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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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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4 17:56  
剛才你還沒說完,繼續說下去。」謝小玉想看方雲天還有什麼打算,此刻他更像是個旁觀者。

「我的第二個目 ...


第十五集

原本謝小玉是為了李喜兒來到安陽府,卻意外撞見不肖劉家子孫欺凌鄉里,如此一來,洪倫海奪舍的肉身便有了著落。
安陽府之事結束後,滿懷希望的謝小玉抵達苗疆,卻發現此處早已經兵荒馬亂,且對漢人有著強烈的排拒,最後謝小玉更被迫捲進當地的紛爭中⋯⋯

第一章—會晤劉家
第二章—苗疆
第三章—勾心
第四章—鬥角
第五章—利益



第一章 會晤劉家

「躂、躂、躂......」

一匹快馬在大街上狂奔,馬背上坐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容貌非常俊俏,眉宇間卻充斥著一股戾氣。

街上的人聽到馬蹄聲全都遠遠閃避,有人閃的慢了一點,直接被撞倒在地。

一個懷裡抱著小孩的女人嚇得手足無措,因為他沒地方可避,她站的地方兩邊全都是攤子。
眼看就要被馬撞上,那個女人兩眼一閉。將孩子往旁邊攤上一放。就閉目等死。

這時半空中突然波紋晃動,彷彿一道水牆憑空出現在那女人面前,那匹馬一頭撞在波紋上,頓時脖頸扭轉過來,緊接著像枯枝般喀嚓一聲折斷。

馬背上的少年身手倒不錯,隨即飛身離鞍,同時身上光芒一閃,一個光罩驟然間出現下身體四周。
人還在半空,少年怒罵道︰「什麼人,敢管我劉輝的閒事﹗」

與此同時,劉輝手中的馬鞭綻放出赤紅色光芒,瞬間馬鞭如同染上鮮血般,鞭身上血霧繚繞,顯然不是一件正經法器。

「大膽﹗居然敢攻擊我家公子﹗」兩道身影從劉輝身後冒出來,這兩個人當然不能和各大門派那些太上長老相比,他們用的不是破碎虛空的手段,而是一直隱身在旁,此刻因為出了事,這才顯露身形。

「劉家別的不多,就是這種惡少特別多。」 在斜對面的酒樓上,一個年輕人一邊喝酒,一邊不冷不熱地嘲諷,旁邊還有一個銀衫飄擺,薄紗飛逸、雲髻高堆的少女在一邊相陪。

「人家是千年豪門,開枝散葉,子孫甚繁,每家都有那麼一兩個不肖子孫,加起來數量就很可觀。」綺羅在一旁應道。

謝小玉和綺羅一唱一和,隱約間已經有了幾分小夫妻的摸樣,不過綺羅仍舊做閨女打扮,而且眉心未散、鬢發未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仍舊是處子之身;也就是說,兩個人定下名分,只是還沒行夫妻之實。

「我還以為是什麼高人,原來只是兩個真人。」那兩個保鏢中的一個看了酒樓一眼,原本的凝重神色頓時消失,心想︰不過是兩個真人,而且年紀這麼輕,就算有點本事也強不到那裡。

另外一個瘦小的保鏢倒是有幾分眼色,他想到的是安陽府是劉家的地盤,這裡更是劉家的天下,這兩個真人居然敢如此無禮,要不就是剛剛離開山門行走四方,什麼都不懂,要不就是對方有來頭。

想到這些,那保鏢拱手問道︰「不知兩位屬於哪門哪派?是哪位前輩門下弟子?」

「別探我的底,我來安陽是為了找一個人,既然你們也姓劉,那麼我問你們,劉和住在那裡?」謝小玉轉身靠著欄杆朝下問道。

「你找五哥?」劉輝驟然變色,他確實是劉家子孫,不過他屬於旁系,而劉和是嫡系。

「劉和是你哥?」謝小玉一陣冷笑,他現下總算明白劉和為什麼那麼混蛋,原來劉家個個如此。

「原來小哥認識五少爺。」剛才說話那個保鏢立刻變得越發小心︰「我這就領您過去。」

「過去?」謝小玉翻著白眼,道︰「憑他也配。」說著,他指向劉輝,繼續說道︰「你叫劉和過來,要他將老婆也帶來。我來這裡就是為了探望她,順便帶點東西給他。」

「五嫂?」劉輝疑惑地問道︰「閣下是斐家的人?」

「什麼斐家?聽都沒聽過,我說的是李氏。」謝小玉冷哼一聲。

「李氏?」劉輝一臉迷糊,看了看身後的兩個保鏢。

「好像是五少爺的外室,不過很受老爺看重,還在西城為她找了一座宅院,還吩咐過族人絕對不許侵擾。」一名保鏢趕忙答道。

「一個外室......”劉輝頓時冷笑一聲︰“那算什麼東西?”

劉輝敢這麼說,自然有原因,如果那個李氏真有來歷,完全可以逼劉和休了原配斐氏再娶她過門,既然甘願當外室,那肯定是個沒背景的人物。

可劉輝笑聲還沒落下,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竟有一個巴掌憑空狠狠的抽在他臉上。

這一巴掌抽的劉輝一個踉蹌,張開嘴吐出一口血,血裡還帶著五六顆牙齒。

「你敢打我?你們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將這個家伙剁成碎塊﹗」劉輝指著謝小玉怒喝道。
那兩個保鏢卻不敢動手,他們的實力不強,卻有眼力,看出這一巴掌明顯不屬於普通法術,不是玄功變化,就是虛空挪移,無論哪一樣都不是他們能對付。

「好,好,好﹗看了你們是一伙的。」劉輝心中發狠,猛地摘下掛在腰際上的一塊玉牌,用力一捏,頓時捏成碎片。

這塊玉牌是每一個劉姓生下來就有的東西,上面滴了精血,一旦有人身隕,玉牌就會將殺人者的摸樣記錄下來,與此同時,劉家祠堂內的另外一塊玉牌就會碎裂。

當然,想劉輝這樣使用也可以,直接捏碎玉牌就是最緊急的警報。

果然,玉牌一碎,城內很快就飛起十幾道光芒,瞬間來到這裡,為首那道遁光中有一個滿臉皺紋的干癟老頭,身上散發出的氣勢比其他人強的多。

那老頭看了看地上野狼藉一片的景象,再看了看酒樓中憑欄而望的兩個小輩,再看看那匹折斷脖頸的馬,和一臉青腫,顯然是自家子弟的少年,立刻明白這裡發生什麼事。

不止老頭明白,跟在老頭身後的那些人也都明白,一想到為了這麼點小事便將他們全都召來,心中滿是怒火。

一個中年人搶先上前指著謝小玉喝道︰「你是何人?居然趕在這裡撒野﹗」

謝小玉並不答話,而是轉頭朝著綺羅問道︰「你已經學會那套針法,有沒有興趣練練手?」

綺羅掃了謝小玉一眼,微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發不能收,出手就要死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鬥了?」

「這是爭,不是鬥,鬥是鬥氣,鬥狠,是一種行為,未必有什麼目的;爭就不同了,爭是有目的的。」說到這裡,謝小玉掃了懸空而立的老頭一眼。

「你這個小輩居然敢如此放肆胡言﹗」中年人越發惱怒,他從來沒被人這樣無視過。

「老四,住口﹗」那老頭突然喝道。
中年人面對謝小玉時敢耀武揚威,但老頭一發話,他立刻垂手而立,說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你們怎麼會和這位小哥發生衝突?」老頭朝著那兩個保鏢問道,他看都不看求救的劉輝。

劉家子弟是什麼德行,老頭了如指掌,甚至他年輕的時候劉家就已經是這樣,他不想管,也管不過來。

「這位小先生原本是來拜訪和少爺,他還要見和少爺那位外室夫人。」其中一名瘦小的保鏢倒是聰明,沒提自家少爺縱馬狂奔的事,也沒提辱罵那位外室夫人的事,只將中間那段說出來。

「和少爺?」老頭沈思起來。劉家可是大族,他不可能記住每一個子孫,更別說那些孫媳婦。

再說到了老頭這種層次,眼中只有劉家,至於嫡系,旁系在他看來沒有區別,能夠讓他記住的只有優秀子孫,而劉和雖然是嫡系,但是程度差勁,根本不入他的眼,自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老頭想不起來,不代表後面那群人也想不起來,其中好幾個人同時臉色劇變。

「老祖,那是二哥家的老五,前幾年闖了不大不小的禍,被打發到天寶州,兩年前剛回來,那個外室就是在天寶州娶的,姓李……」中年人低聲說道。

「天寶州?」老頭微微一皺眉,有些印象。

「一個外室有什麼了不起?」那十幾個人中也有不知道的人,忍不住哼了一聲。

「李氏本身確實沒什麼了不起,但是人家會生。她替我們劉家生了一個兒子,擁有千年一遇的資質,當時就被旋璣派弟子洛銀麒收為弟子,更厲害的是那孩子還有個乾爹……」中年人說到這裡,沒敢繼續往下說。劍宗傳人的名頭極大,麻煩更大,和劍派聯盟是死仇,又是朝廷的眼中釘,劉家雖然是豪門,卻沒必要蹚這灘渾水。

這下子老頭完全想起來了。
劉家並不是沒有拜進大門派的弟子,甚至也有好幾個子弟成為掌門弟子,但是沒有一個可以和那娃娃相比,不但是千年一遇的資質,更被璇璣派當成了下一代掌門培養,還有一個身為應劫之人的乾爹。

而不說別的,光憑那娃娃千年一遇的資質就足以讓劉家正視。一個家族能持續多久,並不是看人脈和權勢,而是看有沒有高人。當年劉家可以稱霸一方,就是因為劉家的一位老祖飛升天仙。

這是太虛道尊定下來的規矩,只要有人晉升天仙,他的族人就可以建立皇朝,享有數百年的氣運。劉家富貴的身分由此而來,而劉家能保持千年不殞,則是因為劉有還有兩位道君老祖。

可這已經是千年之前的事,這一千年來,雖然劉家出了不少真君,卻再也沒出一個道君,更別說天仙。現在,劉家上上下下都看到希望,李氏生的那個娃娃將來最起碼會是道君,說不定還會成為天仙。

「兩位是璇璣派門下?」老頭微微做了一個揖,他雖然是真君,但對方如果是大門派中地位最高的弟子,絕對有資格和他平起平座。

「我是孩子的乾爹,她不是璇璣派門下,是霓裳門的人。」謝小玉淡淡回道。

老頭微微一愣,人老了,回應就遲頓,他還沒明白其中的蹊蹺,但在他身後的那群人中卻有幾個人面露驚容,中年人更是額頭上直冒冷汗。

「原來是閣下,怪不得您和這位姑娘敢說那樣的話。」中年人連忙拱了拱手,此記得他已經明白,剛才謝小玉問綺羅要不要拿他們練手並非大放厥詞,而是真有這個打算。

在一座不大的庭院中,幾個人圍成一圈坐著,上座是兩個老頭,是劉家留守世俗的老祖,都有真君境界,不過這並不是劉家全部的實力,劉家還有十七位真君、兩位道君,他們都有各自的門派,難得回來一趟。原本劉家還有一位天仙老祖,可惜千年之前度劫失敗,魂消魄散。

謝小玉和綺羅坐在客座上,底下是劉和夫妻,但謝小玉對劉和一點好感都沒有巴不得不要看到他。

「這次過來,原本不想張揚,只打算偷偷看一下,然後悄悄離開。」

謝小玉一向是別人對他客氣,他就對別人客氣,現下劉家姿態放得這樣低,他自然不會端著架子。說到這裡謝小玉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然後隨手打開。只見盒子中有一個個小格子,每一個格子裡放著一顆丹藥,這些丹藥並不相同,不過都成雙成對。

「前段時間得到一點丹藥,這裡面大部分是給姐姐和……」謝小玉看著劉和,不知道怎麼說,覺得叫這家伙乾姐夫實在有些噁心,所以含糊過去,然後接著道︰「聽說劉家還有兩位老祖宗,所以我特意準備兩顆金闕丹。」
謝小玉指了指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那裡放著兩顆丹藥。

「多謝、多謝。」其中一個老頭以為是給他們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金闕丹是什麼東西。

「金闕丹是為度劫準備,服下一顆的話,就能提前七天知道會降下什麼樣的天劫,有這七天時間,就可以相應做些準備。」謝小玉不想明珠暗投,畢竟這兩顆丹藥來之不易,讓這兩個老頭誤服的話,根本是浪費。

果然這話一說出口,兩個老頭頓時悚然動容,剛才那個老頭更是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腦袋說道︰「丹道大會……聽說大會上新出一位煉丹宗師……」
這種大家族的老人消息來源眾多,腦子也好,一想這下頓時明白這兩顆丹藥的來歷。

「您猜得沒錯,霍宗師確實是……」謝小玉後半段的話卻沒說出口。
「明白、明白。」那兩個老頭連連點頭,又朝著謝小玉一起拱手道︰「多謝,多謝。」這次他們的謝意真誠許多。

劉家的兩位真君老祖都是老資格的道君高人,一直不敢冒險度劫,現下迫不得已打算搏一把,所以劉家、他們所屬的門派、還有他們自己都千方百計尋找有助於度劫的東西,這兩顆金闕丹絕對是雪中送炭。然而就算沒有那些禮物,只憑謝小玉和一位煉丹宗師關係密切,也足夠讓劉家緊緊抱住這條大腿。

「不知我等有什麼可以做的?」其中一位老頭低聲問道,這算禮尚往來,有來有往,關係才能緊密。
「自然有。」謝小玉微微一笑,道︰「第一件事是要一個人,剛才衝撞我的那個小子就不錯。」
兩個老頭頓時皺起眉頭。他們並不是捨不得,而是怕其中另有玄機。

「我知道這小子冒犯了……」一個老頭正打算求情。

謝小玉一擺手,阻止那老頭繼續往下說,然後言道︰「我需要一個年紀小超過十五歲,資質不太差,而且元陽充足的人幫我做一件危險萬分的事……九死一生。」

那兩個老頭並不感到意外,他們剛才聽到謝小玉要人,就已經猜到了可能是這類原因,或許是拿去活祭,或許是扔進某個秘境,反正劉輝肯定不可能活著。

「難道不能隨便找一個人?」一個老頭問道。

「不行﹗我做事講究問心無愧,那小子就是個人渣。」說到這裡,謝小玉有意無意地掃了劉和一眼。
劉和這個公子哥好不容易從天寶州回來,算是受夠教訓,脾氣已經收斂不少。再說,當年他被謝小玉收拾的很慘,早就有了心理陰影,所以被謝小玉這一瞥,差一點撲通跪下。

謝小玉收回眼神,繼續說道︰「還有一個原因和功德有關。那小子如果能活著回來,絕對會洗心革面,而且他做這件事會讓他得到一大筆功德;如果他死了,你們劉家會得到一筆功德。功德的好處不用我說了吧?」
兩個老頭沈思起來,他們對謝小玉所說的話並不完全相信。

「閣下接下來要前往苗疆吧?」其中一個老頭問道,他擔心謝小玉拿他們家的小輩當幌子,幹出危害朝廷的事。
像劉家這種曾經的皇族本就是朝廷的眼中釘,如果再發生這種事,朝廷說不定會對劉家有所動作。

「我知道兩位擔心什麼,我沒那麼齷齪。」謝小玉說道。
「我等自然相信。」老頭就等謝小玉做出這樣的承諾,只要不挑起劉家和朝廷之間的紛爭,犧牲一個子孫後輩根本就不算什麼,別說還有功德可得,光是剛剛兩顆能度劫的金闕丹就夠買好幾條人命。

「還有一件事我要貴府幫忙。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你劉家管事的老奴給了我很深的印象,他走的是武修的一脈路數,出手快如閃電,行動也快如鬼魅,我對這套秘法很有興趣。」

謝小玉並不擔心對方拒絕,既然這套秘法能給門下奴僕修練,絕對不會是太珍貴的東西。

「速度奇快的武修之法?」兩個老頭同時一楞,神情都顯得異常古怪。

「那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你要的話,我馬上讓人抄錄一份……不過那套功法有缺陷。」一個老頭連忙解釋。

「缺陷?」謝小玉並不感到意外,那套功法威力不小,如果沒什麼問題,劉家肯定只會讓自家弟子研習,不會賞賜給僕役。

老頭怕謝小玉不信,連忙解釋道︰「這套功法名為’吞日噬月大法‘,乃是我劉家一位先祖所創,這位先祖天縱奇才,認為這方天地靈氣越來越稀薄,資源也越來越少,但是有兩樣東西卻始終沒變,那就是日精月華。他雄心萬丈想要別闢蹊徑,試圖吸取日月精華轉化為法力,所以創出這套功法。可惜創成後才發現日精遠遠超過月華,所以以修練不久就偏向陽亢,好在及時停止,才免於走火入魔。」

「吸取日月精華?」謝小玉頓時坐直身體。

謝小玉對月華所知甚少,但是對日精經常接觸,陽燧鏡就是娶集日精的東西,丙火聚靈陣其實和劉家那位老祖的想法差不多,都是打太陽的主意,只不過丙火聚靈陣必須經過一道轉換手續,將太陽真火轉換成丙火精氣,並非直接吸取。

最後,謝小玉成功了。
但是經過一道轉換手續,太陽真火損失巨大,十成裡只剩下一成,威力也差得多,畢竟太陽真火無物不焚,比起他手中的魔火還霸道幾分,可丙火精氣就差得遠了。

謝小玉正感到興奮想將這套秘法拿到手好好研究一下,卻聽到門外傳來數聲長嘯,緊接著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傳進來。

「子瞻、通明兩兄可在?在下徐宏勤,在此有禮了。」
謝小玉眉頭一皺,他能感覺到來的人是真君,而且來的真君不止一人,竟然有五個。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兩個老頭,如果來的只是一、兩位真君,他肯定會懷疑劉家搞鬼,但是現在一下來了五位真君,很明顯其中兩人是為了纏住這兩個老頭而來。

「道府的人?」謝小玉問道。
兩個老頭一個滿臉通紅,一個滿臉憤怒,前者連連做揖道︰「此事我會徹查,肯定是哪個不肖子孫洩漏消息,真有此事,這是要陷我劉家於不義﹗」

謝小玉並不懷疑這兩個老頭在演戲,因為他在這裡出事,劉家絕對不會得到任何好處,反而可能招來滅門大禍。

「我在這裡會替劉家增添許多麻煩,我先走了。」謝小玉站起來說道。

「不必如此。我劉家如果連客人都庇護不了,那裡還有臉面在安陽立足?」一個老頭拍案而起。

「用不著,我自有辦法。」謝小玉看了綺羅一眼。

綺羅心領神會,她剛學會新招,正打算找一個對手練練。

剎那間,謝小玉與綺羅合在一起,隨即化作一道劍光破空離去。與此同時,在莊園外,五道遁光同時飛起緊追著劍光而去。

不過這五道遁光並非並排而行,而是有先後之分,其中兩道拖在後面,顯然是為了攔截劉家的兩個真君;剩下三道遁光,有一道遁光追得很緊,另外兩道遁光則一左一右散開,顯然打算兩面包抄。

謝小玉的劍光奇快無比,眨眼間就飛出城。出城後,謝小玉立刻發動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劍光瞬間消失。
跟得最緊的真君一下子失去目標,連忙放出一圈刺眼的光芒,用來破除隱形。亮光一照,頓時隱形之物無所遁形,不過那真君臉上沒有驚喜,只有駭然,因為他看到無數根細小飛針出現下他眼前。

真君並不需要念咒施法,只要心念一動,法術就可以立刻施放,可惜他連動心念的時間都沒有,在他看到這些飛針的同時,飛針已經扎在他身上。

真君身上有戰甲擋住飛針,但是臉上並沒有,瞬間被一把飛針穿透。瞬間定生死,剎那取性命﹗真君的實力再強,也要有發動的機會才行,如果沒有出手機會,並不比一個練氣修士強多少。

在後面的兩個真君同樣來不及回應,甚至別說救人,他們自己也面臨危機。在那團光亮起的一剎那,兩個真君看到兩團很淡的影子,與此同時,他們感渾身毛骨悚然,從心底湧起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危機感。那兩個真君幾乎同時選擇自保,兩個光罩同時升起,將他們包裹在其中。

不地即使如此,那兩個真君仍舊晚了半步,因為一股牛毛細針噴吐著黑色的火焰,在光罩升起之前就已經穿透進去。同樣措手不及、同樣來不及躲避,飛針之下又多了兩道亡魂。

第一個真君是綺羅所殺,而另外兩個真君則是謝小玉的傑作。殺掉兩個真君後,謝小玉十指飛彈,十道劍光激射而出,朝著剩下的兩位真君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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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集

原本謝小玉是為了李喜兒來到安陽府,卻意外撞見不肖劉家子孫欺凌鄉里,如此一來,洪倫海奪舍 ...

