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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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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4 17:52:06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9-4 17:51  
「是啊,那群家伙畢竟是妖族,而妖族裡有尋寶鼠這種東西,我怕……」林紆也在一旁說道。他的想法比較天馬 ...

夢幻泡影 14

  天門出入口前的艱險一戰,出現神祕人物助陣,赫然是消聲匿跡的麻子,而他的真實面目與身分,更是讓眾人驚愕不已。為了徹查當年遭陷害之事,謝小玉直接找上方雲天,方知元辰派不為人知的內幕與背後的真相,與綺羅的關係亦因此有了意外的發展……



【第一章】——逃出

狂風席卷,烏雲滾動。

一聲長鳴劃破天際,並不刺耳也不洪亮,卻充滿穿透力,任何聲音都無法將其掩蓋,反而被它壓下去。

片刻,其他聲音全都消失,只剩下這聲長鳴。

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爪影驟然出現。

這是一只枯瘦的鳥爪,前面三趾,後面一趾,爪尖細長而尖銳,四趾纖細,絕對不是鷹隼的爪子,而是燕雀一類飛禽的爪子。

四周重重大陣並不能阻擋這道巨大的爪影,它強行闖入進來,更可怕的是,這一爪破空而至事先沒有絲毫征兆。

換成以前的謝小玉絕對躲不過這一擊,幸好他煉化一顆妖丹,得到一種了不起的天賦神通。此刻他眼前的一切一閃一閃的,那只巨大的爪子一停一頓,落下的速度變得異常緩慢。

謝小玉可以清楚第看到巨爪上的細節,甚至能夠看清楚爪尖上的流光和爪趾上重迭的鱗片。

謝小玉拚命想從爪下逃生,他的眼睛能捕捉到動作,腦子也來得及反應,可是身體卻成為累贅,就彷佛鐵鑄般,而且關節部位全都生鏽,動起來慢得要死,讓他心急如焚。

好在謝小玉並不需要做太大的動作,想逃開只需要轉動一下手指,腳下的挪移陣就會啟動。

這是謝小玉事先准備好的,他已經預料到會遭遇到強敵。

謝小玉開始轉動手指,捏成法訣,那座挪移陣也緩緩轉動起來。

以往挪移陣轉動的時候,都是光芒一閃然後人就消失,但是此刻一切變得異常緩慢,謝小玉看著挪移陣逐漸散發出光芒,化作繁復的、由光組成的圖案,然後光芒越來越亮,直至亮到極點……

此時,爪影籠罩向謝小玉,幾乎已經碰到他的頭頂。

突然,四周的景物開始旋轉,接著爪影消失了,謝小玉已經從剛才的地方挪移出來。

死裡逃生,謝小玉只覺得心底陣陣發寒。

不過危機還沒有過去,四周那些原本看不見的空間裂縫,此刻全都化為一條條黑色的絲線,因為無論是謝小玉、那條毒龍或是最後這一爪,威力都已經超過這方天地能夠承受的極限。

這些空間縫隙的裂開造成大范圍的空間紊亂,謝小玉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有力量不停拉扯著他。

被困在陣中的毒龍也感覺到這種拉扯之力,不由得嚇了 一跳。牠能看到從四周冒出來的許多黑色縫隙,甚至比謝小玉那邊更加厲害,而且裂縫並不是靜止的,而是旋轉著,猶如一個巨大的漩渦。

空間風暴!

毒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極度的驚嚇讓牠一時失神,沒有發現幾條空間縫隙朝著牠飛來。

那幾條空間縫隙掠過毒龍的身體,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絲毫阻擋,可牠瞬間就被橫著切成幾段,切口的地方平整而光滑,彷佛用快刀切開豆腐般,頓時一聲哀嚎直沖雲霄。

被攔腰斬斷的滋味可不好受,不過這樣的傷勢對毒龍還不算致命。只見那切開的斷口處迅速延伸出無數條纖細血絲,這些血絲立刻纏上對面的血絲,將已經切開的部位合在一起。

此時,那巨爪的主人似乎也知道大事不妙,立刻改抓為彈,一陣無形的波紋從爪尖蕩漾開,所到之處,那些黑色的裂縫頓時停止延伸,也不再旋轉。

毒龍頓時松了一口氣。

可謝小玉的感覺卻相反。從空間紊亂造成的拉扯中掙脫出來,他的手中已經多了 一張金色的符篆,那正是當初劍派聯盟的人准備用來對付他的東西。

「破!」謝小玉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符篆上,然後將符篆打出去。

謝小玉不惜耗費精血,為的就是讓這張符篆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金色符篆一飛到半空中立刻化作刺眼的白光,這道光所到之處,原本已經被定住的那些空間裂縫瞬間又裂開。

又是一聲長鳴,充滿憤怒和不甘,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女人的怒吼:「小輩,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如果被你們強行攻進來,我們必死無疑。雖然這片空間裂開,我們同樣是死,卻可以拉著你們一起同歸於盡,而且可以破壞你們逃跑的行動,至少讓你們沒辦法從這裡逃出去。」謝小玉鼓足勇氣朝著對面吼道。

「你們早知道這裡有出入口?」爪影的主人大聲喝道。

「你們太小看我們人族。既然我們敢設下計策引你們上鉤,怎麼可能會留一條生路給你們?」謝小玉干脆順著對方的意思說下去。

爪影的主人不得不相信,牠們已經發現佛、道兩門讓自家弟子進入天門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不過此刻牠沒空和謝小玉多囉嗦,只見牠連連彈爪,拚命凝固裂開的空間。

謝小玉並沒有阻止爪影的主人,他甚至等著那些裂開的空間縫隙重新合攏,又恢復原來的狀態,這才不疾不徐地拿出另外一張金色符篆。

「破壞總是比修復容易得多。」

爪影的主人看到謝小玉還有一張符篆,頓時洩氣,因為既然有兩張,就可能有三張、四張。

爪影的主人一把撈起毒龍,瞬間退出去。

圍攏在浮島四周的那些妖魔全都撤退,走得比來時更快。

在百裡外,雲端上的一片彩雲中站著一只小鳥,這只小鳥只有拳頭般大小,看起來像黃鸛,身上的羽毛卻五彩斑斕,而且還像金屬般閃閃發光,牠顯得優雅又秀麗,身上散發出的威勢卻令四周的妖全都匍匐在地。

此刻毒龍就盤在這小鳥的腳下,龍頭俯在地上,看起來異常溫順。

妖族中的地位首先看的是血統,其次才是實力。那條毒龍雖然血統很雜,但是畢竟擁有一絲龍的血脈,可此刻居然對這只五彩小雀俯首帖耳,五彩小雀的血統可想而知。

「對方早有准備。如果我沒有看錯,那個地方至少布設近百座大陣,想憑我們被壓制的力量強攻進去幾乎不可能。」五彩小雀異常惱怒地說道。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是放棄那個出入口吧!」毒龍試探道。剛才那一戰讓牠元氣大傷。

「那可不行。人族連這個出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其他出口肯定也都被盯死。這裡還算好,只有一幫小輩守著,還算容易對付。」五彩小雀因為謝小玉的那番話做出錯誤的估計。

「但是我們不能強攻。」毒龍故意這樣說。但不是不能強攻,而是牠不敢強攻,先不說投鼠忌器,以牠們被壓制的實力,恐怕也討不到便宜。

「現在肯定不行,但是當出口開啟時,我們就有機會。到時候我會全力出手,強行凝固這片空間,讓那些小輩沒辦法破開,你們則全力攻佔那個出口。」五彩小雀和其他妖族不同,牠並非只有強悍的力量,同時還有高超的智慧。

「為什麼不立刻動手?」一頭羊妖低聲問道。

「蠢貨!現在動手的話,等於逼那些人族小輩拚命。就像他們說的那樣,落到我們手中,他們難逃一死.,可破開這片空間,他們同樣難逃一死。你說他們會怎麼選擇?但是當出口打開的時候,情況就不同了,那些人族小輩首先想的肯定是怎麼逃,在逃出去前,他們絕對不會讓這片空間破碎。相反的,我們卻沒有顧忌,可以全力出手。」五彩小雀原本不想解釋,但是考慮到這些小妖全都沒腦子,

