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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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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5 18:19  
「當然有用。」天蛇老人非常肯定地說道:「我雖然沒辦法驅除,卻明白那黑巫詛咒可以控制,一旦被人引發, ...

《夢幻泡影16》

經過一陣互謀互算,謝小玉與苗疆眾位大老達成合作協議,共同準備度過天地大劫!謝小玉等人祕密遷至蠻荒地區,這時謝小玉分享他由《吞日噬月大法》所體悟出來的快速修練之道,能使人輕易修練至道君。然而,此法卻被人懷疑近乎於魔道!

【第一章】 互謀
【第二章】 互算
【第三章】 謀算的背後
【第四章】 開始分好處
【第五章】遷徙

第一章 互謀

  一道山嶺蜿蜒曲折綿延數十裡,兩側還延伸出許多支脈,從上往下看,彷佛一條巨大的蚰蜒停在群山中,這樣的山形常常被稱為「癩龍之勢。」

  在靠近龍頭的地方有一座很大的苗寨,比赤月侗還大,同樣依山而建,遠遠望去,一排排竹樓鱗次櫛比,竹樓和竹樓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整座山嶺仕被開辟成梯田,層層疊疊,遠遠看去彷佛龍身上的鱗片,這裡就是龍王寨。

  擁有這樣的基業,難怪那位阿克塞大巫野心勃勃。

  和赤月侗一樣,這裡最好的竹樓在寨子中央,那是一座三層竹樓,此刻最頂端的窗戶緊閉,四周還站著苗人,這些苗人一個個身材高碩、體魄壯碩,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四周。

  竹樓內有兩個人盤腿而坐,一個是花臉者苗阿克塞,在他的對面則是一個漢人。

  那個漢人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左右,面如冠玉,身穿青色道袍,腰掛劍囊,正是當初和羅老交手時,被謝小玉暗中偷襲受傷後立刻遁走的劍修。

  此人姓張名雲柯,是天劍山丙戌峰的峰主。

  原本這次朝廷攻打南疆和天劍山並沒有關係,但是確定謝小玉己經到苗疆,讓天劍山有了興趣,張雲柯才冒險跑來龍王寨。

  「阿克塞大巫,那幾個漢人正是朝廷要緝拿的重犯,我們之所以攻打你們,就是為了抓他們,如果你們能代勞,朝廷大軍立刻就會退出去。」張雲柯來這裡原本就打算能騙則騙,不能騙再收買。

  但阿克塞顥然沒有那麼笨,他斜睨張雲柯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一年前你說這話我或許會相信,但是現下你們朝廷大軍四處征討,南疆沒有一個部落幸免。北面的黎人、東面的瑤人好像和那幾個漢人無關吧?」

  說到這裡,阿克塞呵呵乾笑幾聲,湊到張雲柯的身邊,低聲說道:「大劫將至的消息我也聽說了。」

  張雲柯暗自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個消息己經傳到南疆。

  阿克塞對這句話的效果感到非常滿意,這個消息最初是從赤月侗傳出來的,很多人原本不信,現下來確有其事,既然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麼其他消息可能也是真的,於是阿克塞繼續說道:「據我所知,你們天劍山打算退往海外,所以對南疆並不感興趣,真正感興趣的是朝廷。朝廷太大了,單單皇族就有五。六萬人,這些人不會耕田、不會織布,是一幫廢物,還要一大堆人侍候,帶他們出海顯然不太可能,只能往南疆退。我沒說錯吧?」

  張雲柯沒辦法回答,因為在他原來的計畫中,應該是他掌握主動牽著老苗的鼻子走,沒想到現下卻反過來了。

  張雲柯一直以為這些苗人粗鄙魯莽,阿克塞更是有勇無謀之輩,沒想到居然看走眼了,這個老頭精明得很,轉念一想,張雲柯又覺得這很正常,否則一個粗鄙的莽夫怎麼可能將龍王寨打理得如此興旺?

  想通這些後,張雲柯也不再白費心機,手掌一翻,掏出一塊水晶放在竹席上,剎那間水晶中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亮起的瞬間,阿克塞眉頭一皺,不過他只是警戒,並沒有出手。

  雖然漢人卑鄙,但是佛、道兩門還是要臉面,他們一向標榜自己正大光明,不屑用偷襲暗算的手段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不這樣做不行,畢竟佛、道兩門家大業大,如果不要臉亂來,大家沒有底限互相暗算,最後倒楣的肯定是自己。

  果然,那道白光沒有絲毫攻擊力,而且漸漸顯露出一個身穿絳紅官服,頭戴烏紗帽,身纏玉帶,胸前長須飄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在下緬西征討使常懷德,見過阿克塞大巫。」那位官員朝著阿克塞作了一個揖。

  「呵呵,說不過我就換人了?」阿克塞微微一笑。

  雖然阿克塞表面上看起來輕鬆,可心裡卻沒有把握,要他對付張雲柯還行,就像漢人修士看苗疆大巫都覺得愚蠢粗魯一樣,苗疆大巫看漢人修士也覺得這幫人有實力卻沒腦子,只知道修煉,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但是對朝廷官員,這些大巫不敢有絲毫輕視,他們可沒少吃這些官員的苦頭。

  不過阿兄塞也有幫手,在旁邊的一座竹樓內,他的寶貝重孫就在那裡,他看到聽到的全都會傳到那邊,他那重孫子有什麼想法也會立刻傳給他。阿克塞的重孫名叫那羅,意思是頭腦,這個名字還是他親自取的,阿克塞兒孫滿堂,整個龍王寨的人都是他的後代,但是他唯獨喜歡那羅,原因就是那羅頭聰明,懂得算計。

  阿克塞和羅老是同輩,兩個人一起長大一起修煉,但是他一輩子都被羅老壓著,都被他算計,不知道吃了多少虧。吃的虧多了,阿克塞知道腦子有時候比實力更重要,可惜他的兒孫中實力不錯的比比皆是,精於算計的卻一個都沒有,直到出了這個重孫,他自然當作寶貝。之前阿克塞對張雲柯所說的話也全都出自那羅之口,而且就是因為有那羅在背後出主意,阿克塞才有把握和漢人鬥心眼。

  一陣客套後,緬西征討使常懷德說道:「阿克塞大巫智慧卓絕,居然看透朝廷的打算,你說得沒錯,朝廷並不是想滅掉南疆各部,這次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為了將來在大劫中能夠自保,不得不找條退路可我們畢竟對南疆不熟,攻下這裡並不難,難在如何在南疆站穩腳跟,又如何借南疆的地形應對即將到來的大劫。」

  常懷德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阿克塞根本不懂這番話的意思,那羅卻聽懂了「爺,這個漢人很奸猾,他在試探你。」

  「試探什麼?」阿克塞趕忙問道。

  「他話中有話。他說漢人朝廷不想滅掉南疆各部,意思是可以跟我們合作;他說漢人朝廷是迫不得己,只是為了自保,意思是我們不退讓,他們就會狗急跳牆;他說漢人朝廷對南疆不熟,就是要收買我們。」

  「這麼多彎彎繞繞!」阿克塞在心裡暗罵,他最討厭鬥心眼了,要不是有這個寶貝重孫,他肯定會掉入圈套中。

  明白對方的意思,阿克塞嘿嘿一笑,問道:「想和我們聯手,你明白說不就得了,何必繞來繞去?」

  「大巫果然是妙人。」常德贊道,然後話鋒一轉,道:「既然大巫己經明白我的思,有沒有想過和我們聯手?龍王寨位在苗疆深處,我們就算進入苗疆,也絕對不會到那麼深遠的地方,兩邊可以相安無事;而赤月侗白衣寨這兩座寨子就不同,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我們要的。」

  「和你們聯手?」阿克塞根本用不著那羅提醒,直接給了一個疑問的回答。
「當然那不是很好嗎?弄掉那兩座寨子,我們就可以進入苗疆,將來也好有個退路;而你們則可以當仁不讓地成為首領,畢竟其他寨子為了自保,肯定會聚攏在龍王寨麾下。」常懷德拼命誘惑道。

  阿克塞原本不打算和漢人聯手,現下不禁動心了。

  阿克塞這輩子算混得不錯,龍王寨以前只是中型寨子,卻被他一手打造成苗疆第二大寨,但是有一件事很讓他氣不過,龍王寨一直都是第二,從來沒到第一。前半輩子阿克塞都被羅老壓著,根本算計不過羅老那個老家伙,不過羅老自己聰明,生出的兒孫卻都不爭氣。

眼看兩座寨子漸漸拉平距離,甚至被他反超過去,沒想到又出現一個瑪夷姆,她雖然沒有羅老精明,卻很會生,生了一大堆漂亮女兒,憑著女兒與人結親,暗地裡控制許多寨子,才三十年的時間就將赤月龍王兩座寨子甩在後面,變成苗疆第一。

  對此,阿克塞實在不服。

  「你覺得怎麼樣?能信嗎?」阿克塞暗中傳音給那羅。

  「他的話可以相信,但這些事卻不能當真。」那羅笑著回答。

  「什麼意思?」阿克塞聽不懂那羅的意思。

  「這個人說的話確實沒錯,漢人確實需要我們,因為他們對苗疆一點都不了解,不只是對這裡的土地山林一無所知,南疆的濕熱瘴氣他們也受不了。不過漢人很聰明,一旦讓他們進入南疆,頂多兩、三年他們就會明白這裡的一切,到時南疆各部落就沒用了,就算會留下我們也是當牛做馬,絕對不會像現下這樣客氣。」那羅仔仔細細地解釋一遍。

  「好算計。」阿克塞暗自切牙,然後朝著張雲柯和常懷德嘿嘿一陣冷笑,搖晃著拇指,說道:「你們先拉著我們幹掉赤月白衣兩座寨子,然後再請我們幫忙讓你們站穩腳跟,等你們對這裡熟悉了,可就輪到我們倒楣。你們進來不是為了避劫嗎?只有赤月白衣兩座寨子恐怕不太保險吧?它們離外面太近了,還是我們這裡保險,離得遠,躲的地方也多。」最後一條是阿克塞自己想通的。

「大巫你多心了。」常懷德臉色不變,他早就知道這個老苗沒有那麼容易糊弄。「你剛才說過,單單皇族就有好幾萬人,這些貴人總不可能自己耕種吧?既然是躲藏,就不可能帶一大堆隨從,更不可能連種地的農戶全都帶上,最好的辦法就是請你們幫忙耕種糧食,他們出錢,你們出力,兩邊都有好處。再說大劫已經不遠了,頂多只有五。六年的時間,我們如果和你們糾纏不休,別說五。六年,恐怕五。六十年都未必夠,所以我們不想全面開戰。」

  常懷德說得天花亂墜,阿克塞則沈思不語,暗中和那羅商量。此時那羅也心動了,剛才常懷德說的話確實比較可靠。

  苗疆山多地少,耕地相當有限,苗疆的寨子最多兩。三千人的原因就在此,因此就算漢人擅長耕種,石頭裡也能長出苗來,頂多只能養活三倍的人口。可中土的豪門子孫繁衍,超過五六千人的不在少數,以苗疆有限的土地,能退進來的人恐怕全都是達官顯貴或者豪門,這些人確實不可能親自下地種。

「爺,問問他們打算進來多少人。」那羅傳音給阿克塞。

「你們打算進來多少人?」阿克塞徑直問道。

  「大概百來萬人。」常懷德含糊地回答道,這個數字絕縮過水,而且是大大地縮水,真實的數字絕對是這個幾倍。

  「太多。太多。」阿克塞根本不需要問那羅,立刻搖頭拒絕。

「這怎麼能算多?」常懷德笑道:「當今皇族就有好幾萬人,而歷朝歷代的皇族都還在,雖然失去江山,卻也是天潢貴冑;至於沒有坐過江山的豪族數量就更多了,即便只允許他們帶上嫡脈也有十幾萬人,即便這些貴只帶三五個僕人,加在一起就有百來萬。」

  「不行,絕對不行!這麼多漢人進來,整個苗疆都歸你們了。」阿克塞連連搖頭。

  「大巫何必說這種沒意思的話?南疆廣闊無邊,單單你們這裡就有數萬座苗寨,每座苗寨多則有兩、三千人,少則有六、七百人,所有苗人加起來恐怕不下三千萬,你們還只是苗人的一支,屬於花苗的大花苗,除此之外還有白苗、黑苗、青苗、紅苗。你們苗人並不是人少,只不過住得分散罷了。更別說北面還有黎族,東面還有瑤族。整個南疆號稱百族聚居,天知道有多少人口,還需要害怕百來萬漢人嗎?這百來萬人扔在南疆,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常懷德口若懸河,不停誇大南疆各族的實力。

  阿克塞雖是苗人,對南疆各族卻未必比常懷德更清楚。

  苗疆各部落都是只管自家事,頂多注意附近的部落,沒人會在意更遠的地方,更沒人計算有多少苗寨。總共有多少苗人。

  阿克塞被說糊塗了,他只知道南疆確實有很多族,單單苗族就分好幾支,至於有沒有那麼多人口他就不清楚了。

  常懷德看到阿克塞沒有回應,心中暗喜,越發起勁地鼓吹道:「南疆各族雖然人多,卻一直不團結。現下我們漢族南進,你們各族為了抗衡,肯定會團結一心,一旦赤月侗、白衣寨被滅,苗人肯定會以你們龍王寨為主。」這番話說到阿克塞的心坎上,他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這時,常懷德終於拋出真正的好處:「我們不會讓你們為難,朝廷和龍王寨完全可以明裡爭鬥,甚至不時打一仗,暗地裡則聯手。一開始的幾年我們可以給你們糧食,要多少有多少,先囤積起來,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教你們如何耕種。你們的耕種技術太粗淺了,只比刀耕火種好一點;還有馱獸,這裡全都是山,牛、馬並不合用,最好用的是騾子,你們這卻沒有……」

  常懷德很懂得如何惑人,他不提金銀珠寶,說的全是各式各樣的技術,這些對於苗人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阿克塞動心了,躲在後面的那羅也動心了,畢竟金銀財寶可以搶回去,糧食也可以搶回去,可技術一旦學會了,就再也不可能搶回去。

  一道劍光從龍王寨飛出來,眨眼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片刻,這道劍光落在昌化城內。

  此刻,西路大軍的行轅在昌化城。

  昌化城是一座古城,有數千年歷史,城裡街常狹窄,那些年代久遠的小巷沾滿青苔,用磚石鋪就的地面又濕又滑,殘破的瓦舍彷佛訴說著歲月桑。張雲柯徑直落入內城,內城中央有一座灰牆刷就的衙門,此刻這裡成為行轅所在,常懷德就在裡面,剛才和阿克塞討價還價的是他的投影。看到張雲柯從天上落下,常懷德連拱了拱手,連聲說道:「道君辛苦了。」

「談不上辛苦。可惜那個老苗頑固不已,我們說了那麼多好話,居然還是沒有同意和我聯手。」說到這裡,張雲柯的心中就有氣。

  「何必在意這等目光短淺之輩?」常懷德寬慰道:「其實這件事已經成了。那個老苗沒有反對就代表他同意了,只不過他還沒想好開什麼價,所以不肯爽快答應。」

  「你這麼肯定他會上鉤?」張雲柯有些意外地說道。

  「阿克塞是出了名的刻薄和貪婪,而且野心勃勃,卻一直被赤月侗的羅老和白衣寨的瑪夷姆壓制著。他的龍王寨一直是苗疆老二,就算我們不和他聯手,他也會動手對付那兩座寨子,只不過一個是單獨行動,成功的會小一點;一個是和我們裡外聯手,成功的可能性大一點。你說他會怎樣選擇?」

「這樣說來,確實沒錯。」張雲柯雖然明白過來,卻疑惑地問道:「既然如此,我們何必拉攏他?難道是為了保險?」

  「我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常懷德頗為得意地說道。若是移山倒海,他肯定沒這個本事;但是說到運籌帷幄,就是他的所長。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拔掉白衣、赤月兩座寨子,替朝廷南進掃清道路;二是抓住那幾個欽犯,特別是劍宗傳人謝小玉。我想天劍山對此也很在意吧?」

  「這就是一石二鳥之計?」張雲柯覺得這未免太簡單了。「這只是一只鳥;另外一只鳥要等到白衣、赤月兩座寨子倒下後才能動手。一旦龍王寨成為最大的侗寨,那些走投無路的寨子全都會投奔過去。如果阿克塞是雄才偉略之輩,或許能夠借此一飛沖天;可惜他囂張跋扈、貪婪刻薄,而上行下效,龍王寨上上下下也都是這種人,他們的吃相肯定很難看,用不了多久,投奔過去的寨子就會心存怨憤,到時我們就將龍王寨和我們聯手暗算赤月侗和白衣寨的證據拋出去,苗人肯定會大亂,並互相猜忌,最後群龍無首,正好讓我們一網打盡。」常懷德說出他的計畫。

  「證據?到時阿克塞完全可以推托。」張雲柯並不認同常懷德的看法。凡是打官司,一旦人証。物証齊全,就可以依此定罪,但是這套對修士沒用,誰能肯定看到的不是幻象?誰又能肯定物証不是假的?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朝廷和他們聯手,就會提供給他們很多糧食,要多少有多少。」常懷德老奸巨猾,怎麼可能在最關鍵的地方有疏漏?

「原來如此。」

  張雲柯現下總算明白了,原來剛才那番話並非是空口許諾,而是另有圖謀,而且這些糧食恐怕不只是證據那麼簡單,懷璧其罪,對苗疆來說,一大批糧食足夠讓他們撕破臉面,龍王寨雖然很強,但是只要三、四寨子聯手,就足以掃平龍王寨,這招果然毒辣。

  「為什麼不以此要脅逼迫龍王寨服軟?」

  張雲柯想到的是,像阿克塞這樣的大巫完全有利用的價值,再說他也不想對這等境界的人趕盡殺絕,因為萬一對方逃脫,如果不惜一切代價報復,絕對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可惜官府眾人不明白這一點,他們信奉的是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要脅?」常懷德彷佛聽到一個大笑話般,道:「我們確實需要當地苗人的協助,但是像龍王寨這樣的大寨絕對不能留下。我們只招攬那些小寨子,就是因為它們小,容易控制。」

  常懷德並不知道,此刻在千里之外的苗疆深處,有兩個人也在談論同一件事。

「漢人狡詐,絕對不能相信。」那羅只用一句話,就將剛才那番討價還價定了案。

  那羅雖然擅長算計,卻不知道對方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然而他知道一個道理──對方說得越好聽,越不能相信。

  「你看出他們有什麼意圖嗎?」阿克塞問道。

  「看不出,不過我明白『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那羅信心十足地說道。阿克寨問道:「一山不容二虎?以前我們和赤月侗、白衣寨不也相安無事?而且豈不是有三只老虎?」

  「我們、赤月侗、白衣寨都只有兩、三千人,彼此離得又遠,當然能相安無事。不過就算如此,三座寨子仍經常起衝突,甚至連赤月侗和白衣寨之間也不太平,明著和睦,暗地裡鬥得厲害。現下漢人要進來,一下子就是百來萬人南下,我們要自保,至少要聚攏同樣數量的人,這樣兩邊都有百來萬人,相隔又不到千里,不打得天昏地暗才怪。」那羅簡單解釋道。

  「那個做官的不是說時間緊迫,最多五。六年大劫就要到了,不想和我們糾纏不休嗎?」阿克塞問道,他覺得最可信的就是這句話。

「所以我才這麼肯定漢人會對我們下手。他們想進入南疆,絕對不會允許像我們這樣的大寨子存在,因為我們能夠召集起其他苗人和他們對幹,而且沒有我們,苗人就算比漢人多十倍。百倍也只是一盤散沙。」那羅猜透朝廷的打算。

「你的意思是,白衣寨、赤月侗完蛋後就輪到我們了?」阿克塞皺起眉頭,感到很棘手,問道:「難道要留著白衣寨和赤月侗?」

「白衣寨、赤月侗一直在我們龍王寨之上,這兩家雖有爭鬥,可一旦有大事發生,總會一致對外。有他們在,我們龍王寨永遠出不了頭,現下能夠借漢人的手解決這兩個心腹大患,還用不著擔心折損人手,這樣的機會為什麼要放過?」那羅和阿克塞是同一個想法。

  「那你說怎麼辦?」阿克塞乾脆不動腦子了。

  「那個小女人和她的男人不是想逃嗎?我們向漢人報信,漢人肯定會動手,然後我們在他們動手之前將消息透露給赤月侗,這樣一來,赤月侗雖然提前得到消息,卻沒足夠的時間準備,只能和漢人死拼,最好還能幹掉漢人幾個高手,到時兩邊就結下深仇,而且赤月侗想逃逃不了,只能和漢人硬拼。而我們明著和兩邊都聯手,暗中將他們的消息傳給對方,讓兩邊好好鬥上一鬥。赤月侗和白衣寨加起來有五千多人,還有很多寨子跟著他們,應該可以讓漢人吃個不大不小的虧,更重要的是可以拖延時間。只要拖個一、兩年,漢人沒時間了,就會真心和我們合作。」那羅有著自己的算計,他也打算和朝廷聯手,不過不是現在。

  昌化城內,一座獨院中,張雲柯獨坐在庭院裡,正在感悟他的道。到了道君境界,修煉就不再是枯燥的打坐,更多的是對道的領悟,而悟道的模式因人而異,有人喜歡在定中悟道,有人能夠在爭斗中悟道。張雲柯則是在紅塵中悟道,此刻人站在院中,心卻在城裡,觀察那些平民百姓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感受他們的悲歡離合。

  突然張雲柯停下悟道,抬頭看去,只見一只小小的螢火蟲正朝這邊飛來,那絕對不是普通的螢火蟲,因為張雲柯身為道君,身上無時無刻不都散發著恐怖的氣息,一般的蟲豸根本不敢靠近百丈之內。

  不過張雲柯並不在意,以他的實力,根本沒有人能夠偷襲他,更何況他並沒感覺到威脅。

  螢火蟲一直飛到張雲柯面前,突然憑空化出一行文字,字跡醜陋,不過裡面的內容卻讓張雲柯心頭一震,他思索一會兒,最後覺得此事不是他所能定奪,還是讓那位征討使常懷德決定。

  半個時辰後,衙門內。

  常懷德神情凝重地問道:「赤月侗的人想逃?這個消息可靠嗎?」張雲柯聞言,覺得很不舒服:這個凡夫俗子居然敢質疑自己﹗難道這家伙真的以為朝廷很了不起?