綺羅也沒有閑著,殺掉一個真君讓他信心十足,所以她從側面迂迴過來,人還未至,便雙手連彈,一根根飛針拖著纖細的絲線朝著四面八方亂飛,瞬間交織成一張大網。

剩下的兩個真君原本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劉家的兩位老祖身上,怎麼都沒想到三個同伴眨眼間死於非命,極度的恐懼讓他們忘記真君的風度,其中一個人瞬間化作一道遁光逃走,他用的是瞬息千里的能力,剎那間就已經飛到天際;剩下那個真君也沒想到要反擊,而是拼命加強防禦,身體四周一下子冒出七八個光罩,但還是不放心,干脆又扔出兩個防護法器,一件是盾,被他所握在手裡;另外一件是佈滿電芒的罩子,被他遠遠放出來,劈里啪啦的電芒將數畝方圓全都籠罩在其中。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五位真君氣勢洶洶而來,卻落得三死一逃,只剩下一人頂著重重護盾瑟瑟發抖。
此刻在地面,城裡十幾萬人正仰著頭看著發生在空中的這一幕。普通老百姓們還好,他們本來就不懂,只是看個熱鬧,可修士,特別是實力強一點的修士,全都驚訝地張大嘴巴,呆愣愣地看著天空。

「這……這就是他……他們的實力?”那個和謝小玉對峙過的劉家老祖同樣呆呆看著天空,心中直冒寒氣。
外面傳聞劍宗傳人殺真君如割草,劉家老祖原本以為是誇張之辭,但是現下看來這話一點都不誇張,而且不只謝小玉本人,連他身邊的人都擁有著這樣的實力。

劉家老祖一想起剛才差點和這兩個小變態打起來,頓時感覺兩腿發軟。這時劉家老祖聽到謝小玉給他的傳音。

「我要的那兩樣東西,請你幫我準備好,明天我會再來一趟。還有,喜兒姐拜托你們幾位了。」


話音落下,在天空中的謝小玉與綺羅又合在一起,化作一道劍光破空離去。劉家老祖臉頰微微抽動兩下,他知道,經過這件事,謝小玉已經不太信任劉家。

「這件事必須徹查清楚,要有個交代,讓我知道是誰居然敢罔顧整個劉家……」

「殺。」另外一個老頭淡淡地說道。

兩天後,在安陽府邊緣一座小鎮裡。綺羅看著躺著床上的劉輝,疑惑不解地問道:「你想幹什麼?」在劉輝的頭頂上插著一個詭異的符篆。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謝小玉微微一笑,笑容顯得有些冷酷。

「這好像是奪舍之法。」綺羅並不是一點都不懂。

跟在謝小玉身旁的人大多會變得喜歡看書,而且各式各樣的雜書都看,五花八門的東西都知道一點,綺羅自然不例外。

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謝小玉警告道。綺羅知道利害,她下意識地將這一切和劍宗傳承連接在一起。雖然謝小玉說劍宗仍舊存在,但劍宗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唯一出現的就是突然冒出來的霍宗師,很多人都在猜測其中的玄機。

事實上,很早就有人在猜測謝小玉可能在那堆雜書中發現某個人的意識分身,或者是類似附靈的東西,也有可能是上古劍宗某位大能的殘魂。

綺羅知道自己已經觸摸到真相。

「妳先出去一下。」謝小玉說道,他並不介意讓綺羅知道一些,但是知道太多就不行了。


「我明白。」綺羅這次倒是很聽話。她退出去,反手關上門。


門一關上,謝小玉就將洪倫海放出來。此刻洪倫海的魂身已經可以凝結起來,除了還有點半透明,其他地方和真人無誤,他一跑出來就在劉輝身上捏來捏去。

「別捏了!我早就查過是上品資質,而且這小子肯定也是不喜歡修練的傢伙,能達到練氣六重全憑資質和丹藥。」說到這裡,謝小玉頗有些嫉妒,他這麼大的時候差不多只練氣六重。

雖然門派裡的條件更好,但是像謝小玉這種不被看重的弟子,能得到的資源有限,遠不如這些豪門世家子弟。

「這些豪門世家子弟資質都相當不錯,可惜……」洪倫海同樣羨慕,他和謝小玉一樣出身平民。

「這或許就是豪門世家存在的意義。」謝小玉以前很不看好豪門。但是自從和綺羅確立關係,他雖然還沒想好要不要後代,卻已經開始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就算謝小玉沒後代,可謝家也不可能是原來的樣子,他有兄弟,還有那麼多子姪,謝家將來也會是一個豪門世家。

豪門世家總在一個小範圍內結親,幾乎每個成員都是修士的後代,血脈不斷被提純,所以豪門後代的資質往往比一般人家的孩子好得多。

現在謝玉隱約有些明白豪門世家就是修士世界的底層,為各大門派源源不斷提供血液,而且這個體系非常穩固,卻不至於腐朽,因為這個體系的根基是實力。

如果豪門世家沒有人才,最終也會沒落,而平民山身的人如果修練有成,有新的豪門出現。更重要的是,豪門出身的修士前期順風順水,到了後期修練的速度會越來越慢,真正能站在巔峰上的人物少之又之少;反倒是平民出身的人前期艱難,越到後期反而越走越遠。

「奪舍之後你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回一趟天寶州?」謝小玉問道,他想到的是那幾口靈眼。

洪倫海死的時候是真君,所以用不著感悟也不會有瓶頸,而且不缺丹藥,以這具肉身的資質,完全可以在半年內達到練氣十重境界,甚至如果在天寶州,很快就可以完成築基,恢復到真人境界。

「回那裡幹什麼?我從來沒打算完美築基。我是煉丹師,這次從頭再來,我仍舊打算走這條路。」

其實洪倫海也曾經猶豫過,他想最多的就是要不要轉成劍修,一方面是近水樓臺先得月,跟著謝小玉這個劍宗傳人,不轉成劍修太可惜了;另一方面,在天地大劫中,劍修活下去的機率大得多,但是考慮許久後,他最終還是選擇現有這條路。

「佩服。」謝小玉拱了拱手,雖然洪倫海這個決定讓他有些意外。

「還是佩服你自己吧!我是從你身上得到啟發的,你以劍符為核心,融合各派法術,全都化為劍法,雖然談不上空前絕後,卻也另闢蹊徑,足以開宗立派。受你啟發,我也打算這樣試試,何況我浸淫在丹道數百年,沒道理做不到。」洪倫海意氣風發,這次重生讓他明白很多事。

「不用完美築基?」謝小玉有些意外。

「所謂的完美就真的完美嗎?」洪倫海對此根本不屑一顧,說道:「當今靈氣稀薄,所以不能浪費任何一種靈氣。而所有靈氣中又以五行靈氣最多,所以利用五行靈氣,而且每行都有的築基方式被認為是完美築基,但如果一個人以單一庚金築基,而他有一口庚金靈眼,他修練的速度恐怕會比完美築基更快。」

「前期或許是這樣,但後期呢?」謝小玉連連搖頭,說道。

其實謝小玉也這樣想過,特別是他搞出丙火聚靈陣,等於隨身帶著一口丙火靈眼,絕對非常適合這麼做,可惜那只是在真君境界之前有用,到真君境界,兩邊的速度就差不多;再往後,靈眼的用途越來越不明顯,反而本身吸收靈氣的能力變得越來越重要,因為常年在靈眼中修練的人,自然而然就會產生惰性,吸收靈力的速度比同境界的其他人慢得多。

「知道我為什麼這樣想嗎?」洪倫海嘿嘿一笑,道:「是那幾顆生出靈性的丹藥給了我啟發。」說到這裡,洪倫海停了下來,想看謝小玉是否能自行領悟。

「九轉?」謝小玉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一點,突然他搖了搖頭,緊接著眼精一亮,道:「我明白了!是藥力,化開的藥力……還有密封的環境。靈眼是靈氣自然匯聚的極限,卻不是真正的極限,可用人工手法製造出比靈眼更靈氣充沛的地方。」

「你猜對了。」洪倫海吶吶道,他原本以為謝小玉會琢磨很久,沒想到轉眼就明白過來。

突然謝小玉一臉苦笑,有氣無力地說道。「這套東西一旦散播出去,肯定又會被認為是劍宗留下的秘法。」

洪倫海聞言一楞,之前他確實沒想過,好半天後,他苦笑著嘆道:「劍宗就劍宗吧,反正我是劍宗煉丹一脈的傳承者。」

雖然比不上自創一派,洪倫海卻也想過劍宗的名頭還是不錯。首先,上古劍宗的紀綠很少,又是曇花一現,連創始人的名字都沒留下,將來他們如果能延續劍宗這個名頭,那麼他算是劍宗中興之祖。

「還有一個麻煩。這具肉身太年輕了,劉家可能會認出來。」謝小玉提醒道。

「這有什麼難?奪舍之後,將這具肉身煉一遍不就行了?你手上不是還有些明光雉的精血嗎?不至於捨不得給我用吧?」

洪倫海知道很多隱密,比如煉化妖丹能得到鳥類獨有高速反應的天賦,用鳥類妖族的精血能提升自身血脈讓身體的速度跟得上反應的速度,這些連綺羅都一無所知,他是唯一的知情人。

「我那是誤打誤撞。」謝小玉知道洪倫海想要什麼,他並非吝嗇,只是沒把握其他人能夠複製他的成功,畢竟他能煉化妖丹、獲取妖丹中的天賦,很可能和他修練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有關,也可能是其他機緣,換一個人未必能成。

「我知道,我只想搏一把,反正失敗也沒什麼妨礙。」洪倫海當然知道謝小玉的情況非常特殊,問題是他不試的話實在有些不甘心。

「也好。」謝小玉倒也乾脆,他也想看看其他人能不能用這種辦法獲得妖族的天賦,如果可以的話,以後鳥類妖族就搶手了。

聽到謝小玉答應,洪倫海鬆了一口氣,搓了搓手,說道:「我先奪舍再說。我已經等了幾十年,總算等到這一天。」

「我幫你護法。」謝小玉坐在旁邊的椅子。

奪舍需要好幾個時辰,中間不會有什麼危險,謝小玉聞著沒事,就拿出《吞日噬月大法》研究起來。

本來謝小玉只要一部抄本就夠了,但劉家為了平息他的怒火也為了巴結他,乾脆將祖宗留下的初版拿出來。

因為《吞日噬月大法》沒有完成,所以看起來並不怎麼樣,封面是用手寫的,裡面塗塗改改,空白的地方還有許多批註。

看得出這部《吞日噬月大法》最初並非武修的法門,而是同時操緃太陽真火和太陰寒氣,能夠焚盡萬物、可以凍結一切,這設想不錯,可惜沒能成功,劉家那位先祖就心灰意冷沒有繼續下去。

《吞日噬月大法》的後半部筆跡完全不同,開頭是一段自述,裡面充滿憤怒和憎恨,看得出想出後半部功法的人遭遇坎坷,給他這部功法的人並沒安好心,想讓他走火入魔。

而那人確實走火入魔,在危難關頭倒也決斷,居然自斷陽脈,同時廢去一身法力,雖然最後保住性命,不過陽脈已斷、法力盡廢,成了徹徹底底的廢人,他的仇家更趁機落井下石,差一點要了他的性命。

算此人命不該絕,居然逃了出來,他矢志復仇,想重修修練,但是他不會別的功法,最終拾起那半部功法重新修練。

這原本是無奈下的選擇,那人陽脈已斷,原本連修練都已經不可能,沒想到居然成功。功成之日,那人大開殺戒,血洗劉家上上下下,甚至連守護劉家的真君老祖都被他殺了,最後是劉家的一位道君老祖宗感覺到劉家遭遇危機,隔著數十萬里發出一擊將此人滅殺。

這部功法最後一段是劉家對此人的評述,承認此人是天縱奇才,而且當那位道君老祖明白前因後果也是悔恨不已,覺得出手太狠,毀掉一個人才。

「這個人倒是夠狠辣,不但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不知道什麼時候洪倫海已經完成奪舍的第一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魂魄適應身體,由於有一個主魂還有許多分魂,此刻主魂不能亂動,分魂卻都閒了下來。

「破而後立,先修練一次打下根基,然後廢掉法力、斷絕陽脈,重新再修練一次……」謝小玉大致明白這部功法的奧妙。

「這人的遭遇倒是和你我有幾分相似。」洪倫海嘆道。謝小玉是本命法器被奪,不得不重新修練;他是肉身被毀,奪舍重生,不得不重新修練。

「他一心報仇,免不了急功近利,可以看出前面半部功法有許多新奇設想,但後面半部卻都被摒棄,一切都只為殺人。」謝小玉不由得搖了搖頭,一部功法居然有兩種截然相反的風格。

「你肯定欣賞創出前半部功法的那人,因為他和你一樣喜歡異想天開;可我卻更欣賞創出後半部功法的人,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麼,而且最高明的一點就是只保留太陽真火狂猛而暴烈的一面,廢棄其他的特性,硬生生從法修變成武修。」洪倫海點評道。

「這倒是。」謝小玉點了點頭,他之所會討要《吞日噬月大法》,就是因為當初那個老奴讓他印象深刻。

那個老奴出手極快,身如鬼魅,僅僅只有練氣層次,卻可以和真人一較短長,要是繼續練下去肯定更加了得,因為按照上面所說,只要達到真人境界,一步跨出就能來到別人背後,百丈之內比任何遁法都快。

創出這部功法的人同樣能以真人的身分越階挑戰真君,並且殺掉對方,可惜這部功法到真人層次就沒了,顯然劉家再也沒有這樣的天才出現,又因為修練這部功法要斷絕陽脈從此不男不女,所以劉家子孫沒人願意修練,最後只能賜給忠心的奴僕。

「同樣是吸取太陽真火,你的做法是轉化為丙火精氣,留下太陽真火的熱度;他的做法正好相反,摒棄熱度,留下狂猛暴烈的特性。仔細想來,他的做法似乎更高明。」洪倫海評論道。

「或許吧。」謝小玉不置可否地說道:「我頭痛的是修練這種功法要截斷陽脈,這肯定要改,但怎麼改?」

「這還不簡單,只要想辦法調和陰陽就可以了,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雙修。」洪倫海笑嘻嘻的說道。

雙修和截斷陽脈都是不歸路,一旦走了就再也不能回頭,只不過雙修比截斷陽脈好一點,不但能調如陰陽,還可以合兩個人的力量一起修練,前期差不多有兩倍的效率,但是越往後效果越不明顯,弊端反而越來越多。

「要不然你找一個極陰之地試試。」洪倫海乾脆開起玩笑。

謝小玉翻起白眼,因為所謂極陰之地大多和幽冥鬼魂有關,有那種地方修練簡直是找死。

「慢慢想,反正方向已經有了。」洪倫海呵呵一笑,就忙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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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羅也沒有閑著,殺掉一個真君讓他信心十足,所以她從側面迂迴過來,人還未至,便雙手連彈,一根根飛針拖 ...

第二章 苗疆

天空中厚厚的雲層連綿成片,突然有一片白雲朝著兩邊分開,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雲裡鑽出來。雲層下方只見群山連綿起伏,一座山峰緊挨著一座山峰,如同犬牙交錯.,山頂全是裸露的岩石,壁立嶙峋,如同片片刀鋒.,山腰以下全是樹木,樹冠緊靠著樹冠,連成一片綠色的海洋,看不出一點縫隙。

此時,半空中一陣波紋晃動,緊接著露出謝小玉的身影。過了片刻,謝小玉的手猛地一抖,將兩個人放出來,一個是綺羅,另外一個是個矮子,此人骨瘦如柴,蠟黃的面孔看不出年紀,說他是十四歲或者四十歲都有人相信,而且這張臉沒有特徵,扔在人群中根本沒人能分辨出來。

因為多了一個人,謝小玉不可能再和綺羅擠在同一把飛劍中,所以他乾脆將綺羅收進芥子道場,現在快到目的地,他才將兩個人放出來。

「這個地方看起來和天寶州很像。」綺羅一邊欣賞著四周的風光,一邊說道。

「只是因​​為沒有開化罷了。」謝小玉說道。

「老鬼,你來過苗疆嗎?」綺羅轉頭問道。謝小玉並沒有告訴綺羅眞相,也沒提洪倫海的原名,更沒說洪倫海就是那子虛烏有的霍宗師,而是直接用老鬼稱呼。

「我曾經扮成一個苗子在這裡待過七十多年。」洪倫海想起以前那段日子,對他來說,那是少有的美好時光,別的地方他必須坑朦拐騙才能得到需要的東西,但是在這裡他只要拿點東西出來,就可以換到
需要的一切。

「那麼你知道赤月侗往哪裡走嗎?」綺羅繼續問道。

「都已經過了幾百年,我哪裡記得?再說,苗疆各部落之間並不和睦,三天兩頭廝殺,打起來從不留情面,所以各個侗寨據點經常變化。當年我住過的那個侗寨或許已經不在,赤月侗可能是後來建的。 」洪倫海並不怕露餡,當初謝小玉介紹的時候,就曾經暗示過他只是一個眞君。

「先找一座侗寨問問。」謝小玉朝著四周張望,過了片刻,他朝著一個方向指去,道:「那裡好像有動靜。」

「我們就這麼過去?」綺羅看了看自己,因為漢人在苗疆可不受歡迎。

「就算裝扮成苗人也沒用,我們可不會苗人土話。」謝小玉看了看洪倫海。雖然洪倫海懂苗人土話,不過他剛奪捨不久,這具肉身只有練氣六層,連自保都做不到,萬一出什麼事就麻煩了。

「要是王晨在這裡就好了。」謝小玉再次感覺到有一個精於易算的人在旁邊的好處。

「你不是找了一群天門的女算師嗎?」綺羅輕哼一聲,話中酸味十足。謝小玉微微一愣,緊接著朝洪倫海怒目而視。洪倫海不由得一縮脖子,這件事確實是他說溜嘴的。

之前謝小玉一心趕路,洪倫海和綺羅都被扔進芥子道場中。由於綺羅是第一次見公婆、兄嫂,自然不敢亂說、亂動,洪倫海卻被當成是謝小玉的半個尊長,和謝小玉的父親以平輩論交,閒著無事,隨口說起謝小玉勾引一群天門女弟子,這本來只是個玩笑,卻被綺羅牢牢記在心上。

「我可不是吃醋。」綺羅連忙解釋道,不過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別說謝小玉,就連傻子都不會相信。謝小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想解釋,乾脆悶著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飛。


綺羅自然跟在謝小玉的身後,只是卻苦了洪倫海,現在他連眞人都不是,只能施展陸地飛騰術在地上緊追不捨。聲音傳來的地方離這邊很遠,謝小玉只是隱約聽到一些聲音,兩邊少說有五、六十里的距離。飛了大概二、三十里,謝小玉突然皺起眉頭,因為他已經聽清楚那是廝殺的聲音。

「好像在打仗。」謝小玉轉頭朝綺羅說道。

「難道朝廷對苗疆動手了?」綺羅驚問道。

「難說。我為了煉那幾爐丹浪費不少時間,過了好幾個月,朝廷很可能已經出兵。 」謝小玉神情凝重,朝著底下努了努嘴,道:「你負責保護那傢伙。」

「你難道覺得我是累贅?」綺羅剛殺掉一個眞君,信心膨脹到極點。

「別胡鬧!這次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如果只有我一個,打不過還可以逃。」謝小玉板著臉,說道。

「你還是覺得我是累贅啊。 」綺羅嘟起嘴巴。 「你隱身在一旁看著,如果見情況不妙就不要出來。」謝小玉沒將話說絕,畢竟如果眞的沒有高手,綺羅的飛針倒是很適合幹掉那些雜魚。

兩個人分頭行動,謝小玉瞬間發動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隱起身形朝前飛去。過沒多久,謝小玉就看到遠處有一片火光,戰鬥顯然已經到尾聲。


謝小玉只看了一眼,瞳孔就一陣猛縮,因為大火正燃燒一座規模不小的寨子,寨子外滿是屍體,而攻打寨子的是一隊官兵,大概有兩、三千人,身上全都穿著厚重的鐵甲,一片片甲葉閃亮,手中兵刃也都閃爍著嚇人的寒芒,絕對是朝廷的精銳。

謝小玉對甲胄並不陌生。他參與過北望城之戰,對官兵的配備很了解。天寶州到處是礦藏,精鋼的價錢只有中土的十分之一,鐵匠的數量是中土的十倍,所以鐵甲異常便宜,但是天寶州的軍隊所用的鐵甲和兵刃仍舊比不上眼前的士兵。

更讓謝小玉感到驚訝的是,這些官兵身上都散發著朦朧的紅光,腳下還隱約可見一個赤紅色光環,並隨著他們的移動交織在一起。這是單體的防禦法術,防禦效果很好,等於為每個人多披一件鎧甲,幾乎沒 有防禦空隙,​​比那種籠罩數畝的大型防護罩實用得多,但必須要一個個施法。謝小玉東張西望,想看看朝廷派來多少修士。

「什麼人?」遠處傳來一聲大喝。隨著這聲大喝,一道光柱朝著這邊照過來。謝小玉現在一看到這類東西就過敏,因為這類東西專破隱形,於是他連忙往下沉。發出光柱的是一面鏡盤,鏡盤託在一個人手中。此人身體四周裹著赤紅色光芒,頭頂和腳下同樣踩著一個巨大的紅色光環,不過這道光環比那些兵卒腳下的光環亮得多。這人絕對不是修士!