不解釋清楚可能到時候會壞事,所以只得說出心中的打算。

「高明!實在太高明了!」

底下群妖馬屁如潮,不過這也是事實。妖族爭斗大多憑自身實力,很少會用謀略,正因如此,一旦有誰實力不差又擅長謀略,很容易脫穎而出成為妖族中的巨頭。

  這算不上高明,看幾本書就明白了。在這方面,人族遠比我們有天賦得多。」五彩小雀淡淡說道,話語中帶著一絲哀嘆。

此刻,另外一邊,謝小玉一行人也緊張地商議著。

「我們暫時不會有事。」謝小玉很肯定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肖寒可沒謝小玉那麼有把握。

「這不難猜。如果牠們現在進攻,我們肯定會碎裂空間,讓這裡恢復破碎的狀態,那個出入口也就不會出現,那群妖魔肯定不敢賭。只有當出入口出現,牠們才會出手,因為那個時候生路就在眼前,我們肯定不會有拚命的想法。」謝小玉算准對面那頭大妖會這麼想。

「那怎麼辦?」林紆連忙問道。

在這群人中,林紆、肖寒都屬於一心修練、不喜歡在其他方面花費精力的人,所以碰到這種場合就有些左支右絀。

「還好出入口不在這裡,這是我們唯一的優勢,所以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們根本不在乎這個地方。到時候……」謝小玉聚攏眾人,用意念傳音的方式將他的想法直接傳過去。

即便此刻謝小玉等人在畫卷中、即便四周還布設好幾層結界,謝小玉仍舊覺得不保險,畢竟對面那頭大妖實在太恐怖了,至少是道君層次,面對這樣的存在,再小心都不為過。

聽了謝小玉的計劃,眾人的反應各自不同。

洛文清憂心忡忡地問道:「這會不會太危險?那邊至少有十二頭眞君級的妖魔,還有一頭道君級,後者發動的速度太快,你見識過的。」

「是啊,老大。要不然我也留下,反正我這條命不値錢。」趙博很講義氣。

他當然知道留下就是送死,不過有一個人送死,可以在關鍵時刻幫謝小玉擋一下,謝小玉就多一絲逃脫的希望。

「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謝小玉在趙博的腦袋上一拍。

看到還有人要說話,謝小玉擺了擺手,道:別爭了,「就按照我的計劃進行。我如果要逃,誰都沒辦法阻止。」

謝小玉說這番話是為了寬眾人的心,沒想到卻引起誤會。「看來你有不少底牌。」肖寒托著下巴打量著謝小玉,其他人也一樣。

此刻,誰都搞不清楚謝小玉到底有多少底牌,就連洛文清、蘇明成對謝小玉最為熟悉的人,也不敢說自己對謝小玉有多麼了解,因為每次當他們以為已經看透謝小玉的時候,謝小玉總會顯露出新的能力。

遠處青山依舊,近處流水潺潺,河邊鮮花怒放,河面上水榭飛臥,一切顯得如此寧靜祥和。

然而水榭中的氣氛卻和這片寧靜祥和完全不符。

林紆靠著欄桿坐著,正在擺弄一只滴漏,滴漏的一頭伸出欄桿外,那一滴滴落下的水珠落入溪流中,在水面上激起漣漪。

王晨半坐半躺著,雙手交叉,手指繞來繞去。這不是在玩弄手指,而是一種計算時間的方法。

姜涵韻的面前則放著一面陣盤,正中央豎立著一塊水晶,她也在計算時間。對於以往的他們來說,時間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一次入定可能就是五、六天,一次閉關或許長達幾年。但是此刻,他們對時間的認知需要精確到每一秒,因為一秒的誤差就足夠讓他們功虧一簣。

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

這樣沉悶的日子已經五天了。

咚的一聲輕響,一滴水珠落到水中。

林紆猛地一抬頭,就看到另外兩個人也抬起頭。

謝小玉也一直在數時間,所以他立刻反應過來,猛地揮手,喝道:「開始!」第一個動起來的是姜涵韻,她的右手掐了 一個法訣,瞬間她連同那二十三位各派弟子全都消失。

下一瞬間,姜涵韻等人出現在那座控制所有大陣的石洞中。

那二十三個人迅速站在陣位上,同時移動著四周陣盤,他們的動作很快卻很整齊,而且有條不紊。

在這五天,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練習,為的是讓動作盡可能協調,盡可能避免誤差。

姜涵韻一邊打著法印,一邊轉動著陣盤,雙手如同穿花蝴蝶般,但是她仍舊覺得不夠快,心中不停念著??快、快、快……

陣盤一個接一個被點亮,先是最裡面的一圈,然後一圈圈往外亮起來,只彈指間的工夫,整座石室近百座法陣全部亮起來。

當最後一道圓環被點亮,姜涵韻大喝一聲:「全部完成!」

此刻,姜涵韻毫無以往文靜恬淡的模樣。

接著白光一閃,山洞內的人瞬間消失,都被挪移回畫軸中。

「一、二、三、四……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青嵐數著人數:「全都在這裡了。」

林紆仍盯著滴漏,因這次行動必須精確到秒,突然,他一指鄭陽河。

鄭陽河早已經准備好,看到林紆的信號,立刻發動玄功。

浮島上空,一顆刺眼的圓球瞬間冒出來,一開始只有龍眼般大小,漸漸擴大到鍋蓋般大小。

在百裡之外,五彩翎毛的雀鳥猛地瞪大眼睛。

「出口打開了,他們已經發動大陣?」

  看我破了它。」毒龍想表現一番。前一次的失手讓牠感到異常郁悶,妖也有尊嚴,牠想一雪前恥。

「還沒完全打開,逼得太緊,他們仍舊會拚命。」五彩小雀有些猶豫。

「萬一他們有空間類的法器,其他人可以躲在裡面由一個人帶著逃跑,也可能犠牲一個人將那件法器推出去。」一個妖魔連忙提醒道。

五彩小雀打了 一個冷顫,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疏漏。

「動手!」五彩小雀飛身而起,瞬間出現在浮島上空。

一聲長鳴從五彩小雀的嘴裡發出,並朝著四面八方傳開,所到之處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那顆刺眼的圓球卻不再擴大。

就在五彩小雀發出長鳴聲的同時,那卷畫軸也變得模糊,並在長鳴聲劃過的瞬間,畫軸停頓了 一下。

「傳不出去。」青嵐瞬間臉色變得煞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凝固虛空!」姜涵韻同樣大驚失色。

這時,肖寒的手掌搭在青嵐的後背上,一道劍氣從畫軸上發出,禁錮四周的力量被這一劍強行斬斷。

一劍出手,肖寒臉色蒼白、坐倒在地。這一劍不但抽干他的法力,也耗損他一半的劍元,至少要苦修半年才補得回來。

沒有外力的桎梏,畫軸漸漸變淡,最終完全消失。

另一邊,另一座浮島的內部,畫軸的影子越來越清楚。

這裡才是眞正的出口,不過此刻還沒有打開。

「九秒!」林紆大聲喝道,仍舊盯著滴漏,眼睛一刻都沒有移開過。

姜涵韻又手掐法訣挪移出去,二十三名弟子也一起被挪移出來這座浮島上同樣密布著許多大陣,也有百座之多,一座套著一座,這些法陣沒有任何攻擊力,也沒有任何防御力,唯一的用處就是隔絕外界的感知。

想開啟這些法陣容易許多,不過外面的人絕對看不出這些變化,也感覺不到這裡有絲毫靈力波動。

只見一道道光圏點亮,當最後一道光圈亮起來時,離浮島數百丈的地方,另一顆刺眼的光球憑空冒出來。

這顆光球和剛才那顆光球一樣,剛剛出現的時候很小,然後漸漸地擴大,這才是眞正的出口,之前那顆光球只是幻影再加上一點人工制造的空間波動。

「為什麼這麼慢?」洛文清拎著籠子看著徐徐伸展的光球,這比預料中慢得多。

「還不是剛才那聲長鳴,這裡的空間也被凝固了。」姜涵韻第一個猜到原因。

眾人面面相觀,這又是個意外。

「不能浪費時間,必須立刻過去。」洛文清喝道:r你們都回畫軸裡。」「你打算讓我們過去,那你自己呢?」姜涵韻猜到洛文清的打算。

「洛哥』還是剛才那句話,眞要犠牲的話還是讓我來。老大不能出事,你也一樣。」趙博在一旁說道。

「有必要死嗎?我們手裡不是有『千裡一線牽』?過去後將他傳過來不就行了?」青嵐在一旁問道。

「不可能的。隔絕太古妖都上天的力量,任何挪移類的法術都不可能奏效。」姜涵韻撫著額頭,絞盡腦汁想著辦法,但如今心中太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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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4 17:52:40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9-4 17:52  
夢幻泡影 14

  天門出入口前的艱險一戰,出現神祕人物助陣,赫然是消聲匿跡的麻子,而他的真實面目與 ...