  雖然心中不悅,張雲柯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平淡地回道:「那個老苗是這樣說的,他還提到赤月侗正在建造一種飛天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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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5 18:20:10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9-5 18:19  
《夢幻泡影16》

經過一陣互謀互算,謝小玉與苗疆眾位大老達成合作協議,共同準備度過天地大劫!謝小玉等 ...

  「天劍舟!」常懷德脫口而出,又是飛天船,又和謝小玉有關,所以不管是誰,第一個反應就是天劍舟。

  「應該不可能。南疆才多大?用天劍舟的話根本就是殺雞用牛刀。」其實張雲柯一開始也想到天劍舟,不過轉念一想就覺得不對,因天劍舟最出名的就是速度,一日夜兩萬餘里,從天寶州回到中土只需要兩個月時間,雖然南疆廣闊,卻不能和其相比,造天劍舟根本就是浪費。

  常懷德馬上省悟過來,他既然知道天劍舟,肯定也知道天劍舟的特點,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那確實沒必要。

  「肯定不會是簡單的東西。」常懷德不想承認自己猜錯,只能硬著頭皮這麼說。

  沒想到張雲柯理所當然地回道:「當然不可能那麼簡單。那個老苗說,造船的地方戒備森嚴,他沒辦法弄清楚那邊的底細,如果只是普通的飛天船,根本用不著這樣守密。」

  「你的意思是……那也和劍宗傳承有關。」常懷德心頭一震。

這次張雲柯不敢亂說,雖然他猜測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但是要確定和劍宗傳承有關他可沒把握,而且只要涉及劍宗傳承,是必定要上報的。看到張雲柯遲疑,常懷德立刻明白這件事干系太大,連他都不敢隨便猜測。

「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常懷德切牙說道。

「這很容易。」張雲柯立刻說道。

  「不能破壞那東西。」常懷德知道張雲想到的是毀掉那艘飛天船,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但如果能這樣做的話,事情倒簡單。

  「那倒是。」張雲柯用不著常懷德解釋,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劍派聯盟抓謝小玉是為了劍宗傳承,朝廷則更在意天劍舟,由於想抓到謝小玉根本沒那容易,如果能夠弄到一艘天劍舟,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那座山谷正在建造的飛天船雖然不是天劍舟,但是很可能和天劍舟有關,朝廷自然不希望這東西破壞。

  不過想要不破壞東西,又要阻止對方離開,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那個老苗還說,赤月侗現下並不是只有羅老,還來了兩個大巫,我一個人根本對付不了他們三個,更別說那個劍宗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帶真君去的話,只會被他當菜切。」張雲柯當然不會提他被謝小玉所傷的事,但是內心中至今對那一劍仍異常忌憚。

  「那人真的那麼厲害?」常懷德頗感驚詫地問道,他對張雲柯深有了解,張雲柯從來把誰放在眼裡過。

  雖然不願意提起謝小玉,張雲柯卻也不想因為大意而壞事,所以他有些洩氣地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我對上兩個大巫未必會輸;但是如果換成他和一個大巫聯手,我就沒有這樣的把握了。」

  「這怎麼可能?難他比大巫還厲害?」常懷德不敢相信地問道。「這倒不是。巫術詭異,但是弱點明顯,發動速度太慢,我可以壓著那些大巫打,讓他們沒有還手的機會;可對上劍宗傳人就不一樣了,他出手比我還快,換成一般道君,恐怕還會反過來被他壓著打。」

  若是當著其他道君的面,張雲柯肯定不會說這樣的話;好在常懷德不是修士,而且為人精明,絕對不會對其他道君說這些話,所以他才多說幾句。「這確實有些麻煩。」

  常懷德的眉頭不由得皺成一團,因為他這個緬西征討使麾下有十幾位道君,但是這些人全都聽調不聽宣,如果苗人打過來,或者大軍要征討某座苗寨,他們會隨軍同行,但是如果讓他們冒險對某座苗寨發動突襲,根本不可能。

「可就算有三個大巫,再加上一個不是大巫卻勝似大巫的劍宗傳人,以天劍山的實力,應該也能輕易拿下吧?」常懷德不得不打起張雲柯的主意。天劍山是足以和璇璣派抗衡的大門派,實力非同小可,二、三十個道君肯定有的。

  「當然不難。但是現下太虛。九曜。璇璣這幾個門派盯得很緊,別說我天劍山,整個劍派聯盟的道君全都被注意著,稍微有點異動,肯定會被他們發現,到時萬一惹來這些門派的干涉,我們反而什麼都做不了。」


張雲柯不想自找麻煩,他甚至懷疑有人盯著自己,不過他的身分特殊,兩百年前就加入道府成為道官,並不是劍宗傳人出現後才加入道府,所以他抓捕劍宗傳人是奉朝廷的命令,不在禁止之列,但是他如果回山門搬救兵那就犯規了,到時候連他都不能隨意亂動。

常懷德明白張雲柯的苦衷,他負著手轉了兩圈後,終於下定決心。

「我如果再請三位道君過來,您想必就有把握了吧?」

常懷德這樣說,是打算動用朝廷供養的那幾位道君。

當今皇室是萬象宗天仙曹正卿的後人,曹家不同於劉家,劉家幾千年前曾經紅極一時,可惜千年前那位天仙老祖度劫失敗,劉家就沒落了;曹家卻方興未艾,除了 一位新晉的天仙老祖,還有一位地仙和五位道君,這些老祖並非在同一門派,而是分屬三個門派,這是為了儘可能增加影響力。

事實上也確實有效,曹家的這些老祖宗在各自門派都是很有分量的人物,這樣一來,等於有三個大門派當朝廷的靠山。

正因為這個緣故,當初璇璣派聯絡九曜、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翠羽宮等等諸多大門派,結果只能置身事外,沒辦法給予謝小玉他們多少幫助,除了劍派聯盟和佛門的阻撓,還有就是朝廷背後的這股勢力不容小覷。

「沒問題。甚至不需要三個人,再來兩個人,我就敢闖赤月侗。」張雲柯一直想報那一劍之仇,人多了反而不容易下手。

太陽漸漸往西面落下,寨子裡到處升起炊煙。

在角落的一座竹樓內放著一個由金屬打造的大海螺,有南瓜般大小,比之前打造的金球小得多,原因是它比較複雜。

這東西不但外形像海螺,裡面也如同海螺一樣有一個又一個密封的腔室,越往裡面,壓力越大。

此刻謝小玉就在最裡面的腔室中,他並不是一個人,還有綺羅和蘇明成夫婦。換成在其他地方,修練的時候絕對不可能這麼多人擠在一起,不說會互相干擾,靈氣也不夠分,所以修練的石室之所以要建造成一丈方圓,除了需要一定活動的空間,最根本的原因是要有足夠的空間讓靈氣填充其中。

不過在這裡就不同了,這裡的靈氣之濃郁,已經到了用不著吸取靈氣就會主動往皮膚、毛髮滲透的地步,所以人再多都沒關係。

當然,如果可以,謝小玉也不想擠在一起,之所以這麼做,除了金螺確實小了一點,另一個原因是他要照顧綺羅和依娜。

綺羅還好,她是散功重來,修練起來輕車熟路,謝小玉只要稍微注意,防止她進步得太猛而走偏;可依娜就不同了,她原本修練的是蠱術,現下轉入道門,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四周的靈氣濃郁得化不開,如同迷霧般籠罩在四周,在穴位附近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漩渦,那景象看起來異常詭異。

《吞日噬月大法》原本走的是先天呼吸的路徑,日精月華從囪門吸入;現下被謝小玉改成周天呼吸的路徑,渾身上下三百六十個穴位全都參與其中。

周天呼吸法在太古和遠古之時大行其道,到了上古就不太採用,因為上古的靈氣已經不如從前。

如果靈氣濃郁,周天呼吸法三百六十個穴位一起呼吸,效率是先天呼吸的幾倍,可一旦靈氣不夠,周天呼吸法吸力不足,情況正好反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綺羅睜開眼睛,臉上帶著一絲驚喜。

突然,綺羅聽到有人問道︰「回到練氣幾重了?」

問話的自然是謝小玉,為了不妨礙另外兩個人,他是用傳音之法和綺羅說話。「你沒修練?」綺羅覺得有些奇怪,看了謝小玉一眼。

謝小玉身體四周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靈霧,上面一個漩渦連著一個漩渦,顯然還在修練。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重修,而且《六如法》是佛道合一的功法,我先按照道門的模式重修一遍,之後為了掩飾身分,又以佛門的模式重修一遍,這條路等於走過兩遍,現下可以說是第三次重修。」謝小玉心分二用,一邊解釋,一邊調息吐納。

其實謝小玉說的這番話還有隱瞞──他沒提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

當初六欲天魔侵入謝小玉的識海,以夢中演法的模式讓他在短短幾個時辰內練成這部魔門無上大法,同樣是從頭開始,也經歷感應天地、溝通天地、築基固元的全套過程,所以嚴格地說,他之前已經重修三次,道、佛、魔三門都經歷一遍,這條路對他來說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

「你先說,你已經恢復到練氣第幾層?」綺羅迫切想知道謝小玉的進展。讓綺羅意想不到的是,謝小玉笑著說道︰「我現下只有練氣三重,沒你快吧? 」

「不可能!你在撒謊!」綺羅非常直接地說道︰「我都已經恢復到練氣六重,很快就可以回到真人境界。」

「趕得太快,就會錯過沿路的風景。第一次我是懵懂無知、摸摸索索前進,很多東西都沒看清。而第二次、第三次則都趕得太快,所以這次我打算慢慢來,一步步摸索,特別是洗毛伐髓、脫胎換骨的過程。很多人沒辦法修練就是卡在這一關上,而且這一步也關係到未來的成就。」

雖然劍宗傳人的身分是假的,但是應劫之人的身分卻十有八九是真的,所以現下的謝小玉雄心勃勃,他想的已經不再是開宗立派,那種事就連蘇明成都能做到,他現在想要的是開創一個時代。

謝小玉想讓所何人都能修練,就像人太古時代那樣,甚至他還想讓修士的世界恢復到像上古時代那樣繁榮的程度,特別是恢復到道法之爭前的高度。

綺羅一陣愕然,她沒想到謝小玉考慮得如此深遠。

綺羅也有野心,想看看自己能走得多遠,所以忍不住問道︰「我要不要散掉功力重新再來?」

如果換成以前,綺羅想都不敢想這種事。在正常情況下,重修一遍需要四、五年的時間,雖然不長,卻沒人願意浪費,除非得到一部很高明的功法,就像當初謝小玉得到《六如法》,才會散功重來.,但是現下不同,在海螺內的一個月相當於外面世界的兩、三年,兩個月就能恢復到真人境界,就算來來回回重修也沒關係,反而能將根基打得更扎實。

「順其自然吧。」謝小玉沒贊成也沒反對。

當初謝小玉在元辰派的時候,起早貪黑辛勤苦練,結果只是在中游晃蕩,可到了天寶州後,他並不比以前勤奮多少,卻進展神速,這除了因緣際會、時來運轉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少了「刻意」兩字。

謝小玉正打算勸綺羅放鬆心情時,卻看到蘇明成睜開眼睛。

蘇明成從入定中醒來,立刻傳音道︰「羅老叫我們兩個過去一趟,好像有急事要告訴我們,本來還要叫依娜過去,不過現下依娜修練到緊要關頭。」

謝小玉眉頭一皺︰自從和這個狡猾的老苗達成協議後,一切都很平靜,不知道現下又發生什麼事?

雖然心中疑惑,謝小玉卻不敢遲疑。

施展金遁之法,謝小玉徑直穿過旁邊的牆壁,仍是一個密封的腔室,不過這裡的壓力稍微較小;再穿過一道牆壁,又是一個密封的腔室,壓力又小了一分,再接連穿過十幾道牆壁後,謝小玉才從金螺內出來,蘇明成則緊隨其後。

那三個老苗早已經在外面等候著,一看到謝小玉,羅老搶先說道︰「阿克塞剛剛告訴我一個消息,朝廷打算突襲赤月侗,不是今晚就是明晚。」

「阿克塞?那家伙會這麼好心?」謝小玉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跳過前面的寨子,深入苗疆,遠距突襲,這似乎不太像朝廷的風格啊。」蘇明成也有些疑惑與不解。

神道大軍雖然厲害,卻不能辟穀,所以需要輜重補給,而且行軍途中非常容易遭遇襲擊,即便一座座寨子打過去也有很大風險,更別說跳過前面的寨子直接攻打後面的寨子。

「他們並不是調動大軍攻打這裡,而是直接派修士過來。」羅老連忙解釋道。

「是朝廷瘋了,還是那些修士瘋了?他們敢這麼做,難倒不怕你們以牙還牙?」謝小玉感到不可思議。

雖然巫蠱之道在正面交鋒時效果不好,可如果用來暗算卻非常恐怖,一旦苗疆各部落都這麼幹,朝廷那些領軍將官和隨軍的修士都別想有一刻放鬆,稍不留神就可能遭到暗算。

「阿克塞沒必要開玩笑,他撒謊得不到任何好處,再說,我也不覺得他在撒謊。」羅老和阿克塞是「老交情」,對他了如指掌。

旁邊的幾個人都沒有回話,謝小玉和蘇明成在心裡思索盤算各種可能,天蛇老人和莫倫則是偷偷在占卜。

巫蠱之道和道法不同,每一種巫法都是有系統的傳承,其中必然包括占卜之術,只是高下有所區別,像羅老修練的巫法在這方面就別有所長,天蛇老人也不差,和羅老不相上下,莫倫老人就差一些了。

不過這次天蛇老人和莫倫老人得到的占卜結果都一樣,占卜出來的東西亂七八糟,看不出一點頭緒。

「我得到消息就占卜過一次,什麼都沒算出來。」羅老冷笑道。

「肯定是阿克塞做的好事。」天蛇老人怒道。

「也許是那幾個漢人道君的手筆。」羅老這次不想冤枉阿克塞,畢竟他向他們通風報信也不容易。

「或許兩邊都使了力?」謝小玉雖然沒有和羅老等人一樣占卜,卻也能猜到結果。對方既然打算突襲,肯定要防著這邊,事先免不了顛倒陰陽、混亂天機.,同樣,阿克塞出賣情報也要瞞著那邊,更要抹掉痕跡。

「寧可信其有。」羅老說道。

謝小玉眼珠一轉,已經有了計策。

「還記得當初我們製定的那個計畫嗎?現下已經可以實施了,可惜……」謝小玉輕嘆了一聲,因為現下實施還早了一點,如果能再拖延一個月就好了。

「世事無常。」蘇明成安慰道。

「這倒是。」謝小玉想起還沒來苗疆之前的那番計畫,當時他同樣躊躇滿志,可來了之後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我這邊沒關係。」羅老轉頭看著莫倫老人。

莫倫老人點了點頭,他那邊也已經準備好,他那寨子不像赤月侗分裂成幾派,一聲令下,很快就都搞定了。

「就這麼溜了實在有些不甘心,不然……我們在離開之前給他們一個狠的?」天蛇老人孤家寡人,沒什麼可擔心,所以敢說這番話。

眾人都有些心動,不過羅老畢竟是這裡的主人,他猶豫一會兒,說道︰「對方可能會來四個道君,我們這邊實力差了一點。」

「請人啊。苗疆別的不多,大巫有的是。」天蛇老人理所當然地說道。

「或許……現下是和白衣寨攤牌的時候了。」謝小玉也在一旁提議。

在原來的計畫中,白衣寨就是合作的對象,儘管白衣寨很不安分,和龍王寨一樣野心勃勃,但是兩邊畢竟是姻親,幾代結盟,溝通起來容易得多.,另外一個原因是白衣寨確實有這個資格和他們合作,同樣是大巫,瑪夷姆比其他大巫厲害不少,因為她掌握的是火的力量。

火代表光明,因為火能夠驅散黑夜,火也代表生機,因為苗人刀耕火種,開墾農田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火燒林,燒掉森林然後才有農田.,火同樣代表毀滅,這自然用不著解釋。

不過瑪夷姆的實力並不只這些,她真正強大的是人脈。白衣寨的女人都很會生育,特別是生女兒,這些女孩和其他寨子聯姻,所以和白衣寨關係密切的寨子數量很多,而這些寨子很多都有大巫。

「那邊如果來四個道君,我們這邊最好能夠有六位大巫。」謝小玉有些信心不足地說道。

謝小玉這話一說,三個老苗都面露慍色。

「只是為了穩妥,並不是小看你們。」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也好。」羅老雖然心理多少不太舒服,但是他畢竟知道輕重緩急,高手相爭最怕的就是打成爛仗。

「在巫法中,有沒有什麼法門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困住別人?」謝小玉問道。

「你是問陣法?」羅老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巫蠱之道也有陣法一說,不過巫門的陣法遠遠比不上道門研究得那麼精深。
「對方有四個道君,實力不容小覷,如果正面交鋒,這邊難免會有損傷。萬一對方狗急跳牆,折損一、兩個人都有可能,我們沒必要冒這個險。」謝小玉向來不喜歡正面交鋒,他喜歡一上來就立於不敗之地。

「你打算布一張羅網?」羅老也想過這樣,畢竟這一次是對方進攻他們,他們佔據地利的優勢。

「這樣的話,用陣法恐怕不行,要不然......用那招?」天蛇老人輕聲問道。

羅老和莫倫老人的神情頓時變得凝重。

巫蠱之道能和佛道魔三門並列,自然有其倚仗,這些大巫也有絕招,那就是將自己化為一方天地。

當然,羅老等人所化的不可能是真正的天地,比天門這類空間差得多,甚至連一般的洞天都比不上,只是暫時控制一片區域和外界隔絕,並且改變其中的規則。

但是這就已經非常恐怖了,因為化身天地的大巫就是那方小天地的主宰,猶如天道般,裡面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他的意志就是天意、他的憤怒就是天譴!

佛、道兩門之所以任由巫門存在,沒有趕盡殺絕,除了南疆沒有他們需要的資源,也和這種巫門大法有關。

不過大巫絕對不敢輕易動用這種力量,越是強大的力量,受到的制約也越強。使用這招,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壽命。

羅老三人異常猶豫,他們本就時日無多,如果再用這招,不用開打恐怕就沒命了。

「必須速戰速決。」羅老咬牙說道,意味著他打算拚命了。

「不能再猶豫了,必須多叫幾個人過來。」天蛇老人轉頭朝著莫倫老人說道。他最適合說這句話,他和莫倫都是請來的外人,而不想太多人參與的正是莫倫。

「好吧。」莫倫老人也想通了。

「未必一定要拚命。」謝小玉說道︰「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將衝突減到最低。」

謝小玉的腦子已經有一個連環計,如果計策成功,最占便宜的恐怕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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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劍舟!」常懷德脫口而出,又是飛天船,又和謝小玉有關,所以不管是誰,第一個反應就是天劍舟。

...