謝小玉能夠清楚感覺到那個人身上的法力異常詭異,雖然渾厚,卻不像是他自己的東西,更像是臨時附著在他的身上。神道!剎那間,這如夢魘般的名字浮現在謝小玉的腦海中,於是他連忙往遠處飛。

在天寶州的時候,謝小玉就見識過神道的威力,這不同於道法和佛法,神道的的力量很詭異、很不可思議,有時甚至沒道理可講,甚至在神道的掌控下,水可以燃燒,火可以凍結,一切物性都可以改變。

謝小玉只想盡可能退遠一點,神道的力量讓他異常忌憚。那道光柱在謝小玉的頭頂上亂晃,不過始終沒有照到他身上。片刻後,那手托鏡盤的人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四周,然後光芒一閃,整個人瞬間消失。

謝小玉這才鬆了一口氣,順勢躲在一片茂密的樹冠中,透過樹枝的縫隙往外看。那座寨子只看到官兵進進出出,中央蹲著一群苗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小孩,他們已經成為俘虜。很明顯戰鬥早就結束,這座侗寨已經被攻破,謝小玉聽到的廝殺聲可能是官兵追殺那些潰散的苗人​​,可看不到戰鬥就沒辦法推算這些官兵的戰鬥力。

此刻,謝小玉已經明白那些士兵腳下踩著的光環也是神道的力量。神道不同於佛、道、魔、旁這四門,神道並不需要修練,只需要有人信仰,萬眾信念就會轉化成神道之力。神道被佛門吸收後,稍微改頭換面,就變成大乘佛法,不過大乘佛法和神道還是有區別。大乘佛法汲取神道大劫的教訓,絕對不會允許現世之人成為崇拜的對象,所以佛門的神佛全都是佛界大能,即便密宗的活佛也只是神佛的代言、是神佛在人間的化身。

可神道就不同了,那些官兵的身上都有一根極其纖細的絲線匯總在一起,延伸向遠方,這些絲線用肉眼看不到,只有修練過一些特殊法門的人才能看到,謝小玉擁有天視地聽之能,自然有這個本事。那道絲線就是信仰之力,毫無疑問,那些官兵崇拜的對象應該是一個人,一個活著的人。

「那些太上長老怎麼了?朝廷做得再隱密,也不可能不露出一點蛛絲馬跡,再說,朝廷已經公然動用這股力量,為什麼各大門派沒有一點反應? 」謝小玉自言自語。神道雖然有種種優點,卻也有最大的弱點,那就是需要信仰來源,少則十幾萬人,多則數百萬人,有那麼多人參與,絕對不可能不漏出一點風聲。

轉念間,謝小玉又明白了,恐怕朝廷這麼做,已經得到各大門派太上長老的默認。不到十年大劫就將至,佛道兩門卻仍在勾心鬥角,一點都沒有合作的跡象,到了這時候大家都在抓救命稻草,而​​神道正是以見效快、不需要消耗資源著稱。如此一來,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朝廷居然敢做出那一連串倒行逆施的事,原來把握在這裡。朝廷一方面是因為手中擁有力量,所以自信心膨脹.,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那些太上長老放任自流,讓他們以為各大門派需要靠他們應對大劫,不敢動他們,所以有恃無恐。

想通這些後,謝小玉的頭一下子大了。朝廷和謝小玉之間的關係不可能緩和,他將朝廷視為大敵,朝廷對他也一樣,所以朝廷擁有神道之力,對他而言絕對不是好事,他必須想出破解的辦法。神道很麻煩,自古以來所有的修練體係不管是佛門、道門、魔門和旁門,又或是妖族、鬼族,運用的都是自身的力量,並且隨著境界提升,實力會越來越強。

神道卻是藉用外力而且上下一體,最底層的士兵也能藉用到很強的力量。用在攻擊上,士兵的全力一擊可以發揮眞人的威力,用在防禦上,他們腳下踩著的光環就很厲害,而且不用別人施法,只要完成神道儀式,光環就會出現在他們腳下,而且能一直存在。

突然謝小玉感覺到胸口一陣震動,緊接著傳來綺羅的傳音。 「你在哪裡?」

「別過來!」謝小玉警告道,然後他看了那座寨子一眼,轉身就走。謝小玉隱藏起身形,在樹冠上飛掠著,非常小心沿著來的方向退去。片刻工夫,謝小玉就看到綺羅和洪倫海。

「有麻煩了。」謝小玉撤去隱身,落到綺羅兩人身邊。

「怎麼?」綺羅搶著問道。

「朝廷不知道什麼時候玩起神道,那些兵卒全都有神道之力保護,他們剛剛攻下一座苗寨。」謝小玉說了一下前方的情況。

「神道?」洪倫海異常吃驚地問道:「各大派的掌門和那些太上長老難道瘋了?」洪倫海和謝小玉一樣,立刻想到其中的關鍵。

「那些太上長老肯定是想讓朝廷頂在前面,消耗異族的力量也不算錯。」謝小玉說了一句公道話。神道是雙刃劍,不但可以傷敵,也可能傷到自己,不過相對而言,傷到自己的機率小得多。

「問題是神道的弱點太明顯了。」洪倫海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神道雖然有種種優勢,卻有兩個最大的弱點,第一是發動太慢,想降下神道之力需要一套繁雜的儀式;另一個更致命的弱點是,神道需要數量龐大的信眾,所以只要一場屠殺將那些信眾殺個乾乾淨淨,什麼神道之力就都沒有了。

當年神道大劫的時候並不是沒人想到這一點,只是做起來有些困難,因為前期神皇實力強橫,地上神國戒備森嚴,根本沒辦法潛入,而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全都是佛、道兩門的高人,都不忍心對無辜的平民揮動屠刀;直到神皇大軍討伐劍宗最後兩敗倶傷,神皇帝國實力大損,防禦才出現漏洞。

更重要的是,李太虛終於登場了,他和另外一個叫赤屠的人潛入地上神國。赤屠是十尊者之一,而且是十尊者中唯一一個魔道中人,彈指間殺人,視人命如草芥。李太虛雖然不是魔道中人,卻是個異類,他當過兵、打過仗、遭人陷害過、坐過牢、差點被斬首、長年被人通緝,後來在機緣巧合下踏上修練之路,早期學的東西全都是雜湊,後來才得到奇遇。

既然從頭到尾沒得到正統的傳授,道門那一套理念對他根本不管用。就是這樣兩個人潛入地上神國,搗毀十二金身神像,使通天直柱崩塌,引爆裡面蘊藏的神力,造成幾十億神皇子民神​​力反噬,死的人不計其數,倖存下來的人也元氣大傷,壽命折損。這才是神道大劫扭轉的根本,只不過此事有損天和,大家都不願意提。

「你也想這麼來一下?」洪倫海試探道,然後他看了看謝小玉,又看了看綺羅。如果要對平民下手,綺羅絕對是最適合的人選。很多人都懷疑當年飛針絕技之所以失傳,可能是神皇故意針對的結果,一上來就滅了擅長飛針之術的門派,再暗中追殺漏網之魚。

「還是留著他們對付異族吧。」謝小玉多少也認可那些太上長老的想法,畢竟現在時間緊迫,多一分力量總
是好的,再說,神道的弱點早已經為世人所知,朝廷中雖然有不少酒囊飯袋,但是智慧深遠的人同樣很多,肯定能想出應對之策。他可不想貿貿然撞上去。

「難道你打算放棄苗人?」洪倫海問道。洪倫海這一問,戳到謝小玉的心口上。在謝小玉的計劃中,苗疆之行意義重大,這裡將會成為他的試驗場,甚至他還打算在這裡發展屬於自己的勢力。

火仍然一直在燃燒著,不過火勢已經變小很多,但整座寨子已經燒光,只剩下一片灰燼和滾滾的濃煙。負責追擊潰散苗人的那幾路人馬都回來了,他們的鐵甲上和兵刃上全都沾滿血跡,沉重的腳步聲帶著一股肅殺的味道。那些活下來的苗人全都嚶嚶哭泣,他們被圏在侗寨一角,雙手反綁,還用一條很長的鎖煉串在一起,顯然是防備他們逃脫。

雖然戰鬥已經結束,那些官兵仍腳踩著紅色光環,反正他們不用在意神力的消耗。在五、六里外的一處山間罅隙中,謝小玉不由得皺起眉頭,他一直躲在這裡觀察,卻始終沒有找到對方的空隙。當初謝小玉在天寶州的時候,就看過土蠻運用神道的力量,不過土蠻的做法太過粗鄙,只想到用神道的力量將一個人變成十個人,打人海戰術,靠人多取勝,結果敗在陣法面前。

可朝廷運用神道之力的手法就高明多了,謝小玉觀察這麼久,已經得出一些結論。那些士兵都被神道之力增強實力,全都有千斤之力,奔跑的速度也趕得上戰馬,即使身披數十斤重的鐵甲也能一躍數丈,甚至還可以發出數丈長的刀氣,不過最厲害的是他們能夠結成戰陣。如果單打獨鬥,一頭飛天夜叉可以輕易殺死一個士兵.,但是如果結成戰陣,四個士兵就可以拿下一頭飛天夜叉,一千個士兵則能在片刻間殺光同樣數量的飛天夜叉。

即使現在在休息,這支軍隊也像一張繃緊的弓,方圓五里都籠罩在一個巨大的警戒法陣中,還有人暗中監視著四周,這些人五感敏銳,之前謝小玉靠近的時候就被其中的一個人發現,不得不轉身逃遁,這一點也是土蠻沒辦法比的。

「朝廷的能人看來也不少。」謝小玉訕訕地說道。

「你碰到對手了?」綺羅笑道。一直以來,謝小玉的想法都不同於其他修士,他和人在爭鬥的時候常常會運
用世俗兵法,所以每一次都很佔便宜,但是現在他面對的是一支眞正的軍隊,同影樣也擅長兵法。

「確實有點麻煩,不過我對自己有自信。」謝小玉只是有點頭痛,並不是畏懼,眼前這支神道大軍仍舊沒有脫離世俗兵法的桎梏。

「他們守得很嚴,雖然我沒看到他們進攻,想必也沒有破綻,但是行軍途中就未必,我就不信他們行軍的時候也沒一絲疏漏。 」謝小玉淡淡地說道,他的兵法很簡單——尋找空隙,一擊致命。 《奇技妙法百篇》也有一些和兵法有關的內容,世俗兵法講究的是徐徐推進,注重的是穩紮穩打,即便突施奇襲也非常小心,而《奇技妙法百篇》中的兵法更類似於北方游牧部落的騎兵戰術,講究來如風去如影、縱橫千里,沒什麼前線後方的區別,其中眞髓就是機動。

「我不懂兵法,你怎麼說都可以。」綺羅連連搖頭道:「問題是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一直在這裡盯著? 」

「看他們有什麼舉動,是在這裡休整,還是往下一個苗寨進發。」謝小玉還沒想好下一步行動,所以他打算靜觀其變。太陽落下,月亮升起,夜色漸漸濃了。那隊官兵沒有開拔,而是就地駐紮,謝小玉三人只能繼續躲在山間罅隙中。

洪倫海自顧自開始修練,他原本就不是刻苦的人,因為大劫將至,他也不得不拚命。由於他是煉丹師,有著用不完的丹藥,所以修練的方式也是最奢侈的——直接服用丹藥。綺羅也沒閒著,她修練的功法屬於幻術一類,所以乾脆討要謝小玉手中那顆蜃珠,那蜃珠內蘊無盡幻力,用它修練比任何靈眼都強得多。

謝小玉其實也能修練,他有玄磁珠,芥子道場內還堆著數万斤奇金異鐵,全都是從太古戰場上弄回來的,同樣在任何地方都能修練,不過他要盯著那隊官兵。眼看就到了下半夜,四周漸漸變冷,山間開始升起霧氣,遠處的群山全都被濃霧籠罩,已經看不見起伏的山影,濃霧同樣也滲透進山林中,四周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那片被燒成平地的寨子也被濃霧籠罩,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光罩像一口倒過來的鍋子似的,將兵營扣在底下。濃霧也遮住那斥候的眼睛,和謝小玉一樣,這些人修練的瞳術只能看遠,卻沒辦法像吳榮華那樣穿透障礙。

此時,一道劍光劃破深夜的寂靜,這道劍光亮得刺眼,狠狠地斬在兵營外那巨大的光罩上,光罩瞬間變亮,被斬到的地方浮現無數神紋。與此同時,光罩內側瞬間顯露出一道巨大的人影,這個人做武將打扮,身高十丈,披著戰甲,雙手握著一面盾牌朝著劍光迎去。


「當......」


劍光和盾牌頓時相撞在一起,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傳向四面八方。就像當初在天門內出現過的那一幕,震波所到之處飛沙走石,岩石紛紛崩塌,地面裂開一道道裂紋,甚至連盾牌也碎成無數鐵片,朝著四面八方飛去。破開巨盾後,那道劍光長驅直入,將持盾的巨影一劈為二。

可這一劍並沒有就此收手,而是繼續往前飛。沒有人能抵擋這一劍,它所表現出來的是純粹的、無可阻擋的力量。和這一劍同時傳來的是一陣哨聲,那聲音清脆悅耳,異常動聽,但是隨著哨聲而來的卻是一陣嗡嗡輕響,彷彿一大群密封正朝著這邊飛來。只見無數金色光點從四周樹林飛出來,又從那道劍光破開的缺口I飛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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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苗疆

天空中厚厚的雲層連綿成片,突然有一片白雲朝著兩邊分開,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雲裡鑽出來。雲 ...


剎那間,慘叫聲從營地裡響起,藉著四周的火光可以看到有很多人從營帳逃出來,要不在地上亂滾亂爬,要不拚命拍打身體,不過這一切都是徒勞,那些人很快就停下來然後躺著不動了。謝小玉一直盯著那隊官兵,看到起了變故,他立刻打斷綺羅和洪倫海的修練。


清醒過來的綺羅,第一眼就看到那無數金色光點。 「那是什麼?」綺羅眨著眼睛問道。


「想必是某種蠱蟲。」洪倫海說道。

「是金蠶蠱,最毒、最惡的蠱蟲之一。」謝小玉在一旁補充道。謝小玉看得很清楚,那是蠶,不過它們和普通的蠶不同,沒有肉肉的感覺,渾身如同黃金鑄​​成,看起來很硬、很滑。

雖然籠罩在兵營四周的紅光有滯澀效果,卻對它們一點都沒用,而且這些蠱蟲的攻擊方式是啃咬,任何護盾都擋不住這樣攻擊。
「苗人的蠱術好厲害啊,讓你感到為難的神道之術居然這麼輕易就被破!」綺羅頗有些吃驚。

「未必。朝廷既然敢對苗疆發兵,事先肯定有所準備,畢竟苗人用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朝廷不可能沒有應對之策。 」謝小玉皺起眉頭,說道。

剛才那道劍光飛起,謝小玉就已經知道蘇明成來了,放蠱的人八成是蘇明成的老婆,他總覺得這是一個陷阱。話音剛落,半空中就出現一道人影,那是一個中年文士,腰際掛著劍囊,和當初謝小玉他們在天門殺掉的天劍山弟子簡直一模一樣。

那人用手一指,瞬間一道劍光激射而出。這一劍極快,目標正是蘇明成,而且這一劍極其靈活,輕輕一扭就繞過蘇明成發出的那道劍光,眨眼間就到蘇明成面前。沒有人能擋住這一劍,謝小玉離得太遠,根本來不及,而蘇明成也做不到,他甚至反應不過來。

眼看著這一劍就要將蘇明成攔腰斬斷,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冒出來,像是一條巨蛇將蘇明成團團圍住,舌頭正朝著飛來的劍光大張蛇口。

「怪不得你們如此膽大,原來有大巫撐腰。」中年文士冷笑一聲,但他並沒有收回飛劍,而是操縱飛劍繞著那條巨蛇轉起來。苗疆大巫論境界和道君相當,不過他們的手段更適合偷襲和暗算,正面交手的話絕對打不過道君。

而這個中年文士身為劍修,比起一般道君厲害不少,他甚至有信心,即便面對兩名大巫,最後活著回去的也會是他。此刻,他操縱著飛劍繞著那條巨蛇旋轉,完全引而不發,一旦時機成熟,他就會全力發動,如同天崩地裂般剎那間取對方性命。

這邊正在對峙,底下也起了變化,那朦朧的紅光突然化作一團團火雲,包裹住闖進來的無數金蠶蠱。金蠶蠱是蟲子,五行屬木,還帶有金的特性,而金和木都為火所克,要不是金蠶蠱在蠱蟲中等級頗高,勉強還能支撐得住。

可這時在樹林中,一個滿臉花紋的老苗轉頭朝著蘇明成的老婆喊道:「頭人,小的們已經受不了了! 」這個老苗背著一個很大的籮筐,金蠶蠱就是從裡面飛出來,在他身邊還有十幾個苗人,他們也背著同樣的籮筐。蘇明成的老婆微微皺起眉頭,她很不甘心,不過也知道對方早有準備。

「把小的們全都召回來吧。」蘇明成的老婆很無奈地下令道。那個老苗立刻將黑漆漆的哨子塞進嘴裡吹起來,瞬間哨子的聲音劃過山嶺,剛才衝入兵營的金蠶蠱立刻有反應,開始撤退。不過這一撤,金蠶蠱身上的火雲頓時連成一片,火勢一下子變得猛烈起來。


「讓它們散開!」蘇明成的老婆大驚失色地說道。此刻老苗也知道做錯了,立即改變哨聲,不過為時已晚,那連成一片的火雲變得異常明亮,熊熊烈焰不停翻滾著,那些金蠶蠱被燒得唧唧直叫。形勢逆轉,讓這邊的人慌了手腳。


就在這一剎那,一直在半空中盤旋的飛劍猛然間落下來。這一劍快到極點,連謝小玉都不敢說自己的劍能比這劍更快,而且這一劍選擇的時機非常準,那個苗族大巫剛剛有點分神……


剎那間,另一道劍光爆射而出,從五里外的山頭上直取那個道君劍修的後背。一模一樣的快疾直接二模一樣的犀利狠辣,甚至連時機的選擇都完全一樣。那個道君頓時感到毛骨悚然,他沒想到在算計別人的同時,也有人算計他。

道君劍修的身形急閃,瞬間滑開數十丈,不但拉出一連串殘影,身體的一部分還化入虛空中。這就是道君和眞君的最大不同,眞君還是肉身凡胎,只是比一般人強一些罷了;可道君已經脫離肉身範疇,變得如同法器般,心念一動,立刻能生出無窮變化。可惜就算道君劍修閃得再快,那把飛劍也跟著他轉向,始終鎖定住他。道君劍修的臉色瞬間變了,再也沒有笑容,不過他並不覺得會輸,乾脆抬手抓向飛劍,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抓到。

不過在抓住飛劍的剎那,那位道君劍修感覺心頭亂跳,渾身的寒毛全都炸開,連忙改抓為推,可惜這時候變招已經來不及,只見迎面而來的劍刃上閃過一道黑光,半空多了 一道黑色的條紋。如果此刻有從天門出來的人,肯定會感到異常眼熟,因為那正是天門裡隨處可見的空間裂縫。

這一劍是謝小玉所發,卻不是他的手段,他還遠遠沒到能斬破虛空的程度,那道空間縫隙是貼在飛劍上的劍符造成,而那張劍符則是陳元奇的傑作。這時,一聲怒吼劃破夜晚的寂靜。隨後,那個道君劍修身子一閃,眨眼間消失蹤影,剛才那一劍讓他受傷不輕,而且那苗族大巫已經鎖定他,更有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朝著他撲來。

巫法最讓道君劍修頭痛的地方就是防不勝防,如果是正面交鋒,他絕對有把握逼得這些大巫沒辦法還手;但是現在他已經失去先機還受了傷,再繼續糾纏下去,結果難以預料,他可不想死在這裡。道君瞬息萬里,講的就是逃跑的速度,只需要心念一轉,瞬間就能遁出萬里之遙,所以想殺死一個道君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那道君劍修並沒有逃出萬里之遙,只飛出三千多里就停下來,他們攻打的那座侗寨在苗疆邊緣,三千里之外已經夠安全了。

「好個劍宗傳人!」道君劍修面如寒霜,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狼狽,強烈的殺機從他的心底湧起。換成往日,這種小事還不至於讓道君劍修大動肝火,他只會當成被臭蟲咬了一口,如果以後有機會,他會將那隻臭蟲隨手碾死,卻不會特意對付那隻臭蟲,但是現在不同,他打算冒險度劫,如果能成為地仙,他就有更大的把握度過這場大劫,可他卻被一個眞人層次的小輩所傷,心中免不了留下一絲陰影,度劫的時候就會轉化成心魔,如果他不想辦法化解,度劫百分之百會失敗。

「我要殺了你,將你碎屍萬段,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道君劍修捏緊拳頭,眉宇間散發出強烈的怨氣。

赤月侗是一座頗為秀麗的苗寨,四周青山環繞,腳下溪水潺潺,之字形的石階拾級而上,山頂是一片竹樓。這些竹樓全都離地三五丈高,用粗大的毛竹搭成,底下養著雞、鴨、豬、羊,上面則是竹製的平台,有居民走動著,很有幾分空中樓閣的味道。

正中央有幾座竹樓圍成一圈,其中有一座竹樓最為精緻,竹子全都潔白如雪,整座竹樓如同白玉所雕,那屋頂片片竹瓦鱗次櫛比,窗戶也都是精心拼接而成,看起來異常雅緻,這當然是頭人所住的地方。

在竹樓上,一群身穿錦繡花襖、短衣短褲、白布包頭的青年男女在那裡侍候著。不過此刻住在這裡的並不是蘇明成夫妻,而是謝小玉等人,但不包括洪倫海,他的身分太特殊,謝小玉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乾脆讓他躲進芥子道場。

謝小玉、麻子, 蘇明成憑欄而坐,一邊喝著奶酒,一邊看著對面的一座竹樓。那座竹樓比這里大得多,門窗都關著,四周更站著身材魁梧的大漢,絕對稱得上戒備森嚴。

「他們已經開了三天會,還沒得出一個結果?」謝小玉輕嘆一聲。

「這裡沒有一個統一的朝廷,只有大大小小的部落,這才來了兩百多個部落……」蘇明成算是半個主人,對這個地方比其他人了解得多。

「居然還防著我們。」綺羅在遠處嘟囔道。原本綺羅就是來幫這些苗人的,他以為這些苗人就算不把她當祖宗,也該感恩戴德,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不時有苗人朝著她怒目相向,更有不少苗人躲在暗處朝著她指指點點,嘴裡嘰哩咕嚕說著她聽不懂的話,不過她完全能猜到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話。

謝小玉聞言,瞪了綺羅一眼。蘇明成苦笑著揮了揮手,讓那些苗人退下去,這才滿懷歉意地說道:「沒辦
法,我們是漢人。他們只知道此刻正在攻打他們的也是漢人。 」蘇明成不得不替自己的老婆開脫幾句。

「眞是諷刺。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我們站在朝廷這邊,和土蠻打死打活,卻沒一點好處,反倒被嫉恨.,現在完全調換過來,我們站在朝廷的對立面和苗人連手,結果也一樣,苗人也不接受我們。 」王晨搖頭苦笑,他、麻子和吳榮華來得比其他人早,所以感受更深刻。

蘇明成這一次沒有開口,他也很尷尬,雖然他老婆是這裡的頭人,但是寨子裡的人對他也沒好感,其他寨子的人更不用說,全都視他如仇寇。

「實在不行,我們就別管這裡的事,等謝哥身上的詛咒解除後,我們就離開這裡。 」綺羅提議道:「我們可以給他們一點東西作為補償。」

「別胡說八道!」謝小玉怒斥一聲。綺羅吐了吐舌頭,再也不敢開口。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謝小玉很洩氣地說道。在來這里之前,謝小玉雄心勃勃,想藉苗疆這片寶地建立起一批人馬。以前他總覺得苗人質朴忠誠,比如苗疆沒有三從四德的說法,也不講究從一而終,可
苗女一旦喜歡上某個男人就會矢志不渝,在苗疆很少有三心二意的女人。

但是這三天接觸下來,謝小玉知道自己錯了。苗人也會算計,也喜歡勾心鬥角,就拿這次部落大會來說,之所以開了三天仍舊一無所獲,就是因為出現分歧,有一派人建議層層防禦,用一座座侗寨消耗朝廷的實力,另外一派人則提議後撤,反正漢人佔據那些山嶺也沒用,早晚會退出去,以往他們都這樣做。

「老大,朝廷派兵討伐南疆就是為了抓我。」蘇明成只能幫那些苗人說兩句話,那畢竟是他老婆的族人。

「這可未必。 」謝小玉搖了搖頭,道:「大劫將至,最好的退路當然是海外,但是對朝廷來說並不實際,他們只能打這片大陸的主意。北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沒地方躲、沒地方藏,西面是戈壁沙漠,更不用說,而東面是海,所以只有往南疆逃。這裡可躲可藏,還易守難攻,食物也容易解決。現在朝廷只是試探,一旦
摸索出一套可行的打法,眞正的大軍恐怕就會打過來。」 這些並不是謝小玉自己分析出來,而是天門派麻衣一脈那幾個女弟子得出的結論,他已經收買那些女弟子幫他捜羅情報、分析出有用的結果,而那些女弟子
修練所用的丹藥全都由他提供。