「給我。」鄭陽河一把搶過籠子,道:「我試著施展玄功過去。」

「太冒險了!」洛文清想將籠子搶回來。

「相信我。」鄭陽河用力拍了 一下洛文清的肩膀,神情異常凝重。

眾人頓時沉默了。

「十五秒!」林紆的喝聲打破沉寂。

「回畫軸去!」洛文清大聲喝道。他意識到現在不能浪代時問,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白光一閃,除了鄭陽河之外,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畫軸在半空中忽沉忽浮。鄭陽河正了正神色,一把抓起畫軸,閃身進入籠子,身體一下子縮小,接著籠子自行飛起來,飛到出口旁,然後緊貼上去,出口才擴展到拳頭般大小。

鄭陽河看著出口稍微比劃一下,雖然他的身體已經縮小,但是出口仍舊太小。鄭陽河先將畫軸透過柵欄塞出來,然後苦笑一聲,放出飛劍一劍斬在左臂上。這一劍下去,頓時血光崩現,他的身體也化作一道血光,颼的一聲穿過柵欄,同時穿過出口。

血光遁法對於大多數修士來說只是一種逃命的遁法,速度極快,卻很少有人知道,血光遁法配合玄功變化居然別有奧妙。

不久,鄭陽河滿身是血從另一頭冒出來,嚇了眾人一大跳。

「我說過,相信我,肯定可以過來的。」鄭陽河臉色蒼白,嘴角卻帶著笑意。

天門內,那座浮島上空,一只巨雀發出刺耳的鳴叫,鋒利爪子不停抓著,在牠身體四周是雷電、火焰、冰霜、酸霧……每一瞬間都有十幾張符篆被引爆,這些符篆相互配合,發揮出的威力超乎想象。

換成平時,這些對道君層次的牠造成不了任何傷害,但是現在牠既要禁錮這片空間,又要破陣,還要抵御這樣的攻擊,一心三用有些吃不消。

這就是妖族的局限。妖族靠的是天賦本能,雖然各有所長,卻有各自的弱點。

如果換成龍族或龜族的大妖,根本不必在意那些符篆的攻擊,牠們只憑肉身就可以扛住這種程度的攻擊。

但牠是一只鳥,速度才是牠的優勢,像現在這樣憑爪子撕扯本來就不是牠所擅長,但是不這麼做,會超過這片空間能承受的極限。

巨雀越來越憤怒,因為這些陣法一座套著一座,破了 一座陣法,後面還有一座陣法。更讓牠憤怒的是,這些陣法還會自我修復和調整,牠破了前面,後面的陣法就會頂上來,然後被破的陣法縮回去,自行愈合,實在愈合不了,就換另外一面對准牠。

這時,無盡的憤怒讓巨雀失去理智。

「呼!」一團赤紅如血的火焰從巨雀身上冒出來。

這團火很純,沒有雜色,不像其他火焰靠近中心的地方發白,遠離中心的地方發暗。

這團火很恐怖,四周一切都被點燃,剎那間數十層陣法同時被燒穿。

這不是普通的火,其中帶著大道的力量,代表的是「焚燒」。

如此恐怖的力量遠遠超出這方天地能夠承受的范圍,四周頓時出現無數黑色條紋,那已經不是空間縫隙,而是空間裂縫。

眨眼間空間裂縫擴大,黑色的條紋全都連成一片,四面八方同時閃亮起來。那是數萬張符篆同時發動的光芒,這些符篆原本就和大陣連接在一起,現在數十層大陣同時被破,所有符篆也瞬間激發,又引爆其他符篆。

沒有人能形容那一瞬間的燦爛,也沒有人能形容這麼多符篆同時引爆的威力,任何東西一旦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生質變。

瞬間一道讓人睜不開眼的閃光,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在閃光中,那座浮島消失了,它被炸得粉碎,緊接著碎屑再被碾成粉末,有些融化、有些蒸發。

與此同時,以這座浮島為中心,整片空間開始碎裂,到處都是黑色條紋,而且這些黑色條紋正變得越來越寬,並無規則地亂轉起來,有些黑色條紋撕裂成巨大的口子,將周圍的一切呑進去。

那只巨大的鳥雀也在閃光中,牠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即便強焊如牠,此刻也只能自保。

鳥雀拚命發出鳴叫聲,但即便牠再怎麼努力,也只能讓身體四周的空間裂縫不至於裂得太大;可和牠一起過來的那些手下大部分已經消失,連一點殘渣都沒留下,剩下的手下也都苦苦掙扎著。