第二章  互算

夜色越來越深,赤月侗漸漸安靜下來,寨子內的人都安睡了,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在休息,遠處那座山谷就亮如白晝,那邊的人一向都是日夜三班輪流趕工。

那座山谷上方籠罩著一層薄霧,這層薄霧自從出現後就沒有散去,它不但阻擋住外面投來的視線,也將雨水和其他任何試圖飛進來的東西擋下來。

在離山谷十幾裡外的一座山頭上,一群人正站在山頂上眺望。

為首的正是張雲柯,他旁邊還有三位道君。

其中一位是白須飄擺的老者,腦袋卻是禿的,只有腦後有一圈頭髮,袒胸露腹,身穿麻衣。

另外兩位都是中年人,一個人很瘦,臉頰削窄、顴骨高聳,一雙小眼睛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擅長算計,他的打扮倒是很正常,頭戴道冠、身穿八卦道袍,一看就知道是道門中人.。另外一個人無論相貌還是氣度都很不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材修長,披著鶴氅,手持羽扇。

老道姓邱,名重遠,出身有些特別,所以平時沈默寡言;高顴骨、小眼睛的道士姓李,名可成,原本是個散修,擅長陣法,而精於陣法的人大多擅長算計;拿羽扇的修士姓齊,名文若,是個世家子弟。

除了這四位道君之外,後面還有一排真君。

這些真君平日威風八面,盡顯高人風範,此刻卻噤若寒蟬,全都垂手而立。

「那就是目標,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埋伏。」張雲柯並不是魯莽之輩,跑到別人的地盤突襲,最怕的就是對方早有準備,布好一張羅網等候。

「我已經看過四周了,沒發現可疑的地方,只有幾層很粗淺的法陣,應該是用來警戒,不過方圓十裡內密布著無數蠱蟲,這些比較麻煩。」李可成眨著小眼睛說道。他也修練過瞳術,能看透一切氣息,而且擅長陣法,常懷德費盡心思才將他請來,為的就是防備這邊有埋伏。

「會不會陣法已經布好,卻還沒有開啟?」張雲柯並不是懷疑李可成的能力,只是小心為上。

「如果是那樣的話,不是和沒布一樣嗎?以你我的實力,會允許陣法開啟嗎?」李可成輕哼一聲,將張雲柯的話頂回去。

事實的確是如此,陣法往往要多人一起控制,導致開啟速度很慢,而且越是強大的陣法需要的人越多,開啟速度也越慢;而在陣法沒有開啟之前,根本沒什麼威力,隨手一擊就可以破除。

「我擔心的是那座山谷。山谷外有六層巫陣,其中三層是警戒陣,另外三層是隔絕陣,這些巫陣一層套著一層,有明有暗,其中有四層是由人控制,底下還有他們養的鬼魂守著,還埋伏擅長鑽地的蠱蟲,天上更不用說,全都是蠱蟲,數都數不清的蠱蟲。我能看到的只有這些,那團雲霧底下肯定還有東西……」李可成轉頭看著其他人。

精通陣法的人大多謹慎,如果沒辦法看透底下的東西,絕對不願意輕舉妄動。
「有沒有辦法看清裡面的情況?」張雲柯問道。

劍修戰力強悍,其他方面就差一點,像謝小玉這種什麼都會的劍修絕對是異類。

其他兩位道君全都閉口不語,巫術和法術分屬兩套體系,他們雖然可以強行打破那些巫陣,卻沒辦法無聲無息地破解。

「至少看一下裡面有些什麼總可以吧?」張雲柯不得不退讓一步,他不求看清,只要能看見。

「我可以試試,不過如果失敗,我們可就暴露行蹤了。」齊文若硬著頭皮說道。

「道兄儘管出手。」張雲柯並不在意,如果打草驚蛇,他們頂多白跑一趟.,如果冒冒失失沖進去,那才有麻煩呢﹗

眾人頓時全都看著齊文若。

齊文若被看得心裡發毛,無奈地說道︰「現在不行,要等裡面有人出來。」

「沒關係,我們可以等。」張雲柯確實不急,現在時間還早,最適合動手的時間是下半夜。

張雲柯等道君運氣不錯,等的時間並不久,就看到十幾個苗女推著車從裡面出來。

在侗寨和山谷之間建造著一排倉庫,那些苗女是去倉庫取東西。

齊文若精神一振,隨手掏出一卷畫軸,然後他朝著其中一個苗女虛抓一把,緊接著朝畫軸一指。
  
剎那間畫軸上映照出一副圖案,之間一座漆黑的小房間裡面堆滿了竹子和布匹──那是其中一間倉庫。

「攝形奪影,圖中照景。道兄居然練成這門大法。」張雲柯倒是識貨。

「見笑、見笑。這只是一門小道,算不上什麼。」齊文若嘴裡謙虛,臉上卻滿是笑容。

「以前你說這話倒是沒錯,可現下就不同了,大劫一起,這類小道恐怕會派上大用場。」邱重遠捻著鬍鬚,慢悠悠地說道。

邱重遠這麼說是因為心有所感,他一直在思考要不要練一門絕活。

在場的四個道君中,只有邱重遠和張雲柯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不過張雲柯是劍修,戰力無人可及。

如果換成以前,邱重遠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現下道君也不值錢了,大劫一起,真君以下根本沒資格參與,只是個炮灰,甚至道君也好不到那裡,只比炮灰高那麼一些,屬於在底層掙扎的一群人。

邱重遠正在盤算的時候,那群苗女已經將東西搬上車,然後推著車往回走。

此時,眾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那卷畫軸,因為那個苗女看到什麼,全都映照在畫軸上。

那苗女在透過隔絕巫陣的時候,畫軸上的影像變得扭曲起來,這時齊文若朝著畫軸一指,然後一口真氣噴上去,畫軸上的影像頓時恢復正常。

「進去了 !」張雲柯頓時大喜,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卷畫軸。

可惜只到山谷口苗女就停下來,其他人也全都停下來,開始將車上的東西往下搬。

「怎麼了?為什麼停下來?」張雲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恐怕她們不被允許進去,你沒看到地上畫的那條線嗎?負責搬東西的這些苗女沒有一個敢碰到那條線,連她們推的車子都停在線的另一邊,所有東西都是順著斜坡滑下去的。」精通陣法的人心思細密,所以李可成第一個看出其中的名堂。

「好周密的部署,裡面的人根本沒辦法傳遞一點消息出來,怪不得阿克塞對這裡的情況也一無所知。」張雲柯本來對龍王寨有那麼一絲輕視,可現在不這麼想了,如果換成他,面對如此戒備森嚴的地方也不可能知道裡面有什麼。

「苗人沒這麼細心,應該是那個小子的部署。」齊文若手裡拎著畫軸,嘴裡說道,他下意識忘記羅老的精明,就算是敵人,他也覺得漢人更厲害。

張雲柯在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著那堆用竹竿綁扎起來的架子,恨不得將這一切都記在腦子裡。

「聽說天劍舟就是一堆骨架外面裹上麻布和絲綢,十天就能建造一艘,現下看來果然沒錯。」李可成在一旁輕聲自語道。

其他人頓時也有了興趣,可惜他們能夠看到的東西相當有限,那座山谷非常狹窄,而且前面的架子擋住視線,稍微後面一些的就看不見了。

突然,李可成一指山頭上的一道黑影,問道︰「那是什麼?」

只見那東西一晃而過,隱約可以看出是道人影。

齊文若連忙掐訣,手指往回一撥,剛才一晃而過的影像頓時倒回來,只見山頭上站著一個老苗。

「會不會是幹活的人?」齊文若離得最近,所以看得最仔細,可惜沒看出什麼名堂,這個老苗就站在山樑上,甚至看不出有沒有法力。

「應該不可能。一個做工的人有必要爬那麼高嗎?再說那個地方不但戒備森嚴,而且沒人能偷懶,如果這家伙是做工的,為什麼不去工作?」張雲柯立刻否定這個猜測。

「會不會是阿克塞提到的三個大巫之一 ?」李可成眨著小眼睛問道。

話音剛落,苗女又朝著遠處的黑影掃了 一眼,這次老苗立刻有了回應,目光隨即轉過來。

齊文若暗叫不妙,連忙收起手中的畫軸,隔斷對方的感應,他可不想被那個老苗發現。

「現下用不著懷疑了,那人肯定是大巫。」張雲柯說道。

「我們會不會暴露行蹤了?」李可成低聲問道。他為人謹慎,凡事都講究小心。

「應該沒有。」齊文若小心地展開畫軸看了一眼。

「不能猶豫了,速戰速決。赤月侗總共有三個大巫,山谷這邊有一個,侗寨內想必有兩個,我們分頭行動,我和李道兄前往侗寨;邱道兄和齊道兄辛苦一趟,對付山谷的那個人。」張雲柯下令道。

張雲柯這樣分發也算合理,他們兩個道君對付兩個大巫,看起來辛苦一些;那邊雖然只是一個大巫,卻可能被驚動,兩個打一個未必占到便宜。

另外三個人稍微想了想,並未表示反對。

進攻苗寨的這一路自然是以張雲柯為首,另外一路則是以邱重遠為首,長者為尊,齊文若不好意思指揮他。

四個人隨即分頭行動。

進攻苗寨的這一路,張雲柯在前,李可成在後,幾個真君在後面幫忙,幾個人無聲無息地飛到苗寨上空。

以這幾個人的實力,自然用不著在意潛伏在底下的那些蠱蟲。

張雲柯指了指底下,朝著李可成傳音道︰「你先出去震懾住底下的人,我藏在暗處。」

李可成翻了翻那雙小眼睛,心裡很不舒服,因為張雲柯是將他當靶子用,他震懾住底下的人,那兩個大巫肯定會盯上他。

但是李可成又不能說張雲柯有錯,這招叫打草驚蛇,他們並不知道另外兩個大巫在什麼地方,那兩個大巫就如同躲在草叢中的毒蛇,所以他們中的一個人下去試探,也就是當打草的那根棒子驚出那兩個大巫,另外一個人就可以暗中出手。

儘管心裡不情願,李可成還是降落到寨子上空十幾丈的距離,並突然釋放出一股令人震懾的氣勢。

剎那間,一陣無形的波動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

那些熟睡的苗人全都猛然驚醒過來,不過他們都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雖然醒來卻仍躺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都很難。

不只是人,苗人所養的牲口也都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唯一還能動彈的只有那些蠱蟲。

在釋放出威壓的同時,李可成觀望著四周,由於侗寨上空也有巫陣隔絕著,從外面同樣搞不清裡面的情況,現下下來了,他終於可以看個明白。

下一瞬間,李可成完全愣住了。

「不可能!為什麼只有這麼點人?赤月侗不是有兩三千人麼?為什麼我看到只有兩、三百人?」李可成眨了眨眼睛掃了赤月侗一遍,想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兩個大巫呢?」張雲柯同樣感覺到不妙。

「沒有大巫。底下的人全都被我震懾住,連一個能反抗的人都沒有。」李可成已經沒有任何懷疑,他完全可以確定這裡沒有大巫,也沒有兩、三千人,只有兩、三百人和一座幾乎空了的寨子。

一邊說話,李可成一邊在四周布設法陣,眨眼間,一圈又一圈的法陣已經布設完畢,這些法陣大多具有防禦性,不過也有幾座法陣是逃命用的,一旦發動,就會瞬間將他挪移到幾千裡之外。

等到所有的法陣都布下,赤月侗仍舊沒有一點回應,李可成終於松了口氣,傳音問道︰「現下怎麼辦?」

張雲柯仍然隱身在一旁,他也已經做好開溜的準備,不過底下沒有任何回應,多少讓他放了 一點心,他以為對方可能得到風聲所以提前溜走了。

「抓一個人,搜一下他的記憶。」張雲柯命令道。

李可成早就打算這麼做,他凌空虛抓,腳下一座竹樓的屋頂瞬間被掀開,一個四十多歲的苗人飄了起來。

李可成之所以選擇那個苗人,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一般來說,年紀大的人性情沉穩,觀察周遭的事比較仔細。

那苗人的記憶一點一點被抽取出來,可李可成的神情卻越來越難看,因為他沒看到一點異常之處,而這正是最異常的地方。

這個苗人早晨起來的時候,赤月侗還很熱鬧,他和家人一起吃飯,他的阿爸、阿媽、兄弟姊妹和他的三個孩子圍在一起吃著雜糧餅,中午也差不多,不過他不是在家裡吃飯,而是在寨子旁邊的空地上和其他人一起吃,期間還有兩個人發生口角,差一點爭鬥起來,到了晚上更熱鬧,不但他的家人聚在一起,叔伯幾家也都在一起,直到月上樹梢才各自回竹樓睡覺。

「不對。」李可成頓時寒毛直立,因為他們在天剛黑的時候就到了,如果那時候寨子裡面有這麼多人,絕對不可能從他們眼前溜掉,便道:「這個人的記憶完全是假的。」

李可成和張雲柯幾乎同時回應過來,這時他們明白自己上當了。

李可成的動作極快,瞬間發動挪移法陣;張雲柯則沒忘記向其他人發出警報,所以稍微慢了一些,不過也慢得有限,李可成的身影方消失,他就化作一道劍光破空而去。

可張雲柯和李可成都沒走遠,挪移陣只移開十丈,劍光倒是飛出很遠,卻眨眼間從另外一頭兜回來。

「巫門禁法!」李可成大叫一聲。

此刻張雲柯也明白了,對方確實張開一張大網等著他們,不過用的不是法陣,而是讓一位大巫化身天地,另闢乾坤,等著他們自投羅網,不由得心想︰這可是會折損壽命的禁法,那三個老得不能再老的大巫居然敢用這招?

下一瞬間,四周一切都迅速隱沒,再也看不到山頭,也沒有苗寨和那成排的竹樓,只有一片火光,除了火光,就是一片漆黑。

到處都是火,腳下更是一片連綿無際的火海,到處是翻卷的火舌,不時還會有氣泡冒出來,如同岩漿中滾動的氣泡,爆開後會竄起數百丈高的火苗。

「火巫,天火之舞……白衣寨的瑪夷姆!」張雲柯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張雲柯知道自己徹底失算了,對方絕對不只有三位大巫。

話音落下,前方百丈之外,一團烈焰憑空冒出來,火焰漸漸化作人形。

那是一個女人,因為是由火組成,所以輪廓並不清楚,頭髮是向上捲起的烈焰,腰部以下也看不見腿,只有一道長長的火焰,臉倒是還算清晰,只不過看起來比她平常的模樣年輕得多。

大巫一旦化身天地,就會暫時融入這個世界,出來的只是投影,是由他們掌握的力量組成的身軀。瑪夷姆掌握的是火的力量,她的投影自然是一個火人。

張雲柯不再隱身,他知道在這片空間中,創造出空間的大巫如同縮水的天道,擁有無窮威能,任何隱形法術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白衣寨和赤月侗不是不和嗎?大巫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不惜折損壽命動用這種禁術?」到了這個地步,張雲柯仍舊不忘挑撥白衣寨和赤月侗的關係,不過他也知道用處不大。

「不管怎麼說,我們這兩座寨子幾代結盟,互相之間淵源深厚,赤月侗有難,我們自然要幫忙。就連阿克塞那樣自私自利的家伙也知道大家都是苗人,應該互相幫助,所以暗中向我們通風報信,否則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你們要偷襲?」瑪夷姆一只手插著腰,另外一只手則摀著嘴巴笑得很開心。

張雲柯的臉色越發難看,他早就在猜問題出在阿克塞身上。

赤月侗想溜的消息原本就是阿克塞給的,而阿克塞肯定派人盯著行轅,他們四個人分別出入過,而且今天早上一起去了行轅,阿克塞憑這些就可以猜到他們打算動手了。

什麼顛倒乾坤、什麼屏蔽天機,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一切都在阿克塞的掌握中。

張雲柯的心頭再次湧起無限殺機,這一次不是針對謝小玉,而是阿克塞。

看到自己的話奏效,瑪夷姆決定再加一把火,她輕笑一聲,說道︰「阿克塞還讓我們務必將你們全都留下,所以羅老求到我這邊,他還犧牲兩百六十餘個族人,就是為了引你們進入這個陷阱。」說到這裡,瑪夷姆哈哈大笑起來。

張雲柯何曾受過這樣的刺激? 一直以來他都看不起苗人,總覺得苗人是未曾開化的野人,除了實力還算可以,其他一無是處,沒想到這次先是被一個老苗耍,現下又上了這群苗人的當,中了陷阱。

不過此刻張雲柯還有那麼一絲期冀。

強行壓制住心頭的怒意,張雲柯喝道︰「瑪夷姆大巫,妳可知道龍王寨已經和朝廷聯手,負責中間聯絡的正是在下。阿克塞野狼子野心,居然想腳踩兩頭船,他讓你們務必留下我,肯定是為了殺人滅口,順便讓我們兩敗俱傷。」

可惜張雲柯這番挑撥沒能派上用場,瑪夷姆不傻,反而精明不已,她輕笑一聲,說道:「我根本不覺得奇怪,阿克塞這個人原本就沒信義可言,至於兩敗俱傷,那你實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

張雲柯聞言,知道不動手不行,他戟指喝道︰「妳太自信了吧?身化天地之法,異常損耗壽命,妳雖然在大巫中算年輕,卻又能支撐多久?更何況我們有兩個人,連手之下未必不能強行破開這方天地。」

可讓張雲柯意想不到的是,回答他的居然是一陣長笑。

好半天,瑪夷姆才說道︰「你既然已經看出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為什麼不仔細想想另外幾個人到了什麼地方了?特別是羅老,這裡是他的地盤,他沒理由自己不出手,卻讓外人幫他拚死拚活。」

張雲柯神情一陣呆滯,緊接著大喊一聲:「不好!」

張雲柯這才想起赤月侗的三個大巫全都沒有出現,卻來了一個白衣寨的大巫,而且她身化天地將他困住後卻不和他交手,而是浪費時間東拉西扯,根本就是在拖延時間。

「我們上當了,李道兄,全力出手。」張雲柯憤怒至極,話音落下,一道劍光就朝著瑪夷姆的投影分身斬下去。

張雲柯這一劍極快,而且一劍過後,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縫隙。

這是斬破空間的一劍,和當初陳元奇在妖族聚居的小千世界發出的那一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幾乎在同時,李可成也動手了,他朝著半空中的劍痕一指,一座數丈方圓、形如六芒星、佈滿繁複符篆的法陣瞬間出現下那裡。

這座法陣和翠羽宮的「千裡一線牽」是同樣的道理,一旦發動,就可以將人從這邊挪移到另一邊。

「想走?沒那麼容易。」在虛空中又冒出一個火人。

之前的投影被張雲柯一劍滅殺,不過這種投影就算被毀滅,對本體也沒有絲毫傷害,反倒是那破開空間的一劍讓瑪夷姆受了一點傷。

但這也激起瑪夷姆的凶性,無盡的大火從那座法陣中央噴出來,彷佛這道法陣打通的並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一座火海,大火傾瀉而出。

「再來。」張雲柯劍光一閃,朝著右側又是一劍,這一劍直接劃開數百丈長的一道口子。

空間再次被斬開,這一次的開口更大,更多火焰從斬開的缺口傾瀉而出,如同一條完全由火組成的巨大瀑布。

張雲柯已經有了準備,人劍合一,瞬間朝著那個缺口沖過去,他是道君,一般的火焰對他沒什麼用,就算是最厲害的那幾種火焰,在短時間內他也支撐得住。


劍遁的速度快到極點,而且這一次張雲柯是全力爆發,也就是所謂的瞬息萬里。

沒有劍光,只有一道黑色的裂痕,這一剎那間,張雲柯的飛劍既不在這個空間,也沒有在外面的空間,而是進入無盡虛空。

沒人能阻擋住這一劍,沒人能阻擋張雲柯的逃跑。

張雲柯盯著烈焰從缺口沖出去,頓時心中一陣狂喜;總算逃出生天了。

但是下一瞬間,張雲柯卻愣住了。

外面仍舊不是張雲柯熟悉的世界,而是一個真正由火構成的天地,此刻他就在一團火焰中,背後就是他剛才斬開的缺口。

張雲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敢多想,而且這個地方比剛才那個地方危險得多。

張雲柯正要再揮出一劍破開這個世界,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熱力從體內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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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互算

夜色越來越深,赤月侗漸漸安靜下來,寨子內的人都安睡了,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在休息,遠處 ...

人的身體內也有火,心有心火、肺有肺火,而在火巫的世界中,一切的火都在他們的控制中。

張雲柯嚇得幾乎魂飛魄散,這下子他終於明白,剛才他所在的天地並不是瑪夷姆所化,肯定還有另外一位大巫,而這個世界才是瑪夷姆的天下,這個地方絕對不能停留。

張雲柯又是人劍合一,再次全力爆發。

只見一道漆黑的劍痕瞬間出現下這個火的世界中。

在一片光明中有這樣一道黑氣的痕跡,顯得那麼刺眼。

飛劍再一次撕開空間,張雲柯從另外一邊飛出來,身後噴出一道數十丈長的火舌。

不過這裡仍舊不是外面,四周除了漆黑之外,就是亂卷的火焰。

遠處,李可成有些驚訝地對張雲柯打招呼:「你又回來了?」

「我們對付的不是一個大巫,而是兩個,而且都身化天地,兩個世界互相嵌
套。」張雲柯切牙說道,此刻他真的沒轍了。

另外一邊,在那座山谷中,此刻也化為一片無邊無際的異域天地。

這裡同樣漆黑一片,不過腳下沒有火焰,只有無盡星光,這些星光非常詭異,就像無數蜘蛛絲般四處飄蕩,朝著各個角落延伸,無所不在,無孔不入。而和赤月侗那邊驚天動地的戰鬥不同,這裡平靜得多。

在這片天地正中央有一座桃園,四周桃花綻放、腳下綠草如茵,如同畫卷般美麗,但是此刻卻有些煞風景,整座桃園被蜘蛛網般的星光纏住,而且有無數星芒不停撞擊著桃園,每一次撞擊都會讓桃林震動,桃花四散紛飛。

而在桃園外面,一條條漆黑的蛇影游來游去。

這些蛇採取蠶食的策略,每游一圈,桃園最外圍的地方就會變得黯淡,似乎被陰影吞沒。

不過邱重遠和齊文若的目光卻不在那些蛇身上,而是東張西望、四處巡視。

突然,桃林的一角微微扭曲起來。

兩位道君同時出手,邱重遠的動作更快,搶先放出一團青光,可雖然是光,卻彷佛是凝固的堅冰,瞬間就將那裡凍結起來.,齊文若則催動他的法寶,那座桃園就是他的法寶顯化而成。

齊文若的這件法寶稱為「別有洞天」,和青嵐手中的畫軸異曲同工,平時只是一卷畫軸,使用時就會化作桃園。

在邱重遠和齊文若的連手之下,那微微扭曲的地方漸漸彌合,過了片刻,隱約可見一道黯淡的人影迅速退去。

那是鬼王,莫倫大巫豢養的鬼王,邱重遠和齊文若最忌憚的就是這頭鬼王,因為這東西無形無質,不受任何阻擋,來無蹤去無影,最難以防範。

兩邊剛一交手,邱重遠兩人就差點喪命在這頭鬼王的爪下,雖然僥倖逃過一劫,邱重遠還是被抓一下,不但護身法衣被抓裂,半邊肩膀還碎掉,弄得渾身都是血,傷口之處還隱隱發黑,看起來異常野狼狽。

「還沒想好嗎?」謝小玉的身影突然從虛空中冒出來,不過那只是一道半透明的影子。

「小子,別逼我們!」邱重遠怒目而視,不過多少有些氣虛。

這時,四面八方又顯露出幾道投影,其中一道投影由無數星芒組成,散發著朦朦的亮光;另一道投影有些暗,就像一片陰影,下半身居然是蛇形;第三道投影也差不多,同樣恍如陰影,卻帶著絲絲鬼氣。

這三道投影可不同於謝小玉的投影,謝小玉只是純粹的影像,那三道卻是投影分身,能夠運用各自的力量。

「逼你?我們逼你來這裡?我們逼你打上門來?」那道由無數星芒組成的人形投影冷冷地說道,那是天蛇老人,這片空間就是他所化,相對而言,他的年紀比羅老和莫倫老人小,再說他沒有族人牽掛,所以顧慮少。