「老大,這些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老婆?」蘇明成急了。

「你老婆會聽嗎?」謝小玉戲謔地問道。苗女情深,卻不意味著她們也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蘇明成的老婆可以跟著蘇明成進入天門,生死相隨,但是要讓她完全聽從蘇明成的話是不可能的。果然謝小玉這話一說出口,蘇明成就沉默了,其實他在這裡的感覺並不好,總有一種「壓寨夫人」的感覺。

「你打算讓他們撞個頭破血流,然後再出手幫忙?」蘇明成不想冒犯老大,但是他老婆這邊也難以割捨,所以他心裡很亂。

「到晚上你和你老婆獨處的時候,將這些告訴她不就行了?」謝小玉發現蘇明成居然是個死腦筋,便說道「不過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就算你老婆相信了也未必有用。 」說著,謝小玉又澆了蘇明成一桶冷水。在這三天,謝小玉算是明白了,蘇明成的老婆雖然是頭人,但是影響力有限,甚至在自家的侗寨中,她的話也沒什麼人聽。

理由很容易猜,一來她是女人,男尊女卑不但是漢家傳統,苗人也有這樣的觀念;二來她的年紀太輕,寨子有很多人是她的長輩,更別說那些老資格的頭人;三來她嫁給一個漢人,其他苗人肯定將她劃為異類。

「原來如此,你是想讓其他人撞個頭破血流。」蘇明成有些明白了。

「眞讓人喪氣。」綺羅嘟著嘴,覺得明明是來幫忙的,沒想到被幫的人還不領情。而其他人心裡不說,其實都有這樣的感覺。像蘇明成、麻子、王晨,全都經歷過戊城之戰,那個時候雖然困難,甚至手底下只有幾千名老弱殘兵,但至少在戊城是他們說了算。

「既然管不了別人的事,我們就管好自己。」謝小玉突然來了精神,因為他經歷過被自己的師父和師兄的出賣,在天寶州的時候又被手下拋棄,只有三十幾個人跟隨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事能讓他感到挫折。謝小玉拍了拍蘇明成的肩膀,說道:「讓你老婆弄一批可以信得過的人過來,不需要實力,只要聽話,最好手巧一些,如果會養雞、養鴨更好。 」

「你打算像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一樣弄一大堆雞棚嗎?」蘇明成覺得奇怪,他不知道謝小玉的葫蘆裡賣什麼藥,別人在打仗,他卻要搞這種東西。

「不錯!不過這一次我打算搞一座活動的雞棚,能帶著走,這樣跑到哪裡都用不著擔心餓肚子。 」謝小玉早就有這個想法,還在天寶州的時候,他就已經有初步打算,只是不夠成熟,直到在天門派山腳下那座小城看到百姓死傷無數,他的想法才變得清晰起來,而且有了這東西,在大劫中他就可以救更多人。

「你是為大劫做準備?」麻子一下子就看穿謝小玉的心思。其他人頓時眼睛一亮,蘇明成顯得最為激動,道:「老大,你一旦做成此事,絕對功德無量啊! 」

蘇明成當然激動,因為首先受益的就是他老婆的部族,他想到的不是大劫,而是眼前這個難關,如果眞做出這種東西,他老婆就用不著和其他頭人勾心鬥角,可以直接帶著族人逃跑,讓別的寨子和朝廷人馬打死打活。
謝小玉決定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我還打算試驗另外一樣東西,如果成功,我們修練的速度就會比現在快許多倍,還用不著擔心到了眞君境界後會慢下來。 」


「眞的? 」麻子一下子坐直身體,這才是他在意的事。

「老大,說清楚點,我們好幫忙。」王晨也急不可耐地喊道,他可比麻子更在意。在築基這一關,王晨和吳榮華就比其他人差,別人都是完美築基,他們不是,而且他們修練的功法很特殊,進展原本就比別人緩慢,所以說到修練的速度,他們只能用蝸牛爬來形態。以前王晨的目標很低,能成為眞人對他來說已經很不錯,但是現在眼界提高,他總希望能走得越遠越好。

「放心,你和老吳兩個人我絕對不會忘記。」謝小玉拍了拍王晨的肩膀,突然他想起一件事,道:「我差點忘了,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們。老王、老吳、老蘇,你們三個人自己決定先給誰服用。 」謝小玉掏出一隻玉盒,然後打開蓋子,剎那間一股懾人的氣息從玉盒中散發出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絲壓力。

「這是什麼?」王晨不由得瞪大眼睛,他當然知道這是丹藥,但是他從來不知道丹藥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氣息。

「這丹藥已經有了靈性……煉丹宗師!」麻子的見識比王晨高,又擅長煉丹,所以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奧妙。

「宗師?」王晨、蘇明成齊聲叫道。謝小玉不想多說煉丹宗師的事,連忙將話題拉回到這顆靈丹上。 「這是補天丹,能修復根基。普通的補天丹只能修復後天的缺損,但這顆丹藥能夠彌補先天的不足,服下它後,就會擁有洛文清那樣的絕頂資質,身體也會恢復到十八歲時的狀態。 」

王晨和蘇明成眼中同時亮起貪婪的光芒,甚至連一直注視著對面的吳榮華也不由得轉過頭來。過了好半天,蘇明成咬牙說道:「老王、老吳,你們兩個人先選,我的情況比你們好。 」看到蘇明成做出這樣的決定,王晨也想通了,道:「老吳,這是你的,你的瞳術比我的易算更加有用。 」

「不,還是你們先用吧。」雖然吳榮華心癢,不過還是推了出去。 「老吳,你就別推辭了,這顆是你的。反正我手中還有足夠的藥材,接下來兩爐給老王和老蘇,然後是我、麻子、綺羅還有老蘇的老婆……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顆。 」其實謝小玉早就計劃好了,他敢這樣說,自然有把握。

洪倫海第一次煉成靈丹多少有些運氣的成分,但是第二次,第三次練成靈丹就證明他確實達到宗師的實力,同樣也證明九轉丹成法確實有效,問題只剩下天劫了。偏偏這在苗疆並不是什麼問題,那些大巫在其他方面或許不如修士,唯獨在對付天劫方面獨有門道。

巫門不見容於上天,他們度劫的難度是道門修士的十倍,所以巫門研究出很多對付天劫的法門,有的用偷天換日之法避開天劫,有的用金蟬脫殼之術替自己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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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慘叫聲從營地裡響起,藉著四周的火光可以看到有很多人從營帳逃出來,要不在地上亂滾亂爬,要不 ...

第三章 勾心


你沒騙我?伊娜不由得瞪大眼睛,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男人實在是這件事茲事體大,她不得不愼重。

蘇明成能夠理解自己妻子的心情,當初他要前往天門的時候,依娜決定跟他一起去,因此在離開寨子前,她連後事都安排好,這分情感絕對沒有一絲虛假,但她畢竟是頭人,一旦回到寨子坐在那個位置上,就必須為整個寨子上上下下兩千餘口人考慮。

「看樣子你碰到麻煩了。」蘇明成走到依娜身後,替她揉捏著脖子,對這個小妻子,他相當在意。

蘇明成看起來是中年人,其實已經五十多歲,而依娜才二十歲出頭,兩個人在年歲上並不匹配,老夫少妻自然多了幾分呵護。

依娜享受著蘇明成的服侍,臉上卻仍充滿愁容。

「還是龍王寨那幫人在搞鬼?」蘇明成對苗疆的事多少有點了解。

龍王寨是南邊一個大寨,同樣也有兩、三千人的規模,周圍的侗寨都唯他們馬首是瞻。

南疆各族從來都不是一體,只有在外敵入侵的時候會暫時聯合,不過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勾心鬥角。

龍王寨離漢人的地盤比較遠,而赤月侗離漢人的地盤比較近,前者對後者早就垂涎三尺。

離漢人的地盤近,就可以和漢人進行貿易,瓜果、野味、藥材、皮毛能夠換回瓷器、鐵器、大米、白面,所以這些侗寨日子過得都不錯。不過事事都有利有弊,現在漢人翻臉,這些侗寨首當其衝,全都岌岌可危,不得不到處求援。

而對龍王寨來說,這些侗寨就是一塊塊油水豐厚的肥肉。

「還好羅老和瑪夷姆都站在我這邊……」依娜累極了,她靠在蘇明成的小腿上想著心事。

「大難臨頭,兀自不知死活。」蘇明成突然感覺非常可笑,雖然他說的是龍王寨,想的卻是各門派的那些人。
龍王寨的人目光短淺,根本不知道這次朝廷發了狠要佔據南疆,居然還想著火中取栗、渾水摸魚,簡直不知死活。
但是換一個角度看,朝廷又好到哪裡去呢?難道朝廷上上下下那麼多人看不出即便逃到南疆也只是推遲滅亡?他們可以強行佔領南疆,那些異族也可以對付他們。

至於比朝廷更高一級的佛、道兩門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中土佛門和婆娑大陸佛門有隔閡,大乘佛門和小乘佛門也有各自的心思;道門也一樣——太虛門有想法,璇璣、九曜諸派也有想法,劍派聯盟更有自己的打算。

再轉念一想,蘇明成又覺得自己、謝小玉、麻子也不是好貨色,他們也有自己的打算,甚至已經計劃好大劫一起立刻撒腿就跑。

越想越心亂,蘇明成有些心灰意冷,他很懷疑人族能否撐過這場大劫?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別和龍王寨那幫人玩了,帶著赤月侗的人往蠻荒之地撤。」蘇明成有些失落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赤月侗上上下下有兩千多口人,我們與你們不同,就算修練到大巫境界也做不到辟穀,兩千多張嘴要吃要喝……」依娜也想過逃跑,可惜做不到。

不等依娜說完,蘇明成打斷她的話頭,道:「這件事交給老大,他已經有想法了,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他就這麼幹過一回。」

「你說起過。」依娜眨了眨眼睛,蘇明成說過許多遍天寶州的事,這些事都讓她感到非常新奇,她之所以會嫁給蘇明成,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被這些故事迷住。

「那也不行。不只是赤月侗,還有白衣、馬蘭、波響這些侗寨,他們和我們有幾十年的交情,要不是有這些侗寨幫忙,我根本不可能和龍王寨勢均力敵,我不能扔下他們獨自逃跑。」依娜倒是義氣,眞有幾分頭人的味道。

「你為什麼不和那些頭人打聲招呼,大家一起走?」蘇明成提議道。

依娜遲疑片刻,臉上一會兒充滿希冀,一會兒顯得黯然,因為她不是沒想過這麼做,問題是不可能。白衣寨、馬蘭侗、波響侗的頭人和依娜的關係確實極好,白衣寨更是她的外婆家,但是這些頭人要為自己的族人考慮,涉及的人一多,肯定就有不同意見,更何況還有一個更大的難題。

「你肯定不知道,當初我要嫁給你,反對最厲害的就是白衣寨的人,我外婆甚至差點和我翻臉,因為她本來希望我能夠嫁給我表哥,即使到現在,她老人家對你們也沒好感。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老大,因為在天門裡他確實非常厲害,但是其他人做不到,我甚至沒辦法說服羅老。」依娜顯得非常痛苦。蘇明成搔著頭,發現自己將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這個世界上最難捉摸的是人心,人心如果不是那麼複雜,此刻佛、道兩門早已得到共識,開始連手應對大劫;朝廷也不會攻打南疆,而是會和南疆談判,南疆各部落也不會將漢人拒之門外,可惜這卻做不到。

「有時候做人應該自私一些。」蘇明成嘆了一口氣,他明白這話是白說,依娜如果自私的話,就不會跟他進入天門。

「如果我是自私的人,你還會要我嗎??」依娜轉過身來,雙手勾住蘇明成的脖子。蘇明成不忍心看到依娜眼中的哀傷,語氣軟了下來,道:「你打算怎麼做?」蘇明成這一問,頓時問到依娜的痛處,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天的時候,大家都糾結於要層層防禦還是要暫時退卻,龍王寨自然傾向前者,可那幫人根本沒安好心,希望擋在前面的各個侗寨和漢人兩敗倶傷,這樣就可以得漁翁之利;而他們則希望暫時後撤,不過這種後撤不同於蘇明成所說前往蠻荒深處,而是退入其他部落的領地。現在兩邊各執一詞,互不退讓,問題是龍王寨拖得起,他們卻拖不起。

「我明白了,你也沒辦法。」蘇明成笑了起來。
「你有辦法?」依娜問道,突然她一皺眉,馬上補充道:「剛才那番話不要再提,你知道這很難辦。」

「我沒辦法,不過我知道一個人肯定有辦法。」蘇明成非常有自信地說道。

「叮噹-叮噹一一」

陣陣打鐵的聲音讓人感到異常煩躁,負責幹活的是麻子,他捏著法訣操縱一顆懸浮在半空中的鐵球,那是錘子,大小和鐵匠舖的鐵砧差不多,而被砸的東西通體金黃,看起來有點像黃金,也和黃金一樣柔軟,不過沒有黃金那麼重,這顆金屬圓球被打造得嚴絲合縫。

謝小玉也拿著一把錘子,不過這把錘子很小,他輕輕敲打著金球,仔細聆聽著金球震動的聲音,好半天他做出一個阻止的動作,說道:「好像差不多了。 」麻子隨手一指,鐵球落到地上,緊接著一套鋒利無比的刻刀浮在半空中,這些刻刀如同翻飛的蝴蝶,又像辛勤的蜜蜂,不停在金球的四周飄來飄去,時而留下一道划痕,時而點下一個印記。

那金屬確實很軟,所以加工起來並不困難,片刻後,金球表面就顯出幾 ​​座嵌套在一起的法陣。這些法陣並不復雜,因為這金球只是法器,功能並不多,因為裡面的空間越大越好,所以必須有縮尺成寸的功能,又因為需要進進出出,所以還得加個挪移法術,這就是僅有的功能。

縮尺成寸並不困難,可說是每個修士最早學會的幾種法術之一,差別只是功力深淺罷了。像陳元奇就可以讓幾百個人擠進一個鳥籠般大小的東西內,而一般人施展這種法術只能讓空間擴展十倍左右。

正因如此,謝小玉在離開天門山時特意跟陳元奇討要一張縮尺成寸的符篆,此刻麻子只需要施出符篆,讓它作用在這顆金球上就可以。

隨著施展完最後一個法訣,金球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緊接著它猛地一收,從一人多高縮到拳頭般大小。
「不錯、不錯,讓我玩玩。」綺羅一把將金球搶過去,這玩意兒用輕金打造而成,比木頭還輕,拿在手裡只是有些墜手。

綺羅隨即捏了一個法訣,朝著金球一點,金球又是一陣震動,緊接著一點一點變大,就像迅速吹大的氣球。「好玩、好玩!」綺羅拍手叫道。「別玩了,幹正事要緊。」謝小玉阻止綺羅繼續胡鬧。

周圍的人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王晨、吳榮華立刻從角落抬出一樣東西,那玩意兒像小孩玩的蹺蹺板,底下連著兩個活塞,這其實是特製的風箱,用精鐵打造而成,中間的壓桿有茶杯口般粗細。

謝小玉和王晨站在一頭,麻子和吳榮華站在另外一頭,各自握住壓桿的一頭,一起一落,兩邊用力壓起來。「為什麼不叫老蘇來幹這活?那傢伙一個人頂的上我們四個人。」王晨怪聲怪氣地嚷嚷道。

「恐怕老蘇現在和他老婆在卿卿我我,哪裡還顧得上這邊?」麻子調侃道。「麻子,你以前那副尊容想找個女人卿卿我我確實有難度,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你一個眼神,恐怕一堆女人追著你來。你沒想過學老蘇的樣子嗎?」王晨看到麻子心情不錯,不由得開起玩笑。

麻子看了看謝小玉,又掃了綺羅一眼,然後笑而不答。

麻子是一心修練,沒有半點這方面的心思,因為想盡可能在這條路上走得遠,保持元陽不漏之身確實有好處。而且沒有女人就沒有情慾拖累,度劫時心魔也少一些。

麻子知道謝小玉以前也和他有一樣的想法,現在就不清楚了。

謝小玉知道麻子和王晨將玩笑開到他身上,所以他大聲喊道:「都給我用力,別三心二意的!」王晨和麻子微微一笑,就不再說話,隨後四個人用力壓著槓桿。

在旁邊的空地上佈設著一座丙火聚靈陣,一團赤紅色火雲在聚靈陣中央不停翻滾著,那是至為純淨的丙火精氣,火雲中間有一根金屬管子,隨著槓桿壓下,這些丙火精氣源源不斷吸入金屬管子內,然後被壓入金球中。

一開始幹活很容易,可隨著金球內的壓力越來越大,謝小玉等人的動作漸漸慢下來,每一次壓下槓桿時都要施盡渾身力量。

差不多壓了數萬下,那根槓桿越來越重,很難再壓下後,謝小玉這才說道:「差不多了。」
另外三個人吐了一口氣,隨即又變得精神振奮,等著驗證結果。

「我先進去看看。」謝小玉不會讓其他人冒險,如果有什麼事,他有虛空無定曼荼羅,比其他人安全得多。

「小心,別把你壓扁了。」麻子開著玩笑,不過這也是善意的警告。
謝小玉四人的力氣沒話說,金球內的氣壓肯定比外面大幾百倍,巨大的壓力足夠將一個普通人壓成肉醬,好在謝小玉不是普通人。

謝小玉朝著眾人點了點頭,然後發動挪移法陣,瞬間進入金球內。因為用了縮尺成存的法術,金球內足夠容納五六百人。

一進入金球內,謝小玉第一個反應就是渾身燙得厲害,就像是在火爐中焚燒般.,至於壓力倒不覺得有多大,只是剛進來的一瞬間有一種被緊緊壓住的感覺,甚至連呼吸都很困難,但是過了一會兒就沒事了。

謝小玉深吸一口氣,四周的靈氣頓時湧入他的體內,根本不需要刻意運轉,這些靈氣就在他體內轉動,那洶湧澎湃的勢頭讓他感到異常震驚,這可不是他主動,他還沒有調息吐納,靈氣就已經自行流轉起來。

謝小玉頓時想起有關太古時代的一些描述,在太古之時有調息之法,卻沒有吐納之法,是遠古之時才有。原本謝小玉並不知道原因,但現在他明白了,想必太古之時也和這裡一樣靈氣充沛到極點,根本不需要刻意吐納,靈氣就會自行在體內流轉,所以需要的只是對這些靈氣加以導引。

謝小玉盤腿坐在地上,開始調息吐納起來。四周的靈氣無風自動,如蜂擁般朝著謝小玉湧來。物極必反,靈氣太過濃鬱,反倒變得滯澀,如果說剛才他體內的靈氣如同奔騰的江水,現在就成緩緩流淌的岩漿,滯澀又厚重。

這倒是一件好事,因為剛才靈氣在經絡中奔騰不息,讓謝小玉感到經絡有些脹痛,現在反而不傷經脈。一圏、兩圈、三圏……謝小玉不停運轉著這股靈氣。

謝小玉是劍修,本源是庚金精氣,為丙火所克,而這顆金球中充斥的正是丙火精氣,所以這裡並不適合他修練,不過即便如此,他仍感覺到明顯的提升,比在靈眼內修練快上許多,也比服用丹藥快上許多,要比這更快的只有直接煉化舍利,不過欣喜過後,謝小玉卻生出別種心思,因為如果他修練的速度這麼快,別人只會比他更快,原因就是調息吐納之法有所不同。

原本謝小玉修練的是下品功法《紫府天籙》.,到了天寶州後無意間得到《六如法》,裡面有一套調息吐納之法——大夢眞訣。

大夢眞訣絕對是無上等級的秘法,光是夢中演法就是其他吐納之法所沒有的能力。

不過有強處必然也有弱點,一開始謝小玉並不知道,後來逐漸感覺出來,大夢眞訣十有八九是遠古之時某派的秘傳,明顯帶有那時的特徵,樸實無華、簡單直接。

遠古之時雖然比不上太古之時,靈氣已經沒有那麼充沛,可比起後來卻強得多,所以那時候的調息吐納之法都非常簡單,和現在的調息吐納的法門相比,效率上差得多。

謝小玉剛得到大夢眞訣的時候,修練的進展並不快,一直到他、李光宗、何叔前往落魂谷發現那口靈眼後,修練的速度才快起來,之後他就一直靠靈眼的幫助才進展神速.,等到回了中土,他先是吸收一顆舍利,然後又藉助願力修練,走的都是快捷方式,所以大夢眞訣效率太差的特點才沒有顯露出來。

「看來得換一種主修功法了。」謝小玉在心中暗嘆,並決定以後就讓大夢眞訣當輔修功法使用。一瞬間,那篇前後銜接不上、只有眞人層次、裡面還隱藏著諸多隱患的《呑日噬月大法》從謝小玉的腦海中冒出來。

現在的謝小玉根本不缺秘法,在天門裡他殺了那麼多人,還斬殺諸多妖魔,得到的戰利品無數,其中功法近千部,大部分是中品和上品,也有幾部絕品功法,除此之外,還有青嵐手中的《十方道藏》殘篇,那可是無上等級的秘法,但都被他放棄了。

理由很簡單,劍要不追求快,要不追求靈活,要不追求犀利。如果追求犀利,大多是吸納庚金精氣,增加劍元的鋒利程度;如果追求快和靈活,大多是對劍氣進行壓縮,讓劍氣變得精純、凝練,全都有現成的套路可循。
謝小玉卻不同,雖然他追求的也是快,但是他的快是靠玄磁之力獲得,所以他要增強的是玄磁之力。

除此之外,謝小玉還需要爆發力,身體的反應越快越好、速度越快越好,而《呑日噬月大法》修練出來的法力保留太陽眞火暴烈而狂猛的特性,強化的正是身體的速度和反應,最適合不過。

又要玄磁之力,又要暴烈而狂猛的特性,這原本是魚和熊掌的煩惱,偏偏《奇技妙法百篇》中地道可以用太陽真火、青冥幽光、玄磁元光人工融合出幻天幽火玄元極光。

太陽眞火奇熱無比,青冥幽光至陰至寒,玄磁元光不冷不熱,所以混合而成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同樣也是種沒有熱度的光。