那條毒龍倒是沒死。牠有過一次經驗,所以此刻牠縮到一尺長短,盡可能避開那些亂舞的空間裂縫。牠被斬斷過一次,最清楚這些東西的可怕。

到處都是冤死的魂魄,偏偏這些魂魄也逃不出去,一旦被空間裂縫掃過,立刻消散。

這裡只有妖族的冤魂,卻沒有人的魂魄。

五彩鳥雀不相信那些人能在如此恐怖的爆發中幸存,所以他們十有八九早逃出去了。

五彩鳥雀釋放出恐怖的神念,朝著四面八方亂掃,牠的神念猶如實質,所過之處如同一場風暴卷過,到處都是飛沙走石。

那些還在苦苦掙扎的妖魔不少被這道神念震懾,然後被迎面而來的空間裂縫呑沒,死得異常淒慘。

然而五彩鳥雀已經沒心情管這些事,此刻牠一心只想找那些人算賬。

當五彩鳥雀的神念掃到十裡之外的一片區域,終於發現那裡有古怪,其他地方都是天崩地裂的景象,只有那裡一片平靜,好像根本沒有受到影響。

「原來眞正的出口在那裡,這邊只是故布疑陣,我居然上當了。」五彩鳥雀歇斯底裡地鳴叫道。

五彩鳥雀猛地一揮翅膀,身形如電,朝著那邊飛去。

然而謝小玉早就溜了,在那團赤紅色火焰冒出來的剎那,發動事先布設的挪移陣。

謝小玉發動的時機恰到好處,啟動挪移陣的時候,恰好禁錮空間的力量被那團火「燒毀」,所以他瞬間被傳送過來。

出入口就在前方,不過那只有碗口般大小,但謝小玉並不在乎,他有虛空無定曼荼羅,用不著砍掉手臂藉血遁逃離。

突然,謝小玉感到一絲警兆。他立刻發動剛獲得的異能,眼睛迅速閃動,眼前的一切都一停一頓。

離謝小玉只有兩、三丈的地方有一道空間縫隙,可原本應該是黑色的空間縫隙此刻居然多了微亮的光芒,彷佛細碎的芝麻,又像夜空中的星辰。

緊接著,一道怪影冒出來,就像一片陰影,星星點點的亮光就是從牠身上發出;牠又像一條薄如蟬翼的紗巾,正面看有幾分人形,但是側面看就是一條直線。

謝小玉也不知道這是哪種妖,但可以肯定的是,牠可以穿梭虛空、出入空間

謝小玉的腦子瞬間閃過一個名字,那是他曾偷聽到的一個妖族的名字。

「你是季裂?」謝小玉猛然間喝道。「  沒想到我這麼有名。」那頭妖魔顯得很得意。

季裂的話還未說完,就看到對面劍光一閃。

「沒用的。」季裂完全不在乎,因牠的本體介乎虛實之間,只有幾種東西傷得到牠。

但是下一瞬間,季裂的神情扭曲起來。

謝小玉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未必沒用。」

剛才謝小玉打出的是一張劍符,其中包裹著一張金色符篆。

劍符直接打入季裂的體內,造成空間紊亂,接著季裂的身體瞬間擴散開,彷佛水裡原本有一滴墨汁,現在水被攪動,墨汁迅速散開。

不過這一擊並不致命,季裂掙扎著想重新凝聚成形。

但謝小玉當然不會給季裂這個機會。

每個妖族都有一個核心。季裂身體扁平,所有的東西一目了然,最可疑的就是那片微光點點處。

謝小玉飛身上前,凌空虛抓一把。

這一抓之下,謝小玉就感覺裡面好像有東西,猛地往回一拽,只見一片薄如蟬翼、上面點點微亮的圓片飛入手中,既像是鱗片,又像是昆蟲的膜翅。

謝小玉轉頭再看季裂,牠已經停止凝聚,身體漸漸散開,不過正中央仍舊有一團陰影聚而不散,顯然還沒死。

謝小玉正猶豫要不要斬草除根,這種能穿梭虛空的妖物對他絕對是威脅。

這時,那道強悍無比的神念掃過來,緊隨而至就是狂暴的氣勢和沖天的殺意,四周的空間再一次變得凝澀,一只巨大的爪影憑空冒出來。

此刻,謝小玉再不走就別想走了。

謝小玉手中一直夾著保命護符,護符瞬間發動,化為灰燼,化作一道光射入出口。

這是佛門心光遁法,能夠讓人化光而遁,速度不在血光遁法之下,而且不只速度快,辺逍光異常趟動,中問猛地一繞,居然從巨爪的縫隙中穿過去,一頭扎進那顆刺眼的光球中。

眨眼間,那道光從另外一頭射出來,重新變回他本來的模樣。

外面已經是夜晚,四周漆黑一片,底下也看不到燈火,只有遠處一片連綿起伏的暗影,那是群山的影子,再抬頭看了天空一眼,天空中閃爍著熟悉的星辰。太古妖都被天道封印,裡面根本看不到星辰。

謝小玉松了 一 口氣,他眞的出來了。

「老大,你果然沒事!」

遠處傳來一聲歡呼,是吳榮華的聲音。

謝小玉循聲望去,看到數百丈遠的地上隱隱約約站著一群人。

謝小玉正打算過去,突然一只巨爪穿出來,一把抓住他.,同時,另外一只巨爪有三根腳趾也露出來,正要撕開那個出口。

事出突然,誰都沒有防備。

不過被抓之後,謝小玉身上的保命護符瞬間發動,他的身體再一次化為光華,在巨爪中左沖右突,拚命想逃出來。

與此同時,底下一道劍光飛至,那是肖寒發出的飛劍,這道劍光繞著巨爪劃了一圈,擦出一連串火花。

知道自己根本傷不了這頭道君級的妖鳥,肖寒劍光一轉,專攻爪縫。他打算拚著不要這把飛劍,卡住爪縫,讓謝小玉有機會逃出來。

與此同時,洛文清和林紆的飛劍也到了。只見一片璀燦星光將巨爪包裹在其中,另外有一道紫色的電芒不停閃爍著。

「我來!」隨著一聲怒吼,一把三丈長、一尺寬的巨劍猛地劈砍下來。巨爪可以無視其他人的攻擊,卻不敢無視蘇明成這一劍,其中一根爪趾猛地一彈,半空中響起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如同敲鐘,卻比鐘聲響亮千百倍。

蘇明成的長劍瞬間就碎了,人也遠遠地彈開,還沒落地,一 口血就噴出來。不過蘇明成這一擊為謝小玉制造逃脫的機會,只見一道金光從巨爪中飛出來,不過飛出沒有多遠,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吸住。

「老大——」王晨、吳榮華等人齊聲喝道,他們的飛劍也紛紛出手。

一聲長鳴,巨爪猛地一劃。

半空中頓時響起一連串清脆的碎裂聲,肖寒、林紆的飛劍瞬間碎裂,化作漫天飛散的金屬碎屑,星星點點飄落下來,同時兩人噴出一 口鮮血,飛劍破碎,他們也受到反嗤。

洛文清好一點,只是臉色煞白,但他的飛劍同樣被震散,好在他的劍本就是由無數銀砂凝結而成,並沒有眞的損毀。

「擋不住,實力相差太遠。」姜涵韻雖然沒有出手,卻也面如土色。

這時,一塊石頭憑空出現。

這是一塊五彩斑爛的石頭,非金非玉,卻寶光流轉,它徑直投入出口中,瞬間化為無盡的煙霧,朝四面八方迅速彌漫。

煙霧本該是輕靈飄逸的東西,但是這團煙霧給人的感覺異常厚重沉穩,將巨爪緊緊陷住。

謝小玉終於得到機會,身體化入虛無,瞬間掙脫那股吸力。

這是謝小玉今天最後一次化虛的機會,他不敢再像剛才那樣發愣,一掙脫出來立刻朝下方落去。

下方的人也跟著飛速逃開,巨爪給他們的印象太深刻,他們根本無法抗衡。幾乎同時,一道遁光從天空中那團煙霧中飛出來,緊接著那團煙霧四周響起隆隆的雷鳴聲,一道道電芒蜿蜒扭曲著朝中間聚攏,狠狠擊打在鳥爪上。

這些電芒比林紆飛劍化成的電芒粗大許多,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那是天威、天道的力量。

又是一聲長鳴,充滿憤怒與不甘。

長鳴聲戛然而止,巨爪消失了。不過在巨爪消失的瞬間,眾人都能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投射在他們身上,同樣充滿憤怒和不甘,還有一絲鋒銳至極的殺意。出口合攏了。

眾人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繼續逃了片刻才慢慢停下來。

在空中的遁光也跟著停下來,遁光中顯露出一個身材高大、儀表堂堂,身穿武者裝束的人。

「 謝過這位兄台。」洛文清連忙稽首,畢竟對方救了他們一命。

沒想到謝小玉突然喊了一聲.「麻子,是你?」

其他人聞言全都大吃一驚。

「麻……麻子?」趙博難以置信地叫道,蘇明成、法磬、王晨等人也張大了嘴巴。

相對而言,肖寒、林紆等人也很驚訝,不過更多是因為意外。

他們當然知道麻子這個人,甚至連空蒙洞那幫人也都有所耳聞。

從天寶州回來的這群人中』謝小玉排名第一,麻子則是二號人物,身分異常神秘,只知道是大門派出身,卻沒人知道他眞正的身分。

「麻哥?不會吧?」趙博又叫了 一聲。他很難相信眼前這個英俊美男,絕對稱得上是女人殺手的人,和那個又矮又丑的麻子是同一個人。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麻子」苦笑著對謝小玉說道。

雖然眾人已經有了心理准備,還是嚇了 一跳,難以置信地看著麻子。

不過吃驚的人並不包括姜涵韻,她思索片刻,突然睜大眼睛,恍然大悟般說道:「原來是你。你不是在面壁嗎?」

「面壁?怎麼回事?」好幾個人同時問道。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姜涵韻最為冷靜,沒忘記此刻的局勢。

眾人這才想起危險還沒有解除,不只是異族的威脅,朝廷和佛、道兩門中也有一些人居心叵測,他們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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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鄭陽河一把搶過籠子,道:「我試著施展玄功過去。」