「天蛇,沒必要和這些人廢話。我們好話已經說盡,他們卻當耳邊風,幹脆我們費點力氣滅了他們算了。」羅老冷冷地說道。

「你們聽到了嗎?這是最後的機會。我們這邊是三個人,而且已經將你們困在這方天地中,如果要殺你們,我們早就下手了,之所以和你們囉嗦到現下,就是想給你們一條活路。」莫倫老人也在一旁恫嚇著,那頭鬼王是他的,所以他的話最有說服力。

「當然不肯!巫術詭異莫測,我們可不想落在你們手中,生死不由自己,做鬼都要受你們的控制。」齊文若立刻回絕了,他並不是不想投降。

說實話,被困入這片空間時齊文若就知道情況不妙,這是專門對付他們的東西,甚至如果能投降,他早就投降了。

「放心,他們不會在你們身上種下巫禁,也不會用任何辦法控制你們,你們只要發下心魔大誓,暫時跟在我身邊就行了。我不會逼你們為我做事,甚至有人攻擊我的時候也不用你們幫忙,你們只要跟著我,裝出一副被我控制的模樣,別亂說亂動,也別偷偷傳遞什麼消息,這就足夠了。」謝小玉再次勸道。他是扮白臉的,那三位大巫扮的則是黑臉。

「你是何人?有何資格說這種話?」邱重遠冷笑一聲。

「你們既然來這裡,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是誰?」謝小玉笑道,他確實很高興,因為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他是一個只有實力,卻對陰謀算計並不擅長的道君,這正是他最喜歡的人,是絕好的打手。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鼎鼎大名的劍宗傳人!不過你畢竟只是真人,換成那幾位大巫還好說,你這樣一個小輩居然也敢和我談條件?」邱重遠硬著頭皮和謝小玉爭論。

「看來閣下還沒有弄清楚現實。」謝小玉淡淡說道︰「我的境界雖低,輩分也小,但是這三位此刻卻聽命於我。」

說到這裡,謝小玉轉頭朝著三位大巫揮了揮手,這是攻擊的信號。

剎那間,頭頂上方的天蛇老人猛地一抓,一團星芒在他手中漸漸成型,只有龍眼般大小,可給人的感覺卻彷佛一座山般沉重。

謝小玉這邊的人還好,但邱重遠和齊文若卻神情凝重,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他們是識貨之人,當然看得出那絕對不是普通的手段,很像青冥之上那些懸浮游弋的星核散發出的氣勢。

這些星核大的如同小山,小的僅如磨盤,但是威力恐怖,一旦落到地上,能夠輕而易舉毀掉一座大城,餘波甚至可以綿延數千裡遠,將一州之地夷為平地。

換成以往,邱重遠與齊文若並不怕,他們可以閃開,也可以搶先出手,但是在這裡不行。

在這片空間中,邱重遠與齊文若根本無處可逃,何況那邊還有三位大巫,再加上一頭鬼王,絕對不會讓他們有搶先出手的機會。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齊文若急了,他還年輕,還沒活夠。

「給臉不要臉。」天蛇老人罵道。

「你們能不能保證不暗中下手控制我們?」齊文若顧不上臉面,他已經做好投降的打算,到了他們這個層次,一般不會做生死相爭。

「現在條件改了。」

謝小玉不讓邱重遠和齊文若討價還價,而且他一開始提的條件絕對優越,除了讓他們留在身邊,不許他們隨意走動,也不許傳遞消息,其他根本沒有任何限制,既然他們拒絕,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你居然敢加碼。」齊文若異常憤怒,但還有些後悔,覺得剛才不該讓邱重遠說那些不知好歹的話。

「如果你再多說一句話,現下的條件就作廢,我會再往上加碼。」謝小玉吃定對方。

「別!先說你的條件。」齊文若急了。

「前面的條件沒變,但是你們要簽投名狀,知道投名狀是什麼嗎?」謝小玉早就想好了。

邱重遠和齊文若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他們當然知逍什麼是投名狀。土匪入伙之前都要先殺一個人,這樣就再也沒回頭路了。

雖然並不精於陰謀,但邱重遠和齊文若的腦子卻不差,立刻猜到謝小玉想要什麼。

「你是要我們幫你們對付另外兩個人?」齊文若鐵青著臉問道。

「不需要暗算,只要你們全力出手和他們對上一招,就沒你們的事了。」謝小玉說出自己的目的。

謝小玉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和這四位道君硬碰硬,那樣一來只會兩敗俱傷,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得利的是阿克塞,甚至再往遠的說,得利的是異族,不管死一個大巫還是死一個道君,對於那些異族來說都少了 一分阻力。

正因為如此,謝小玉才費盡心機想出這個辦法,而且他提的條件絕對恰到好處,這兩位道君肯定做得到,也沒辦法拒絕。

果然,邱重遠和齊文若臉色難看一陣子後,就同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軟下來。

仍舊是那片到處是火的世界,被困在裡面的張雲柯和李可成仍舊左沖右突,這讓張雲柯簡直要瘋了,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闖出去,就輪到他們倒霉了。

這時突然一陣波光亂動,一道道身影冒了出來。

張雲柯和李可成都停下動作,心中一陣忐忑,同時充滿疑惑?為什麼才這點時間,那邊就打完了?

不過,等到張雲柯兩人看到自己的兩個同伴也從虛空中冒出來,而且垂手站在一個少年身後,他們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這更出乎他們的預料,同時更讓他們心如死灰。

在張雲柯兩人想來,那邊就算敵眾我寡,也不可能很快分出勝負;即便分出勝負,也是兩敗俱傷,那些大巫中至少要折損一、兩個人,就算反過頭來增援這邊,也應該沒機會拿下他們。

但是對方不但速戰速決,還沒有絲毫損失,更制伏他們的兩個同伴,這下子就成了八對二。

「兩位道兄,你們……」張雲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張道兄,,得罪了......」

齊文若很無奈,隨手掏出畫軸,猛地拋出去,畫軸一卷,頓時化作一條墨龍。

張雲柯顧不得多想,劍光一轉,朝著那條墨龍殺去,眨眼間就繞著墨龍飛了十幾圈,鋒利的劍芒在墨龍身上劃出一道道劍痕,眨眼間就將墨龍斬得支離破碎。

不過那條墨龍並非真物,身體介乎於虛實之間,雖然被劍光斬開,卻只是煙雲飄散,轉眼間又恢復原狀,張牙舞爪朝著張雲柯殺來。

「你是真打?」張雲柯怒目而視,他原本以為邱重遠和齊文若就算被俘,也不至於真的和他撕破臉,卻沒想到這一擊居然絲毫不留情。

嘴中說著,張雲柯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他如同閃電般來回折轉,那速度不比他發出的劍光慢多少,那條墨龍卻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李可成早已退到一旁,同樣也在躲閃,腳下踩著一座法陣,這邊消失,又從那邊冒出來。

「給我散。」齊文若一指墨龍。

彷佛一團墨汁掉進水中迅速敗開來,那條墨龍轉眼間變成無數條暗淡得多的墨龍,滿空亂舞。

「邱道長,你不打算出手嗎?」謝小玉朝著邱重遠問道,臉上掛著一絲微笑,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遵命。」邱重遠嘆息一聲,朝遠處的張雲柯凌空虛抓。

張雲柯頓時感到寒毛直立,緊接著他就感覺到身體四周變得滯澀起來。

在有的世界中沒有最強、最弱的說法,多是互相克制,劍修的戰力確實比一般的修士強,卻也有頭痛的對手,邱重遠就是。

邱重遠是純粹的練氣士,而且只練一口混元真氣,什麼法術、玄功都不修練。像邱重遠這樣的練氣士,在神道大劫之前有很多,他們就是奔著長生而去,除了長生之外別無所求;但是神道大劫之後就不多了,因為他們幾乎沒有什麼戰力。

不過能修練到道君境界,舉手投足間就有毀天滅地之威,不可能一點戰力都沒有,只是殺傷力有限。

此刻邱重遠所用的法術叫做「混元一氣擒拿手」,是最簡單、最基礎的法術,每一個修士最早練成的功法中都有,原本只是用來隔空取物,但是從邱重遠手中使出,一抓之下,青光凝聚,連同那片空間都一起凝固住。

所謂化腐朽為神奇就是如此,越簡單的法術出手越快,混元一氣擒拿手是最簡單的法術,所以出手的速度也最快,甚至比飛劍都快。

飛劍來去百丈,至少要剎那間的工夫,可混元一氣擒拿手根本用不著,這邊隨手一抓,那邊空間凝結,沒有絲毫延遲,而且這招不像飛劍只攻擊一點,而是凝固一片,讓人躲都沒辦法躲。

張雲柯確實夠強,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身體變成半透明的模樣,強行從那團青光中逃出去。

不過張雲柯快,羅老更快,他所化的蛇影已經到面前。

這條蛇並不是真蛇,只是一片暗影,蛇嘴完全張開居然有數畝方圓,而且蛇嘴中是無盡的虛空。

張雲柯半透明的身影頓時變得更加黯淡。

旁人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張雲柯本人最明白其中的厲害,以往他一旦進入劍身合一的狀態,從來就沒人能傷到他,這才是他最大的仰仗,可此刻他卻感覺身體正在融化。

「啊!」張雲柯發出一聲怒吼,飛劍瞬間爆開。

「叮叮當當!」一陣金屬破碎聲朝著四面八方傳開,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居然有著驚人的殺傷力,那幾個大巫的投影瞬間被震碎。

與此同時,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道裂縫,張雲柯半個身體鑽了出去,他已經顧不上別人,一心只想逃出去。

可惜張雲柯的胸口還沒有出去,就感覺到身體被完全凝住,一座法陣不知道什麼時候套在他的身上。

「你──」張雲柯翻過身,朝著遠處身穿八卦道袍的李可成怒目而視。

「道兄,我也是不得已,我好不容易修練成道君,實在不想死。我本來不打算對你下手,但是你扔下我一個人逃跑,你不仁在先,別怪我不義在後。」李可成一開始還有些心虛,但是漸漸地他的氣勢越來越足。

「你什麼時候倒戈的?」張雲柯的臉色異常難看,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會被自己的同伴在背後插上一刀。

「瑪夷姆一出來的時候就傳音給我,問我想不想知道那邊的情況,所以我知道老邱怎麼了,也知道對面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才讓他們投降。很抱歉,我不想死。」李可成很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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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身體內也有火,心有心火、肺有肺火,而在火巫的世界中,一切的火都在他們的控制中。

張雲柯嚇得幾乎 ...

第三章 謀算的背後


原本是山的地方再也看不到山;原本是河的地方再也看不到河;那連綿無盡的森林也全部消失了,能夠看到的只有一片焦黑的平地。

到處散落著石塊,大的如同房舍,小的猶如磨盤,地上還鋪著濃濃一層塵土和灰燼,是樹木焚燒之後留下,一些殘缺不全的焦屍散落在其間,大概有兩百多具。

在苗疆首屈一指的赤月侗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這個消息就如同狂風席卷大地般,很快所有的苗寨都知道了,紛紛派人過來查探。

龍王寨也來了人,是由阿克塞親自過來,他懸空而立,嘴角滿是笑意。

「可惜,實在太可惜了,赤月侗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寨,一夜之間就沒了。」阿克塞嘖嘖連聲,幸災樂禍的成分大於惋惜。

「像這樣的寨子都難以自保,你們有沒有把握幸免於難?」阿克塞大聲喊道,這是喊給其他寨子的人聽的。

眾人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東張西望想找白衣寨的人。

白衣寨、赤月侗互為盟友,也是除了龍王寨之外最大的兩座寨子,此刻赤月侗被毀,白衣寨就成為很多人的倚仗,但他們全都失望了,白衣寨根本沒派人過來。

「呵呵,瑪夷姆現下自身難保,我倒是很想知道她此刻在做什麼,會不會像赤月侗一樣打算帶著人逃跑?可惜漢人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阿克塞哈哈大笑起來。

「阿克塞大巫,求你給我們一條活路。」一個頭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阿克塞轉頭看去,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阿克塞大老遠從龍王寨跑來赤月侗,就是為了趁機收服各寨,而在來之前,他原本還以為可能要和瑪夷姆爭,沒想到瑪夷姆沒來,也沒派其他人過來,想必是怕了,這讓阿克塞再也沒有顧慮。

「想要我給你們一條活路?絕對沒問題!」阿克塞意氣風發地說道︰「我可以劃一塊地方給你們住,還可以保證你們仍舊是頭人。放心,我不會吞併你們的寨子,不過從今以後,你們得知道自己是靠誰才能活下來。」

在來這裡之前,阿克塞已經和那羅商量過,先不吞併那些苗寨,而是將他們扔到窮鄉僻壤之地,讓他們吃不飽、穿不暖,然後用糧食收買各部落有發言權的人,如果那些人肯被收買那再好不過;如果不肯被收買,那就借刀殺人,讓漢人干掉他們,最後再將這些寨子一個個吞掉。

阿克塞甚至夢想著能像阿布哲那樣建立起一個王國,阿布哲有官府,也有朝廷,不過和漢家朝廷不能比,是由許多部族組成,各部族自治,而且雖然在各地都派駐官員,但是這些官員平時沒什麼事可做,只有部族和部族間發生紛爭時,才需要他們仲裁,這對於阿克塞來說是可望不可即的夢想。

阿克塞兀自做著美夢,其他寨子的人則都面帶愁容,不知不覺中有人離開了,他們有的回去商量對策,有的則趕往白衣寨。

在傍晚時分,一大群人聚攏在白衣寨門口。

白衣寨是一座水寨,和赤月、龍王兩寨都不同。

這座寨子臨湖而建,一排排竹樓大多建造在水中,竹樓下沒辦法養豬、養羊,卻停著一艘艘小船,漁業是白衣寨獨有的優勢。

湖畔是一片片碧綠的農田,田裡的土全都是從湖裡挖出來的淤泥,比普通的土肥沃得多,這也是白衣寨能強盛的關鍵。

在湖中央有一座小島,島上的竹樓異常精致,和依娜原來的那座竹樓一樣,也是用白竹搭建而成,不過這裡的扶欄、窗戶全都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更顯得奢華。

在一幢建造在水中的竹樓內,瑪夷姆半坐半躺,身旁有一群人侍候著。她的面前站著一個老頭,看起來五十多歲,方臉大耳,滿頭粗而短的白發,相貌頗為威武,此刻卻垂手而立,大氣都不敢出。

這人正是白衣寨的頭人瓦郎,也是瑪夷姆的大兒子。

「那幾個寨子的頭人都想見您。」瓦郎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不是告訴過你直接打發他們離開嗎?難道我現在說話不管用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需要反覆說幾遍?」瑪夷姆瞪了瓦郎一眼。

瓦郎額頭上頓時冒出冷汗,他從小就畏懼自己母親,年紀越大越怕得厲害,連忙回道︰「我只是……我只是擔心,這樣做會讓他們倒向龍王寨那邊。」
「誰想離開就讓他們走好了。」瑪夷姆一點都不在意。

瓦郎有些不知所措,他並不知道赤月侗被毀的真相,只覺得瑪夷姆突然改變許多。

瑪夷姆看到平時很聽話的兒子居然仍站在那裡,並沒照著她的意思做,心中不由得一沉。

過了片刻,瑪夷姆嘆息一聲,說道︰「我現下越來越佩服羅老了;老狐狸確實比我高明,他任由底下的人作秀,讓他們盡情發揮,最後那些沒本事的、野心勃勃的、愚蠢的、兩面三刀的人全都自己跳出來,卻不知道老狐狸躲在暗處冷眼旁觀,已經幫他們決定好命運,他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說到這裡,瑪夷姆不由得想起阿達,他是她的外孫,也是個可憐到極點的家伙,一心以為自己已經得到赤月侗,卻不知道他在羅老的眼中只是誘餌,用來証明赤月侗遭遇襲擊,沒有一個人倖存的誘餌,這招金蟬脫殼之計實在太高明了。

「好吧,你去告訴他們,我確實怕了。漢家朝廷太強大,一聲令下,幾十萬軍隊就開進南疆,我惹不起,只能躲著他們。」瑪夷姆懶洋洋地說道,不過她臉上毫無失落的神情,好像說的是一件很普通的閒事,然後繼續說道︰「你讓他們自己選擇,是跟著我們一起離開,還是要投靠龍王寨。」

「母親,您真的打算這麼做?」瓦郎有些難以理解,他越來越搞不懂瑪夷姆的心思。

「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瑪夷姆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不敢,我絕對不敢。」瓦郎額頭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他從來沒有像現下這樣難熬過,既怕惹惱自己母親,又怕自己母親發瘋,將整座寨子都帶入深淵。

「那麼你現下就去召集寨子裡的人讓他們做好準備,這座寨子不要了,一天後我們就走。」瑪夷姆坐起身來朝瓦郎吼著。

瓦郎手腳冰涼,他知道瑪夷姆絕對不是開玩笑,此刻最好遵照她的命令,但他做不到,便說道︰「母親,您打算帶著我們去那裡?」

「這你就別管了,如果你不想走,也可以留下。」瑪夷姆已經失去耐性,她轉頭掃了四周一眼,冷冷地說道:「你們也一樣,誰不願意走,就留下來。」


這話一說出口,竹樓內的人全都撲通一聲跪下來,他們都很清楚瑪夷姆的為人,看似平和,其實非常嚴厲,誰如果將這話當真選擇留下來,絕對是死路一條,而且會死得慘不可言。

瓦郎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再反對,不過他仍舊感覺很為難,苦著臉說道︰「就算要走,一天也不夠收拾啊。」

雖然瓦郎這話仍舊帶著質疑,瑪夷姆的心情卻好多了,她再次半躺下來,毫不在意地說道︰「用不著那麼麻煩。讓寨子的女人準備三天的乾糧,然後帶上換洗衣服、蠱和法器,其他的東西就不用準備了。」

「三天的乾糧?」瓦郎不傻,帶著整座寨子的人遷徙,三天的時間根本跑不了多遠,除非有專門的工具,比如赤月侗旁邊那座山谷建造的飛天船。

「難道赤月侗……」瓦郎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瑪夷姆掃了四周的人一眼,意識到自己漏了口風。

被瑪夷姆的目光掃過,眾人連氣都不敢喘,這些人都知道瑪夷姆為了保守秘密,完全有可能將他們全都殺掉。

瑪夷姆猶豫了片刻,殺機漸漸收斂,淡淡說道︰「那頭老狐狸怎麼可能輕易死掉。」

「難道阿達的死也是假的?」瓦郎對阿達還是有點感情,那畢竟是他的甥兒。

不過瑪夷姆顯然沒有這樣的感覺,她輕嗤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道︰「這種胳膊朝外彎的貨,死了就死了,你以為老狐狸是心慈面軟的人嗎?不犧牲掉幾條人命,怎麼騙過阿克塞和漢家朝廷?」

「幾條人命?」瓦郎身子一抖,心底不由得一陣發寒︰那是兩百多條人命,而且都是精壯男子。

瓦郎的回應讓瑪夷姆相當失望,這樣的性情在以前沒什麼問題,但是現下天下已經大亂,這樣會吃虧的。

「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瑪夷姆嘆道︰「赤月侗旁邊那座山谷從一開始就是障眼法,是糊弄人的東西,之所以戒備森嚴,就是因為裡面全都是假的,如果被人看到,就會露出馬腳。」

「假的?」瓦郎徹底傻了,畢竟當初他們為了知道裡面的情況,不知道花費多少心思,還賠上好幾條性命。

「也不能說完全是假的,最初的三天是真的。那幫漢人動手造了船,第三天晚上,依娜就帶著山谷內的人駕著那艘船走了;之後那座山谷一直空著,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山谷口負責搬運的那隊人還在。」瑪夷姆不由得苦笑一聲,她和阿克塞全都被蒙在鼓裡。

「只用三天就能造好?這船太簡單了吧?造一座皮筏都差不多要三天。」瓦郎異常驚訝。

「他們造了艘小船,只有十丈長、一丈寬,根本沒有別人想像中巨大,這艘船既是樣板,也是運載工具,用來把人運走,而且羅老早就找好另外一個地方,那裡才是真正的工地。除此之外,這艘船還被用來訓練駕船的人,每到晚上,它就會來往於那個祕密的地方和赤月侗之間,在訓練駕船的同時,將更多的人接走。我們都被蒙在鼓裡的時候,赤月侗早就已經空了,最後那幾天,阿達其實守著一座空寨子居然還一無所知。」說到這裡,瑪夷姆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難受,她不想承認,卻又不能不承認羅老那頭老狐狸確實比她高明,將她耍得團團轉。

「原來是這樣。」瓦郎總算明白了,他倒是沒有瑪夷姆那種失落感,在他看來,整個南疆沒有幾個人可以和羅老比算計的本事,繼續道︰「母親,您知道得這麼清楚,想必您已經和羅老達成協議?」

「赤月侗被毀可不是假的,那裡面也有我的一分功勞。老狐狸請我幫忙對付朝廷派來的人,開出的條件就是帶我們一起走。」瑪夷姆訕訕地說道。

「昨天晚上那一仗想必非常激烈吧?據說連山都夷平了,方圓百裡全都變成一片廢墟。」瓦郎並沒有親眼看到,這些都是聽別人說的。

「那是用來唬人的﹗實際上,兩邊只打了一盞茶的工夫。漢人朝廷派來四個道君,老狐狸得到龍王寨的警告,所以事先請了我和敦昆幫忙,布好陷阱守著,那四個漢人一來就被我們用禁法困住,然後那頭小狐狸用欺詐的辦法說降其中三個人,合力制住最後一個漢人。」瑪夷姆幽幽地說道,此刻回想起來,她仍舊覺得不可思議,四個道君居然一番嚇唬就全被搞定了。