《呑日噬月大法》最初的思維就是吸取日月精華,以調和陰陽,為己所用,可惜日精遠遠強過月華,如果換成幻天幽火玄元極光,那就沒有問題了。

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並不強,在諸多火焰中甚至連前百名都排不進,但是對謝小玉來說卻再適合不過。

「可以嗎?」

「效果怎麼樣?」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三個人圍攏過來同時問道,因為事關自己的未來,每個人都很在意。

不過此刻的謝小玉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只感覺渾身的血液彷彿要沸騰般,腦袋中更是嗡嗡亂響,耳膜彷彿要爆開了。

「你……你沒受傷 ​​吧?好可怕,你的鼻子還有耳朵……啊,你的眼角也在流血。」綺羅瞬間臉色變得蒼白。

「你沒事吧?」麻子也後悔了,覺得剛才應該先扔一隻兔子進去試試。

用力深呼吸,好半天,謝小玉才感覺一切都恢復正常。

「還好,是壓力的問題。」謝小玉一邊說,一邊內視一番,很快就確認身體內部沒有大礙,頂多一些器官有點瘀血。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進出的話必須有個過度階段,否則壓力變化太大,恐怕會出事。」

「以後進出?」麻子聽明白謝小玉的意思,問道:「成功了?」

「成功了!在裡面修練一天,相當於在靈眼內修練七、八天。」謝小玉大致估算一下。

「這還得了!如果換成普通靈脈,豈不是相當於兩、三個月的成果?在裡面閉關一年,等於在外面修練二、三十年!」綺羅驚叫道,她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修練說穿就是兩件事,一是積累,二是突破。

像洛文清這樣頂級的資質,一般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築基,三十歲前肯定能成為眞君?,而換成麻子這樣上等的資質,在正常情況下,十七、八歲差不多也能築基,三十五到四十歲成為眞君,而這其中大部分時間是用在積累上。

在大門派中有師父指點,又有破障丹之類的東西,練氣層次三大關卡,一般兩、三年就過了,和積累所花費的時間根本不能比。當然也有人會被卡住,不過在此揭過不提。

此刻謝小玉搞出這顆金球,等於將積累的時間壓縮到極限。

「應該沒有那麼好。」麻子一開始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很快就醒悟過來,道:「有得必有失,沒有漫長的積累,修練起來一帆風順,碰到瓶頸肯定很難通過,這個世上絕對不可能有快捷方式。」

「麻子說得沒錯。佛、道兩門也有很多辦法可以縮短積累的時間,比如藉助願力、呑噬別人的法力、採陰補陽,雖然前期看起來都很快,但是到了後面就會慢下來,甚至遇到瓶頸就停滯不前。」謝小玉在一旁點頭同意。

綺羅迷糊了,覺得有那麼多壞處,搞出這玩意兒豈不是沒有意義?「放心,你、我、老蘇、老吳都沒問題,但老王就不一定了。」

麻子並非看不起王晨,只不過他、綺羅和蘇明成都機緣巧合得到最適合自己的傳承,特別是蘇明成等於自創功法,完全是量身打造,根本不會有什麼瓶頸,而吳榮華在太古戰場上得到傳承,自古以來,在天門中得到傳承的人似乎都沒遇過什麼瓶頸,這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唯獨王晨沒有這些好處。

「我明白,用不著安慰我。」王晨並不放在心上,他的心態一向很健康,沒有爭強鬥勝的心思,這一點比法磬強多了。

「只有我們幾個人有用?」綺羅說不出什麼感覺,有點興奮、有點驕傲,又感到有點可惜。

剛才綺羅還想要不要將霓裳門內幾個和她關係不錯的師姐妹拉進來,因為現在蘇明成有一群苗人手下,再加上信樂堂的人,已經是最大的派系,李光宗和李福祿他們也是一個派系.,法磬肯定也能拉起一票人馬,所以她有些心動。

「那倒未必。」謝小玉微微一笑,轉頭朝著麻子說道:「老蘇走不開,剩下的人以你的速度最快。你能不能幫我跑一趟璇璣派,讓趙博和李光宗他們全都過來?」
「他們?」麻子沉思起來:叫那些人來幹什麼?

突然麻子靈光一閃,道:「你打算讓他們放棄原來的功法,從頭來過?」

麻子這話一說出口,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如果是重修,就用不著擔心根基不夠紮實;相反的,因為走一遍回頭路,當年沒有夯實的地方可以重新修補,根基會比以前更加紮實。」

綺羅也明白過來。

「李光宗他們修練的《力士經》並沒有什麼威力,再說這套功法殘缺不全.,趙博的《癸水眞訣》倒是不錯,不過也不完整,其他人的情況差不多。我想,你的意思是讓他們全都轉成劍修。」麻子比綺羅看得更深遠。

「還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我和老蘇偶然相遇,從他那裡得到《劍符眞解》,結果誤打誤撞摸出兩條完全相反的路。老蘇融合蠱術,以力為勝.,我則是以快取勝。最近我又得到一部功法,和這路劍法簡直是絕配,而且這套東西不屬於劍宗所有,我可以傳給任何人。」

.原本謝小玉頂著一個劍宗傳人的名頭只是想用來唬人,但現在想扔都扔不掉,所以乾脆將事情搞大。

「你夠慷慨。」麻子對此無話可說,當初在前往北望城的路上,他就知道謝小玉好為人師,甚至他還想和謝小玉別別苗頭,現在他卻認輸,謝小玉可以將自己修練的功法拿出來傳授給大家,他可做不到。

「老大就是老大。」王晨又是佩服,又是惋惜,因為他知道別人都能學,就他不行,因為謝小玉看重他的正是易算之術,他在這支隊伍中的位置早已經定死,和他一樣的還有老吳。

「當初那些中途離開的人如果知道他們失去什麼,肯定會後悔死。」綺羅顯得異常興奮,也異常得意。

「信樂堂那幫人怎麼辦?」麻子問道。

「他們如果願意過來,就也帶上他們。」謝小玉是個念舊的人,老流氓幫了他不小的忙,而且信樂堂那幫人跟著他橫渡大海從天寶州回到中土,也算是有緣。

「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幫我跑一趟霓裳門?」綺羅剛才就心動了,現在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麻子沉吟半晌,最後點了點頭。

如果換成幾年前,霓裳門這三個字意味著花瓶、老婆和雙修;可現在情況不同,誰都知道霓裳門的基礎功法中藏著飛針絕技,而且至少有一半弟子學過,現在年輕一輩的弟子中除了綺羅之外,還有十幾個人已經領悟到飛針之術,雖然人數不算多,但是那些長老及一部分已經嫁人的弟子卻成功領悟。

憑這一點,霓裳門在中等門派中的排名越來越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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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勾心

「該死的漢人!讓他們滾出去!」

「血債血償!應該宰了他們,為我們的族人報仇!」

「他們和攻打我們的漢人是一伙的!依娜被他們騙了,我們卻不會。」

寨子中到處能聽到這樣的竊竊私語聲。說這些話的人有的輕聲細語,有的卻故意讓謝小玉他們聽見。

「眞羨慕老王和老吳,他們在金球內修練,聽不見這些讓人心煩的話。」綺羅皺著眉頭說道。

「有人故意散播這些言論。」謝小玉擁有天視地聽之能,可以聽到這個部落每個角落的聲音。

「我知道有一群人對我們充滿敵意,但是很奇怪,為什麼赤月侗的人也這樣?剛才我到河邊洗手,有一群小孩還拿泥巴砸我,而且罵得很難聽。」綺羅嘟著嘴巴,很委屈地說道。

「如果有人在你耳邊一天到晚說某個人的壞話,你肯定也會相信那個人是壞人。」

謝小玉對這套伎倆實在太熟悉,當初元辰派上上下下都咬定他是人渣,連他平時辛勤苦練也變成是在別人面前裝樣子,很多人還振振有詞的說,他如果眞的勤奮,實力怎麼可能這麼差勁?顯然是偽裝的。

「而且我覺得……赤月侗的人好像本來就對我們有敵意。」這次謝小玉並沒有那麼肯定,只是有那麼一點感覺。

綺羅對人情世故比謝小玉通透,霓裳門木來就擅長揣測人心,她稍微一想,就輕笑道:「老蘇報喜不報憂,看來他的地位不太穩。想想也是,那個苗女又漂亮、又有這樣的地位,肯定很多追求者,結果被一個漢人抱得美人歸,肯定很多人覺得不甘心。」

「這個傢伙死要面子,害得我估錯形勢。」謝小玉低聲罵道:「我本來還想四處晃晃,現在不行了。」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綺羅,見綺羅仍舊委屈地噘著嘴,便說道:「你也不要出去,下一次碰到的未必是小孩,扔你的也不一定是泥巴。」

「怕我出事?」綺羅閒得無聊,乾脆拿謝小玉開玩笑。

但是謝小玉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很小就拜入元辰派,以前忙於修練,其他事都不管'最近幾年才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不過仍舊少了一些人情味。

「哪裡都不能去,你又不讓我進去修練,眞是太無聊了!」綺羅越想越感到不忿。

「我已經決定放棄原來的吐納調息之法,改練剛得到的《呑日噬月大法》,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練。」謝小玉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吐納調息之法是無上等級。」

對此,綺羅頗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不願意,因為她修練的千針千線錦絲羅是一整套,其中就包括吐納調息之法,雖然不是無上等級,卻也是上品功法,修練出來的法力凝練強韌,而且能集於一點,和飛針技藝非常相配。

「我那套調息吐納之法效率太差,在太古之時或許不錯,現在就不行了。」謝小玉解釋 ​​道:「最近這段日子,我一直在琢磨《呑日噬月大法》,雖然大部分都很垃圾,但是調息吐納的法門卻相當了不起,配合陽燧鏡和金球,絕對進展神速。」

「我看不出區別,何況在金球內修練一年,相當於在外面修練二十年,就算效率再差,也只不過多花幾個月的時間。」綺羅並不是花瓶,她有自己的想法。

「太古、遠古之時,大道感應比現在清晰,所以那時候的先賢對大道的理解比我們深,留下的功法也更神奇奧妙,但是調息吐納之法未必高明。上古之時恰好達到平衡,大道感應也還清晰,靈氣不像現在貧瘠,所以那是道門最興旺發達的時候。

「神道大劫之後,大道模糊不清,靈氣稀薄,道法漸漸衰弱,唯獨調息吐納之法越來越高明。這套《呑日噬月大法》可謂集大成者,不但另闢蹊徑,放棄稀薄的靈氣,轉而吸收日月精華,還融入體修的法門,先練體後練氣實力提升後再反過來練體,循環往復,沒有止境。一般的調息吐納之法修練到頂後,進展就慢了,但這套功法卻不會,只會越來越強,這樣一來就能拉開差距。」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謝小玉故意加重語氣。

「能超過洛文清、麻子和老蘇?」綺羅一下子興奮起來。

謝小玉沒想到綺羅會這麼問,一下子就愣住了,想了好半天,這才有答案。「我會勸蘇明成也從頭開始,雖然他走的路和我不一樣,不過同根同源,再說他已經不只一次重來,應該不會在意.,而洛文清修練的調息吐納之法是璇璣派不傳之秘,也經過改良,非常適合現今這靈氣稀薄的環境,《呑日噬月大法》就算有優勢,也不會太大.,麻子就難說了,他得到的十有八九也是上古傳承……你可以試著超越他。」謝小玉給綺羅立了一個目標。

綺羅頓時心動了,她眼睛一亮,一下子趴在謝小玉的肩膀上,撒嬌似的問道:「我想讓師姐妹們也修練這種功法,可以嗎?」

「沒問題。 」謝小玉很大方,他本來就打算拉霓裳門的女弟子入夥,璇璣派的那些人都看得出霓裳門的潛力,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飛針絕技有兩點非常可怕,第一是出手的速度,用來偷襲比劍修還強上幾分?,第二就是範圍攻擊,飛針出手就是一大片,卻又不像毒雲邪霧之類的法術緩慢,要殺小嘍囉絕對效率第一。

綺羅得到想要的承諾,正打算從謝小玉的身上爬起來,卻沒想到謝小玉耳朵一動,抓住她的手臂,神情凝重地喊道:「小心!」話音落下,謝小玉已經發動起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瞬間隱沒身形。

「砰!」大門一下子被撞飛。
剎那間,無數金花亂閃,幾股邪煙噴出,更有大片血光將房間照得透亮,出手的至少有六個人,全都沒有留情。

謝小玉也不客氣,在他隱身的瞬間,五把飛劍同時放出去,緊接著虛空無定曼荼羅發動,將他連同綺羅拉入虛空。

兩邊都快,距離又近,在門外的幾個苗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飛劍穿透,激發的劍氣將他們全都斬成兩段。

「可惡!居然在我們的寨子裡殺人!」竹樓外傳來一聲暴喝。

隨著一聲暴喝,一道血光從天而降,將整座竹樓全都鎭在底下,血光腐蝕性極強,竹樓瞬間變得漆黑,然後迅速消融。

「阿保,你這個混蛋!」遠處傳來依娜憤怒的吼聲。

原本依娜聽到動靜,從開會的竹樓衝出來,就看到整座竹樓全被紅光籠罩,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頭人,你被漢家男人弄昏腦袋,居然勾引豺狼進自家家門。」在半空中,一個身材魁梧、赤面紋身、三十多歲的苗家漢子冷冷地看著依娜。

話音落下,一個渾身漆黑的老頭卻突然出現在依娜的身後,蒼老的雙眼驟然放出一道精芒。

那個苗家漢子原本還威風凜凜地懸浮在半空中,突然噴了一口鮮血,「轟」的一聲砸在地上,兩條腿硬生生砸進泥土中。

「既然知道依娜是頭人,還敢以下犯上,你要找死嗎??」老人冷哼一聲,他的目光掃向四周。

「羅老,好威風,教訓起自家兒孫確實有一套!」在百步外,一個花臉花衣的老頭調侃道。

「阿克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玩的那些把戲。」羅老又冷哼一聲。

突然羅老猛地一彈指,底下頓時響起一陣哀號聲,十幾個苗人搗住心口躺在地上,他們大聲慘叫著、在地上拚命打滾。

過了片刻,無數蠱蟲從那些苗人的身上鑽出來,不停啃食著他們的身體,但是這些人居然沒死,仍舊痛苦地哀號著。

這招萬蠱噬體,是苗疆最為惡毒的懲罰之一。

做完這一切,羅老朝著那已經腐蝕的竹樓說道:「多有得罪,這幾個畜生受人蠱惑,還請小哥看在依娜的分上多多見諒。」

話音落下,虛空中一陣波動,謝小玉的身影緩緩冒出來。

那個雙腿深陷土中的苗人看到謝小玉毫髮無損,頓時怒不可遏,但是此刻就算他有滿腔怒火也不敢發洩。

謝小玉的心情也不好,這幾天來遭遇到的一切,已經讓他意識到苗疆之行不會那麼容易。

一直以來,謝小玉認為苗人樸實厚道,但等到眞的接觸後,卻發現也有很多心思深沉的苗人,而且苗人不像漢人那樣開化,性情中帶著一絲野蠻和暴虐,一旦翻臉就像剛才那樣。

謝小玉朝著羅老點了點頭,卻無話可說,他可不指望羅老眞的能替他主持公道,因為羅老一出現看起來行事狠辣,實際上只是高高舉起板子然後輕輕落下,那個叫阿保的苗人只受了一些皮外傷,至於死的那些苗人只不過是奴僕罷了。

一場風波突然發生,然後迅速平息。

死了的人被拖出去埋,阿保則被關起來,不過與其說是被關,還不如說是被保護起來。

謝小玉等人則換了一個地方,反正寨子有的是竹樓,他們換到寨子的一角,和其他地方隔離開來。

「看來我以前想得太好了。」謝小玉有些意志消沉地說道。

此刻竹樓內只有謝小玉、綺羅和蘇明成夫妻,王晨和吳榮華在修練,沒必要驚動到他們。

「老大,有點事要和你商量。」蘇明成雙手結印,瞬間在四周接連佈設五、六道禁制。

與此同時,依娜也張望著左右,她是在確認是否有人用巫術窺探情況,過了好一會兒工夫,依娜才朝著蘇明成點了點頭。

一行有一行的門道,隔行如隔山,那些大巫雖然實力相當於道君,但是他們要破解禁制只能靠蠻力強行轟開,所以有這麼五、六道禁制就足夠將他們屛蔽在外面,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他們用某種辦法潛入,比如放一隻細小的蠱蟲,要不然弄個難以察覺的靈體進來,對於這類法門謝小玉和蘇明成一竅不通,只能看依娜確定沒問題後,蘇明成這才說道:「老大,剛才的事……」

「你和你老婆用不著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和你們無關。」謝小玉擺了擺手。

蘇明成鬆了一口氣,然後將之前他和依娜商量的那些事對謝小玉說一遍。

謝小玉耐心聽著,雖然他知道這座寨子有問題,而且里里外外都有問題,但是具體的情況卻不清楚,這時他才知道赤月侗的問題比他想像得更加嚴重,不但內部有人對依娜不滿,居然還分成幾派;外部不但有朝廷的人馬步步緊逼,還有龍王寨虎視眈眈,更有一群所謂的盟友同樣沒安好心;至於那個羅老,從他對那個苗人的處罰來看,他會支持依娜當頭人恐怕有目的。

「你這個頭人做得……」謝小玉朝著依娜嘖嘖連聲。

「老大,你肯定有辦法。」蘇明成連忙捧了謝小玉一下,不過他也確實這麼認為,一直以來沒有謝小玉做不成的事,所以在他身邊的這群人對他全都有著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好在謝小玉確實有辦法,幾年下來,他對勾心鬥角的那套已經不再陌生,特別是不久前從方雲天口中得知當年那件事的眞相,他對人心有了更多了解。

「本來我滿腔熱忱而來……」謝小玉的臉色有些陰冷,道:「算了,既然熱臉貼了冷屁股,我何必再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老大,你可別這樣說,不看我老婆的面子也看一下我的面子啊!」蘇明成急了。

謝小玉的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不可能一個忠於你老婆的人也沒有吧?」

蘇明成轉頭看著依娜,他對這件事不太清楚。「確實有,不過沒用。寨子的那些老人和女人們倒是願意聽我的,但是男人們更願意跟著阿保和阿達。」依娜一臉黯然地說道,她以前總覺得她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對她好,但是成為頭人之後她才發現並非如此。

人都是現實的!在寨子裡依娜雖然貴為頭人,卻沒什麼人聽她的,大權全都把持在阿保、阿達手中,寨子裡的男人們更願意跟著他們。

「老人和女人也不錯啊,而且在我眼裡不存在沒用的人。你就以頭人的名義召集這些老人、女人和孩子,帶他們遷往後方,畢竟打仗是男人的事,應該沒人會反對吧?」謝小玉問道。

「但是龍王寨那邊……」依娜不知道謝小玉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現在各部落聚集在這裡,始終沒有得出結果,就是因為以龍王寨為首的那幾個寨子不肯鬆口,不讓人往他們那邊遷徙。

「龍王寨的人應該不會反對。一群沒有抵抗能力的老弱婦孺對他們來說是肥肉,他們隨時可以一口呑掉。」謝小玉笑道。

「這怎麼可以?」依娜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怒意。

「聽我把話說完。」謝小玉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是讓你帶著老弱婦孺往龍王寨遷徙,而是往蠻荒深處而去。」

「這不可能!蠻荒深處的瘴氣連我們都受不了,而且那裡到處是妖獸和蠻荒部落,我們遷徙到龍王寨旁邊頂多被呑併,可往蠻荒深處去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依娜已經徹底絕望,她甚至懷疑謝小玉因為剛才那件事懷恨在心,所以故意指引一條死路。

「那裡的瘴氣不可能比天寶州的瘴氣更厲害吧?」謝小玉輕笑道:「老蘇應該對你提過,我在天寶州種草、養蟲、餵雞,全都自給自足。那時候我們條件有限,才十幾個人,大部分人還沒空閒,全靠幾個女人照料這一切。」

「老大說的是眞的。」蘇明成在一旁擔保道。

依娜頓時沉思起來,她確實聽蘇明成提起過那養滿雞的大棚。

蠻荒深處之所以被視為禁地,說穿了是因為食物難以獲得,像赤月侗這種千人規模的寨子,一天消耗的食物就要上千斤,一年就是三十幾萬斤,這麼多食物不可能靠打獵和採集野果得來,所以每家每戶都要養雞養羊,還要耕種農田,除此之外就是用皮毛、藥材從漢人那裡換取糧食。

但蠻荒深處沒有辦法耕種,沒有人能頂著瘴氣乾農活,加上雞鴨牛羊也受不了瘴氣,甚至就算種出糧食、養了一些雞鴨牛羊,那些妖獸和野人也會跑來禍害。

但如果能解決食物問題,其他問題就不成問題了。

「不行、不行。」依娜突然又搖起頭,她突然發現還有一個麻煩,道:「我怎麼向其他人解釋?如果不解釋,沒人肯跟著我走,因為那是送死,可如果解釋,肯定有人會說出去,到時候……」依娜一臉苦澀,她很清楚結果會怎麼樣。

蘇明成也臉色發白,他想起四個字-懷璧其罪。

「放心,誰想學就過來學。」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惡意的微笑,道:「不過我不會白教,白送的東西不値錢,花大錢得到的東西才珍貴。」

蘇明成並不是笨蛋,他甚至比謝小玉更精於人情世故,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就明白謝小玉的意思,這招叫反客為主。

蘇明成和依娜一直在思考怎麼說服別人,卻沒想過為什麼要說服、為什麼不反過來讓那些寨子求他們?至於懷璧其罪……只要付出代價就可以學到手的東西還能稱得上璧嗎?

