家依舊有聯繫,但如今安家來人,在外人眼裡就意味著安家依舊承認與展家有交情,所以安家這個舉動,絕不僅僅是安老爺子衝著外孫女才做的,這對展家意味非凡,以致展凝兒有些失態。
  
  安大公子握著小扇,進門就作揖,一點土司王長孫的架子都沒有。
  
  「葉兄,恭喜、恭喜呀!」
  
  「哎喲!夏老爺子、夏大人,恭喜、恭喜呀!」
  
  「喲!這就是葉老太爺、葉老夫人了吧,恭喜、恭喜!」
  
  「表妹,恭喜、恭喜!」
  
  「哈哈哈,洪東大哥,同喜、同喜……」
  
  滿堂土司老爺,一個個都用很怪異的眼神兒看著這位奇葩的安家大少爺,只見他滿面春風,就跟一個長袖善舞的商賈似的,逐一問好一遍,這才獻上安家的賀禮。
  
  安家的賀禮由兩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小僮捧了上來,兩口匣子,楠木所制,看著也無甚起眼,但是當安南天說出「千年老參」兩株時,眾人卻不禁一陣騷動,人參易得,但上百年的老參就不易得了,五百年的老參已是有價難求,千年老參……
  
  很顯然,這份禮是送給葉小天的父母的,以葉小天和幾位夫人的年紀,還遠遠不到用上這千年老參的地步,安家結納之心顯見是十分赤誠。葉老爹夫婦在銅仁居住了這許久,業已知道水西安氏是何等人家,一時間受寵若驚,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人家大喜的日子,安大公子也不便搶了風頭,獻上了賀禮,便搖搖擺擺地走去和宋天刀坐了個肩並肩,宋天刀側目而視,對這個好男風的安大公子,宋大公子一向是不太感冒的。
  
  司儀本來是很開心有大人物來參加由他主持的婚筵的,但是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斷,卻也有些吃不消了,眼見安公子入座,司儀鬆了口氣,眼見兩位新娘中的一位還沒進洞房,蓋頭都揭了,而另一個正在努力地想讓蓋頭自己掉下來,趕緊揚聲喊道:「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他也不拖長音兒了,一句話說的乾淨利落,鏗鏘有力,葉小天正要與兩位新娘入洞房,大門口的迎賓司儀突然又喊了起來,這回他喊的聲音太大,以致都破了嗓兒,夏瑩瑩一聽,刷地一下,也把蓋頭揭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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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 21:04:32 |只看該作者
第959章 槍挑蓋頭


    迎賓司儀破了嗓子,聲嘶力竭地吶喊道:「皇帝陛下遣使,賀葉長官大婚之禮!」

    方才他一直說新婚,現在連皇帝都遣使道賀了,那還不大婚?必須得大!大得不能再大!迎賓司儀嘴裡喊著,內裡心花怒放!天使啊!從此以後,他就是迎接過天使的司儀,絕對的金牌司儀,那主持一場婚宴的價格,必須飆升數倍啊!

    堂上司儀呆了一呆,卻也反應神速,馬上跟著嚎叫起來:「恭迎天使!」

    堂上大亂!

    葉老爹、葉大娘是自幼在京城里長大的人氏,每日如雷貫耳、時常被人掛在嘴邊的一個稱呼就是「咱們皇爺」,可他們從來也不曾想過皇上家能跟他們家扯上關係。這時一聽皇上遣使來賀,老兩口登時慌了手腳。葉小安兩口子也是又驚又喜,連忙跟著站起。

    夏瑩瑩這可不是第一次在公眾面前穿嫁服了,她上一次穿嫁服,是在午朝之外,滿朝文武面前,當時可是狠狠地讓皇帝丟了一回大臉,現在一聽是皇帝遣使來賀,她如何不驚,真怕這皇帝又給她和小天哥來搗亂。

    至於滿堂賓客,也是敬畏的一塌糊塗。他們不是敬畏皇帝,是敬畏葉小天。水西安家、水東宋家,不約而同地派出世孫來賀,皇帝竟也不遠萬里,遣使來賀。這其中任何一方顯示出與葉家關係密切,都是令人敬羨的力量,何況是這雙方都派來了使節?