「漢人有一個寓言叫狐假虎威。那頭小狐狸之所以能成功,全都是仰仗母親和另外四位大巫的力量。」瓦郎連忙在一旁拍馬屁,他知道瑪夷姆心高氣傲,除了對羅老忌憚三分,其他人一向都不放在眼裡。

想不到瑪夷姆只掃了瓦郎一眼,然後冷冷地說道︰「如果你有這樣的想法,恐怕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阿達就是最好的榜樣。」

瓦郎被罵得抬不起頭來,他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又錯了。

瑪夷姆搖了搖頭,很無奈地說道︰「那頭小狐狸可不簡單,他不但算計那四個道君,同時還算計阿克塞,那老家伙也囂張不了幾天了……」

瑪夷姆突然發出一陣陰笑,她彷佛已經看到阿克塞走投無路的模樣。

昌化城內,城中央的衙門中,緬西征討使常懷德正焦急地在後廳轉來轉去。

四個道君入夜時分去了赤月侗,現下已經快中午居然還沒有任何消息,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萬一那四個道君全部折損,不但朝堂上的大佬們不會放過他,道府肯定也會找他麻煩。

此時此刻,常懷德有些後悔自己托大了。苗疆原本就危機四伏,是天底下最不安全的地方,而且苗疆大巫無數,一旦群起而攻,那四個道君絕對是有去無回。

常懷德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剌耳的尖嘯,就像絲綢被撕裂時發出的聲音,緊接著房間內滿是刺眼的白光。

只見一把飛劍懸浮在半空中,就停在常懷德面前五尺之外的地方。

「有刺客!」

「快!保護大人!」

一隊護衛沖進房間,外面還有五、六個修士已經做好出手的準備.,與此同時,衙門四周布設的禁制也全都啟動。

這時,卻聽到那把飛劍發出一陣輕細微弱的聲音︰「是我。」

其他人都沒聽出來,只有常懷德大吃一驚,緊接著臉色變了數次,一會兒驚慌,一會兒喜悅,好半天才顫抖著說道︰「是張道君嗎?」

那把飛劍發出微弱的劍光,瞬間凝聚成張雲柯的模樣,不過此刻的他只是道投影。

「幫我準備一間廬舍,我的法體已經毀了。」張雲柯臉色鐵青地說道。

眾人一陣沈默,然後那隊護衛才如夢初醒般退出去,門外的修士們也去傳訊了。

「另外三個人呢?」常懷德小心地問道,雖然他知道這時最好不要提這事,可惜他做不到,畢竟關係到他的前程。

「我不知道,可能全都死了,也可能被抓了。阿克塞那個王八蛋將我們賣了,赤月侗那邊早就準備好,有五個大巫埋伏在那裡,其中兩個更使用禁法,化身天地把我們困在裡面,他們三個人沒能逃出來,我卻逃出來了……」張雲柯不想再說下去,他雖然逃出來了,但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道門修練出金丹,佛門修練出舍利,就用不著擔心肉身被毀,可以奪舍重生,

更何況他是道君。

而同樣是奪舍,用金丹奪舍,境界會下降,需要修練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也就是說會有一段虛弱期,在此期間一旦再被滅殺就沒辦法奪舍了。

道君卻沒有這樣的問題,一旦重新擁有肉身,稍微適應一下就可以恢復原來的狀態,這也是道君不容易被滅殺的原因之一。

不過再好的廬舍都比不上自己原本的法體,不說經過數百年的打熬,原本的法體已經近乎於完美,只說契合度就大不相同,自己的身體契合度肯定最好,奪舍後的法體無論如何都達不到那樣的程度。

「可惡!這個老家伙真是可惡!」常懷德臉色鐵青、渾身發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嚇的。

打仗肯定會死人,但是要看怎麼死。如果是堂堂正正交手,兩邊勢均力敵,這樣就算傷亡巨大,領軍之人也不用負任何責任,頂多被指責戰法死板、指揮平庸,反過來,如果運用奇謀,成功便罷,一旦失敗,領軍之人就要負全部的責任。

突襲赤月侗可不是堂堂正正的打法,現下這邊損失三位道君,還有一位道君毀了法體,對方卻沒有任何損失,身為主事者,常懷德的麻煩就大了。

「絕對不能善罷干休!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老王八蛋!」張雲柯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能放過、不能放過。」常懷德只能順著張雲柯的話說下去,不過此刻他滿頭大汗,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明白想對付龍王寨沒那麼容易,因龍王寨在苗疆深處,比赤月侗遠得多。

常懷德已經在赤月侗吃了苦頭,絕對不敢再派人遠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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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謀算的背後

「本來打算最後對付龍王寨,現下只能提前了。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我馬上派人四處散佈龍王寨和我們勾結的證據。」常懷德立刻想到解決的辦法,既然不能發動大軍征討,就先將龍王寨的名聲搞臭,讓龍王寨被孤立。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有人喊道︰「大人,不能這樣。我們當初定下的計策是遠交近攻,先將近處的寨子全都掃乾淨,然後再對付苗疆深處的那些寨子。如果您此刻和龍王寨撕破臉,可就成全了白衣寨。」

喊話者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此人身穿青衫,嘴唇邊生著三撇小胡子,一副幕僚的打扮。

這人匆匆趕來,說話的時候還在門外,說完話已經闖進來。他是常懷德高薪禮聘的師爺。

「住口!現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龍王寨背信棄義、兩面三刀,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常懷德暗恨這個師爺,平時那麼聰明,現下卻變笨了,他現下可顧不得什麼上遠交近攻,先解決眼前的麻煩再說。

而師爺當然不是笨,他是職責所在,有些話不能不說,否則將來有什麼罪責就要由他背黑鍋,同時他也有點故意激怒常懷德的意思,他已經看出常懷德的前景不妙,這一關未必能夠安然度過。

「大人,當初我便說沒必要用什麼計策,我們就穩扎穩打,一路推過去.,至於遠交近攻收買龍王寨,只是為了分化那些苗人,不讓他們連手,並不指望龍王寨能站在我們這邊。您輕信龍王寨的話,冒險遠襲已經錯了,現下又打亂步調先將目標放在龍王寨上,更是錯上加錯。」

這位師爺也不客氣,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勸得動就繼續做下去,勸不動就主動請辭。

「住口!本官知道利害輕重,你還不退下?」常懷德立刻變了臉色。

常懷德也清楚師爺說的沒錯,而且說實話,他並沒有打算對付龍王寨,但是樣子必須擺出來。

師爺輕嘆一聲,轉身離開,忠言逆耳,他沒什麼可說的,甚至已經打定主意離開後就領走酬勞,然後回轉家鄉,這邊的渾水絕對不能再淌。

沒想到張雲柯隨手一指將這位師爺定住,然後轉頭朝著常懷德說道:「你這幕僚說得沒錯,現下就對付龍王寨絕對不是好時機,大人還是三思而後行。」

「這次我不打算勞師遠襲,還是堂堂正正往前推進才是正途。」常懷德也怕再出紕漏,道︰「我的打算是先讓龍王寨眾叛親離,然後我們一路殺過去,沿路的寨子當然要掃平,但是不在這條直線上的寨子就先別管了。等到拿下龍王寨後,這邊的局勢就大致平定了。」

「這是鑿穿之法,倒是可行,不過如果苗人包抄你的退路怎麼辦?」張雲柯問道。

常懷德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古往今來奇謀無數,此刻能用到的卻沒幾條,原本他打算用的是遠交近攻之策,既然做不到,那就借道伐虢,反正都一樣。

「不再玩遠交近攻,換成借道伐虢?」謝小玉嘴角露出微笑。

「我們的計策成功了!想要打下龍王寨,就算最順利的情況下也至少要半年,這
足夠我們在蠻荒深處站穩腳跟。」羅老總算松了一口氣。

周遭的人也默然點頭。

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時間,不但他們需要時間,朝廷也一樣,連佛、道兩門都在爭分奪秒,大家都想趕在大劫到來前做好準備。

「這邊也得加快。」謝小玉看了看遠處那片工地。

此刻謝小玉等人在一座山坳內,這裡林深樹密,兩邊的山嶺壁立陡峭,絕對是藏人的好地方。

赤月侗旁邊那座山谷是假的工地,這裡才是真的工地。

因為是臨時停留的地方,所以沒有建造竹樓,甚至連帳篷都沒搭,那些苗人隨便往地上鋪一張席子,就算是起居之所,好在苗疆地處南方,天氣炎熱,就算席地而睡、露天而居也無礙,如果換成其他人,還需要顧慮蛇蟲走獸,這些苗人卻一點都不擔心,他們都是玩蛇蟲的好手。

山坳深處停著一排排形如蓮藕的東西,它們節節相連,每一節都長十丈、寬一丈。和天劍舟不一樣,天劍舟的兩邊是密封的,開著一扇扇舷窗,上面鑲嵌著玻璃窗戶,但苗人別說製造玻璃,連瓷器都燒不出來,只能燒一些粗糙的陶器,所以這些東西的兩側是透空的,倒是通風透氣。

艙體不密封,意味著它們不可能在高空行駛,畢竟天上很冷,特別是接近雲層的高度不但寒冷還異常潮濕。

它們確實不是飛天船,上面沒有安裝扇輪,只有一排吊環,這些吊環是用來掛住懸索,它們會像蜘蛛一樣順著懸索來去。

謝小玉給這東西取了 一個名字叫「懸索飛車」,之所以稱作車,就是因為它們必須有「路」才能前進,沒有船來得自由。

此刻,赤月、克山兩座寨子的人都在忙碌著,男人忙著搭建船骨架,女人負責蒙皮,老人則在纏繞懸索。

「我也想快點離開,可惜至少還要五天時間。」羅老之前問過進度,所以知道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

「反正白衣寨的人還沒到,將所有人全都運過來差不多也要這些時間。」莫倫在一旁幫著說話。

「我只是不放心。」謝小玉擔心的是出意外,他已經吃過虧,做什麼事都留了一個後路。

「你如果急的話,可以跟著天蛇到前面探路。」羅老給謝小玉安排一項工作。

「那還是算了。在我的實力還沒恢復之前,我什麼地方都不會去,也不敢去。」謝小玉絕對不願意冒險,他現下只有練氣三重,隨便碰上什麼都可能被干掉。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去修練?」羅老奇道。

「上次融合出來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已經用得差不多,現下又不可能再融合一批。做這件事的時候聲勢太大,方圓數百裡都能看到頭頂上的極光,我可不想暴露目標。」謝小玉嘆道。他倒是想修練,但是這幫大巫不夠力,沒辦法將青冥微光弄下來。

「依娜怎麼還在裡面?」羅老問道。

「我讓她和老蘇先恢復真君境界,畢竟依娜是頭人,實力太差可不行。」謝小玉說道。

「有幾分老大的樣子。」羅老點了點頭,在這個時候能夠將機會讓給別人,確實難能可貴,更可貴的是謝小玉沒說什麼漂亮話,這就非常體貼了。

兩個人正說話間,突然謝小玉掛在腰上的鈴鐺嗡嗡地響起來。

「麻子回來了。」謝小玉精神一振。

「麻子?就是那個長得很不錯的後生?」羅老問道,他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那個後生被人叫做麻子,而且不是一、兩個人這麼叫。

「就是他,之前我讓他去接幾個人。」謝小玉心中有些憂慮,原本他以為麻子很快就會帶著人回來,因為以麻子的實力,如果全力趕路,來回一趟頂多七、八天,可現下都已經一個多月了。

「你現下這個狀況能出去嗎?」羅老搖了搖頭,把手一伸。

謝小玉也明白,隨手摘下鈴鐺放在羅老手中。

謝小玉等人藏身的地方異常隱密,絕對不能讓人發現,否則會非常麻煩,所以不能讓麻子直接帶著人過來,只有出去將人接進來。

謝小玉現下只有練氣境界的修為,萬一出了什麼事,連逃跑都沒辦法,所以羅老乾脆做了個人情,代替他跑一趟。

剛將鈴鐺給羅老,謝小玉猛然想起一件事,頓時神色一變,道︰「這時間太巧了!麻子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始終音訊全無;可我們這邊剛剛玩了 一手金蟬脫殼,他就帶著人過來?」

羅老也是一驚,問道:「你懷疑你這個同伴有問題?」

謝小玉當然不會懷疑麻子,如果麻子要出賣他,以前有的是機會。


「我懷疑有人暗中搞鬼,把他們當餌。」

羅老也想到這種可能,放長線釣大魚並不只有漢人擅長,他也一樣。這麼多年來他放任阿保和阿達胡鬧,就是一種放長線釣大魚,不過他釣的是那些有異心的人,此刻寨子內和白衣、龍王兩寨有勾結的人全都被清理乾淨。

「道門的東西我不太懂,要不然讓那三個人跟我走一趟?」羅老轉頭看了看山坳一角,那三個道君在崖壁上鑿了三座石洞,正在裡面打坐。

「這不太好。當初我和他們說定了,他們只需要跟在我身邊,除了之前的投名狀,我不會強迫他們做任何事,不能言而無信。」謝小玉一口拒絕。

羅老並沒強求,而且就算那三個道君肯去,也完全有可能出工不出力,甚至偷偷扯後腿。

「這件事很麻煩,就算沒人盯著他們、就算他們身上沒被做手腳,我們一旦將他們接進來,就等於告訴那些藏在暗處的人我們根本沒事,那只是金蟬脫殼之計。」謝小玉一邊說,一邊苦思冥想。

天下聰明人實在太多了,謝小玉費盡心機、將計就計,還請來大巫幫忙演了一場好戲,原本以為已經瞞天過海,沒想到對方簡簡單單的一招就讓他的心機幾乎白費。

「要不然讓他們在外面待著?」羅老雖然這樣問,卻知道謝小玉肯定不會同意。

「不行,那太危險!如果在璇璣派,沒人敢對付他們,但是現下離開璇璣派,很多人都會打他們的主意。」

謝小玉最擔心的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看到一計不成,就再生一計,到時候出手肯定會比現在更狠。

「我跑一趟白衣寨讓瑪夷姆再幫個忙,白衣寨仍舊在明處。」羅老提議道。


「那倒是可以,不過這樣一來,外面的人肯定會猜到白衣寨和我們已經有了協議。」謝小玉總覺得不太合適,但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見謝小玉沒反對,羅老站起身來,他知道這件事耽誤不得。

鐵陵鎮是臨近苗疆的一座小山  ,而和所有臨近苗疆的小鎮一樣,這裡臨近大路,大路兩旁除了三五家客棧之外,全都是店鋪,賣的都是苗疆特產,大多是藥材、干果、皮毛之類的東西。

其中一家店鋪的後院,有一群人正焦急地等候著。

這群人之所以沒有選擇在客棧落腳,是因為客棧人多嘴雜,這裡清靜多了,除了 一對老夫妻在前面做生意就沒旁人了,而且這對老夫妻已經被他們施了法術,對他們視而不見,事後也不會有任何記憶。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趙博不停搖著鈴鐺,他並不怕被外面的人聽到,因為四周已經被隔絕了。

麻子沒有辦法回答,他也感到有些不妙。

這一個多月來,璇璣派外始終有人盯著,他們根本沒辦法離開,但是今天早上盯著的人突然全部消失。

事出反常,必有詐!

「你說對了。」說話聲從虛空中傳來,緊接著那裡一陣空氣波動,陳元奇的身影慢慢冒出來。


「我剛打聽到昨天朝廷派了四個道君突襲赤月侗,一場大戰下,整座赤月侗被夷為平地,那四個道君也只逃回來一個人。此人雖然撿回一條性命,法身卻被毀了。」陳元奇說出他打探到的消息。

「赤月侗被夷為平地?」眾人神情都變得難看起來。

「不可能!俺哥那麼厲害,肯定不會出事。」李福祿連連搖頭,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

「是啊,我也不相信大哥會出事。他那麼聰明,就算打不過,他不會逃嗎?」二呆和李福祿一樣,對謝小玉有盲目的自信。

「沒錯!老大逃命的本事絕對一流。」趙博一拍腦袋,說道,因為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當初第一次和謝小玉認識的情景,外面全都是土蠻,天上有鳥人,底下更藏著不知道多少土蠻,簡直是天羅地網,結果謝小玉帶著他們硬生生從網眼鑽出來。

「有人和你們想得一樣,認為那個家伙不可能這麼容易死,甚至還懷疑這根本就是金蟬脫殼之計。」

陳元奇並不喜歡陰謀算計,但這不意味著他完全不懂,他原本就感到奇怪,日夜盯著璇璣派的那些人為什麼突然間全都消失,現下他打聽到這些,稍微一想就得出結論。

「這麼說來,我們不該和他聯絡。」麻子有些後悔了,覺得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待在璇璣派別出來,至少那邊是安全的。

「叮鈴鈴。」一陣清脆的鈴聲打斷眾人的爭論。

「那家伙真的找過來了!」陳元奇感到有些詫異,覺得謝小玉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上這個當?

「要不要和他聯絡?」麻子問道。

「當然要。」陳元奇天不怕,地不怕,雖然他知道此刻有好幾雙眼睛正盯著這邊,但他並不在乎,大不了打上一架。

有了這句話,趙博也不等麻子開口,立刻催動法力。

這兩顆鈴鐘並不是靠聲音互相聯絡,它們是一對,將法力灌注於其中一顆鈴鐺上,另外一顆鈴鐺不但會發出聲音,還會產生一種感應,讓搖鈴鐺的人知道這邊的方位。

鈴鐺微微震動起來,不過這次並沒有發出聲音。

這邊剛發出訊號,門前佛龕上的燭火突然間竄了起來。

「小心!」陳元奇將眾人挪到身後,緊緊盯著那團快速燃燒的燭火。

那是巫法!而陳元奇一向都挺忌憚這類東西,因為佛道魔的法門都有理可循,雖然很多法術他並不會,卻可以明了其中的奧妙,可巫法就不同了,這東西和神道一樣,很多地方都匪夷所思。


神道是化不可能為可能──水能燃燒、火能凍結,完全顛覆以往的認知.,而巫法則是一切都有可能,一個天仙很可能會被一個修練巫術沒多久的人咒死,雖然機率很小,但是這種可能性絕對存在。

「原來有高人相隨,看來我們白擔心了。」那團火徐徐展開,變成一個女人的模樣,燭火太過微弱,所以化成人形看起來很淡,連輪廓都看不清。

「妳是來接他們的?」陳元奇並不敢放鬆警戒。

「我是白衣寨的瑪夷姆,有個人讓我轉述一句話──婆羅賀摩的第三只眼睛在鼻梁上。」火人不疾不徐地說道。

眾人全都莫名其妙,只有麻子一下子站起來,點頭說道:「是自己人。」

「這是你和謝小玉之間的暗號?」陳元奇問道。

「不是。只不過這句話只有我和他兩個人知道,而且此事關係重大,天機完全被屏蔽,絕對不可能被其他人算出來。」麻子非常肯定這一點。

當初麻子和謝小玉在北望城的時候,曾經看到土蠻在叩拜一座神像,那座神像是三魔祖之一的婆羅賀摩。

婆羅賀摩一般的形象是四頭六臂,每顆頭上都有三只眼睛,這第三只眼睛要不長在額頭上,要不長在眉心部位;可那座神像卻很奇怪,第三只眼睛明顯偏下,和另外兩只眼睛並排,所以恰好在鼻梁的部位。

「我們走。」陳元奇不是畏首畏尾的人,他看了四周一眼,確定沒有丟下任何人,隨即一個挪移,原本有些擁擠的房間瞬間變得空蕩蕩。

陳元奇等人剛一走,幾道神念同時掃過來,緊接著虛空中蕩起幾道波紋,三個人同時冒了出來。

「慢了一步,姓陳的手腳倒快。」其中一位道君異常郁悶地說道。

另外一位道君轉頭看向一個方向,喃喃自語道︰「東北偏北……」

「追!」剛才那位道君立刻說道。

三個人幾乎同時消失;下一瞬間,他們已經到了野外,這裡離小鎮至少有百餘裡,不過這邊根本沒有一道人影,只有無盡的虛空和鋪天蓋地的大火。

「大巫!」

「化身天地!」

「我們上當了!」

三個道君全都大驚失色,赤月侗大戰的消息剛傳開,四位道君只逃回來一個,還毀了法體,就是吃了這門巫法禁術的苦頭,所以只要是這裡的道君全都談虎色變。

這三個道君幾乎同時各出絕招,幾乎使出吃奶的力量。

只聽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巨響,那無盡的虛空和鋪天蓋地的大火全都被摧毀,餘波朝著四面八方蕩開,所過之處,地面如同水面般波動起來,連綿起伏的群山也被震得亂抖,樹木稀裡嘩啦地搖晃著。

過了片刻,一切恢復原狀。

突然一陣風吹過,山嶺、樹木、岩石、花草全都坍塌,變成粉末,隨著狂風在半空中席卷著,原地只留下一個半徑數裡、深十幾丈的巨坑。

三位道君呆愣愣地站在那裡,好半天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四周波光亂閃,一個個道君冒了出來。

剛才那一擊將數十裡方圓化為齏粉,其中包括兩座村莊和一座兵營,加上不久之前朝廷剛派人偷襲赤月侗,很多人都擔心苗人以牙還牙,現下突然間出現了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此刻,在前線的道君幾乎全被驚動,瞬間趕了過來,還有一些道君是對謝小玉感興趣的門派長老,他們原本躲在暗處,現下不得不出來。

所有人都盯著那三位道君。

過了好一會兒,三位道君中的一個道君終於恍然大悟。

「我們這次真的上當了。根本沒有什麼巫門禁法,那只是障眼法。完了,完了……」那道君連聲念叨,卻悔之晚矣。

那道君看著四周,此刻方圓數十裡內,山嶺、樹木全都變成齏粉,所有線索都消失了、所有的氣息都不見了,而且到處充滿狂暴的力量,可都是他們留下的。

原本陳元奇帶那麼多人根本不可能挪移太遠,他們只要找到一絲蹤跡就可以一直追下去,現下卻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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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打算最後對付龍王寨,現下只能提前了。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我馬上派人四處散佈龍王寨和我 ...