「太冒險了!」洛文清想將籠子搶回來。

【第二章】—劍典


遠處是一處城郭,不算小,少說有十幾萬人居住,四周城鎮鄉村星羅棋布, 站在山頭往下眺望,底下星星點點,可以看到不少亮光。

這座山頭前後都有村莊,半山腰上隱約可見片片農田,還有房子,不過到了山頂就沒什麼東西,連樹木都頗為稀少,只長了 一些灌木,四周崖壁頗為陡峭,應該沒什麼人會上來。

這絕對是暫時落腳的好地方,四周人氣旺盛,唯獨這裡人跡罕至,隱藏其間不容易被發現,更妙的是,從這裡還可以看到天門山。

此刻,天門山上不時閃過一道亮光,還隱隱傳來隆隆的聲音。

「這一戰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洛文清心中黯然,想到那些被困在天門裡的人。

「管它持續多久,反正不是我們能攪和進去,離遠一點在一旁看戲就可以了。」林紆顯得沒心沒肺。

不過林紆的話也沒錯,以他們現在的本事根本沒資格插手,頂多當個誘餌。「應該不會太久,大劫畢竟沒有正式開始。」姜涵韻就事論事。

「好可怕,還沒開始就已經打成這樣,不知道正式開始會如何?」青嵐擔憂地說道。小門派的弟子往往缺乏安全感,因為他們沒有前輩能仰仗。

「天塌了自然有高個子頂著,我們躲在下面就是。我們的使命就是修練,等實力提升了才輪到我們說話。」林紆的目標很明確。

「別說這些了,我現在最感興趣的是麻子的事。」趙博的目標更加明確。

眾人這才猛然醒悟過來。

「你這小子還真會藏。」蘇明成用力捶了麻子一下。從天寶州過來的人中,他和謝小玉、麻子的關係最密切,畢竟當初一起面對四大蠻王,性命相托,結下深厚交情。

「原來你不是麻臉。」趙博歎道。麻子實力強焊、見多識廣,又是大門派出身,卻因為又矮又醜,所以大家心裡還算平衡,但是現在看到麻子的真面目,他有種相形見絀的感覺。

「以後你們還是叫我麻子好了,張源這個人早就不存在了。」這個不是「麻子」的麻子反而沒有以往的高傲,淡然地說道。

「你肯定有故事,說來聽聽。」蘇明成催促道。

「我沒興趣,她應該清楚。」麻子掃了姜涵韻一眼。

「師姐』說來聽聽。J慕容雪立刻坐到姜涵韻旁邊,一臉興味盎然地說道。

其他人也都盯著姜涵韻,他們不好意思開口,但是有一樣的想法。

「我只是略知一 二。聽說當年蒼屏山戰堂爭奪前十名,張師兄一路過關斬將,眼看著前十已經是囊中之物,卻意外遇上一個對手。那個人實力並不強,但是擅長纏鬥,張師兄情急之下出手過重,將對方打成重傷,被剝奪前十的資格,還被罰面壁。」姜涵韻一邊說,一邊看著麻子的反應。

「原來你不是好人。」慕容雪一臉失望。她原本以為麻子和謝小玉一樣有冤屈,或者遭遇過不公,沒想到居然是個好強鬥狠之輩。

謝小玉卻聽出一些名堂:「擅長纏鬥?」說著,他看向麻子。

「就是你想的那樣。」麻子冷笑一聲。

眾人又轉過頭去看謝小玉,心中明白其中肯定有名堂。

「這裡面有什麼門道嗎?」洛文清問道。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也覺得麻子太 過分,但是看到謝小玉的反應,立刻知道其中另有蹊蹺。

「洛哥,戰堂前十的身份你們根本不放在眼裡,可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出人頭地的機會,所以為了爭奪這十個位置,什麼齷齪事都幹得出來。比如買通一個肯定不可能進入前十的人,讓他上場後死纏爛打,不求取勝,只求消耗對手法力,或者讓對方受傷。當然,想玩這套把戲首先要收買負責比試的長老。」謝小玉說出其中的關鍵。

眾人全都臉色大變,他們確實沒想到還有這種醜陋的事,特別是洛文清、姜涵韻、林紆,他們在門派中都是弟子輩中最頂級的人物。

但別說他們,就連鄭陽河帶來的兩個師弟,九曜、璇璣的幾個弟子也都不在意戰堂前十的位置。這些人在隊伍中雖不起眼,但是在各自門派都是某位長老座下的首席弟子,身份不低,否則也沒資格加入這支隊伍。

至於肖寒、青嵐等人同樣不知道,因滄瀾門和空濛洞是小門派,沒那麼多勾心斗角,王晨、蘇明成、吳榮華、趙博這些散修更不可能知道。

姜涵韻最無地自容,她知道謝小玉明著說洛文清,其實是暗指她。
  
「你被罰了幾年?」謝小玉問道,顯然已經知道後面的一些事。

「瞞不過你。」麻子苦笑一聲,伸出兩根手指。

「二十年!」眾人倒抽一 口涼氣,就算謝小玉不解釋,他們也都知道絕對不可能是兩年。

面壁二十年不算很重的處罰,但是對一個只有練氣層次的弟子來說,耽擱二十年,資質再好也廢了,這樣的處罰不可謂不狠。

「他們這麼做,想必是為了力保某人進入前十。是誰?」謝小玉又問道。

「一個小角色,你會在乎嗎?」麻子搖了搖頭,不想多費口舌。

說起來,麻子和謝小玉的遭遇相似,但謝小玉是不折不扣被陷害,他的事就有些上不得檯面。

姜涵韻思索片刻,突然問道:「是朱明?.」

「妳花的工夫倒是不少。」麻子佩服地看了姜涵韻一眼。能猜到他的身份已經不容易,能猜到那個被力保進入前十的人就更不容易了。這不但要記憶力好,還得對蒼屏山最近十幾年的事瞭如指掌。

「冀州朱家的人。」謝小玉看了看姜涵韻。他和豪門世家連番發生過節,自然對他們多加留意,姓朱的豪門並非只有冀州朱家,但是會和蒼屏山扯上關係,最有可能就是這家人。

「你們倒是博聞強識。」蘇明成輕歎一聲。

趙博、青嵐、慕容雪也在一旁連連點頭。

肖寒則一臉茫然,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姜涵韻知道這些事還說得過去,可謝小玉又不是被當成掌門弟子培養,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心分得這麼散,對什麼都感興趣,所學又雜,為什麼還這麼厲害?

「你還是佩服他吧?我為了這些,耽擱修練。再說,我能知道這麼多,是因為背後有門派的力量。」姜涵韻目光掃向謝小玉,她也有同樣的疑惑,也很想知道答案,而且她還點出肖寒沒想到的地方。

大家也都感到好奇。他們已經從謝小玉吐露的口風中知道劍宗恐怕仍舊存在,只不過散於各個門派,所以他們懷疑劍宗是否私底下有聯絡,互相傳遞消息?

謝小玉當然不會回答,倒不是怕洩露消息,而是他沒辦法說這些消息來自佛

佛門擅長掌握人心,所以對這類消息非常在意,專門有人負責搜集,他在大

覺寺的時候,抽空抄錄一份。

「你回去報仇了?」謝小玉藉麻子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你把我看成什麼?那兩個人只是廢物,一個為了些許好處甘願被人利用;另外一個只是為了進入前十,費盡心機收買這個、收買那個。」麻子很不屑。

「我不認為你心胸那麼寬廣,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在乎。」謝小玉將心比心。他現在的成就比方雲天高得多,但是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方雲天。

麻子想了想,說道:r我有回去看過。這麼多年過去,朱明居然還沒築基,一直卡在練氣九重,被後面的師弟一個個超過去,早已經不是前十。至於當初被收買的那個傢伙,在比試場上已經被我狠狠收拾一頓,後來朱家也沒兌現許給他的好處,他過得很淒慘。看到他們的近況,我連揍他們一頓的念頭都沒有了。至於被收買的長老和罰我面壁二十年的王八蛋,以我現在的實力還對付不了他們。慢慢來,只要他們別死在大劫中,遲早有機會給他們一個教訓。」不知不覺,麻子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氣勢。

熟悉麻子的人全都驚訝地看著他,他現在的氣勢和當初剛到中土的時候根本不能比。

「沒想到你也進步這麼多。」法磬顯得失魂落魄。蘇明成已經給了他一個打擊,現在麻子又給他一個打擊。

「看來不但藏經閣有秘藏,面壁的地方同樣也有奇遇。」謝小玉朝著麻子眨了眨眼睛。

在被罰面壁之前,麻子顯然沒什麼特別,有實力爭奪戰堂前十,資質十有八九是上等中的中間程度,修練的功法應該是上品,但是在天寶州的時候,麻子露的那幾手絕對屬於無上級的功法。更何況各門派面壁的地方如同監獄般森嚴,專門有人守著,練氣級的弟子不能辟榖,所以會有人送飯給他們,而麻子一走就是十幾年,怎麼可能沒人發現?所以謝小玉肯定麻子的機緣就是被罰面壁後得到的。