    這雙方同時出現,就等於黑白兩道總舵把子一起宣佈:「這個人,我罩的!」眾家土司大人豈能不豔羨嫉妒、敬畏深重。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帝面前,那些習俗規矩都講不得了,葉小天與田妙雯、夏瑩瑩、展凝兒等人攙著高堂父母,急急忙忙迎出門去,外面有兩人正站在那兒,等著迎接。

    其中一人一身二品大員的官服,貌相威嚴,神情肅穆,葉小天一看,認得,這位天使竟然是貴州巡撫葉夢熊!堂堂貴州巡撫,竟然親自駕臨,還送什麼禮,光是這個送禮人來刷刷臉就行了,他那張臉就是一份多少錢也買不來的大禮。

    而另一個……,另一個認識的人不多,但是葉小天、華云飛、羅大亨、夏瑩瑩,尤其是展凝兒,卻是認識的,他是徐伯夷!徐……公公!

    徐伯夷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六情不傷、八風不動的得道高僧模樣,很少有人看得出他內心的落寞與悲涼。在宮裡這許多年,他早已學會了深深藏起自己的喜怒哀樂,可此時站在那裡,他還是有些控制不住。

    他是代表天子來宣旨、道賀的,他知道那婚禮大廳中的兩位新娘,其中有一位就是曾經熱烈追求過他的那位苗家姑娘,他的人生、他的命運,他的一切,就是從認識了這位姑娘,並經由她認識了她的新郎之後……改變的。

    當年,他是一個受人尊敬的秀才、前途似錦的秀才,後來他考中了舉人,他成了葫縣縣丞……

    如果變化到此結束,他的人生都不失完美,但是之後的一系列變化,簡直是匪夷所思。他又成了逃犯、成了山賊、成了俘虜、淨了身子做了太監……,這是怎樣的人生?

    他殘缺的已不僅僅是身體,還有他的尊嚴和人格。他曾經恨不得對葉小天挫骨揚灰,食其肉飲其血方解心頭之恨,可現在他卻得千里迢迢趕到婚禮現場,代表天子向葉小天表示祝賀,並送上禮物。

    悲哀啊……

    展凝兒也看到了徐伯夷,她也不禁一呆,種種往事,迅速浮上心頭。而那往事回憶裡,徐伯夷僅僅是一個代號、一個道具、一個路人甲。

    她想起的,是在晃州時被葉小天戲弄利用,在葫縣時被他一再誑騙,卻也曾經痛毆他,用笑藥吹箭對付他,在黃大仙嶺上被他扯去石榴裙,在雷神禁地他把自己托上懸崖,義無反顧地衝向食人蠱蟲……

    一切的一切,喜、怒、哀、樂,如今都化成了甜蜜的回憶,滿滿的,充溢了她的心房。展凝兒情不自禁地向葉小天看去,這一眼,愛意滿滿。

    葉小天看到徐伯夷,也不禁向展凝兒看來,他擔心徐伯夷的出現會讓凝兒勾起傷心事,但是看到她溫柔、滿足地向自己望來的眼神兒,下意識地便伸出了手,輕輕牽住了她。

    可這時,夏瑩瑩卻是一身新嫁娘的紅妝,鳳冠霞帔的衝了上去,杏眼圓睜,瞪著徐伯夷道:「皇帝要幹什麼?」

    徐伯夷垂眉斂眉,彷彿高僧,他的心真的死了,雖然這一次他是傳旨太監,原因卻僅僅是因為他是貴州出去的人,並不是因為他在御前如何的受寵,他一次次的算計葉小天,結果是一次次的把葉小天捧得更高,他不甘心,可報復的心卻是越來越淡了。

    當他覺得自己和葉小天還有一拼之力的時候,他才會想著報複葉小天。當他覺得與葉小天的差距已經天壤之別,根本沒有機會的時候,他的報復心反而淡了,他的棱角,在那深淵大海般的宮廷裡,磨勵的越來越平、越來越圓滑了。

    徐伯夷淡淡地道:「姑娘請謹言!」

    葉夢熊咳嗽一聲,道:「夏姑娘,哦!該稱你為葉夫人了,呵呵,本撫與余公公是奉聖旨而來,賀你們新婚之喜,並送上天子心意的。」

    夏瑩瑩呆了一呆,有些狐疑地看了徐伯夷一眼,倒也沒有立即發作。葉小天趕上前來,向葉夢熊拱了拱手,今天他是新郎,不必大禮參拜。又向徐伯夷拱了拱了,略帶警惕之色地道:「撫台大人、徐公公,有勞兩位了!」