第四章 開始分好處

此時,山坳內歡天喜地,這群從北望城就在一起的人現下又重新聚在一起。不過在歡喜的同時,眾人也充滿驚訝,他們當然看得出謝小玉又回到練氣三、四重的境界。

「大哥,你又回去了?」

「老大,你這是怎麼了?」

「出了什麼事?」眾人七嘴八舌地問道。

「只是散功重修罷了。如果想的話,你們也可以這麼做。」謝小玉鼓動道。

「散功?老大,你又得到更好的功法了?」趙博喜形於色。

誰都知道謝小玉原本修練的功法屬於無上等級,而且以前謝小玉雖然經常指點他們,卻不可能直接傳授他們功法.,這一次不同了,他們也可以學到無上等級的功法了。

不只是趙博如此興奮,其他人也一樣。

唯有陳元奇在一旁皺緊眉頭,看到眾人興奮莫名,他忍不住問道︰「《六如法》博大精深,你真的廢棄不用?」

「我沒放棄《六如法》,只是換了一種調息吐納的法門。《六如法》帶的調息吐納的法門稱作大夢真訣,能夠夢中演法,對於參悟功法確實很有好處,不過這種法門十有八九是遠古時的東西,吸收轉化靈氣的效率實在太低了。」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陳元奇翻了翻白眼,顯然不怎麼贊成這個決定,只覺得謝小玉不識好貨,不由得數落道︰「所謂效率只不過是水磨工夫,你又不缺丹藥,就算調息吐納的法門效率低了點,你的修練速度也不會太慢,反倒是夢中演法的效果太難得了。」

謝小玉不能再解釋了,他不在乎夢中演法的作用,是因為有了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這部魔門無上大法也有推演功法的能力,這樣一來,再讓大夢真訣佔據主修的位置就不太合適。

另外一個原因是,大夢真訣只對悟「法」有用,對悟「道」毫無用處,也就是說,在真君境界之前,大夢真訣確實是很了不起的東西,但是到了真君境界漸漸轉為對大道的感悟,夢中演法就有些雞肋。

眾人聽到陳元奇這麼說,頓時感到猶豫起來,只有李福祿不在乎的力挺謝小玉,大聲說道︰「大哥,俺們聽你的。《力士經》修起來雖然快,但是不夠力,俺和人比斗一次都沒贏過。」

李福祿的話倒是沒錯,《力士經》修練出來的法力溫和平正,沒有一點爆發力,施展同樣的法術,速度比別人慢,威力也差得多。

謝小玉看到有人站在自己這邊,心裡當然高興,不過他也不想讓陳元奇下不了台,所以輕拍兩下李福祿的頭,笑著訓斥道︰「那是你不會用。這裡有一位前輩修練《混元經》,你可以向人家討教一下,他如果願意教你兩手,你絕對受益無窮。」

謝小玉所說那個修練《混元經》的前輩,就是被他們俘虜那三個道君中最年長的邱重遠,他身分特殊,原本是圓通派的一個僕役,修練的就是和《力士經》同級的《混元經》,居然被他修練到道君境界。

成為道君後,邱重遠自然不可能再當奴僕,不過他並沒有待在圓通派,一方面是圓通派給他的回憶並不美好,早年被差遣來差遣去,心裡總有些窩囊.,另一方面圓通派只是中型門派,廟門太小,對於已經是道君的他來說有很多更好的地方,其中條件最好的就是道府。


《混元經》修練到道君境界,配合混元一氣擒拿手,絕對是威力強悍,這才能顯示出它應有的威力,畢竟這門功法在上古之時也是無上秘法。

《力士經》也一樣,也有一套先天大力巨靈掌與之配套,而混元一氣擒拿手能凝固空間,先天大力巨靈掌則是崩碎,一掌下去無物不裂。

不過謝小玉對李福祿說這番話只是開個玩笑,因為邱重遠未必肯指點李福祿,再說《混元經》畢竟不是《力士經》,他未必能夠指點什麼,最重要的是,《混元經》、《力士經》這類功法在前期根本沒什麼威力,只有到了道君境界才會顯露威力,他可等不到李福祿修練成道君。

還有一個問題,《力士經》並沒有完整流傳下來,只有前面的內容,頂多修練到真君境界,能不能更上一層樓成為道君完全看運氣。

《混元經》也一樣,邱重遠絕對是運氣逆天的人物,不過《混元經》也就到此為止,他再也沒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吞日噬月大法》就不同了。雖然也不完整,甚至只有真人境界的修練方法看起來比《力士經》和《混元經》還不如,但是《吞日噬月大法》的前半部中有真君和道君層次的思路。

創出《吞日噬月大法》的是劉家一位已經殞落的道君老祖,他推演出來的東西應該不會有錯,而且《吞日噬月大法》之所以沒能成功,是因為日精遠遠超過月華,兩邊沒辦法平衡,不是功法本身的問題。

這段日子謝小玉一直在推演這套功法,推演的結果也證明這套功法絕對可用,不過在傳授之前,他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辦。

「陳道君,你有辦法直上九天,出入青冥,攝取青冥微光嗎?」謝小玉當初就打算請璇璣派幫忙,現下繞了一圈又轉回來了。

「你要那東西干什麼?」陳元奇有些意外,因為剛才在說功法的事,現下卻突然跳到青冥微光上,何況他不記得青冥微光有什麼用途。

「我機緣湊巧得到一部功法,順便弄出一樣東西,用此物配合那套功法的話,修練的人只要不是太笨、運氣不是太差,修練到真君境界絕對沒有問題,甚至若是稍微聰明一些再加上一點運氣,就能修練到道君境界,但再往上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了。」謝小玉說道。

陳元奇聽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道︰「你沒開玩笑吧?」

趙博、李福祿、李光宗等人也都震驚無比,傻愣愣地看著謝小玉,只有麻子、王晨、吳榮華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沒顯露出異色。

「你這話如果是真的,道君豈不是不值錢?」陳元奇喃喃自語道,畢竟以他對謝小玉的理解,他敢肯定這絕對不是誇口。

好半天,陳元奇摸了摸下巴,嘟囔道:「雖然這對我和其他道君來說有些不太公平,不過……我喜歡。」

陳元奇是咬著牙吐出最後那三個字,畢竟只要一想到自己為了能修練到道君境界費了多少心思、付出多大的艱辛,現下只要資質稍微好一點、運氣也不太差就可以輕鬆修練到同樣的境界,心裡總有些不舒服,他甚至不敢保證,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說這話,他會不會立刻宰了那個人。

抬頭看了看天空,陳元奇很郁悶地說道︰「有這樣的好事,就算做不到也要做到。」

陳元奇確實頭痛,雖然出入青冥不難,但是要收集青冥微光他就沒這個手段了。

「我得立刻回一趟山門,這件事必須讓掌門定奪。」陳元奇不想自己動腦筋,反正有掌門師兄在,動腦子本來就是掌門的工作。

「你最好快一點,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謝小玉提醒道。

陳元奇又翻了翻白眼,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說這番話,他早就一記耳光甩過去,像他這樣的道君來回跑一趟需要很多時間嗎?

「你等著,我去去就來。」陳元奇扔下一句賭氣的話,瞬間從眾人眼前消失。為了證明自己夠快,陳元奇甚至用上瞬息萬里的法門,一閃就飛出八千餘里,緊接著人劍合一,化作一道劍光,朝著璇璣派的方向飛去。

等到飛到雲端上,陳元奇突然醒悟過來,根本用不著自己跑一趟,用飛劍向掌門師兄傳個消息就可以,他這是被氣胡塗了。

轉念一想,陳元奇立刻明白過來,是因為剛才那個消息讓他太震驚,導致他心緒不寧,做事根本沒經過腦子。

此時一明白過來,陳元奇頓時感到好笑;看來自己的道行還是不夠,練氣功夫更是不到家。

現下已經跑這麼遠,陳元奇當然不可能再跑回去,只能朝著自家山門飛去。

「你沒開玩笑?」

一個時辰後,璇璣派內山門中同樣傳來一聲驚呼。

看著滿臉驚容的掌門,陳元奇心裡特別高興,因為他發現道行不夠、練氣功夫不到家的並不是只有他。

「應該不是假的。而且這一次和以往不同,他打算傳授其他人這套功法。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真假──他親口說,這些東西都是他自創的。」陳元奇之前因為太震驚了,所以沒有注意,事後才想起來。

玄元子聽到這番話,先是一皺眉,第一個念頭是不可能,他實在難以想像這樣的創舉出自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畢竟這套東西如果成功,不敢說後無來者,卻絕對稱得上前無古人

但是玄元子轉念一想,在印象中,謝小玉好像沒有說過大話。

「會不會是劍宗改變策略,打算公開一部分劍宗祕傳?」玄元子最終還是選擇懷疑,心中實在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玄元子嘴裡說話,手指不停撥弄著,顯然在演算天機。

玄元子不是不知道這沒用,因為只要和謝小玉有關的事絕對算不出來,而且越臨近大劫,這種屏蔽越發嚴密,他這樣只是找點事情做,求一個心安。

「我不覺得,我更願意相信那小子的話是真的,因為我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一股自信,從來沒有過的自信。即便當初他在落魂谷建成劍山、等著九空山的那兩個真君上門的時候,也沒有現在這種自信。」

陳元奇心中好笑,他知道玄元子的心情,因為剛才他也一樣。

玄元子搔了搔頭,仍舊難以想像,別說他不信,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

「你我就別在這裡猜了,讓小洛跟我跑一趟吧﹗那小子對小洛絕對不會撒謊,與其在這裡亂猜,干脆讓小洛直接問。」陳元奇相信這是真的,而他會提議讓洛文清跑一趟,只是想儘可能為璇璣派多得一些好處。

玄元子異常郁悶,他原本打算在這幾年將壓箱底的絕活全都教給洛文清,順便讓他學著處理日常事務,就像翠羽宮的姜涵韻一樣,四年後他會正式宣佈洛文清為璇璣派的下一任掌門,但現下計畫全都打亂了。

「師兄,有句話我一直想說……」陳元奇吞吞吐吐地說道︰「我覺得……小洛未必願意當掌門。以前他或許有這樣的心思,可認識謝小玉他們幾個人後,他就未必這麼想了。他的實力原本遠在謝小玉上,但是現下別說謝小玉,恐怕那個蒼屏山的棄徒還有姓蘇的都已經超過小洛,身為他的師父,你應該對他最了解,你認為他會甘心嗎?」

玄元子當然知道洛文清的想法,他外柔內剛,最是要強,肯定不會甘心,這其實是一個取舍的問題,當他的徒弟就必須做出取舍。

擔任掌門,修練方面肯定會放慢,這不只是因為雜務繁忙,更主要的原因是身為掌門,肩上的擔子很重,壓力很大,絕對是修練的大忌。

玄元子同樣要做出取舍,到底是讓徒弟安心修練,還是讓徒弟成為掌門?如果選擇前者,那麼洛文清有可能會像當年的十尊者一樣,最終站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巔峰,但是更大的可能是殞落,如果選擇後者,除非璇璣派面臨滅頂之災,否則他這個徒弟會非常安全。

好半天,玄元子揮了揮手,道︰「讓清兒自己選擇吧。」

說完這番話,玄元子彷佛放下一個沉重的包袱,渾身都輕鬆許多。

「早就該這樣了!你以前老說我拿不起放不下,那你自己呢?」陳元奇打趣道。

玄元子放下最大的心事,不過馬上又想到另外一件煩心的事。

「我剛剛讓一萬僕役轉成劍修,另外一萬僕役轉成火修,現在又得停下來。」

玄元子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畢竟之前他為此忙了很久,單單調集各種資源就愁白頭髮,沒想到現下全都白費了。

「你還是按照原訂計畫來吧,這一次恐怕沒那麼容易,那小子要我幫他收集青冥微光。」陳元奇指了指天空。

「青冥微光?」玄元子喃喃自語道︰「青冥微光至陰至寒,但是用處好像不大,沒有哪種功法需要用到它,對了……他手裡有玄磁珠……用陽燧鏡聚集太陽火,融合青冥微光和玄磁元光,可以製造出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他肯定是打這東西的主意。有人提到二十天前苗疆曾經出現過幻天幽火玄元極光,那裡本不該出現這東西。」

能成為一派掌門,不但要見識廣博,還要消息靈通,不過最重要的是頭腦,必須能在很短的時間裡整合有用的訊息,得到需要的資訊,而玄元子顯然是個合格的掌門。

突然玄元子像想起什麼,呆愣愣地想了半天,然後恍然大悟般說道︰「我明白了!這次恐怕真的是他自己搞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陳元奇問道,他現下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力,被謝小玉比下去就算了,為什麼玄元子已經得到答案,他卻還茫然不解?

玄元子並不知道陳元奇的想法,自顧自地說道︰「你還記得嗎?謝小玉進入南疆之前曾經去過一趟安陽劉家。」

「知道,他還在那裡和道府的人發生衝突,和綺羅瞬間殺掉道府的三位真君,嚇得另外兩位真君沒命逃跑。」陳元奇腦子轉得飛快,思索著這和謝小玉搞出的東西有什麼關係。

「我事後派人詢問過劉家。謝小玉去劉家,除了探望李光宗的女兒,還有兩件事。一件是要走劉家的一個少年,說是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九死一生,而且和功德有關;另外一件事是要走一部功法,名為《吞日噬月大法》。」

說到這裡,玄元子轉了 一下手腕,他的手頓時消失,過了片刻手又出現了,還拿著一本密錄,封面上寫著《吞日噬月》四個字。

這部功法並非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璇璣派問起此事,劉家那兩位守護本家的老祖又拿了一份出來,也就是玄元子手中這部《吞日噬月大法》。

玄元子已經看了《吞日噬月大法》一遍,不過他沒細看,只是隨便掃了兩眼,對這部功法的評價不算低,卻也不高。

雖然這部功法確實另闢蹊徑,卻也有劍走偏鋒的嫌疑,但是此刻玄元子不得不重視起來。

陳元奇接過《吞日噬月大法》一頁一頁地翻起來,看了片刻,他輕聲說道︰「原來如此。直接吸取太陽真火的話太過猛烈,所以要轉化成幻天幽火玄元極光,這東西不冷不熱,卻又有太陽真火的狂暴猛烈,也有玄磁元光噬魂滅魄的效果,還有迷離幻變的特性,確實很適合他的路子。」

陳元奇能夠看得出的東西,玄元子自然也看得出來。

「看來他已經解決沒有靈脈的問題,不過這種辦法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玄元子說道。

「也對。青冥微光可沒那麼好弄,滿足幾十個人修練還不太難,想要讓幾萬人這麼做就不可能了。」陳元奇立刻明白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事實上有了丙火聚靈陣,陳元奇和玄元子已經覺得足夠了,這批轉修的僕役,有一半轉成火修,另一半雖然成為劍修,卻也是以丙火為本源,修練的是赤羅神炎劍法,甚至連用的飛劍清一色也是用火山熔岩凝煉而成的流炎劍。

在五行之中,火的攻擊力最強,而且這一次大劫已經知道的對手有妖族和鬼族,妖是獸類開智,野獸天生怕火;鬼更不用說,火是鬼的克星。

「不過老是拾人牙慧總不是辦法,現下我看到那小子總感覺丟臉。那小子搞出那麼多東西,我們只是一個勁兒地拿……你們好意思,我可沒這個臉面。」陳元奇越想越慚愧。

「還用你說﹗後山那些太上長老這段日子可沒閑著,他們全都在琢磨聚集天地精氣的辦法。壬水沒問題,出海後到處都是水,他們也已經想出人為製造海眼的辦法了;可金、木、土都有些麻煩。不過我璇璣派最擅長的還是運用星光,所以他們正在琢磨能不能聚集星辰之力。」玄元子心情大好,免不了透露一些秘聞。

「恐怕不只我們這麼做。」陳元奇不認為只有他們能想到。

「天底下聰明人多的是,別的不說,碧連天的那些太上長老肯定也在打海的主意,九曜派恐怕也和我們一樣想辦法聚集星光,秦老甚至提議和那兩家通個氣,大家干脆連手一起干。」玄元子越透露越多。

「早該這麼干了!我覺得還應該拉上翠羽宮……」突然陳元奇一拍大腿,道︰「我怎麼會忘了她們?想要弄下青冥微光,最容易的辦法就是設一個接引陣。」

玄元子沈默半晌,他在權衡利弊,好半天,他才點頭同意。

陳元奇原本準備離開,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便道︰「對了,我在那裡還看到一些小玩意兒,那小子好像又打算養蟲、養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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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開始分好處

此時,山坳內歡天喜地,這群從北望城就在一起的人現下又重新聚在一起。不過在歡喜的 ...

「那可不是小玩意兒,很有用的。我們璇璣派門人弟子眾多,很多人不能辟穀,不可能全都靠捕魚為食,他那套東西非常有用,其實我早就讓人偷偷試驗了。而且不只是我,九曜、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也都搞同樣的東西。」玄元子連忙回道。

陳元奇聞言,便不再獻寶,退出大殿。

看到陳元奇離開,玄元子盤腿坐下來,重新拿起那部《  日噬月大法》。之前他不重視,現下聽到謝小玉居然不惜散去一身功力從頭開始修練,他就不能不重視了。

「難道這裡面還有我未曾看透的名堂?」玄元子喃喃自語道。

天色漸漸暗下來,突然一道劍光從天空中落下,眨眼間,劍光化作一群人。為首者正是陳元奇,他的旁邊站著一個女人,正是慕容雪的師父,謝小玉見過的那個美婦。

美婦也姓慕容,她不但是慕容雪的師父,也是慕容雪的姑婆,所以才會一心維護慕容雪。

這兩人的身後還跟著許多人,有洛文清、姜涵韻、慕容雪、肖寒和青嵐,還有九個身穿彩衣的少女,她們是綺羅的師姐妹,和綺羅的關係不錯。

當初綺羅和麻子提過,請麻子順便去一趟霓裳門。

麻子倒是沒有忘記這件事,但是他進了璇璣派就再也出不去,璇璣派的山門早已經被人盯死,這件事最後是陳元奇幫忙搞定。

之前在來南疆的時候,陳元奇覺得人太多,就沒帶這幾個女孩,這一次人少才帶上她們。

劍光落下,早已經驚動底下的人,謝小玉等人全都迎出來。


「我說過肯定可以當天來回。」陳元奇根本不像道君的樣子,居然還提這件事。

「好了,別丟臉了。」慕容雲煙在旁邊戳了一下陳元奇的腰眼。

「謝哥哥,又見面了。」青嵐親熱地和謝小玉打著招呼。

「聽說你又發明一件東西。」洛文清幾乎同時說道。

旁邊的肖寒也想開口,卻忍住了。

「我得到一部功法,正好能讓手上那些陽燧鏡派上用場。」謝小玉笑道。

「拿來給我看看。」洛文清和謝小玉不會見外,他有些急不可耐。

「洛哥,你不會也打算重修吧?」李福祿在一旁問道。

只有這個沒腦子的家伙會問這樣的話,其他人根本不會想,畢竟像洛文清這樣的人已經被內定為璇璣派下一任掌門,他可以修練那些上古傳承,卻不可能修練同時代的人創出的功法,這事關璇璣派的臉面。

「我的這份給你。」麻子從納物袋內取出一本小冊子,小冊子很粗糙,用的紙是又黑又濃的黃草紙,墨也不好,很多地方都化開了,因為這是剛剛抄錄的,筆墨紙硯都是白衣寨的人提供,能夠有這些東西已經不錯了,如果想要弄到好紙,除非去被漢人控制的地盤。

「看來你也不打算重修。」洛文清看了麻子一眼,明白麻子的意思。


「讓我先看。」陳元奇一把將冊子搶過去,他實在很好奇。

首先,陳元奇想知道玄元子猜得對不對,這是不是劉家那部《吞日噬月大法》,其次,他更想知道這裡面還有什麼奧妙。

只翻了幾頁,陳元奇就對第一個問題沒有懷疑,這就是那部《吞日噬月大法》,不過裡面已經做了許多改動,連吞噬的東西也不一樣,不再是日精月華,換成幻天幽火玄元極光,也無須截斷陽脈。

原來的《吞日噬月大法》在第一遍練成後,要廢掉法力重新再練一遍,現下變成將法力度給別人,這樣既不浪費,又不傷及本源,恢復起來也容易;而且原本是練到第九重境界才廢功重練,現下變成每一重都練兩遍,效果一樣,卻沒那段虛弱期。

看著看著,陳元奇皺起眉頭,感覺不對勁,因為這部功法改動後,每個階段都多了 一些輔助性的修練手段,不再是自己修練,還需要別人幫忙;比如請別人幫忙打通經絡,請別人幫忙洗毛伐髓、脫胎換骨,甚至請別人幫忙溝通天地。

「這根本不是自己修練,而是一路都由別人幫忙。一開始或許能夠突飛猛進,但是到了後來就不行了。」陳元奇連連搖頭,失望不已。

「說得沒錯。用這種辦法修練的話,在道君之前會突飛猛進,但成為道君後就難了,白天的時候我跟你說過。」謝小玉立刻提醒道。

陳元奇張大嘴巴,他已經忘了這回事。

重新低下頭仔仔細細將那本冊子翻了一遍,陳元奇確實有些傻眼。

陳元奇現下才發現這部功法的奧妙之處在於,裡面的每一步都是走快捷模式,能夠讓人以最快的速度達到更高境界,然後再反過頭來夯實根基,一遍不夠嚴實就再夯一遍,務必讓根基異常緊密,然後再進行下一步;而夯實根基的過程居然也有快捷模式可走,居然還可以從別人那裡借力。