謝小玉還可以肯定麻子並沒有將東西全都拿到手,或許是因為境界太低,這次麻子會回到蒼屏山,恐怕是為了取回剩下的傳承。

「可惡,我在你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但想知道你的底細卻千難萬難。」麻子很不爽。

「是啊。我們原本以為已經很瞭解老大,結果發現我們連老大會什麼都一無所知。」趙博也在一旁幫腔。

見繞了半天又繞回自己身上,謝小玉連忙繼續轉移話題:「麻子,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麻子聳了聳肩,說道:「沒什麼打算。現在我無牽無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你呢?」謝小玉轉頭問蘇明成。

「我肯定要回南疆。朝廷逼得很緊,似乎要有大動作。」蘇明成回道

「我也要去一趟南疆,到時候一起找對策。」謝小玉說道。

這是原本就商量好的,此刻只不過當眾說出來。

「老大,你要去哪裡,我們也跟著一起去。」趙博興奮起來。

「是啊。」王晨也說道。雖然在璇璣派過得不錯,但是他總感覺有些格格不入。璇璣派那些弟子身上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優越感,就連趙博這種神經粗大的人都能感覺出來,就更別說他。

另一個讓王晨打定主意的原因是,每次跟著謝小玉總能得到不少好處,這就是應劫之人的氣運。

「我覺得,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要怎麼處理我們手上的藥材和殘器。」肖寒提醒道。

眾人這才想起進入天門的目的。雖然最終目的變成算計異族,但是採集藥材和尋求機緣一向都是開啟天門的目的,他們肯定要有個交代。

「先分一下,這件事就由姜師姐處理。先將那些殘器均分,我們的一份交給洛哥,就由璇璣派代為處理,藥材給我。」謝小玉早就計劃好了。他不擅長煉器,殘器拿在手中是浪費,可藥材就不一樣了,他留著有大用。

之前謝小玉煉製了 一批陰丹,幫洪倫海修補魂魄,現在已經修補得差不多,接下來需要大量的丹氣幫他凝魂固魄。

洪倫海藏身的丹爐太小,一般的丹藥效果不大,所以丹藥等級越高越好,如果能煉製出真正的靈丹當然最好不過。

「你打算參加丹道大會?」洛文清有些難以置信。他知道謝小玉擅長煉丹,但是想參加丹道大會恐怕還差得遠。

「不會吧?老大,參加丹道大會至少要大師級的實力才行。」趙博口無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看不起老大嗎?」王晨給了趙博一個爆栗,道:「不過這次出了意外,進去的幾萬名弟子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出來,丹道大會還會繼續舉行嗎?」

「你為什麼不算一下?」謝小玉看了王晨一眼。

王晨下意識拿起金色的龜殼,不過他根本沒算就恍然大悟。

「該死!我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王晨猛地拍了一下腦袋。

「什麼事?」慕容雪在一旁問道。很多人也看著王晨。

「你們別忘了那些妖魔。各大門派設下圈套,為的是將牠們一網打盡。進入天門中的妖魔大部分都有真君境界,還有道君和更高層次的存在,牠們的屍體全都是煉丹、造器、制符的頂級材料。」王晨說出其中的原因。

眾人恍然大悟,洛文清等人更是對此深有瞭解。

當初從天寶州回來的半路上,他們就遭遇到妖族的襲擊,那頭赤螭身上的血和鱗片也被當成寶貝。雖然赤螭血脈純粹,可實力不強,而這次的獵物遠比牠要厲害得多,身上的材料自然珍貴得多。

而越強的妖族本體越大,往年天門關閉後,彙集起來的藥材頂多五、六萬斤,現在一具道君級的妖族屍體恐怕就要遠遠超過。

「那些東西肯定會被帶回山門,不可能被拿出來吧?」林紆有些懷疑。

「最好的精華當然會帶回山門,但剩下的部分就未必。天門開啟是三千五百年才有一次的難得機會,大量藥材會同時出現,大家可以各取所需。更何況煉丹師並非對所有丹藥都擅長,就算是大師級的人物,往往也只擅長某方面的丹藥,所以天門開啟也是煉丹師雲集的盛會,平時絕對不可能聚集這麼多煉丹師。」

這番話其實是洪倫海說的,只不過從謝小玉的嘴中說出來。

沒有誰比洪倫海更清楚丹道大會的意義。想在短時間內消化那麼多藥材,為即將到來的大劫做準備,靠各大門派的煉丹師根本不可能,所以各大門派絕對不會吝嗇手中的材料。

「我也聽說過類似的話。」姜涵韻在一旁說道。

「很抱歉,我的那份肯定要繳上去。」林紆歎了 一 口氣。

「我也是。」鄭陽河也有些無奈。他們不是不相信謝小玉,實在茲事體大。柴值仍猶豫著,雖然在來之前掌門曾經說過一切唯謝小玉馬首是瞻,但是這批靈藥最差的也有萬年藥齡,絕對可遇而不可求。

猶豫半天,柴值最後還是做出保守的決定:「我也得說抱歉了。」

相對而言,肖寒和青嵐就沒這種煩惱,他們都是後來加入的,在那片太古戰場得到的收穫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姜涵韻和洛文清同樣也沒有這方面的煩惱。之前海邊那未曾落下的天劫,讓翠羽宮的人懷疑謝小玉身後可能隱藏著一位宗師級的煉丹師。

大師級的煉丹師很容易找,因為只要達到道君級就能夠擁有千年壽命,如此漫長的歲月,就算再笨,也可以將一門雜藝修練到大師級,但是再想往上就千難萬難了。

這兩個門派都沒有宗師級的煉丹師,覺得那些藥材與其拿回去,還不如交給謝小玉處理。

「看來我們還是得回一趟天門山。」洛文清看了看雷光滾滾的天門山,那裡激戰正酣。

「等那邊沒有動靜後,我們再出發。」肖寒也眺望著遠方。他雖然孤傲,卻不傻,很清楚那不是他能夠參與的戰鬥。

「恐怕還要好幾天才能結束,這段日子怎麼打發?修練嗎?這裡可沒靈脈。」林紆問道。

「你有什麼打算?」肖寒朝謝小玉問道。

「你我肯定有辦法修練,沒有靈脈只是不能練氣,但是我們可以練劍。」謝小玉看著肖寒。

謝小玉能夠在夢中練劍,這是他能超越其他人的關鍵之一,其他人或許也有這樣的本事?,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

別人都以為蕭寒是靠勤奮和天賦才擁有今天的成就,謝小玉卻懷疑蕭寒也有過奇遇。

果然,話音落下,謝小玉就看到肖寒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顯然被說中了。很多人一臉驚詫地看著肖寒,甚至包括肖寒的師弟們。

不過洛文清、姜涵韻、林紆卻沒太大反應。和肖寒相交那麼久,多少也看出一些端倪,他們反而對謝小玉也會類似的手段感到意外。

「兩位老大,你們不能只管自己,也要為我們這些可憐人考慮一下。」林紆苦笑道。

「之前我們一直在論法,當時只顧著說,卻沒好好整理一份。不如我們把那段日子說的東西整理成冊,也編纂一套密錄。」謝小玉給眾人找了 一件事做。

「你真打算重建劍宗?」姜涵韻一驚。

「劍宗一直存在,不需要重建。」謝小玉搖頭。他弄出這個子虛烏有的劍宗,完全是為了減輕一些壓力,因此如果要重建劍宗,他免不了要將那些「前輩」請出來,那豈不是自找麻煩?