依娜很快也明白過來,覺得這個辦法確實可行,其中最巧妙的一點就是從最容易控制的那些人下手。

先分出老弱婦孺,因為這些人幾乎不會反對她,如果誰反對,可以留下,她只會帶聽話的人走。

萬事起頭難,第一步最重要,一旦第一步成功,大家看到希望,就不是依娜勸別人,而是別人求她。

「還有一個問題,龍王寨那幫人恐怕不會善罷罷休。」依娜的眉頭並沒有舒展開來,龍王寨始終是一個問題。

「龍王寨不是問題。」謝小玉根本不在意這幫目光短淺的傢伙,道:「等你帶人進入蠻荒,留守在這裡的那些人肯定會心動,有活路的時候沒人願意死,接下來,白衣寨、馬蘭侗、波響侗這些寨子的人也會心動。如此一來,龍王寨和那些對你有敵意的寨子肯定會慌,因為他們將不得不面對朝廷的官兵,現在你們面臨的困境就換他們面對了。」

謝小玉最擅長的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依娜頓時欣喜若狂,她已經徹底相信謝小玉的計劃能成功,因為這個計劃絲絲入扣,而且深入人心。

謝小玉見依娜一臉欣喜,猛然間澆了她一盆冷水,道:「我剛才都是開玩笑,你別當眞。」

依娜的笑容瞬間凝固,蘇明成也一臉疑惑。

「老大……」蘇明成想問這到底為什麼?謝小玉擺了擺手,阻止蘇明成,嘆息一聲,這才說道:「剛剛有人想殺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忘恩負義?我不想再被人過河拆橋了!」

「你是指阿保……」依娜頓時明白了,她突然想起蘇明成提起他這個老大被同門誣陷,遭遇到背叛,因此最恨的就是這類人。

但是依娜也沒辦法,她對赤月侗的掌控力很弱,要不是有羅老的支持,連頭人的位子都坐不穩,問題是羅老絕對不會對阿保下手,不只是因為阿保的勢力很大,更因為阿保是他的曾孫。

事實上,赤月侗的人都是羅老的曾孫重孫一輩,差的只是血緣遠近罷了。

「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被分出來的時候,他們會聽你的話。但是當他們的兒子、丈夫和父親回到他們身邊的時候,恐怕又會恢復現在這個狀態吧?你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頭人,而我們則是一群外人,還是漢人,和外面那些殺死你們的族人、逼得你們離鄉背井的人是一樣的漢人……」謝小玉步步緊逼,句句誅心。依娜動了動嘴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說實話,依娜甚至不敢保證她丈夫不會被下毒手,因為想這麼幹的人很多,

赤月侗內有,外面更多,特別是白衣寨,她的表兄全將她丈夫看成眼中釘、肉中刺。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依娜咬著牙問道。

「辦法其實很簡單,問題在你身上,你願不願意放棄侗寨頭人的身分?」謝小玉淡淡問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沒有那麼多顧忌和煩惱,就也沒那麼多束縛和牽制。

依娜也明白謝小玉不是善男信女,誰想殺他,他肯定會反擊,這一次是礙於形勢不能這麼做,同樣也是礙於她頭人的身分不能隨意下手,一旦她放棄這個身分,阿保的死期就到了。

依娜還知道這其中還有另外一層意義。

喜歡依娜的那些人以前或許是眞心的,但是從她嫁了人,從少女變成少婦,她已經沒有那麼珍貴,他們在意的只剩下她的身分,一旦她捨棄這個身分,蘇明成就沒有那麼多麻煩,謝小玉他們也會輕鬆許多。

「我……我不能…,如果我放棄頭人的身分,赤月侗立刻就會分裂。」依很清楚赤月侗的情況。

「那麼就讓它分裂好了,大劫一起,以赤月侗現在的狀況,你認為能倖免嗎?與其到時候整個寨子都被屠殺乾淨,還不如現在分裂,要逃還容易一點……羅老想必已經知道大劫將至的消息了吧?」謝小玉顯得很無情。

謝小玉的心態已經改變了,原本他將這裡的人看成朋友,自然要從朋友的立場上考慮;現在他視這裡的人如路人,還是不太友善、總是暗地裡算計他的路人,那麼他肯定會算計回去。說到算計別人,一向是謝小玉的強項。

依娜頓時愣住了,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蘇明成則在一旁皺了皺眉,覺得謝小玉有些話沒說出來。

過了片刻,蘇明成的嘴角露出微笑,他突然發現一絲熟悉的味道。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喜歡讓別人自己選擇,所以有人會離開,有人會跟著他,而跟著他的人最後總不會吃虧,蘇明成不由得心想:看來老大又開始玩這一手。蘇明成很清楚,赤月侗至少有兩、三百人絕對忠於依娜,這些都是依娜的父親留下的老部下,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孤兒孤老和寡婦,阿保和阿達不會要這種人,這些人也肯定會跟著依娜,這樣加起來至少有五、六百人跟著依娜走,這可不是小數目。

更何況如果眞的讓赤月侗族人選擇,很難說有幾個人願意跟著阿保和阿達,因為阿保野蠻而殘暴,阿達則是陰狠而凶險。

在依娜當頭人的時候,跟著阿保和阿達可以狐假虎威,得到不少好處,可一旦換成他們當頭人,日子就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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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漢人!讓他們滾出去!」

「血債血償!應該宰了他們,為我們的族人報仇!」

第四章 鬥角

在竹樓上,一個黑衣、黑褲、黑包頭的老人不停抽著水煙,竹筒做的水煙槍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依娜則跪坐在他的對面。不知道過了多久,羅老放下水煙槍。
「這樣也好,阿保和阿達都有自己的想法,寨子也有不少人願意追隨他們,與其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還不如趁著兩邊沒見血,乾脆分開。」羅老滿臉地無奈地說道,畢竟誰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家四分五裂,更別說阿保和阿達都是他的晚輩,都應該算是他的曾孫。

苗疆的侗寨都是一家人,彼此是堂兄弟姐妹,只是關係遠近罷了,以往再怎麼爭權,都不會拆散侗寨,但是現在大難臨頭,與其這樣內耗,還不如一刀兩斷,各奔前程。

「那個漢家小輩很厲害,這招釜底抽薪、借步登梯的計策確實讓人難以對付。」羅老讚道。

「他在漢人中名氣很響亮,是傳說中的應劫之人。」依娜沒有提到劍宗傳人,因為劍宗的名號對南疆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力,反倒是應劫之人的身分高貴得多。

「他會的那些東西確實有點意思。」羅老已經見識過謝小玉的劍法,之前謝小玉一劍逐走道君劍修,那一幕令他異常震撼,此刻他做出這樣的決定,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不過我覺得他的提議沒有那麼簡單,恐怕他也打著呑掉赤月侗的念頭。」

年老成精,這位大巫活了幾百歲,見識和閱歷遠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讓人出乎預料的是,依娜居然點頭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羅老有些吃驚地問道。

「那個人是我男人的兄弟,我男人太了解他了,所以他說出這些話,我男人立刻有了反應,而我對我的男人同樣了解,他一有反應,我馬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依娜苦笑道。

「那你還幫他們說話?」羅老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那個人有野心,但是他有一個別人沒有的好處——他不喜歡用強;用漢人的話來說,就是強摘的瓜不甜。我男人曾經說過,他以前有三百多個手下,卻因為一件事,很多人離他而去,他也沒強求,只是對跟著他的那些人比以前更好。後來又有一批人離他而去,他仍舊放行,沒有阻攔的意思,最後只剩下三十幾個人跟著他。」依娜緩緩說道。依娜想了很久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謝小玉從來不強求別人,換成龍王寨或者白衣寨都不可能這樣做,投靠的結果就是被徹底呑併。

「不強求?」羅老又吸了一口水煙,沉思起來,好半天他才含含糊糊地說道:「沒人會白白拿好處出來。」

「我知道,他肯定是為將來做準備。我男人說過,他有一艘船,一艘很神奇的船,可以裝下很多人,將來大劫一起,他肯定會帶著所有人逃跑,但是他還沒解決吃飯的問題,這一次他恐怕是拿我們驗證。」依娜說道。羅老又開始抽起水煙,並陷入沉思,和在蠻荒深處的生苗不同,他們對漢人的東西並不排斥,甚至還帶著一絲羨慕,甚至在道法之爭前,他們就從漢人那裡學會耕田和織布,要不是南疆山脈眾多,耕地太少,恐怕苗族各部已經和漢人一模一樣。

想了半天,羅老低聲問道:「你剛才說那個人已經磨好刀,打算狠狠宰上一刀,你知不知道他的打算?」

「我們用不著付出代價,就算不看在我男人的分上,他想引別人上鉤,也必須要教會我們這些東西。」依娜連忙回答道。

「傻孩子。」羅老搖了搖頭,道:「讓你當頭人或許眞是一個錯誤,你的心太軟了。」

「您的意思是?」依娜仍舊不太明白。

「為什麼要讓別人得到這些技術?誰家有獨門手藝不是藏著掖著?白衣寨能拿得出的東西,我們難道拿不出來?」羅老呵呵笑了起來,笑容顯得異常奸猾。

「您老眞是……」依娜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這孩子,還眞的將白衣寨那個​​老太婆當回事。」羅老輕嗤一聲。

「她畢竟是我的外婆。」依娜嘆道。

「嫁出去的女兒就等於潑出去的水。你娘嫁到赤月侗,就是這裡的人,你更是如此。你以為老太婆眞的將你看成是外孫女?呸!她只是欺負你心軟,整天做併呑咱赤月侗的夢,他們和龍王寨是一票貨色,何必便宜他們?」羅老越說越氣,說到最後,用水煙筒在地板上篤篤篤敲著。

依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知道羅老說的沒錯,各個部落首先會為自己考慮,不過要說她外婆對她沒有任何感情,那也未必,只不過這分感情和部落利益衝突的時候,她外婆肯定更在意後者罷了。依娜也知道羅老其實和她外婆沒有兩樣,他想的是將這門技術留在赤月侗,不讓其他寨子學走,說到底也是自私加貪婪,但是她偏偏不能說羅老有錯,因為羅老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赤月侗。

「你去探探那個人的意思,他的刀再快,對你和你的男人肯定下不了手。」羅老說道。

依娜頓時無語,覺得羅老眞是什麼都能利用,石頭里也能榨出油。

「你打算這麼做?」謝小玉異常驚訝,緊接著他沉思起來。

此刻,竹樓內除了他、依娜,還有蘇明成和綺羅。綺羅正擺弄著桌上的一個小玩意兒,那東西有點像天蜈船,也就是謝小玉弄出來的第二種飛天船,同樣又細又長,而且船體是軟的,旁邊有很多小翅膀,不過這東西沒有扇輪。

依娜對那東西也很感興趣,她知道這是用來帶著她的族人逃走的東西,不過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你眞的這麼打算的話……我可以答應。」謝小玉已經想好了。謝小玉突然發現自己實在太慷慨了,此時此刻能活下來,恐怕已經是各個寨子最大的願望,他只要勾一勾手指,告訴別人他可以讓大家活下來,還能保證大家吃得飽、穿得暖,肯定會有很多人哭喊著爬到他面前。

「你答應了?」依娜頓時喜形於色,她這才發現自己也有私心。

「有三個條件,第一,必須幫我消除身上的黑巫詛咒;第二,我需要青冥微光,而且需要大量的青冥微光;第三,我需要有人幫我擋天劫。」謝小玉收起原本準備好的快刀,對自己人沒必要玩這套,只有這三件事是必須的。

「你所說的第二個條件,我要問過羅老才行。」依娜這一次很不好意思,因為謝小玉只有三個條件已經夠優惠了,她卻推三阻四。不過依娜也沒辦法,大巫雖然相當於道君,但是擅長的方向不一樣,飛天遁地從來都不是巫門的長處,道門眞君能夠做到瞬息千里,十個大巫中卻有九個大巫沒有這樣的本事。

「要不然請陳道君幫個忙?」蘇明成體貼依娜,說道。謝小玉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覺得蘇明成眞是見色忘友。

「我等不及,因為我要驗證一樣東西。」謝小玉當然想過請陳元奇幫忙,不過那要等到成功後再說。

「老大,你想驗證什麼?」蘇明成頓時來了精神,每一次謝小玉要驗證什麼,最後都會弄出很大的動靜,比如劍山、天劍舟。

「如果成功的話有你的好處,不過你得廢掉法力,從頭開始修練。」謝小玉沒有多加解釋,他想看看蘇明成的反應。

「沒問題。」蘇明成果然比綺羅乾脆得多,突然他將依娜拉過來,轉頭朝著謝小玉說道:「我想讓依娜也一起修練。」苗疆的女子大多煉蠱,依娜也不例外,說起來她的實力也不算差,否則當初蘇明成也不會帶著她進入天門。

巫蠱之道同樣直指長生,威力不弱,需要的資源又少,並不比佛、道兩門的東西差,可惜巫門一脈沒有青春永駐之法,而且只要修練中稍微有點差錯,容顏就會變得老醜,所以苗女三十歲以前固然貌美如花,一過三十歲容顏就會衰老。

而道門在這方面卻別有所長,特別是翠羽宮、霓裳門這樣的女修門派,那些長老全都有幾百歲,卻看起來頂多三十歲出頭。

「沒問題,你走的那條路也適合她。」謝小玉點頭說道。

「我?」蘇明成一臉怪異地問道,因為他走的是以力取勝的路子,他是男人,自然沒關係,可依娜這樣嬌小玲瓏卻能和他一樣力拔山河,實在太讓人難以想像。

「我想讓她跟你學。」蘇明成搔著頭說道。

「不走你那條路,豈不是浪費蠱術的好處?」謝小玉明白蘇明成的意思,但是他不想接手。這可不是論道說法,師父教徒弟,免不了要肌膚相觸。當初謝小玉傳授李喜兒的時候是讓李光宗代勞,李喜兒是他乾姐姐,這勉強說得過去,換成依娜就麻煩了。

「也好。」蘇明成沒有想那麼深,他完全從實用方面考慮。

依娜則羞紅了臉,因為蘇明成沒有想到,她卻想到了,更讓她害羞的是苗疆有兄弟共妻的風俗。

「你要的東西我幫你拿來了。」依娜連忙轉移話題,然後從背後拿下一隻納物袋,往地上一倒。轉眼間地上就堆起一大堆東西,有一團團的絲線、竹子、木棍、整張的獸皮和整捲的麻布,還有蜂窩和黏膠。

「沒有輕質金屬?」謝小玉蹲在地上,撿起那些竹子和木棍看了看,不禁搖了搖頭。蘇明成知道謝小玉在想什麼,連忙說道:「這裡不能和天寶州比,你將就一下吧!我覺得這種竹子不錯,每根都有十來丈長,粗細也都差不多,不像毛竹底下太粗、上面太細。」

「這東西數量多嗎?」謝小玉問道。

「到處都是。」蘇明成連忙回答。

「打造骨架就用它了。」謝小玉掂了掂分量,覺得這東西不算很輕,至少比普通竹子重得多,不過畢竟是空心的,比金屬輕。謝小玉又撿起一團絲線抽出一根,用力扯了扯。

「這些絲肯定沒問題,而且你要蛛絲有蛛絲、要蠶絲有蠶絲。」蘇明成獻寶似的說道。謝小玉點了點頭,這裡是苗疆,苗人大多養蠱,而蠱中蜘蛛和蠶的數量很多,那可不同於普通的蜘蛛和蠶,它們吐出來的絲線絕對堅韌。

「數量呢?」謝小玉又問道,這一次他乾脆問依娜,他很清楚,如果問蘇明成的話,蘇明成只會挑好的說。就是因為蘇明成報喜不報憂,才導致謝小玉錯誤估計南疆的情況,他可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

「要多少有多少,像我的金蠶蠱全都是散養,反正它們沒有天敵,也不像普通的蠶挑食,什麼葉子都吃,除了要血食這一點有些麻煩。」依娜倒是挺有把握。

「那你們為什麼還穿麻衣?」謝小玉覺得有些奇怪。

「這些絲線有劇毒,想將毒清理乾淨很麻煩,而且它們的絲很硬,一根拿在手裡沒感覺,織成布的話就感覺得出來,像薄木片。那樣的衣服我們倒是有,不過只在打仗的時候用,刀槍不入,比鐵甲還好。」依娜解釋道。

謝小玉頓時眼睛一亮,因為不久前他還和眾人談起過當年劍宗的錯誤,其中之一就是劍宗的法器都是自己準備,和神皇大軍不能比,正因為如此,他曾經考慮過要不要將飛劍和法袍全都統一。

不過這有一個問題——法器好煉,材料難找。金屬倒是不缺,天寶州有的是,可惜謝小玉追求的是快速,絕對不合適用金屬甲。謝小玉曾經考慮過土蜘蛛吐的絲,可惜那玩意兒太細、太亂,只能當成羅網,無法用來織布,現在依娜這麼一說,他頓時想到這些蠱蟲。

「接下來我們有事做了。」謝小玉站起身來,然後轉頭朝著依娜說道:「既然羅老已經同意,你就開始召集人吧,時間緊迫。」

「我馬上可以將人召集起來。」依娜點頭應道。

「不只這些,你還要準備一些東西,竹子、蠶絲、麻布、樹膠還有雞蛋,你再抓些兔子,那東西生育的速度也快。」謝小玉一邊想,一邊說。

「要不要再準備一些種子?」依娜問道。

「用不著,我手上有足夠的草種。」在丹道大會之前,謝小玉在天門派山腳下的那座小城用發酵的青草釀成酒,讓數萬人免於飢餓,這也讓他深受啟發,所以在丹道大會上,他用丹藥換了許多草種。

「時間上會不會來不及?」蘇明成有些擔憂地問道,他知道孵化小雞需要半個月,小雞成長需要兩個多月。

「我想辦法擠一些糧食出來。」依娜打算求羅老幫忙。

「用不著。現在各座寨子恐怕將糧食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與其你想辦法,還不如我跑一趟,去某座大城花錢買些糧食回來。」謝小玉有芥子道場在手,可以裝很多東西,而且他不缺錢,何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赤月侗因為一個命令變得忙碌起來,沒有人知道其中緣故,所以很多人都在猜測,包括在這裡開會的各個寨子頭人。在一座竹樓上,之前和羅老針鋒相對的花臉老頭正在房間轉來轉去,旁邊跪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想殺謝小玉的苗人阿保。

「那個小女人不知道在搞什麼鬼,為什麼將這些沒用的人全都召集起來,難道想控制他們?」阿保用力捶打著地板,此刻他咬牙切齒、一臉猙獰。阿保之所以這麼憤怒,是因為他丟了一個大臉,如果他成​​功殺掉那個漢人,就算受點處罰也沒什麼,偏偏那漢人毫髮無損,他反倒吐了兩口血,還狠狠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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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鬥角

在竹樓上,一個黑衣、黑褲、黑包頭的老人不停抽著水煙,竹筒做的水煙槍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

「這不是挺好嗎?那些老人和女人能夠去哪裡?北面是黎人的地盤,那裡也不太平,甘川六州正發兵攻打他們,情況比我們這邊還糟糕。難道往南投奔阿布哲?那更沒可能,一過去肯定會被打散,然後女人和孩子會變成奴隸,那個小女人就會變成頭號女奴。」在旁邊的年輕苗人笑道,而且笑得很狂妄。

「就算那個小女人做傻事,老傢伙難道也傻了?」花臉老頭冷哼一聲。

「爺,您說這怎麼回事?」阿保輕聲問道。

「我怎麼知道?你們寨子那個老傢伙最喜歡玩這種把戲,整天算計來算計去,誰能夠玩得過他?」花臉老頭很不耐煩地說道。

「那麼我們怎麼辦?」阿保繼續問道。花臉老頭看了看在旁邊的年輕苗人。

「要我說?那我們什麼都別做,看他們去哪裡?如果往我們這邊來,那不是省掉我們很多力氣?」說著,那年輕苗人張開嘴,做了一個一口呑的動作。

花臉老頭沉思起來,他也這樣想過,因為確實沒有地方可去。北面是黎人,南面是阿布哲,東南面是瑤人和零散百族,往東面是漢人,往西面是蠻荒。而北面、東南面、東面肯定不可能'那是死路;往南倒是能活,卻會活得很慘.,如果往西,要不是去他們的地盤,要不進入蠻荒深處,後者也是死路,不過他總覺得不可能有這樣的好事。

「不行,不能讓那個小女人得逞,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老傢伙很會玩花招。」花臉老頭咬牙說道,他說這話有切身體會,他和羅老從年輕的時候就鬥,鬥了一輩子,可玩腦筋他從來沒贏過。

「爺,您說得對,現在我們佔上風,根本沒必要坐視這種變化,到時候他們不想服軟也不行。」那個年輕苗人很擅長見風使舵,立刻改了口風。

「這件事就交給你這小子去做,可別又像之前失敗,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活該被一個女人踩在腳下。」花臉老頭瞪了阿保一眼,突然他隨手一揮,阿保的身影瞬間變得暗淡,緊接著就從房間裡消失。

「這個白痴眞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年輕苗人冷哼一聲。

「要不是這樣,那個老傢伙怎麼可能讓一個女娃當頭人?他是一個衝動的白痴,另外一個人則是黏黏糊糊的白痴,都是胳膊肘往外,分不清自己人和外人的東西。如果我的曾孫子也是那副模樣,我早讓他們餵蠱了。」花臉老頭一臉鄙夷地說道。

「那個女娃不也一樣?找了個漢人做男人。」那個年輕苗人一臉陰邪,當初他也曾動過心思想娶依娜,可惜最後輸給一個漢人。

花臉老頭這一次沒有同意,板著臉道:「你說錯了!如果那個女娃的婚事不合羅老頭的心意,她的男人恐怕早就被羅老頭變成蠱屎。嫁漢人好啊,漢人在這裡沒根基,等於入贅,不然那女娃嫁給任何人都是麻煩,赤月侗早晚變成別家的產業。那女娃子也聰明,拖了那麼久沒嫁人,最後選了一個漢人。懂事,眞的很懂事......可惜,她是個女的,壓不住。」花臉老頭哈哈大笑道,因為赤月侗後繼無人,他龍王寨就有機會了。

突然花臉老頭停下來,猛地一抓。剛才阿保跪坐的地方頓時多了一道身影,這道身影越來越清晰,居然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人,不過十七、八歲,在苗女中算得上漂亮。

這個苗女一出來,立刻趴伏在地上,稟報道:「爺,頭人剛剛讓我們幾個人砍竹子,說是要用來造船,可以裝幾百人在天上飛的船,還說我們用不著擔心會餓肚子,只會過得比現在更好。」

「吹牛,安撫人心罷了,這套我三歲就會玩。」那年輕苗人嗤之以鼻地說道。

花臉老頭卻沒笑,過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語道:「能在天上飛的船?我見過,那是漢人的東西。用不著擔心餓肚子?這我也信,佛、道兩門都有一些特殊的法門,小小一個瓶瓶罐罐可以裝下很多東西。」

「不好!」那年輕苗人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怎麼不好?說說看。」花臉老頭顯然腦子不算靈活,和羅老不能比。