    徐伯夷還是不抬頭,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木然道:「葉大人準備好接旨了麼?」

    葉小天還未答話,羅大亨已經指揮著人把一張香案抬了出來,面南背北,香案擺好,三縷青煙,徐伯夷往後一站,彷彿神仙……

    徐伯夷宣讀的聖旨是夏瑩瑩、展凝兒俱封誥命夫人,加上田妙雯,一門三誥命,這份榮光,前所未有。

    皇帝還親賜禮物一件,是一口極高大的箱子,由十六個大漢將軍抬著,東西被葉小天收下,暫時單獨儲放在一間遠離主宅的偏僻小屋裡,著人馬四下守著。

    等這邊終於行了入洞房之禮,趁著還沒回前廳去陪客人們飲酒,葉小天先帶著三位嬌妻趕到了這處小屋,著人上前,小心拆開。葉小天本也估量堂堂天子不會有什麼下作舉動,但終究是小心無大錯。

    等那木箱拆開,裡邊一匹紅緞,蓋在一個直挺挺的東西上面,乍一看是個人形,葉小天不禁心中惴惴,他要過一把丈八的長槍,親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那紅綢挑開,頓時呆住。

    一個晶瑩剔透、玉潤琉璃的夏瑩瑩正站在那兒,顧盼之前,栩栩如生。皇帝送的,竟然是一個玉美人兒,一個玉製的瑩瑩。

    田妙雯和展凝兒都已知道夏瑩瑩在京城時被皇帝看中的事,這時一望,也不禁吃驚,看那玉像,面龐五官每一絲細節都刻畫的精緻無比,這要怎樣的深情才做得到?想不到這大明天子,還真是一位情種。

    武當山,金沙坪。三面皆山,一面有水,水上有橋,橋盡頭一座道觀。觀主李玄成,與四個弟子正捻訣正坐,默誦《道德經》,看他模樣,清瞿飄逸,心如止水。

    李玄成在此開建叢林,成為了一派祖師,他開山立派第一代弟子,為「靜」字輩。

    心如止水鑑常明,

    心如止水靜無聲……

    ※※※※※※※※※※※※※※※※※※※※※※※※

    重慶府裡,楊應龍的次子楊成棟已經來此為質子半個月了。

    楊應龍在重慶本就有一幢大宅子,自從確定了楊成棟來此做質子,又進行了一番修繕,大批情報人員也隨之湧入,以此為中心,建立了楊家的暗勢力圈子。

    當楊成棟從播州姍姍而至的時候,一切準備都已妥當,楊成棟負有父命,自一趕到,便整日介呼朋喚友、迎來送往。

    他來重慶,其實就是做質子的,但這層窗戶紙誰也不會揭破,所以官府對他的控制也是暗中的,面子功夫還要做,不會弄得大家面上難看。對於楊成棟的交際、宴請,重慶府也是盡力配合,做出一副其樂融融的和睦假像。

    但是沒有表象上的監禁,讓楊成棟可以進出自由並接觸外客,這就為楊成棟提供了許多機會,楊應龍撒在重慶的暗中力量,也收集了大量的情報。

    洪百川的封鎖消息、傳播假消息的能力還是很強的,一直瞞到了現在,但是不可避免的會有一些消息沒有阻擋住,他們僅僅封鎖一個播州已是傾盡朝廷之力,再想把川陝一帶也封鎖了,怎麼可能?而楊應龍派來的人觸角已經遠出重慶府,向陝甘方向延伸。

    楊成棟漸漸蒐集到了一些令他不安的消息,從他的人秘密偵緝到的情報看,孛拜的處境應該很不妙了。而朝鮮那邊,似乎在吃了一次敗仗後,也是節節勝利。

    這時候,一個更準確的消息被他探聽到了。

    洩露消息的甘肅蘭州一帶的魯土司。魯土司也是世襲土官,祖上名叫脫歡,是元世祖忽必烈的一個孫子。朱元璋得天下時,脫歡隨元順帝北逃,途中掉隊,流落河西,率部降了大明,被安置於此。

    魯土司二世────脫歡之子鞏卜世傑隨永樂大帝前往漠北征討阿魯台時陣亡,三世、四世、五世、七世都曾為大明南征北戰,立下大功。如今是八世,名叫魯光祖。

    魯光祖曾任西寧參將,涼州副總兵,洮岷副總兵,此次在剿滅孛拜之亂中立下大功,被朝廷提拔為南京大教場總理提督,前往金陵上任的,途徑重慶。

    楊成棟如今是只要能結交的就一定傾心結納,轉著彎兒的拉關係。而這魯光祖對播州楊家的事所知有限,有人設美酒相邀,他便欣然赴宴。錦衣衛在消息封鎖方面已經做的很好了,卻實未料到一位遷轉的官員居然會和楊成棟有了來往,等他們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做出防範。

    這魯土司又是一位嗜酒如命的豪爽大漢,飲了三罈子美酒後,他誇耀起自己在甘陝立下的大功,一番被錦衣衛封鎖了好久的消息說出來,只驚得楊成棟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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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7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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