「莫非你打算另立宗派?」姜涵韻瞪大眼睛。

「老大絕對有這個資格。」趙博在一旁嚷道,他早就想勸謝小玉這麼做。

「好啊、好啊!不如就叫……新劍宗?」青嵐也是個不安分的人。

其他人全都眼睛一亮。

自從知道劍宗的「真相」,他們就想重建這樣一個組織,而這個組織的特徵就是既鬆散又嚴密。

之所以說鬆散,是因為劍宗的成員並不需要脫離原來的門派,也不需要放棄原來的修為,只要想辦法將原來修練的東西轉成劍法就可以,只要等到大劫結束後,他們都可以回歸各自的門派。

之所以說嚴密,是因為所有的成員都必須是劍修,戰鬥的方式也不同於門派,更像軍隊,每個成員都有各自的位置、擁有統一的號令,因此展現出的實力才會這麼驚人。

「確實可以這麼辦。」肖寒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但新劍宗這個名字不好。」

「確實不好,那不如叫小劍宗。」林紓提議道。

「好像還是不如新劍宗。」青嵐立刻否定。她人小,最討厭「小」字。

「叫劍盟怎麼樣?」林紆又想了 一個名字。

「這名字聽起來像是劍派聯盟。」

「是啊,很容易和那群鳥人混淆。」

「不行。」

眾人紛紛嚷道。

「還是你來取吧。」林紆提議兩次都被否決,乾脆將這件事推給謝小玉。

謝小玉沉吟半晌,說道:「我們不需要完全學劍宗。劍宗是許多門派被神皇所滅建立起來的組織,因為心懷仇恨,所以他們公開各自門派的絕學,而我們肯定做不到。我的想法是以劍符為基礎,讓所有……不對,是大部分修士都能夠變成劍修。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公開劍符之道,將各種法術編成劍法,然後收錄在一起,建造一座藏書閣,供後來者借鑒。」

「藏書閣?」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這個提議非常稀奇。

「很符合你的風格,不愧是藏經閣出身的人。」肖寒感到無話可說。

「或許可行,不過叫藏書閣好像……叫劍閣怎麼樣?」姜涵韻問道。

「好。」

「這個名字不錯。眾人紛紛認可。」

這不只是認可一個名字,很明顯,以這種方式組建起來的劍閣肯定比劍宗更加鬆散、更加自由,也更容易讓人接受。

當然,有好處就肯定會有壞處,如此鬆散的組織恐怕不會有太多戰鬥力。對此,洛文清朝謝小玉投去疑惑的目光。

山不高,不過百餘丈上下,中間有一片崖壁頗為陡峭,不過也只有十來丈高,中間有座突出的石台。

就這麼一個普通的地方鋪著一卷畫軸,隨意地垂著。不知情的人肯定以為這畫軸是被風吹上來,絕對想不到這是一件仙家寶貝,更不可能知道這卷畫軸中有群人正忙碌著一件大事。

天門的那番論法前後持續兩個多月,涉及的內容可想而知,光是將這些東西編纂在一起就已經夠花時間,更別說還要整理成冊,加上他們談論的只是重點和問題點,很多基礎的東西全都跳過,現在要編成一套密錄,自然必須要鉅細靡遺。

謝小玉等人很快就發現他們將這件事看得太容易,若真按照原來的計劃編纂,這套密錄的規模恐怕可和《十方道藏》相比。

這讓謝小玉感到心中忐忑,因為這已經玩得太大。

不過沒人願意退縮,能參與此事,足以讓他們名傳千古。

這樣一部包羅萬象的密錄自然要取個響亮的名字,眾人商量半天後,最終將這部密錄定名為《劍典》。

《劍典》共九篇,暗合九宮。洛文清、麻子、蘇明成、林紆、法磬各負責一部,謝小玉和肖寒則負責剩下的四部。

以他們的水平,想編纂一部像《十方道藏》那樣精深而奧妙的典籍顯然不可能,所以他們在廣博和實用方面下功夫。

「大家別用拗口的話,別搞得像《十方道藏》那樣需要猜半天謎語、繞十幾個圈才能看懂。我們編纂的這部《劍典》必須拿到手裡就能用,五、六天就能參悟通透,還要能拆開,每一章都可以讓人獨立修練。」謝小玉替《劍典》定下這樣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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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4 17:53:32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9-4 17:53  
【第二章】—劍典

「這部《劍典》如果真編纂出來,我師父十有八九會讓所有的僕役全都轉成劍修。」洛文清歎道。

之前轉成劍修,必須捨棄原本的修為,還要將真元轉化成為劍元,所以不得不謹慎行事.,可現在不能這麼做,以洛文清師父的決斷,肯定會毫不猶豫這麼做,甚至洛文清懷疑連正式弟子也會被強行轉為劍修,或許璇璣派會變成劍修門派。

不只洛文清會這麼想,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類似的想法。

這次天門開啟,讓他們看到劍修的厲害。

劍修未必最強,卻最適合戰鬥,特別是小規模的戰鬥,劍修一出手,就意味著戰鬥將會在短時間內結束。

當然,質疑聲也有。

青嵐問道:「飛劍雖然厲害,卻有難以對付的目標。當初劍宗就折損在神皇麾下百萬身穿仙甲的大軍下,萬一我們也遇到同樣的對手怎麼辦?」

眾人回答不出來,只有謝小玉不以為然。

「我問妳,煉製一把能破開甲冑的利劍容易,還是煉製一件能防禦利劍的甲胄容易?j謝小玉問道。

「當然煉劍容易。」青嵐想都沒想就回答。

「那不就成了。讓每個劍修多準備一把飛劍,專門用來對付仙甲。」謝小玉笑道。

青嵐歪著頭想了想,不太肯定地問道:「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為什麼當初劍宗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卻沒有人想到?」

謝小玉這個偽裝的劍宗傳人對劍宗自然有過一番仔細的研究,所以這個問題難不倒他。

「當年劍宗有所不足。首先,劍宗人數太少,以幾萬之眾對抗千萬大軍,不敗才怪,其次,劍宗仍舊按照門派的格局建立,每個人的飛劍和法器全都是自己準備,而神皇麾下卻是一支軍隊,甲冑兵刃全都統一配備,只要證明一件武器有用,他們就會不惜血本打造幾千萬件,最後,劍宗有一座固定的山門,那根本就是靶子。當年那位神皇要不是太過自信,低估劍宗的實力,根本不會那麼慘。他可以集結大軍做好一切準備,在最適合的時候發起進攻。」

「你別忘了那座劍山。」肖寒提醒道:「正是那座劍山讓神皇的大軍損失慘重,最後一蹶不振。」

「我正想說那座劍山呢!」謝小玉笑道:「如果劍宗肯犧牲一部分人強行突擊神皇大軍,牽制神皇和他那些大將,同時發動劍山,一上來就重創神皇大軍,恐怕那場大戰就不是原來的結果,很可能神道大劫就此結束。」

「你太一廂情願。」肖寒並不認同,他覺得謝小玉賭性太重。

同樣是劍修、同樣擅長尋找對手的弱點全力一擊,肖寒是在戰鬥中發現對手的弱點然後出手,謝小玉卻是事先收集資料,確定對方的弱點,然後巧妙佈局,直接對準弱點下手。

「劍宗原本就該一擊必中,立刻遠遁,而不是列成戰陣交鋒。」謝小玉知道蕭 寒和自己的分歧在哪裡,不過他並不打算在這點上多費口舌,所以繼續說道:「修士之間的戰爭,不應該和凡人的戰爭混同。」

謝小玉將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戰爭」這個話題上,而不是對劍修的理解,這也是他的優勢。

謝小玉對戰爭有自己的理解,很多想法都來自那本書,雖然裡面一些思維讓人匪夷所思,他以前也不懂,可如今經歷連番的戰鬥,他發現那些思維確實非常適合修士間的戰鬥。

修士 一日之間可以來去幾萬里,所以修士之間的戰爭根本無所謂前線和後方,和凡俗的戰爭完全不同。

眾人全都苦思冥想起來。

肖寒想得最深,他並沒有被謝小玉的話引開,仍舊一心鑽研劍修的定義。他不喜歡謝小玉的風格,在他看來,那不是劍修,而是刺客,那也不是劍法,而是

殺戮之法。但是一擊不中便全身而退,確實是自古相傳的劍修風範,他雖不喜歡,但是不能不承認。

「謝哥哥,這次我不打算站在你這邊。劍山在最後一刻發動,讓神皇大軍損失慘重,甚至導致神皇帝國一蹶不振,這已經得到證實。而你那套說法只是假設,像你說的那樣可能會成功,但可能也會失敗。」青嵐一向有自己的主見。