「那個小女人有飛天船,又有足夠的糧食,完全可以帶著人往蠻荒深處,到時只要找一座山谷躲著,外面打破了天也碰不到他們一根寒毛。」年輕苗人連忙解釋道。

「那有個屁用?等到男人都被打死、赤月侗都被佔走,他們不是仍舊完蛋?」花臉老頭不屑地說道。

「您別忘了,赤月侗的男人全都有異心,要不跟著阿保,要不跟著阿達,就這兩個白痴遲早會將赤月侗的家底敗光。如果我是羅老,我也情願讓他們死在戰場上,等死到剩下幾百個人的時候,來一艘飛天船將他們載了就走,這樣一來,赤月侗雖然元氣大傷,但是底子還在。而他們這一逃,漢人就會長驅直入,到那時候就輪到我們和漢人廝拚了。運氣好的話,我們或許能頂住漢人.,運氣不好的話,恐怕我們會比赤月侗更慘。 」那個年輕苗人很會分析,雖然沒猜對,卻頗有道理。

「這頭老狐狸!」花臉老人大聲咒罵道。

「說不定那老傢伙早就知道漢家朝廷會來攻打我們,所以早早做了準備,特意讓那個女娃勾引漢人道家的弟子。」年輕苗人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巫門雖然沒有易算之術,卻有占卜之法,所以那年輕苗人的猜測並非沒有道理。

花臉老頭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心裡也越煩悶。「你先回去吧。以後還有事的話也要及時稟報。」花臉老頭朝著那個女人揮了揮手。隨後,那個女人也和阿保一樣,一陣人影晃動後就消失了。

在寨子邊緣的一座竹樓中,一道女人的身影緩緩出現。這時,房間的角落站著一個黑衣黑褲的老人,那個女人連忙像剛才那樣趴伏在地,正打算將剛才的事回稟給這位老人。

「你不用說了,我都已經知道了。」羅老捻著鬍鬚、瞇著眼睛,臉上似笑非笑。阿克塞的反應完全在羅老的預料中,覺得阿克塞雖然沒什麼腦子,但是一把年紀至少沒活到狗身上,就算沒看透謝小玉的計策,卻也沒上當,居然打算讓阿保破壞計劃。

羅老看了謝小玉他們住的方向一眼,露出一絲冷笑,雖然他對蘇明成沒有好惡,但卻不怎麼喜歡謝小玉,一來是因為謝小玉喜歡算計,他也喜歡算計,有心機的人絕對不會喜歡另外一個有心機的人;二來是因為謝小玉和其他漢人沒有兩樣,看苗人多少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這個漢家小娃還眞將我們苗人看成頭腦簡單的蠻子,我卻還要幫他補漏洞。

羅老在心裡暗罵,然後他扔下一包藥,轉身離開那個苗女住的地方。

看到羅老離開,苗女飛身而起,撿起藥包後急不可耐地塞進嘴裡,然後一臉愜意地倒在床上。

羅老並沒有走路,像他們這樣的大巫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只見他的身影從另外一座竹樓前冒出來,不過四周來來去去的人卻都視而不見。

竹樓內有很多人,有老有少,被圍攏在正中央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婦人,她一身月白色衣衫,並穿著一條青色筒裙,看起來頗為素雅。

突然那婦人朝著周圍揮了揮手,說道:「我累了,你們退下去吧。」周圍那些正和婦人閒聊的人頓時不再說話,然後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退出竹樓。婦人隨手一招,四周的窗戶全都關閉起來。

「羅老,你可以出來了。」婦人轉過頭,懶洋洋地說道。

羅老咳嗽一聲,解除隱形。

「你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道有什麼吩咐?」婦人板著臉說道。

「瑪夷姆,何必這麼生分?」羅老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快點說正經事,我沒那麼多閒工夫。」瑪夷姆沒有好臉色,就像羅老討厭她一樣,她對羅老也沒有好感。

「你肯定也得到消息,依娜正在建造飛天船。」羅老徑直說道,他很清楚瑪夷姆在依娜的身邊安插眼線,而且不只一個。

「怎麼?興師問罪來了?」瑪夷姆翻了一個白眼,突然她醒悟過來,剛才羅老說了個「也」字,她立刻坐直身體問道:「龍王寨的人也得到消息?」

「這種事瞞不過去。」羅老嘆道。

「阿克塞那個莽夫腦子裡全都是筋肉,他肯定是讓阿保設法破壞,我沒說錯吧?」瑪夷姆搗嘴輕笑道:「阿保這孩子……眞是缺心眼。」

「阿達也好不到哪裡,赤月侗上上下下那點事想必都被他賣掉了吧?」羅老一臉無奈地道。

「他畢竟是我的外孫。」瑪夷姆一臉得意地說道。

「你是不是讓阿達干同樣的事?」羅老皺著眉頭問道。

「我才沒那麼傻。」瑪夷姆坐回去,並靠在錦墊上。

羅老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中,白衣寨和赤月侗的處境差不多,與其搞破壞,還不如等到船造好之後將船搶走。

看到有談成的希望,羅老坐了下來。瑪夷姆見狀腳一掃,踢開羅老屁股底下的錦墊,這絕對是一個不友好的表示,但是羅老並不在意。

羅老當沒看見,徑自坐在地板上,隨手取出水煙槍吸了兩口,然後說道:「依娜肯定和你提過她的男人,十有八九還提過她男人的兄弟,不知道她有沒有提到過天地大劫?」

「大劫?」瑪夷姆眉頭一皺,道:「我倒是聽到一點風聲。據說漢人朝廷之所以對我們用兵,和這有關,他們也在找退路,如果眞是這樣,恐怕這一次朝廷大軍過來,不會像以往那樣退去……」瑪夷姆心思也很深沉,瞬間想明白許多事。

「你還沒回答我。」羅老可不會讓瑪夷姆打馬虎眼。

瑪夷姆瞪了羅老一眼,又是憤怒又是失望地說道:「死丫頭根本沒提這些事。」

「恐怕是你不想聽。」羅老哈哈大笑起來。瑪夷姆頓時大怒,不過此刻她也明白不能發火,因為羅老的來意根本不在她的預料中。

「那你說清楚是到底怎麼一回事!」瑪夷姆盤起腿,不再像剛才那樣半倚半靠。

「歷次大劫都會出現一群應劫之人,依娜的男人就是,他那個兄弟也是。」羅老先扔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瑪夷姆臉色微微變了變,先是不信,不過她馬上想起謝小玉剛到南疆的時候確實引起一場風波, ​​漢家朝廷會派兵攻打南疆,最初的理由就是要抓捕他。

「你既然知道這些事,為什麼還要那樣安排?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阿保幹的勾當,你是變相慫恿。」瑪夷姆冷哼一聲。

「我不是也默認阿達的胡鬧嗎?」羅老不以為然地說道,仍舊一臉笑意。

瑪夷姆看著羅老,感到頭痛,心想:這頭老狐狸的心思從來沒人能夠眞正猜透。

知道自己不解釋幾句,瑪夷姆絕對不肯放過他,羅老說道:「我原本不信,所以想試他們一下,只有他們證明自己是應劫之人,才有資格引起我的注意。 」

「他們已經證明自己有這個資格?」瑪夷姆似乎有些明白,問道:「是那艘飛天船?可那好像不是什麼稀奇的玩意兒。」

「依娜的男人的兄弟曾經造過一艘飛天船,比任何飛天船都快,大劫一起,他就會帶著人逃往海外,這件事在漢人的圏子已經傳開,而朝廷要抓他們就是因為這個緣故。」羅老一邊抽著水煙,一邊說道。

羅老這也是試探,瑪夷姆有潔癖,最討厭煙味,平時他敢這麼做早就被趕出去了。果然瑪夷姆皺了皺眉頭,眉宇間露出一絲怒氣,不過最終還是壓下怒意,冷冰冰地回道:「好像聽說過。」

「看來你並不像外面說的消息靈通。 」羅老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

瑪夷姆頓時怒了,猛地板著臉,不過最終她還是沒有發作,因為苗疆閉塞,對外面的消息不靈通,這在以往不算什麼,但是現在突然間冒出天地大劫,問題就大了。

「只有一艘船又有什麼用?」瑪夷姆冷冷地說道。

「當然還有別的東西。」羅老呵呵笑道,但這次他不打算說了。瑪夷姆已經明白羅老的意思,她當然知道建造一艘飛天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至於別的東西恐怕也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但是此刻前面有漢家朝廷的大軍,後面有龍王寨虎視眈眈,只憑赤月侗一家的實力恐怕難以完成,所以羅老想拉盟友。

「先告訴我有什麼。」瑪夷姆坐直身體。

「我可不是來求人的。」羅老淡淡地說道。

這再一次出乎瑪夷姆的預料,她原本已經想好要討價還價一番。

「人老了,總免不了感到寂寞,而且大劫將至,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所以趁著現在還有口氣想找人說說話。」羅老不疾不徐地閒聊。

瑪夷姆被弄得徹底沒有脾氣了,她哼了一聲,卻沒有阻止,而是耐著性子聽。

「我沒有經歷過大劫,不過聽老一輩的人說過,在大劫中,你我這樣的人物根本就是螻蟻,說滅就滅,所以想挺過大劫並不是看本領,而是要能躲會藏。

「不過現在和以前不一樣,神道大劫之前天地間的靈氣還很多,而且到處都有靈脈,神皇掃除佛、道兩門,抽取天下靈脈,匯聚於都城,想打造一個完美無缺的地上神國,結果神皇大敗、神國崩潰,天下靈脈盡皆受損,從此修道變得越發艱難。

「在神道大劫之前,隨便佔座山頭就可以修練.,可在大劫之後,百里方圓內未必有一條靈脈,佛門還好,可以藉助願力修練,道門就不行了,不過這倒是我們的機會,養蠱、煉蠱可不需要靈脈。

「所以當初依娜告訴我她看上一個漢人,還說那個漢人是應劫之人,我就留了個心眼;後來這個漢人找我,想學巫蠱之道,我就有了那麼一點想法。」羅老一邊說,一邊看著瑪夷姆的反應。

「你倒眞敢想。」瑪夷姆彷彿第一次看到羅老這頭老狐狸,他一向長於算計、謹愼小心,沒想到這次居然如此瘋狂 ​​,連天地大劫這種事都敢插上一腳,甚至還敢夢想復興巫門,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看到瑪夷姆的反應,羅老越發放心,他輕輕一笑,繼續說道:「漢人有句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歷次大劫哪裡看過修練蠱術的應劫之人?現在出現這麼一個應劫之人,說明我們的機會到了。」

「我不會跟著你發瘋。」瑪夷姆搖了搖頭,道:「不過我也不會破壞你的好事。 」

瑪夷姆怕了,她承認自己沒這個膽量。羅老呵呵一笑,他早猜到瑪夷姆會這樣選擇,她還年輕,才八十多歲,他卻已經三百多歲了。換成佛、道兩門,三百多歲根本不算什麼,眞人境界就可以活這麼久,但在巫門中卻已經算是高壽,羅老頂多只能再活幾十年,如果不能更上一層樓,就只能化作一杯黃土。反正左右都是死,羅老還有什麼好怕的?而大劫將至對於別人來說是滅頂之災,對他來說卻是一個機會。

「那就謝了。」羅老點了點頭,站起來說道:「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慢,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瑪夷姆抬手阻止羅老離去,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放縱阿保、阿達他們?難道將寨子弄得分崩離析很有意思嗎?」

「抱歉,我不會說的。」羅老又嘿嘿一笑,然後身影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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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挺好嗎?那些老人和女人能夠去哪裡?北面是黎人的地盤,那裡也不太平,甘川六州正發兵攻打他們, ...

第五章 利益

        談判中斷了,因為根本談不攏,再說朝廷加緊攻勢,北面那些苗寨的頭人全都坐不住了。眾位頭人離開後的第二天,阿保帶著人馬前往哥都老寨幫助防守。名義上是讓阿保將功折罪,實際上等同流放,他這一走,也帶走寨子裡將近三成的壯年男子,那都是他的班底。

        明眼人都明白,阿保已經失勢了,這也意味著赤月侗和龍王寨徹底對立,並和白衣寨的聯盟則越發緊密,因為阿保一走,意味著阿達一系已經沒有對手,幾乎掌控赤月侗。不過赤月侗名義上的頭人還是依娜,所以召集老人、女人和孩子被認為是一種象徵,也就是說,以後只有這些人歸依娜管。

        就在大多數人這樣猜測的時候,一艘又細又長的飛天船在赤月侗旁邊的峽谷中加緊建造著。苗人不同於漢人,耕田、打柴、餵牲口之類的事都是女人在做,有時候甚至連竹樓都是女人搭建,所以建造這艘飛天船同樣由女人進行。

        好在當初謝小玉在天寶州設計天蜈船的時候,就考慮船體結構越簡單越好,用到的材料也越少越好、越輕越好,能用綁紮就不用釘鉚,外殼則乾脆用皮革和麻布蒙成,所以工作量不大。

        這艘船和天蜈船又不一樣,為了進一步降低建造的難度,謝小玉將這艘船設計成九節鞭的模樣,每一節長七丈、寬一丈,可以並排坐三個人,節與節之間用鎖鍊相連。

        在山谷最裡面是一排排的架子,這東西和飛天船無關。

那些架子緊緊挨著,同樣也是用毛竹搭成,這些毛竹全都有手臂般粗細,一側打了很多龍眼般大小的洞,看起來就像大號的竹笛,這些就是用來種草的架子,此刻草種已經發芽,不過只有一點碧綠,但負責做事的女人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只知道羅老非常在意,所以沒有人敢怠慢。

        這座山谷還戒備森嚴,四周有無數蠱蟲飛來飛去,比任何禁制都管用,除了羅老之外,沒有一個人能隨意通過,想從地下走也不行,因為地底下同樣潛伏著蠱蟲,更有許多靈鬼。

        在赤月侗的寨門前,一群人正聚攏在一起,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苗族青年,相貌堂堂,比阿保強得多,看起來很溫和,至少他旁邊那些人都顯露出一絲敬重,不像阿保身邊的人只有畏懼和諂媚。

「不知道那邊到底在造什麼?」阿達低聲問道。

「聽說是船。」旁邊一個苗人連忙回道。

「這我當然知道。問題是除了船之外還有另外一樣東西。」阿達皺起眉頭,他之所以感興趣,就是因為他的外婆要他務必査清楚此事。

    那幫苗人全都搖頭,他們之中很多人的老婆就在那裡幹活,可惜他們什麼消息都得不到,那座山谷的戒備太森嚴了。

    那些女人分成兩組,一組人專門負責建造,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除了去方便,誰都不能離開;另外一組人則負責搬運東西,只能在山谷口很小一片範圍活動,不能踏進去半步,也不能離開山谷,出來搬東西的時候,她們的身上都會停一隻毒蜂,所以她們只能搬東西,不能做別的事,如果說話或碰了不該動的東西,立刻就會沒命。

    一開始的三天,因為各式各樣原因死了十幾個人,之後再也沒人敢亂說亂動。阿達看到沒人敢接話,嘆息一聲,說道:「算了,當我沒說過。」

「白衣寨那邊怎麼辦?他們催得很緊。」一個苗人憂心忡忡地問道。

「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催得再緊也沒用。瑪夷姆還是挺講道理,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羅老有多麼厲害。」阿達聳了聳肩膀,說道,他可不會像阿保那麼傻,為了瑪夷姆而惹怒羅老,更何況他現在沒必要和瑪夷姆走得太近。

    當初阿達會靠向瑪夷姆,是因為阿保的背後有龍王寨撐腰,現在阿保已經失勢,眼看著赤月侗就要屬於他,他可以調整和白衣寨之間的關係。

    當然阿達還不能完全甩開瑪夷姆,畢竟阿保還活著,而且手下有幾百人,萬一羅老改變主意將他們召回來,情況或許會改變。

「那幾個漢人怎麼辦?看他們眞不順眼!說實話,阿保對那幾個漢人動手,這件事我倒是挺贊成,可惜那傢伙太蠢,居然沒成功。」一個苗人轉頭看了看遠處,那裡就是謝小玉他們住的竹樓。

「我也不喜歡,不過你們別亂動手。」阿達板著臉警告道。

「你不發話,我們不會動手,不過為什麼??」那個苗人問道,旁邊的幾個苗人也覺得奇怪。

「是瑪夷姆的吩咐。除此之外,瑪夷姆還說過,憑我們這幾個人根本不可能殺得了他,瑪夷姆居然還說,就算她和羅老動手都沒絕對的把握能要那個人的命。」阿達說這番話的時候顯然不太願意相信。

「不可能吧?」周圍那些苗人也是一樣的想法。

「瑪夷姆沒必要嚇唬我們,如果她不許我們做什麼事,可以直接禁止我們,我們難道敢忤逆她?」阿達咬著牙說道,他不得不承認對這些大巫的恐懼,這也證明那幾個漢人確實有點本事。

「聽說朝廷之所以攻打我們,就和那幾個漢人有關,好像朝廷懸賞抓他們。」一個苗人消息靈通,說道。

「這不是新鮮消息了!當初依娜要嫁給那個漢人的時候,就有人說那是朝廷通緝的要犯,後來這個傳聞被羅老強行壓下去。」另一個苗人搶著說道。

「我怎麼沒聽說過?」阿達頓時一驚。

「我們也沒聽說過。」其他苗人也說道。

「這怎麼可能?」剛才那個苗人滿臉疑惑看著眾人,道:「這件事當初鬧得很大。阿達哥,你不是和阿保聯合反對過嗎?魯山,你還在依娜的竹樓底下罵過,為此還挨了兩鞭……」

    那個苗人突然閉上嘴巴,眼睛睜得老大。其他苗人也已經明白,他們腦子中與之有關的記憶全都被洗掉了。

「我想起來了!那件事發生後不久,我正好跟著商隊去黔江,回來後這件事就平息了。」那個苗人猛地拍了 一下腦袋。

「這怎麼可能……」阿達臉色發白,突然發現自己對很多事一無所知。

眾苗人正想上前安慰阿達,卻看到一道金光由遠而至,只是片刻工夫就飛到寨子上空,然後緩緩落下來。

「那傢伙回來了。」阿達白著臉喃喃自語道。

「你回來了?」 竹樓內已經有人在等著,蘇明成夫妻、綺羅都在,除此之外,還有羅老和另外兩個老人,說話的正是羅老。

「不辱使命。」謝小玉抱拳說道,他不只對羅老客氣,對另外兩位老人也不敢怠慢,這兩位老人也帶給他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這兩位老人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獸皮衣服,光著頭,不太像苗人,倒像是漢人老獵戶;另外一個老人身子佝僂,比羅老還老,滿臉都是壽斑。

「這位是克山侗的莫倫,這位是天蛇大巫。」羅老先介紹那兩位老人。

    對這兩位老人謝小玉一點印象都沒有,絕對不是這片區域某個侗寨的人。

可稍微一想,謝小玉就明白了,羅老打的主意就像遠交近攻,莫倫等兩位老人所在的侗寨肯定離赤月侗很遠,不可能威脅赤月侗,所以反而比一直通婚幾代結盟的白衣寨更能信任,這無疑是極大的諷刺。

「我是孤家寡人,不過以後可能要留在赤月侗了。」穿著獸皮衣服的老者笑道。

    另外一位老人則一臉落寞,他倒不是孤家寡人,可惜他的侗寨後繼無人,他的壽命也不多了,這一次應羅老之請,也是為自家侗寨留條後路。

「小哥,弄來多少東西?」羅老問道,他當著這兩位老人的面問,就是為了顯示赤月侗的底蘊。謝小玉明白羅老的意思,他隨手扔出一疊麻袋,看起來有兩、三百隻,都是軍隊所用的大納物袋。

    眾人自然識貨,綺羅吃驚地說道:「你難道打劫朝廷大軍,要不然哪來這些東西?」

謝小玉瞪了綺羅一眼,覺得有必要狠狠打這傢伙一頓屁股,免得她亂說話。事實上,謝小玉早就準備好這些東西,原來準備當禮物拿出來,可惜這邊的氣氛讓他很不悅,所以他乾脆悶不吭聲。

「還有兩百萬斤糧食、十萬斤鹽和兩萬顆雞蛋。」謝小玉繼續說道。

羅老三人頓時露出笑容,先不提那些技術,光是鹽和糧食就夠讓兩個寨子躲上好幾年,更何況他們並不打算帶走所有人,那些有異心的、不聽話的、胳膊往外彎的人全都會被扔下,這樣一來,赤月侗只會剩下七、八百人,克山侗的人數肯定不比赤月侗多,能留下五、六百人就是極限。

「我已經派人漫山遍野去抓兔子.,至於黃粉蟲,我已經命人養起來,這東西不難。」依娜很有把握,畢竟苗人擅長養蠱,養蟲子就更容易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再蒐羅一些能夠吐絲的蠱,厲不厲害沒關係,吐的絲要好……對了,還有蟲膠。」謝小玉想起之前沒交代的事。

「我已經在做了。我還蒐羅很多不常用到的蠱,或許你會派上用場。」依娜說道,雖然謝小玉確實沒說,不過已經透露出一點意思,她男人跟著謝小玉那麼久,最懂得謝小玉的想法。

    蘇明成還知道謝小玉一個本事,那就是發現被埋沒的價値。當年守戊城的城市,謝小玉就發掘那幫老弱殘兵的價値,最後那些老兵表現出的戰力比精銳之士都強,更不用說一直跟著謝小玉的這幫人,除了他和麻子之外,就數王晨和吳榮華最受到重視,連法磬都排在他們後,但這兩個人論戰鬥力,全都是倒數。

「還是你最瞭解我。」謝小玉朝著蘇明成豎起拇指。

「別說那些了!我請兩位老哥到這裡,除了讓大家見個面,還有一件事,就是解你身上的詛咒。」羅老說道:「天蛇在這方面最擅長。」

    謝小玉聽到這話,心裡頓時大喜過望,他唯一的心病就是這黑巫詛咒,不過對方動手之前,他有些問題想問:「天蛇前輩,在下有一件事不明白,還請前輩賜教。」

「說來聽聽,不過我未必答得上來。我們這些老頭可不像你們道門中的老傢伙。我們知道怎麼修練,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修練。」天蛇老人倒是坦率。
   