「這套東西近乎於魔道。」陳元奇的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似的。

「那裡像魔道法門了?」趙博立刻嚷嚷道,他也拿著手中的冊子,倒過來倒過去翻著。

「俺也看不出來,魔門的東西好像不是這樣。」李光宗也在一旁哼道。

「魔門前後分成三大時期,我說的不是現下的魔門,而是太古到遠古初期的古魔門……當然,這是後人定義。那時候根本沒有魔門這個概念,只是修練的理念不同。中土的修士目標首先是長生,其次是神通,所以崇尚平衡;婆娑大陸的修士正好相反,首先追求神通,然後才考慮長生,他們甚至無所不用其極,為了
修練不惜焚身刺心、挖腹剖腸,或是吸血噬魂,只要是可能讓自己強大的辦法,他們都會嘗試。」

陳元奇的這番解釋是說給蘇明成、王晨、趙博聽的,這些人全都是散修,肯定沒聽過這些,像謝小玉、洛文清、麻子這樣出自大門派的人就用不著了。

「無所不用其極……」洛文清、麻子、肖寒都喃喃念著這句話,顯然謝小玉的這套東西確實有那麼一絲感覺。

讓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謝小玉既沒有辯解也沒有承認,而是沈思良久,然後仰頭看著天空低聲吟道︰「人有輪回,生老病死,轉世投胎,年有輪回,春夏秋冬,年複一年,天有輪回,陰晴圓缺,周而複始。」

「你這小子越來越像和尚了,沒事打什麼機鋒?」陳元奇懶得動腦筋。

謝小玉微微一笑,這才說道︰「古魔門其實不能算是魔門。」

陳元奇對這番話沒什麼回應,但是趙博等人就滿臉好奇了。

謝小玉繼續說道︰「當時婆娑大陸各式各樣的修練體系五花八門,層出不窮,互相之間並不統屬;後來中土玄門思想進入婆娑大陸,才有了玄和魔的分別。所謂魔,指的就是外道,一切不屬於玄門的修士都被歸入其中。

「那時候玄門和外道並不完全對立,玄門中有很多人也認可魔門的想法,還融入魔門的東西,這就是佛門出現的緣由。外道從來就不是一個整體,對玄門的態度也不一致,有的很友善,有的相安無事,當然也有仇視的。

「遠古末期大劫開始,後世稱那場大劫為佛魔之爭,實際上那是一場大混戰,佛門連手一部分外道,對付另外一部分外道。那場大劫後,婆娑大陸成為佛門的天下,剩下的外道中,有的皈依佛門,有的躲藏起來和佛門為敵,後者才是我們現下熟知的魔門。」

謝小玉侃侃而談,解釋得比陳元奇更加清楚,將魔門的來歷仔仔細細說了 一遍,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聽到。

「原來佛魔大戰是這麼回事。」青嵐若有所思,空蒙洞只是一個小門派,她以前也沒聽說過這些。

「我還是不明白……」趙博一臉迷糊,只覺得太深奧了。

「說穿了很簡單。陳道君認為我入魔了,很不好,但我卻認為沒什麼不好,我只是還歸本源。太古和遠古之時,婆娑大陸的修士都是以自我為主,傳承對他們來說只是前人的經驗罷了,所謂的無所不用其極,其實是各種辦法都嘗試一下,有用的就採用,沒用的就舍棄。」謝小玉轉頭看著陳元奇。

「魔道凶險,真正摸索出屬於自己道路的人又有幾個?大部分的人都墜入深淵,死於非命。」陳元奇嘆道。

這像是規勸,但是連陳元奇自己都發現這番話沒什麼力道。

周遭那些人回應各自不同。有人聽得激情澎湃,比如肖寒和青嵐;也有人猶豫不決,比如信樂堂那幫人;更多人則是一片茫然,根本沒聽懂,那幫愣子就是,甚至連李光宗、趙博都沒聽懂,不過他們不在乎,他們跟著謝小玉從來沒吃過虧,所以打定主意一路跟下去。

一片又一片薄如蟬翼的鏡片懸浮在半空中,少說有數十萬片這樣的鏡片構成一面巨大無比的陽燧鏡,中央鑲嵌著一顆斗大的晶球,眾人都盯著那顆晶球。

突然晶球亮了起來,一開始只是朦朦的亮光,漸漸地變成淡淡的青色。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底下一片歡呼聲。

「快!開始融合!」趙博大聲喊道。

此刻最興奮的就是他們,像洛文清、麻子、法磬這些人就平靜多了。

洛文清是根本不可能跟他們一起重修,他的身分擺在那裡;麻子和法磬是舍不得自己的傳承,但最尷尬的是法磬,他對於九曜傳人的身分異常在乎,很有點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意思。

謝小玉並不在這邊,而是守在融合爐旁,他也已經準備好了。

融合爐是一顆直徑數丈的大圓球,正中央懸浮著那顆玄磁珠,左右兩側有兩個通孔。只見一道白色光柱從左側的通孔,另外一道青色的光柱從右側的通孔,兩邊同時射進來。

青色的光柱就是那顆晶球射出來的,距離很短,才十幾丈遠.,白色的光柱卻是在一塊塊鏡子間折來折去,最終傳到這裡,中間還翻過一道山梁。那邊是向陽的山坡,山坡上還有另外一座陽燧鏡陣,正源源不斷聚攏著太陽真火。

兩道光柱在融合爐中心撞在一起,那裡正是玄磁珠所在的位置,剎那間,玄磁珠四周被一團光霧籠罩,這團光霧五顏六色,變幻萬千。

蘇明成和另外幾個人早已經準備好,他們用力壓著槓桿,融合而成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被源源不斷抽走,然後壓進金螺內。

正起勁時,一道劍光從天而降。

陳元奇落到地上,透過正前方的開口看著爐內那團五彩光霧,雖然之前他說謝小玉搞的這套東西已經入了魔道,內心中卻帶著一絲期冀。

那兩道光柱不停對轟,源源不斷生出那五彩光霧,太陽真火和青冥微光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東西,不過那團五彩光霧並沒有因此而變大,生得快,抽得更快。

陳元奇已經試過在金螺內修練的效果,終於知道為什麼謝小玉有把握將大家都提升到道君境界,雖然裡面的幻天幽火玄元極光已經消耗大半,卻比任何一 口靈眼都強上百倍,如果完全補足,恐怕會強上幾千倍,就算太古之時靈氣也沒這樣濃郁。

一邊想著,陳元奇的手一邊結成法印。

在十幾萬裡之外璇璣派的山門內,一群人正聚攏在大殿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正中央的影像,他們全都是後山璇璣洞天裡那些太上長老。

「不錯、不錯,如此簡單的辦法以前居然沒人想到過。」一個紅臉老頭異常興奮地說道。

「這辦法不但道君能用,就連我們這樣的老家伙也能用。」另外一個濃眉大眼的太上長老同樣興奮。

有人稱揚,自然有人反對。

一個老人毫不在意地說道︰「只是減少累積的時間罷了。」

「話不能這樣說,累積的時間少一些,用來準備度劫的時間就多一些,這總不是壞事。」紅臉老頭顯然對謝小玉很有好感,所以力挺謝小玉。

「我可沒說這東西沒用,只想說別把這東西看得太重要,畢竟這東西是外物。而且小陳有一句話沒說錯,那小子搞的東西確實已經入了魔道。」

「也不能算魔道,畢竟遠古之時的那些事誰能說得清楚?說魔門無所不用其極,那佛門繼承魔門那麼多東西,佛門是不是也無所不用其極?」

「那幫數典忘祖的禿驢提他們干什麼?」

一群天仙、地仙越說越離譜,離原本的話題越來越遠。

玄元子咳嗽一聲,朝著左右拱了拱手,說道︰「各位師伯、師叔,我們是不是也要這麼辦?」

「當然。」幾個老頭異口同聲地說道。

「萬一洩漏出去怎麼辦?」玄元子問道,這才是他將他們請過來的目的,有這樣的好東西,他肯定要告訴他們,但是接下來肯定麻煩一大堆。

那些太上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想起單單丙火聚靈陣和天劍舟已經惹來天大的麻煩,如果這東西再被外面的人知道,問題就更大了,弄得不好,其他大門派會群起而攻之。

「你這小子欠考慮,為什麼讓小陳跑去翠羽宮?青冥微光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我們自己弄不來嗎?」一位太上長老怒道。

玄元子在心中暗嘆,他就知道有人會想獨吞,境界高並不意味著沒有私心,相反的,人越老,私心越重。

玄元子可不敢這麼做,那會讓璇璣派被孤立,連現下的盟友也會變成仇敵,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阻止陳元奇找翠羽宮幫忙。

「荊師叔,現下還是想想眼前的事吧,大家訂個章程。」玄元子轉頭找上紅臉老頭,這位肯定會幫他。

「這東西反正對道君以上的人也有用,那麼就先造一批,我們先用著。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面,這件事誰都不能洩露出去。」紅臉老頭說道,目光炯炯盯著幾個豪門出身的師兄弟。

就像安陽劉家和當今皇室一樣,豪門世家常常在很多門派有很大的發言權,而這類人天生就打著家族的烙印,做任何事往往都會先為家族考慮,然後才是門派。

「按照老規矩好了。」剛才那個冷言冷語的長老這次也站在紅臉老頭這邊,他也是平民出身。
  
「翠羽宮那邊也要說一聲。」紅臉老頭盯著玄元子,他現下已經明白了,玄元子肯定早就預料到他們會有想法,所以事先做了手腳,讓他們沒辦法獨吞。

「我馬上去辦。」玄元子這次顯得很聽話。

「那種像海螺一樣的東西可以先打造一批,等到將來出海後,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使用。」紅臉老頭又說道。

太上長老們頓時一起點頭。

「是啊,也不差這五、六年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就算日夜苦修,成就也有限,還不如等大劫開始後慢慢來,大劫長著呢。」

眾人異口同聲,顯然想法一致。

一旦出海,就算想向外面傳遞消息也不可能,而且讓門下弟子全都去修練,正好能夠避開大劫剛起那段最危險的時光,省得有人熱血上頭,平白無故送了性命。

「必須多打造一些!我剛想起來,天劍舟的體積畢竟有限,就算用上縮尺成寸的法術,又能裝下多少人?十倍? 二十倍?難道將人一個個疊起來,並且命令他們不能亂動?但是有這東西就不一樣,我們將東西儘可能煉得小一些,裡面地方也不需要太大,讓人能在裡面盤腿打坐就行,這樣一來可以節省很多空間。」紅臉老頭興奮地說道。

「好辦法,這樣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佛門能夠搞出芥子道場,難道我們就不能弄一個類似的東西出來?」

「這不是我們一家的事,可以再找幾家一起合作,反正天劍舟的事已經不是什麼祕密了。」

太上長老們全都興奮起來,這樣做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間,也就可以帶走更多人。

一個老頭突然開竅了,大聲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反正大劫一起,這裡肯定會落入異族之手,那些靈脈和靈眼再也不屬於我們,我們干脆來個竭澤而漁,怎麼樣?」

此人一開口,玄元子在旁邊拍掌說道︰「好辦法!反正在大劫中,這些靈脈十有八九會被毀.,就算沒有被毀,將來也用不著,干脆讓它們物盡其用。」

其他人也馬上明白過來,謝小玉所創的這套東西可以瞞過一時,不可能瞞過一世,最後肯定會散播開來,那將是一個新的時代,大家肯定會千方百計利用那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天地精氣,往後靈脈的價值會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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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5 18:22  
「那可不是小玩意兒,很有用的。我們璇璣派門人弟子眾多,很多人不能辟穀,不可能全都靠捕魚為食,他那套 ...

第五章 遷徙

夜色深沉,原本應該是萬籟俱寂之時,此刻山谷中卻異常喧鬧。

「快!趕快集合!」

「你應該在那邊。」

「孩子!我的孩子!」

到處是吵嚷的聲音。黑暗中只見一道道人影晃動。

山嶺上,另外一群人正忙碌著,他們用力轉動絞盤,將懸索拉緊。

這些懸索全都只有拇指粗細,每一段都有一、兩里長,飛掛在兩座山頭之間。懸索是用金蠶吐出的絲線編成,雖然堅韌異常,卻非常輕,被風一吹就會輕輕地晃動起來。

突然,懸索猛地繃緊了。只見一架飛車被升起來,吊掛在懸索下,這些飛車的前端有兩個鍋蓋般大小的轉盤,將懸索牢牢夾在中間。懸索飛車就是靠這兩個轉盤帶動前進,道理其實很簡單。

「第一批人快點上來!」依娜大聲喝道,雖然赤月侗最有威權的人是羅老, 不過頭人是依娜,所以這次負責指揮的是她。

有資格進入第一批的人身分自然不簡單,除了那三位大巫、三位道君及謝小玉這群人,還有就是赤月、克山、白衣各寨的頭人和負責建造這些懸索飛車的「工匠」,後者大多是女人和老人。

當初為了隱蔽,他們選擇半夜離開,而且連火把都不點,結果就是大家摸黑上車,謝小玉等人當然不在乎,就算一片漆黑,他們只要神念一掃,仍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憐的是那些小孩和老人。

「其實沒這個必要。」謝小玉輕嘆一聲,當初他提議在傍晚時分上車,等到晚上出發,可惜那幾位大巫都不同意。

「小心點沒壞處。」蘇明成說道,現下他算是半個苗人,當然要幫忙說幾句。

此刻,謝小玉等人已經上去了。

坐在飛車上,比坐在天劍舟上難受得多,因為儘管天劍舟簡陋,還至少有一個靠背;這裡干脆用兩根竹竿代替,靠在上面就不舒服。

不過懸索飛車也有一個好處,這東西沒有舷窗,外面是透空的,用一層禁製阻擋狂風,所以空氣新鮮,不像天劍舟完全封閉,裡面悶得難受。

「真是無聊,又要像當初回中土一樣,坐在位置上一動也不動。」李福祿在後面嘟囔道,那段日子對其他人來說不算什麼,無聊的話可以打坐修練,只有他們幾個人境界太低,在那種環境很難入定。

「放心,等上路後,我們就可以進金螺內修練。」謝小玉安慰道。

「你們有事做了,那我們呢?」洛文清嘆道,和他一樣遭遇的還有姜涵韻、慕容雪、麻子、法磬、肖寒、青嵐。

「其實我們可以找些靈脈,將靈氣聚集起來壓進去,這樣大家都能用。」姜涵韻早就想過,但她並不知道璇璣派和太上長老們已經正在做了。

「道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保守?看看人家佛門,天地靈氣變得稀薄,他們就借鏡神道的法門收集願力。」謝小玉此刻有種跳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的感覺。

原本謝小玉挺煩惱自己的身分,他更認同道門,偏偏所學的功法大部分屬於佛門的傳承,但是此刻他已經踏出屬於自己的一步。

謝小玉並不認同陳元奇的說法,他不是無所不用其極,而是兼容並蓄,只要對他有用的東西,他都會融合進來,這並不是魔門的做法,恰恰是佛門的擅長。

「怎麼?你打算當和尚了?我記得你以前並不偏向佛門啊!」陳元奇皺起眉頭,之前謝小玉打機鋒的時候,他就有這樣的擔憂。

「放心,在我看來,佛門同樣越來越保守,他們習慣拿別的東西來用,頂多就是稍微改一下,卻沒想過在那基礎上更進一步。」謝小玉輕輕搖了搖頭。

謝小玉一直覺得佛門的黃金時期也是上古初期,那時候佛門剛戰勝魔門,得到魔門諸多秘法,佛門中人又很有上進心,得到魔門秘法後不但融會貫通,還別有創新,比如佛門對空間的理解和運用就比魔門更進一層。

可現下的佛門就差遠了,在神道大劫後,佛門融合神道所創的大乘佛法就沒有得到神道的真髓,甚至連買櫝還珠都談不上。

「佛門在你眼中也這麼不堪?」陳元奇有些意外,狐疑地問道︰「難不成你還想在佛、道兩門外再開辟一個新的宗派?」

「那倒沒有,我頂多像大乘佛法一樣,在佛、道兩門內開一個分支。」謝小玉還沒有狂妄到陳元奇說的那種程度。

陳元奇沈默半晌,最後點了點頭,道︰「你已經有資格了。你現在搞出來的那套東西不比借用信念願力的法門差,甚至更加高明,等到大劫一起,幾大門派百萬修士全都按照你的方法修練,你需要的勢也有了。」

說到這裡,陳元奇異常憂鬱地看了謝小玉一眼,他越來越嫉妒這小子了。

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陳元奇是用俯視的目光看著謝小玉,那時謝小玉只是頂著劍宗傳人的身分,而且大家都還懷疑這個身分是真是假,直到天劍舟和丙火聚靈陣出現,眾人才沒有懷疑,卻沒想到轉眼間,謝小玉已經有資格稱宗道祖。

這時,在後排有人說道︰「閣下謙虛了。」

說話者正是李可成,他身子一閃,挪到謝小玉身後的座位上。原本這個座位是麻子的,麻子則被李可成挪到另外一個座位上。

「我想通了。」李可成莫名其妙地冒出這麼一句,飛車上的人全都驚訝地看著他。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是散修,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我加入道府,不過因為那裡有我需要的東西,我也不欠道府什麼,我幫他們做的事不少。」李可成很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可成這麼說,頓時惹惱在他旁邊的一個人。

齊文若差一點跳起來,但身體剛剛一動,這才想起飛車很低,人根本就站不直,只得手指著李可成,怒聲喝道︰「李兄,道府對你我不薄,每年給我們的供奉不比大門派那些長老差,而且道府珍藏的密錄典籍也任由我們參閱,你老兄為道府做過什麼?以前也無須我等操勞,這一次隨軍南下,我們的職責只是盯住那些大巫,沒有多少動手的機會,你說這種話可感覺虧心?」

李可成當然不會承認,他有自己的一套算法。

「齊道兄,你我出身不同。你是世家出身,講究忠恕兩字.,我是散修出身,我只講利益。我承認道府待我確實不薄,但是我在道府一日,道府就能借助我的名聲。再說這次我冒險出手,差點連命都賠上,這又怎麼算?」

齊文若聽到前面那番話正打算反駁,但是最後一句話卻讓他開不了口。

他們這次失手被擒,相當於在鬼門關前走了 一趟,以前就算虧欠道府再多,也可以一筆勾銷,從這一點上來說,李可成確實不能算忘恩負義。

齊文若沈默不語,在旁邊的邱重遠心思卻動了起來。

在這段日子,陳元奇看到什麼,邱重遠等人也都看到了,那些東西讓陳元奇如此在意,他們當然也一樣,甚至對邱重遠來說更是如此,因為他修練的是《混元經》,能夠修練到道君境界已經是天大的運氣,想要更進一步,除非換一種功法從頭開始,要不然就是轉入佛門。

其實邱重遠早就暗中在修習佛法,連舍利都已經修成,但是此刻他看到另外一條路,用不著轉世重修,完全可以今世成就。

一想到這裡,邱重遠恨不得學李可成改弦易轍,不過老人畢竟比較在意臉面,也怕人說閒話,就算要投靠也是偷偷來。

邱重遠兀自猶豫不決的時候,李可成和謝小玉已經達成協議──李可成正式投靠,成為謝小玉的直屬手下。

沒人知道謝小玉與李可成達成什麼協議,這一切都在暗地裡進行,旁邊的人只看得到這兩個人互相傳音,然後各自眉開眼笑,顯然都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等到一切定案後,李可成干脆坐下來,儼然一副和謝小玉是自己人的模樣。

「恭喜你。」陳元奇看了看謝小玉,又看了看李可成,也不知道他是在恭喜誰。

「總算有了 一個幫忙打下手的人。」謝小玉笑了笑,他並沒打算讓李可成沖鋒陷陣。

謝小玉很懂得物盡其用。這種精通陣法的人根本不該當打手來用,應該是干活的。

李可成對此不以為意,說實話他更願意幫人打下手,而不是在戰場上和人玩命,雖然謝小玉對他說過會辛苦一點,他倒是不擔心,辛苦總好過送命。

「恐怕那個老道也支撐不了多久。」陳元奇傳音道,他也是個人精,剛才邱重遠猶豫不決,散發出的氣息有些不穩,他立刻就感覺到了,稍微一想,就猜到是怎麼回事。

「道府中這樣的人應該不少吧?」謝小玉同樣傳音問道,不過他並非跟陳元奇一個人傳音,而是同時問陳元奇和李可成。

「很多。像我這樣的散修和他那樣僕役出身的人,只有天門和道府兩種選擇,加入那些大門派是不可能的,因為那些大門派比較在意自己人,加入的人簡直就是後娘養的。」李可成立刻回道。

「你又開始打其他人的主意?」這個是陳元奇問的。

「怎麼?璇璣派也有同樣的想法?」謝小玉連忙問道,他從陳元奇的語調中感覺出那層意思。

「廢話。大劫一起,朝廷都自身難保,道府別說了,至於天門……」陳元奇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毫無疑問,天門已經是九曜、璇璣諸派的囊中之物。這並不難理解,大劫一起,最安全的退路就是海外,而想要出海,就只有跟著這些門派,因為他們有天劍舟。

「你知道嗎?後山那些老頭子非常欣賞你,他們正在琢磨著改進那個金螺。」陳元奇突然轉了 一個話題,這次沒有用傅音的方法。

「簡單,讓他們學蜜蜂製造一個巨型蜂巢。」謝小玉其實早就想過了,只不過他沒這個本事打造出來。

「你早就想好了?」陳元奇一下子坐直身體。

「以天為師,以地為師,以萬物為師。」謝小玉念道,這是玄門開宗之言:「所以我說佛、道兩門已經越來越保守了,眼睛老是盯著上古時代的玩意,卻忘記老祖宗們最初的做法。」

「或許你說得對。」坐在後面一排的洛文清忍不住插嘴道,因為有師叔陳元奇在場,所以他不敢開口,但是這次他心中有所觸動,終於忍不住了。

「以天為師,以地為師,以萬物為師……」陳元奇輕聲念道,這句話他從入道門的第一天就聽到了,但是從來沒往深處想。

「太古之時,人族孱弱,所以先人們以天地萬物為師,只要是有用的東西都學過來,正因為博采眾長,所以人族成為萬千生靈之長,也成為這方世界的主角。可惜玄門分裂後,道門偏重於對『道』的領悟,雖然敬天畏地,但是對萬物已經沒有以往的崇敬.,佛門更不用說,得了魔門的『自我』之說,干脆將『道』和『自
我』合而為一,掌中佛國,恆沙世界,天地都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更別說萬物了。」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

陳元奇沈思起來,感覺謝小玉的話有點道理。不過要說謝小玉搞出來的東西全都學自於天地萬物,他絕對不相信。

「那麼你告訴我,你怎麼會想到打造那個金螺?」他立刻問道。

陳元奇原本以為這下可以問倒謝小玉,沒想到謝小玉立刻回答道︰「你忘了?當初在天寶州,我們曾經出海尋找壬水靈眼,結果和人打起來,那座海眼被擊穿,四周的海水倒翻下來,壓力大得驚人,然後我無意間發現調息吐納的速度加快許多倍,效率高得讓人難以置信,當時我就有這個想法了。J

這當然不是實話,不過其他人都不知道。麻子、法磬面面相覷,他們那個時候一心戰鬥,根本沒有在意別的;洛文清那次沒下海,所以臉上滿是悔意,覺得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發現,他也一起去了。

陳元奇已經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問道︰「你難道沒有懷疑過,那可能是因為壬水靈眼的關係?」

「我當然懷疑過,但是這不妨礙我懷疑那是壓力的作用。」謝小玉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了不起﹗你能有今天,果然不是僥倖。」李可成在一旁頗為嘆服,這話有幾分拍馬屁的意思,不過也是實情。

陳元奇卻沒話說了。

夜色中,一架架飛車在崇山峻嶺間飛馳,時而掠過山峰,時而越過峽谷。

一連十幾天,每天都是晝伏夜行。白天時只有負責架設懸索的人工作,固定懸索的地方全都早就確定好,支架也都裝好,但是懸索只有到的時候才會拉上,並且在車隊透過後,懸索會被收起來,第二天再拉到前面去。

每天差不多只能走千余里,比飛天船慢不少,更不用說和天劍舟比,不過對於苗人來說已經很難以想像,如果他們用腳走,恐怕要走一年半載。

十幾天後,山林變得越來越茂密,很多樹木高達幾十丈,比一些山頭都高,樹冠能覆蓋數裡方圓,林中還常常可以看到不會散去的濃霧。這些濃霧全都非常好看,五顏六色,被風吹散後會化為五色霞霾。


這裡已經進入蠻荒深處,南疆百裡方圓至少還有一、兩座寨子,這裡卻看不到一絲人煙。

這天清晨,在最前面的懸索飛車漸漸慢下來,懸索到這裡已經是盡頭了。

突然一聲咆哮從下方傳來,緊接著底下的樹冠陣陣亂響,隱約可見一頭身披鱗甲的巨獸直奔這邊而來。

「錚!」一聲清越的劍鳴,一道劍光從飛車上疾射而出,瞬間鑽入密林中。密林中又響起一聲咆哮,震耳欲聾,帶著無盡的憤怒。

又是一聲劍鳴,聲音並不震耳,卻深入腦海,讓人難以忘卻,清冽的劍光從樹冠的縫隙間透出來。

下一瞬間,四周的樹木全都倒下去,露出一片平地。

只見一頭滿身棘刺、脖頸細長、兔耳、鼠尾的怪物露出來,看起來像是走獸,但是身上佈滿鱗甲,又像是鱗片一類。

在怪獸面前懸浮著一把飛劍。

出劍的是陳元奇,此刻他正坐在飛車上,探出身子看著下方。

「這是什麼東西?有點門道,居然沒被我一劍斬殺。」

別人自然答不上話來,羅老等苗人也探頭往底下看著,羅老說道︰「我們管這東西叫『扎布』。這頭扎布少說有三千歲,確實不容易對付,不過這還不算最厲害的,有些妖獸我們看了都要趕快溜。」

「你來這裡的時候,沒有看到這家伙?」謝小玉問道。

「我過來的時候只待了兩天,沒碰到 很正常。」羅老郁悶地解釋道,地方是他選的,也是由他打前哨,連一路上固定懸索的位置都是他決定的,他明白說這話實在有些不負責任。

「這邊不會有更厲害的妖獸吧?」謝小玉不打算深究,連忙換了 一個話題。


「難說。」羅老不敢打包票。

「就算有厲害的妖獸,我們幾個人應該能搞定。」天蛇老人在一旁打圓場,這架飛車有三個大巫、四位道君,後面還有兩個大巫,再強的妖獸都不算什麼。

那頭妖獸顯然知道厲害,感覺出有不少人能威脅到自己的生命,突然身體蜷成一團,沒入土中。

「這東西擅長土遁。」麻子頓時眼睛一亮。

「放心,  逃不了。」羅老並不知道麻子的想法,他以為麻子擔心這頭妖獸溜了,以後還會跑回來搗亂。

話音落下,就看到一根血柱從地下噴出來,有三丈多高。

又過了片刻,只見血柱噴出的地方漸漸隆起,那頭妖獸冒了出來。  還有一口氣,身體不停抽搐著。

麻子倒抽一口涼氣,知道是誰干的,這頭妖獸精於土遁,在土中移動自如,想殺死可不容易,但是有一樣東西視大地若無物,在土裡行動就和在空中沒兩樣,那就是鬼魂。

殺這頭妖獸的,想必就是莫倫老人豢養的鬼王。

謝小玉也看到這一幕,之前進入聖地普陀的時候,麻子和他聯手煉製的遁地符曾經是他克敵制勝的絕招,但是此刻他只感覺到頭皮發麻。

「看來遁地也不保險了。」謝小玉轉頭朝著麻子說道。

「將來鬼族回歸,遁地入海是他們的強項。」麻子的臉頰肌肉有些抽搐。

「還好提前知道這個缺陷。」蘇明成安慰道。

「別囉嗦了,下車吧。」陳元奇將眾人從呆愣的狀態喚醒過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總會有辦法。」謝小玉將手搭在麻子的肩膀上,這不只是安慰,他也確實在盤算怎麼對付鬼族。

一直以來,謝小玉碰到的對手不是妖族就是魔門,唯獨沒有和鬼族打過交道。

這方天地也有鬼,大部分是因為死時充滿怨氣以至於不得超生,才變成鬼魂,不過這和冥界的鬼族不能比。冥界的鬼吸收幽冥之氣,神魂變得越來越強,最終化虛為實,煉成鬼體,這類鬼體能夠在虛實間變化,化虛的時候能穿行萬物,凝實的時候則力大無窮,而且鬼體可以隨心所欲、任意變化,可以變得綿軟如絲、可以變得剛硬無比,還可以變得鋒利如刃。

「你叫我別多想,你自己卻呆住了。」麻子翻過手來拍了謝小玉一下。

這下子謝小玉回過神來他看著四周,才發現眾人全都在忙碌著。

首先要做的,是將飛車上的東西全部卸下來,然後要將飛車也弄下來,這東西不可能一直掛在懸索上。

為了加快速度,飛車上的人直接將東西往外扔,底下有人施法接著,使得東西扔下來後就像落在棉花團上般,很快就會減慢速度,從掉落變成緩緩飄落。

這邊還沒有忙完,遠處又有一架飛車朝著這邊而來,也開始減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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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5 18:23  
第五章 遷徙

夜色深沉,原本應該是萬籟俱寂之時,此刻山谷中卻異常喧鬧。

所有人都在忙碌,就連幾個大巫也用巫法抬著東西運往旁邊的峽谷。

這是一道很深、很窄的峽谷,有百余丈深,平均寬度不超過五丈,這樣的地形,除非在正上方,根本不可能看到底下的情況。

峽谷底部有一條溪流,羅老選擇這裡除了隱蔽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條
溪流,想在一個地方定居,可以沒有農田,卻不能沒有水源。

此刻那些飛車已經被放下來橫臥在溪流上,謝小玉等人將在這裡居住一段時間。

峽谷旁邊有一片竹林,這也是選擇此地的原因。

對於苗人來說,竹子絕對是必需品,他們住的是竹樓,睡的是竹席,裝東西用的是竹簍,喝水用的是竹筒……生活所需的一切東西都可以用竹子製造。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竹子生長迅速,他們這樣大肆砍伐,峽谷兩邊很快就會露出地面,從空中一眼就可以看出異常,不過頂多半個月,新的竹子就會長出來,再用法術催生,兩個月左右就大致恢復原狀,換成其他任何一種樹木都不可能有這種效果。

在峽谷上方,此時李可成和慕容雲煙正在佈置法陣,最外面是一道折光陣,照射進來的光全都會被折轉到鑲在峽谷兩側的陽燧鏡上,然後傳到底下。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光線全都被折轉,整座峽谷就變得一片漆黑,從上面根本看不出底下有什麼東西。

除了折光陣之外,自然還有其他法陣,隔絕、防禦、警戒等一個不缺,除此之外,幾位大巫還會布上幾座巫陣。

謝小玉也很忙碌,他忙著佈置他那些東西。

此刻在下游,一座簡易的竹棚已經搭建起來,由於峽谷很窄,所以稍微長一點的竹子橫過來就可以頂住兩側的崖壁,頂棚就是這麼弄出來的,上面再鋪一層浸過油的麻布就算屋頂.,地板也差不多,只不過麻布換成橫鋪的竹子,人踩在上面會覺得腳下很軟。

雖然粗製濫造,不過在謝小玉看來已經夠了,反正不住人,造得太好沒意義。謝小玉並非一個人在這裡,有一群人跟在他身邊,有洛文清、姜涵韻、肖寒,他們是帶著使命而來,需要看懂謝小玉做的東西,因為將來他們的門派也要這麼做。

這次兩座寨子遷徙到蠻荒深處可算是一次預演,將來大劫一起,各大門派逃往海外就有經驗可循。

「這東西可以事先造好,將來就不必臨時搭建。」姜涵韻說道。

「我已經記下來了。」洛文清點了點頭。

「我原本也這樣想,可惜在這裡做不到,我甚至設想一座能在半個時辰內完全展開的城。」謝小玉聳了聳肩,苗疆什麼都沒有,這是他最煩惱的事。

「你把設計圖給我。」洛文清和謝小玉不分彼此,這種要求張口就說。

「也好。反正你們是大戶,順便幫我打造一批,現在就可以用上,順便試驗是不是管用。」謝小玉同樣不客氣,反正這對兩邊都有好處。

「這些小兔子好可愛。我可以養兩只嗎?」青嵐在一旁問道。

跟在謝小玉身邊的人並不全都是為了這些東西來的,也有人純粹是看熱鬧。

青嵐開口了,李福祿也不裝啞巴,搖了搖頭,說道︰「這兔子不好,灰噗噗的,真要玩的話,我送妳一對小白兔。」

「我就要這只兔子。」青嵐指著籠子中的一只灰兔。

這是赤月侗的人漫山遍野抓來的,前前後後花了 一個多月,因為是野兔,所以看起來比家兔機靈很多。

「最好不要。我不是吝嗇。牠們是養來吃肉的,妳如果養這只兔子當寵物,將來看到牠們的同伴下鍋會很難過。」謝小玉提醒道,他不希望有人愛心泛濫。

果然,聽到這番話,青嵐噘起嘴巴,黯然道︰「那就算了。」

李福祿正打算安慰青嵐幾句,卻看到他爹走過來。

李光宗看到謝小玉,遠遠就喊道︰「小哥,我那只土蜘蛛突然變得煩躁不安,總想往地裡鑽,你看會不會有什麼事?」說著,李光宗提起手上一只簸箕般大小的土蜘蛛。

這土蜘蛛是謝小玉在天寶州時給李光宗等人的,當時是給他們用來防身,時至今日,這些土蜘蛛已經沒什麼用。李光宗父子都已經築基,實力遠遠超過這些土蜘蛛,但是居然仍舊養著牠們,也不知道是養出感情來,還是為了紀念那段歲月?

謝小玉一看到那只土蜘蛛,頓時露出一絲意外的神色,因為土蜘蛛身上原本都是黑黃相間的花斑並不好看,但是這只土蜘蛛的身上多了無數銀星。

「這是什麼?變異?」謝小玉將土蜘蛛拿過來。

突然,謝小玉感覺手中一沉,是土蜘蛛掙扎著想往地底鑽。

謝小玉連忙抓住土蜘蛛,他可不想讓牠送死,此刻整座峽谷全被封閉起來,底下正是莫倫老人那頭鬼王四處游弋,這只土蜘蛛恐怕給鬼王塞牙縫都不夠。

「俺們的土蜘蛛也都變成這樣,大呆的變得最厲害,上面不是銀點,而是一塊塊的銀斑,有些都連在一起了。」李福祿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他們的土蜘蛛都是這樣,讓他以為這是正常情況。

「你們干了什麼?」謝小玉異常好奇地問道。

李福祿搔著頭,想不起做過什麼特殊的事。

李光宗的腦子靈光多了,稍微想了想就回答道:「我們沒做別的,就只是帶著這些家伙一起修練。」

聽到這話,不只是謝小玉明白,其他人也都明白了。

「那種特別濃郁的靈氣不但對人有影響,對妖獸也一樣。」姜涵韻頓時眼睛一亮。

「我馬上試試看,弄幾只蠱來。」蘇明成也頗為興奮,土蜘蛛和蠱非常接近,如果土蜘蛛可以變異,那麼蠱十有八九也會變異。

蠱的實力提升一分,威力就相差很遠,因為蠱從來不是單獨使用,一放出來就是成千上萬,每一只蠱強上一分,幾萬只蠱就強上幾萬分,這絕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別急,先弄明白這些土蜘蛛變異的原因再說。」謝小玉一把拉住蘇明成,道︰「土蜘蛛顧名思義,在五行屬土,現下牠們身上生出銀星,應該是土生金。金這東西不可能憑空而來,土蜘蛛有挖礦的習慣,而金螺內四壁全都是金屬,十有八九牠們在裡面刨坑。」

「如果弄一盆水進去,牠們能不能金生水,最後五行圓滿?」李福祿異想天開地問道。

「這怎麼可能?」姜涵韻笑道。

其他人也面露微笑,李光宗更是一巴掌拍在李福祿的後腦杓上,唯獨謝小玉皺緊眉頭思索著。

「你不會真的認為可行吧?」姜涵韻奇道。

「對人來說,肯定不可行,但是這些土蜘蛛就難說了,牠們刨了幾下坑就莫名其妙地土生金,為什麼不能金生水?」在沒有試過之前,謝小玉絕對不會輕易下結論。

「五行屬土的蠱有很多,我可以試一下。」蘇明成此刻已經不急著走。

「不只是這些,我剛剛想到一些事。當初我們在落魂谷人工製造一座蠱池,現下為什麼不能再造一座?瘴毒之氣嚴格說來也應該算是天地精氣的一種,苗疆之所以沒有靈脈,就是因為被瘴毒之氣污染,靈脈變成瘴氣源頭。」謝小玉越說越急切。

不等謝小玉說完,蘇明成已經明白了。

「蠻荒深處最多的就是瘴池,我馬上告訴羅老這件事,請他幫忙……」蘇明成說到這裡就不說了,因為此刻羅老忙得四腳朝天,好像沒什麼空閒。

「找天蛇老人吧,他應該有空。」

現下大家都忙著安頓下來,只有天蛇老人孤家寡人,找他絕對沒錯。


「我這就去。」蘇明成顯然有些急不可耐。

「那麼我的事呢?.」李光宗拉著謝小玉問道。

謝小玉幾乎忘記這件事,他頗有些歉意地朝著李光宗笑了笑,稍微思索片刻,然後問道︰「你還能控制牠嗎?.」

「能。」李光宗的回答非常肯定。

既然能控制,就證明這只土蜘蛛並不是因為變異後漸漸能掙脫控制,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這座峽谷底下肯定有什麼東西吸引牠。」謝小玉想著會是什麼東西。

「挖開來看不就知道了。」麻子提醒道。

「萬一是瘴源,那豈不是麻煩?」姜涵韻有些反對,她更傾向謹慎。

「是啊!這個地方少則要住上三年,多則可能五年,我也覺得沒必要亂動。」謝小玉說道,突然他話鋒一轉,道︰「不過弄明白底下有些什麼也好,可以找莫倫大巫幫忙,他的鬼王可以隨意在地底來去。」

說到這裡,謝小玉看了麻子一眼。

這原本是麻子的專長,但是現下他被比下去了。

一道半透明的人影從地底冒上來,手中托著一把銀色的沙礫。

「是銀子!」莫倫老人輕呼一聲。

旁邊圍著一群人,甚至連幾位大巫都來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們可就發財了,可惜……」羅老顯得有些落寞。

銀子這東西不能吃、不能穿,對苗人來說沒什麼用處,不過在以前,有銀子就可以向漢人買很多東西,可現下漢人大舉南下,貿易已經中斷了。

對於各種礦物還是麻子最熟悉,他抓起一把銀沙看了看,說道:「這不是一般的白銀,好像是瑟銀。」

「很不錯,不過……也沒什麼用。」謝小玉不在意這是什麼金屬,之前在天門裡他們已經得到很多珍稀金屬。

話音落下,就聽到一陣「唧唧唧唧」的聲音,只見一群土蜘蛛飛快跑過來,不過卻不敢進入人群,因為幾位大巫散發出的氣息讓牠們感到異常畏懼。

謝小玉看到這些土蜘蛛的回應,突然想起他在什麼地方聽過瑟銀這個名字,便道︰「我想起來了!瑟銀又稱為陰沈銀、腐草銀,不但可以用來煉器,還能用來煉丹,不過都是一些很生僻的丹藥。」說著,謝小玉的神情一凝,沈思起來。

「都是一些什麼樣的丹藥?」姜涵韻顯然也有了同樣的想法。

「有些是補五行不足,有些是煉體用的。」謝小玉一邊解釋,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煉體其實可以視為一種變異,事實上,煉體一脈正是太古先民從妖獸那裡學來的,最初的目的就是讓自己的身軀變得如同那些妖獸。

「煉丹用的金屬。」謝小玉的眼睛越來越亮,他已經偷偷聯繫上芥子道場內的洪倫海。

「可以用來煉丹的金屬有很多,瑟銀是一種,還有丹汞、玄鉛、丙元金、竹簾金、火金……」洪倫海一 口氣說出數十種經常用到的金屬。

「你有沒有研究過它們和其他金屬有什麼不同?」謝小玉問道。

「我是煉丹師,知道它們有什麼藥性就夠了,有必要研究那些東西嗎?」洪倫海很不以為然。

突然洪倫海不再說話,而是想了想後才說道︰「有一點它們倒是差不多,那就是很鬆軟,有的甚至是液體,這算不算共同的特性?」

但謝小玉的注意力早已經不在這裡,他正想到另外一件事。

「金木水火土,木就不用說了,大部分藥材全都是木,土也沒什麼,很多土石之類的東西都可以入藥,問題是水和火,我指的不是藥水。」謝小玉已經不局限在金上。

謝小玉的想法更靠近道門,道門崇尚平衡,這也是道門和佛門最大的分歧。

當年玄門分裂,佛道兩分,佛門以卍字作為標誌,卍字代表光明;道門則是以太極作為標誌,太極卻是陰陽平衡。

「水有很多種,玄水、冥水、三陽水……如果空青石乳這類東西也算水的話,那就更多了,我還沒算上各種族的血呢。」洪倫海搖著頭,他對謝小玉太失望了,居然連這些常識都忘了。

「至於火……煉丹肯定要用火,但是以火當做材料好像還沒有過,要不然你試試將蠱當做丹藥來煉。」洪倫海隨口說道,他自己覺得這個主意挺餿的,卻沒想到謝小玉眼睛一亮。

謝小玉突然想起當初他在洪倫海的影響下第一次煉丹的景象,那時他看到天地生成前的那一瞬間。

爆炸,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於爆炸.,然後是大火,無盡的火焰,萬物在火焰中誕生,其中就包括這方天地,甚至包括天道。

這是最大的造化,創世的造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清醒過來,立刻發現周遭的人全都盯著他。

「怎麼了?你又想到什麼?」洛文清顯得異常興奮。

「你怎麼知道我想到新的東西?」謝小玉感覺意外。

還沒等洛文清開口,麻子就在一旁搶著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當初你在落魂谷的時候也這麼發呆很久,然後就讓蘇明成幫你弄一大堆精鐵,說要造什麼東西……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J

謝小玉當然記得,他當時建造的正是劍山,劍宗傳人的身分就是在那之後出現的。

「現下你總可以告訴我們,你又想到了什麼嗎?」麻子充滿期待。

「我想造一 口丹爐。」謝小玉笑道。

「丹爐?」

好幾個人同時喊出聲,這個答案顯然超出他們的預料。

「沒錯!一口很大的丹爐,有房子那麼大,還要刻上縮尺成寸的法陣……如果能夠有更好的空間法陣就更完美了……」謝小玉已經在設想具體的細節。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猜得透謝小玉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你到底想干什麼?給個提示總可以吧?」麻子不打算自己猜,他可以猜透 謝小玉的想法,但是從來猜不到謝小玉會製造出什麼,謝小玉會的東西太多、太怪異了。

「我要造的真是一口丹爐,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創世爐』。」謝小玉大
聲宣佈道。

「創世爐!」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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