    謝小玉當然明白,這也是巫蠱之道始終只是末流,始終被佛、道、魔壓在底下的原因。

「我一直想知道巫蠱之間的區別,據我所知,即便在苗疆,純粹修練巫術的人也不多,大部分人修練的是蠱術。」謝小玉問道。

    謝小玉被黑巫詛咒所傷,自然明白異族已經掌握巫門的力量,而人族中只有南疆還有人修練巫蠱之道,他必須弄明白巫和蠱的區別。

    天蛇老人沒想到謝小玉會問這種問題,他沉思片刻,這才說道:「巫蠱之道原本並不存在,最早只有巫,沒有蠱。太古之時,我等祖先為了自保,拜祭天地山嶺河川,到處尋求庇護,那時天地間充斥著各式各樣的靈,山有山靈、河有河靈,這些靈大多性情溫和,給予我們的祖先庇護,這些靈賜予我們祖先的力量就是巫力。可惜我們的祖先沒有想到他們信奉的這些靈居然被老天爺視為眼中釘,太古兩場大劫將這些靈滅了個乾乾淨淨,我們的祖先也倒了楣,擁有的巫術也被老天視為禁忌,眼看著也要被滅個乾乾淨淨。

「就在這時候,出了一個『蠱祖』,他老人家絕頂聰明,知道祖先們留下的東西不見容於老天爺,所以到處尋找擁有類似能力的爬蟲走獸,由於在遠古時,這種東西多的是,借用這些小東西的力量也可以施展威能,這就是蠱術的由來。不過巫術仍舊保留下來,像我這種不怕死的傢伙就會修練。」天蛇老人侃侃而談,將巫蠱之道的來龍去脈講一遍。

    謝小玉明白了,天蛇老人所說的靈,就是佛、道兩門說的精怪,是天地間最早出現的生靈,擁有的全都是最接近大道的力量,所以太古之時的巫門想必非常強大,因為他們能借用這股力量。而蠱術則是繞一個彎,自降身份、自限實力,是對天道的妥協,就和太古之後妖獸全都不敢開智一樣。

    與此同時,謝小玉也明白為什麼巫門對神魂特別瞭解,因為那些靈原本就是類似於神魂,在開智的同時也意味著和本體脫離,沒有誰比這些靈更瞭解神魂的本質。

「謝過前輩。」謝小玉連忙稽首。

「你把手伸過來讓我看看。」天蛇老人吩咐道。

    謝小玉聞言照做。

    天蛇老人伸手輕輕一搭謝小玉的脈搏,過了片刻,他皺起眉頭。「怎麼?你老哥也沒辦法?」羅老在一旁輕聲問道。

    天蛇老人有些為難地說道:「他神魂裡的東西非常麻煩。」

「我也看出來了!那種黑巫詛咒好像有點不一樣,反正我沒見過,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你了。」羅老說道:「你想必看出什麼名堂,那是什麼?」

    天蛇老人遲疑半晌,最後咬了咬牙,說道:「那是域外天魔的力量。」

「域外天魔?」在場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如果問修練之人最討厭什麼?十個人中有九個人會回答域外天魔,而且這和魔門所說的天魔並非同一種東西。魔門的魔和道門的仙、佛門的佛一樣,都是由人修練而成,這些人超脫自我,接近於永恆,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所以有了各式各樣的稱呼。

    而域外天魔不是,甚至沒人能確定域外天魔是不是一種生命,域外天魔沒有情感、沒有思想,卻會對喜怒哀樂產生反應,會扭曲別人的思想、撥亂別人的情緒,而且不只是針對人,對所有開啟靈智的生靈都會造成危害,可說是所有智慧生命的天敵,不管是太古之時的精怪和妖族,還是巫門、鬼族和佛、道、旁三門,對域外天魔都敬而遠之。

    當然這世上總有一些特例,例如魔門,因為魔道原本就凶險,一不小心就形神皆滅,所以魔門有許多不怕死的瘋子,什麼都敢研究,包括域外天魔,最後還眞的研究出一些結果,就仿照域外天魔將自己改造成無形、無相、無質的存在,也就是天魔之體。

「不是魔門的天魔?」謝小玉再一次確認道。

「我不會連這都搞錯,我能感覺得到你身上也沾染魔門天魔的氣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驅除。」天蛇老人並不在乎買一送一,他答應羅老加入赤月侗自然有他的想法,他巴不得謝小玉欠他人情。

    謝小玉心頭一動,不過轉念一想,六慾天魔雖然麻煩,卻也有好處,比如推衍功法就是一絕。

「謝過前輩,如果有朝一日我需要,必然會請前輩出手。」謝小玉拱了拱手,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天蛇老人不以為意,畢竟以身飼魔、借用魔頭之力的人絕對不在少數,這也是一種修練方式,雖然危險,卻進展神速。

「域外神魔也能操縱?」羅老和另外一位大巫疑惑地問道。

    天蛇老人搖頭嘆道:「我還納悶呢!域外天魔無法察覺、無法阻擋、無法拘禁、無法驅除、無法毀滅,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誰有這麼大本事能操縱,難不成現在的魔門已經這麼厲害?」

「難說得很。」羅老皺緊眉頭。

    謝小玉也有同樣的擔憂。

    魔門是在遠古最後一劫離開這方天地,這中間經過四十萬年,在這四十萬年中,人世間幾經變遷,道門從輝煌走向沒落,先後經歷道法之爭和神道大劫.,佛門則是欣欣向榮,先是融合魔門諸法,接著融合神道之法,變成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最終超越道門。佛、道兩門都發生那麼多變化,誰敢說魔門就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還要我動手幫你解除詛咒嗎?我也只能解開一半,域外天魔的力量我沒有任何辦法。」天蛇老人問道。

「這有用嗎?」謝小玉異常沮喪,他本來心情還算不錯,現在糟透了。

    如果只是巫門的詛咒謝小玉還有應付的辦法,可現在和域外天魔扯上關係,他已經不知道該找誰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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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利益

        談判中斷了,因為根本談不攏,再說朝廷加緊攻勢,北面那些苗寨的頭人全都坐不住了 ...

「當然有用。」天蛇老人非常肯定地說道:「我雖然沒辦法驅除,卻明白那黑巫詛咒可以控制,一旦被人引發,就會要你的性命,就算你頂住,也會激發那域外天魔。」

    謝小玉聽到這番話,頓時明白天蛇老人的意思,這玩意兒就像赤霄紫光雷,黑巫詛咒就是負責激發的部分,如果將這部分拆掉,雖然危險仍舊存在,卻安穩得多。

「那麼就麻煩前輩了。」謝小玉一揖到地。

「你坐在地上,全身放鬆。」天蛇老人一邊吩咐,一邊將手一揮,竹樓的頂棚頓時被掀開。

此刻是白天,卻沒有陽光照進來,從掀開的窟窿往外看,只看到外面一片漆黑,還有許多星星一閃一閃,突然其中一顆星辰變得異常明亮。

「騰蛇星,原來天蛇的名號由此而來。」蘇明成看得一清二楚,因為他曾經用《劍符眞解》交換法磬的彌天星鬥劍陣,這套劍陣就是從星辰的運轉中推衍而來,想學會這套劍陣,首先要明白每一顆星辰的方位和運轉方式,因此他費了不少心思,這才能一眼認出那顆星辰的來歷。

「好見識!看來你們這幫漢家娃子都很不錯。」天蛇老人點了點頭,他嘴裡說話,手卻沒閒著,只見他手指一勾,頓時一道星光纏繞在他的指尖。

「雖然這些星星看起來都一樣,但其實不是,有些星星是死的,有些則是活的,每一顆都是一個世界,和我們這方天地一樣,充滿無限生機,騰蛇星就是其中之一。我這一脈之所以沒有斷絕能延續至今,就是因為我們崇拜的靈並沒有被毀滅,只是被隔絕了。」天蛇老人絮絮叨叨地解釋道。

「您不會告訴我,像這樣的靈還有很多吧?」謝小玉猛然一驚。

「這滿天星辰你數得過來嗎?裡面就有許多靈。」天蛇老人微微一笑,將那一縷星光抖開,化作一根微亮的纖細絲線,將一頭捏在手裡,另一頭甩入謝小玉的眉心中。

    謝小玉不敢說話,他怕聲音的震動會影響這個驅除的法術,不過此刻他的腦子卻異常不平靜。

    原本謝小玉以為自己對大劫已經有足夠的認識,但現在卻發現他連有多少對手都沒搞明白,可能不只是妖族、鬼族和魔門會重新回歸,太古精怪搞不好也會插上一腳。

    謝小玉已經搞胡塗天道在這其中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原本謝小玉以為天地大劫是天道降下的考驗,或是滅殺它不喜歡的族群,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完全失去控制。如果妖族和魔門的回歸,是天道重新給這兩族一個機會,那麼鬼族就說不通了,因為鬼族有安身立命之所,沒必要跑到這方天地,這裡也不歡迎鬼族,更別說先天精怪,那是天道的死敵。

    越往深處想,謝小玉越不明白,甚至有好幾次他都覺得這似乎不是人族的大劫,反倒是天道自身碰到麻煩。謝小玉在胡思亂想,天蛇老人的神情卻越來越凝重,只見他手中那根微亮的細絲正變得越來越暗,上面彷彿蒙上一層陰影。

「這難道就是黑巫詛咒?」蘇明成轉過頭,輕聲問依娜。

「我也不太清楚。」依娜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些見不得光的巫術全都稱作為黑巫,修練時免不了要殺生奪命,就是這幫人敗壞巫蠱的名聲。」天蛇老人一臉憤懣。

「蠱術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羅老倒是看得很開。

    當今天下是佛、道兩門盛行,這兩門都講究正大光明,而蠱術大多是在背地裡下手,再說養蠱需要血飼,佛、道兩門對這種血淋淋的東西一向反感。

「做人總要有個底限,殺人就算了,為了煉製法器,故意將人抓來活活折磨至死,這樣確實太過分。」天蛇老人名頭聽來陰森,為人倒是不錯。

    突然天蛇老人一勾手指,那根暗淡的光絲迅速收回來,光絲的盡頭如同墨染。

「你可以起來了。」天蛇老人用腳推了推謝小玉。

「這就結束了?」謝小玉半坐了起來

「你還想怎麼樣?巫術不同於你們道門,沒那麼多花稍的東西。」天蛇老人不屑地說道。

    謝小玉沒有心思抬槓,他懂得一些巫蠱之道,當然明白沒有那麼簡單,像蠱術中養蠱、放蠱都需要唸咒施法,而天蛇老人能舉手投足之間解除黑巫詛咒,是因為他實力高強,才能信手拈來。

「現在再說第二個條件。你要青冥微光,想要多少?」羅老問道,眼睛卻看向旁邊的莫倫老人。

「還是我來說吧。」莫倫老人搶過話頭,道:「我是養鬼的,而且我的本命靈鬼已經修練到鬼王的境界,可以白日飛行,出入青冥,但是我不知道怎麼將光弄成一團帶回來。」

    謝小玉頓時感到頭痛,覺得這些大巫和道君高人眞的不能比,他們在某一方面確實強悍異常,一頭鬼王就算單挑地仙未必會輸,一般的道君碰到莫倫老人恐怕凶多吉少,但是一離開擅長的領域,這些大巫就不行了。

    一片幻彩迷離的光華橫貫夜空,這片光華彷彿活的一樣在夜空中蕩來蕩去,不停變換著顏色,正中央卻有一個刺眼的亮點,那是一道衝天而起的光柱,看起來就像普通的陽光,只是更亮一點,而且方向完全相反。
這就是謝小玉最後想出的辦法,既然這些苗疆大巫沒辦法弄下青冥微光,那麼幹脆就在天空中合成幻天幽火玄元極光。

    此刻,謝小玉的玄磁珠正懸浮在九天上,四周籠罩著朦朦的亮光,那就是青冥微光,而從底下射上來的光柱一沖入這片亮光中立刻四下閃開,和這些朦朧的亮光融合在一起,然後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在下方的苗寨中,所有人都仰頭看著天空,這樣的綺麗景色他們從來沒有看過。

「這就是極光,當年我在極北之地時經常能看到,回來後就再也沒見過了。」天蛇老人喃喃自語道。

「自然生成的極光比這大得多,可以橫亙數萬里之遙。」謝小玉苦笑道。

「已經不錯了,人的力量哪裡能和天相比?」天蛇老人雖然狂傲,但是對蒼天還是帶著一絲敬畏。

「別嘆息來嘆息去,快點將這些極光收攏起來吧。」莫倫老人在一旁催促道。莫倫老人的鬼王雖然強惲,但是此刻在天空中又是太陽眞火,又是玄磁元光,兩種東西都是鬼魂的剋星,時間久了鬼王也受不了。

    聽到莫倫老人的催促,謝小玉不敢怠慢,連忙催動法訣。

    片刻工夫,九天上的光華開始急速收縮,也化作一道光柱,不過這道光柱是從上往下。
蘇明成、麻子、王晨、吳榮華等人早已經等候在那裡,握住槓桿用力壓起來。那道光柱一落到地上,立刻化為一團光雲,轉眼間就被底下一根管子吸進去,然後壓進旁邊的金螺中。

    這玩意兒就是按照原來那顆金球打造而成,之所以弄成海螺的形狀,是因為裡面分隔成一個個腔室,越靠近螺口,壓力越小,這樣可以避免壓力變化太大,不至於被壓扁或者爆體而亡。
   
    三位大巫在一旁看著,他們全都能穿透厚厚的金屬外壁看到裡面的情況。

「有意思,很有意思。」羅老連聲說道,他突然轉頭看了王晨和吳榮華一眼,眉宇間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羅老對王晨和吳榮華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不過他記得他們剛來的時候絕對沒有現在的實力,可才過半個多月,他們的實力就已經提升一大截。

「要不是我在巫蠱之道上走得已經很遠,恐怕也會忍不住想轉修道家的法門。」羅老輕嘆一聲。

    羅老羨慕的不是別的,而是修道之人壽命很長。

    眞人平均能活三百多歲,眞君平均能活五百多歲,道君更是壽過千年。別說巫門做不到,即便佛門都差得遠。佛門視肉身為臭皮囊、視現世為苦海,又有轉世重修的法門,所以並不刻意追求長生?,至於魔門倒是能活得很久,當然前提是不至於走火入魔,偏偏魔門走的那條路奇險無比,一不小心就掉進萬丈深淵,所以魔門中人往往比一般人更加短命。

    雖然羨慕,但羅老也不敢散功重來,他已經三百多歲了,一且散功,恐怕還沒修出名堂,壽命就已經到頭。

然而羅老也不可能兼修,如果以道法為主還可以兼修巫術,就像蘇明成一樣,但反過來卻不行,這一點絕對沒有迴旋餘地,因為這是天意的安排。

「那倒未必。」謝小玉早已空閒下來,他只要將九天上那片極光引下來,然後連通那根光柱,接下來就不用他管了。

「你有辦法?」羅老三人同時心頭一震,他們之所以敢搏一把,主動捲進大劫中,就是因為年事已高,沒幾年好活,偏偏人越老越怕死。

「辦法確實有,不過有點麻煩。」謝小玉先來個提醒。

「不怕麻煩、不怕麻煩!」莫倫老人搶先說道,這三個人中就他年紀最大。

「辦法其實很簡單,你們先兼修魔功,然後轉佛法,最後再轉入道門。」謝小玉說出他的辦法。

羅老三人面面相覷,這個辦法確實夠麻煩,巫蠱之道一向都被算進旁門,這等於讓他們在佛、道、魔、旁全都轉上一圈。

「這辦法好是好,就怕時間來不及。」莫倫老人很無奈,如果早五十年知道這個辦法,他絕對不會多加考慮,可現在卻晚了,他都擔心哪天會一睡不起。

    另外兩位老人倒是有些心動,他們稍微年輕,再活個二、三十年應該沒問題,畢竟無論如何他們也是大巫,對大道的理解不是普通修士所能比擬,修練的速度肯定會快得多,而且他們的目標也不高,只要修練到眞君境界就夠了,那就能有五百年的壽算。

「只要安排得巧妙,時間上肯定來得及。」謝小玉很有把握。

「如何安排?」莫倫老人來了興致。

「魔門和佛門是一對冤家,卻有互通之處。由魔轉佛、由佛轉魔,佛魔兼修,這種事多的是;而佛門和道門同出一源,由道轉佛、由佛轉道,佛道兼修的例子也數不勝數。」

謝小玉道出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怕羅老三人聽不明白,還特意解釋一番:「你們三位可以先轉魔門。據我所知,魔門中有些法門和巫蠱之道很近,這就可以省下很多時間,甚至如果你們有勇氣,可以直接修練到眞君境界,這樣就用不著擔心壽算將近,如果沒有這個勇氣,可以兼修佛法走大乘之路。羅老和莫倫大巫都有自己的寨子,你們的族人原本就將你們當做守護神,非常適合大乘佛法……」

    謝小玉在這個地方打了個埋伏,因為他想到的其實不是大乘佛法,而是神道。

古往今來,任何一種修練法門都不如神道進展神速,而且神道也追求長生。謝小玉安排的這條路其實是披著佛門外衣,借用密宗那套活佛說法,可骨子裡完全是神道的東西,這樣一來不僅能長生,萬一不行還可以轉世重修。

    看到三位老人全神貫注聽著,謝小玉繼續說道:「大乘佛法進展神速,又有轉世的法門,如果你們三位實在來不及,乾脆轉世重修,這也是一條路。當然轉世重修比不上長生久視,最好還是轉道門,以三位對大道的理解,轉入道門後很容易就能修到道君境界,這樣就能壽過千年。」

    謝小玉畫了一個又一個大餅。

    謝小玉剛發現自己太蠢了,在來南疆之前只想用利益收買苗人,將苗人想成頭腦簡單、沒有見識的鄉巴佬,結果碰了個頭破血流,現在才發現最容易收買的反而是這些高高在上的老頭,這些老頭一個人頂得上一個部落,偏偏都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怕死。

「對了,還有丹藥。魔門有長生不老藥、道門有延年益壽丹,都能竊命偷生。我手上有不少道門靈丹,也認識能煉製延壽丹的煉丹師,雖然他不會煉魔門秘藥,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如果找來魔門的藥典,再給他一些魔門的秘藥,讓他研究一段時間,應該也能煉出長生的秘藥。」謝小玉幫洪倫海找了一個好差事。

    這個世界是佛、道兩門的天下,魔門則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和巫門同病相憐,所以魔門和巫門的關係比較密切,以羅老等三位大巫的身份,想弄到魔門的藥典和秘藥並不難,至於洪倫海能不能研究出結果謝小玉就不管了。

    謝小玉信口開河,羅老三人卻聽進去了,並且信了七、八成,理由很簡單,謝小玉剛才說的確實有成功的可能,就和他以往的計劃一樣,那套東西絲絲入扣,甚至連很多意外都考慮到,而且先易後難,循序漸進。
至於丹藥,莫倫老人和天蛇老人或許不太清楚,羅老卻親眼看到謝小玉這幫人將丹藥當糖吃,他雖然不懂煉丹,但丹藥的好壞還是懂的。

「你說得沒錯,但是魔道凶險,一步踏錯就粉身碎骨……」羅老有些遲疑地說道。

「那就讓別人在前面開出一條路。」謝小玉說道。

    苗人大多養蠱,找幾個實驗品絕對輕而易舉,特別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苗人,在寨子原本就是吃閒飯,拿他們當實驗品絕對沒人在意。

    果然謝小玉這話一說出口,羅老三人全都默然點頭。不過羅老多了 一個心眼,他想了片刻,突然抬頭看了謝小玉一眼。

謝小玉頓時感覺到那道目光似乎要穿透他一般,幸好現在他已經不同於在天寶州的時候,雖然只有眞人境界,實力卻比一般眞君還強,更重要的是他神魂強大,所以面對羅老的威壓他居然承受得住。

    見自己沒能震懾住謝小玉,羅老不得不開口問道:「你這小輩和依娜的男人不同,他是個老實人,你卻從不做沒利益的事,你可別告訴我,你剛才所說的那些完全是為了我們好。」

    謝小玉被戳破心思,不由得呵呵乾笑幾聲。

    謝小玉當然有理由,而且很多,最根本的理由就是想拉羅老三人當打手。

    苗疆的大巫相當於道門的道君,所有道君中,陳元奇和謝小玉的關係最好,但是他從來沒想過拉陳元奇當打手,因為不可能,不說境界,單單輩分就擺在那裡。

    但要讓這三位大巫成為他的打手,對謝小玉而言就容易多了,不說別的,只說大劫降臨,大家要往海外逃,那邊是十幾個道家門派,有數百萬人甚至可能更多,可這邊只有幾千名苗人.,而那邊道君加起來幾百人,地仙也有幾十人,甚至還有十幾個天仙,這邊最多不過五、六個大巫,屬於絕對的弱勢,到時候就算他不要求,這些老傢伙也會主動提議當他的打手。

    當然這些話現在謝小玉肯定不能說,他腦子一轉,立刻有了 一套說辭。「我當然有所圖謀。我剛才提議找一群人做實驗,用他們開出一條安全的路,其實你們三位也一樣,如果你們成功了,意味著這條路眞的可以走通,同樣也意味著巫蠱可以和道門融合。」

    謝小玉轉頭看了蘇明成一眼,繼續對羅老三人說道:「當年我自己沒搞懂,將我這兄弟引上歧路,他現在再走回頭路,不但很難,而且可惜了,但是靠他一個人摸索…… 我覺得有些玄。說實話,我現在還能指點他,但是越往後越難,因為我走的並不是這條路。」


話說到這裡,謝小玉覺得沒必要再說下去。

    三個老頭沉思片刻,最後天蛇老人和羅老同時點了點頭,他們都精通感應之術,所以能感覺出來謝小玉並沒有撒謊。

「當然還有其他理由,你們肯定也清楚,我這次來南疆,除了請你們幫忙解除身上的詛咒,另一個目的就是建立一路人馬。赤月侗原本就是我的目標,只是沒想到從一開始就不順,不過我並沒有放棄,而且我不但想收攏赤月侗,還打算讓這座寨子變得更強。本來我打算讓老蘇將他那套東西傳授給其他人,現在我有更好的想法。」謝小玉又拋出一部分眞實想法。

    這番話有些赤裸裸,可羅老三人並不覺得難以接受,赤月侗之所以抗拒龍王寨和白衣寨的呑並,是因為被呑並後赤月侗得不到一點好處,大多數人會變成下人,飽受欺凌和壓榨;可跟著謝小玉的話,只是上面多了一個頭人,好處卻有一大堆,感覺自然不同。

    這一次連感應之術都不必動用,羅老三人就已經確信這番話是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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