青嵐的想法也是另外一些人的想法,至少有一半的人如此認為。

「別多想了,我們先顧眼前吧。」姜涵韻站出來結束這場爭論。

眾人聞言,都各自去工作。

慕容雪卻沒走開』她來到姜涵韻的身邊,輕聲問道:「妳覺得他說的那些有可能成功嗎?」

姜涵韻看了看左右,將慕容雪拉到一旁,先隔絕四周,這才說道:「妳別忘了,劍宗仍舊有不少倖存者,對於當年的事,他們最有資格加以評論。」

慕容雪一開始不懂姜涵韻話中的意思,想了想,才猛然醒悟過來。

「妳的意思是,那並不是他的想法,而是倖存下來的人痛定思痛所得出的結論?」

姜涵韻點了點頭:「他建造的劍山、他手中的劍匣,他修煉的劍法毫無疑問都是當年劍宗的傳承,可天劍舟不是。」

「我明白了 』天劍舟是後來發明,是為了配合他所說的那套戰法。」慕容雪終於明白了 』突然她附到姜涵韻的耳邊,輕聲讚道:「妳真聰明。」

「妳太小看其他人了。」姜涵韻不為所動:「洛文清和柴值肯定看出來,鄭陽河或許也猜到一些。」

「但是他為什麼不解釋?」慕容雪突然發現一個疑點。

「妳總算知道動腦了,可惜妳現在才明白。」姜涵韻敲了敲慕容雪的頭,道:「他替這個組織取名劍閣,恐怕已經預料到會有分歧。」

「這豈不是一點用都沒有?這樣一個鬆散組織如何應對大劫?」慕容雪憂心忡忡地問道。

「小傻瓜,他既然可以組建鬆散的劍閣,自然也能組建另外一個嚴密的組織。

妳難道還沒發現嗎?他一直在挑選追隨者。」姜涵韻朝王晨那邊掃了 一眼。

慕容雪對謝小玉非常瞭解,自然知道跟著謝小玉的人幾經篩選,最後剩下的這三十幾個人全都是他的死黨。

「才這麼點人有什麼用??」慕容雪不以為然地說道。

「夠了。這支隊伍就是臨時拼湊起來,一開始鄭陽河、林紆還不怎麼相信他,現在妳看大家都以他為首。下次如果再有機會合作,肯定仍舊會以他為主,更何況他以前還有一幫手下,那幫人臨陣退縮棄他而去,現在肯定都後悔了,他只要稍微有點表示,會有很多人撲上來抱他的大腿。

「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次他前往苗疆肯定會煽動苗疆各族作亂。朝廷勢大,而苗疆各族勢弱,正好讓他印證那套戰法,他還可以趁機壯大勢力-苗人樸實,一旦真心跟著他,絕對會矢志追隨。」

一迭寫滿字的紙放在謝小玉的面前。

「我這邊的東西已經完成了。」青嵐伸了一個懶腰,她實在累壞了。

謝小玉隨手翻了翻,就將那迭紙遞給姜涵韻。他沒空仔細審查,這件事只能交給姜涵韻做。

「還有三章。」姜涵韻看著洛文清、林紓和法磬一眼,這三個傢伙拖了後腿。

「你們先走吧,剩下交給我。」謝小玉說道。他已經看過』剩下的工作量並不大。

此刻,天門山那邊的戰鬥早已結束,他們這群人始終沒出現,璇璣、九曜、翠羽這些門派恐怕急壞了。

「我們夫妻倆就不去湊熱鬧了。」蘇明成說道。

「加我一個,你們夫妻倆不會覺得礙眼吧?」麻子變回原來的身份,開始開玩笑了。

「我跟你們一起。」趙博急道。

「老王、老吳,你們跟著老蘇前往南方。其他人暫時先回璇璣派幫我做一件事——這部《劍典》只是初成,離最後完成還早。回去後,你們請璇璣派的前輩們多加指點』盡可能讓這部《劍典》完善』順便傳授給李光宗他們。」

謝小玉需要全盤考慮』如果允許趙博他們同行,對於璇璣派來說太沒面子。

趙博心裡並不願意,但是謝小玉的話他不敢不聽』然後他轉念一想,也想通了,這部《劍典》非常重要,很可能是度過這場大劫的關鍵,自然越完善越好。

商議已定,眾人就離開畫軸。

洛文清、姜涵韻、林紆、鄭陽河先走.,柴值帶著法磬等人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他們會安置好法磬再趕回天門山.,蘇明成夫妻倆、麻子、王晨和吳榮華走的是另外一個方向。

「謝哥哥,保重。」青嵐收起畫軸,有些戀戀不捨地說道。她年紀小,對謝小玉並沒有男女之情,只覺得和謝小玉在一起很愉快。

「妳也小心一點。成名不易,但成了名後更加不易。」謝小玉給了青嵐善意的忠告。

這番話由謝小玉說出來,令人倍感心酸沉重。

年輕一輩中,像謝小玉這樣有名的人極少,甚至連肖寒都比不上。但是偌大的名聲帶給他的只有東躲西藏,甚至禍及家人,只能把全家隨身帶著走。

「妳很聰明,公開《十方道藏》,讓很多人欠下妳一個大人情,包括我。不只是妳,連妳的師門也會受益匪淺,妳也用不著擔心懷璧其罪的結果……」謝小玉的語氣越來憂鬱,他長歎一聲,繼續說道:「要不是那些傳承不能公開,我也巴不得沒有這麼多麻煩……」

謝小玉用力搖了搖頭,強行將那些煩惱驅趕出去。他現在突然發現,將所有人騙得團團轉並不是有趣的事,現在就算他想說真話恐怕也沒人願意聽。

「師兄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青嵐安慰道。

「但願如此。」謝小玉苦笑一聲,抬手放出劍光,瞬間破空而去。

青嵐的一個師兄滿臉羨慕地說道:「盛名累人,被名聲累成這麼慘的恐怕只有他了。不過……我要是有這個本事就好了。」

「別胡思亂想了。那部《劍典》九卷八十一篇,你看懂幾篇,又悟徹幾篇?」青嵐問道。她明明是師妹,卻更像師姐。

青嵐的師兄們聞言,全都露出慚色。

有比較才看得出差距。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二十七歲,築基已經好幾年,但是別說和謝小玉比,就連王晨、吳榮華、趙博那幫人都可以將他們遠遠甩在後面。

「滄瀾門那幾個人也不比我們強。」另外一個師兄說道。

「唉。」青嵐哀歎一聲,道:「為什麼不和好的比,偏偏找那些差勁的?」說著,她搖了搖頭:「我以前很佩服肖寒師兄,但是現在一看,肖師兄確實差了許多。」

「是啊、是啊。師妹,妳加把勁,超越他。」剛才那個師兄小心拍著青嵐的馬屁。

「好啊,不過我得先從你們開始。我一時半刻沒辦法超越肖師兄』但是我可以讓空濛洞超越他的滄瀾門。」青嵐打量著幾位師兄。

青嵐會說這話自然有道理。和肖寒在滄瀾門的地位一樣,青嵐的年紀雖小,地位卻僅次於掌門,比門中幾位長老都高』想操練這些師兄輕而易舉。

「快,我們先去天門山,等那邊的事情了結後,立刻返回山門,然後你們都閉關苦修。」說著』青嵐一抖畫軸,頓時一道白光捲住眾人,瞬間飛到半空中。

此刻,謝小玉早已經沒了影子。

一飛出眾人的視線,謝小玉立刻運用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瞬間隱去身子。

先前謝小玉等人的藏身處能看到天門山,甚至能聽到山頂傳來的轟鳴聲,可見離得不遠,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天門山已經近在眼前。

謝小玉並沒有直接上山,而是落在山腳下的小縣城。

當初謝小玉就是在這裡和王晨接上頭,還在這裡住過一段日子。

那時這座城人山人海,全都是尋求仙緣的凡夫俗子,可此刻謝小玉舊地重遊,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剛才謝小玉從天上就已經看到這座城有一大半被夷平,到處是殘垣斷壁,剩下的半座城中擠滿人。

此刻謝小玉落到地上看得越發清楚,城內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還有許多沒有搬走的大石頭。這些石頭有的大如磨盤,有的像座小山,一塊就足以毀掉一片街區,並有陣陣腐臭的味道從坍塌的房屋下傳出,街道上隨處可見發黑的血跡,僅剩的半座小城到處響起哭泣聲,不時還傳來一陣痛苦的哀曝。

更淒慘的則在城外。已經找到的屍體不可能留在城內,只能暫時放在城外,那些屍體大部分都缺胳膊少腿,有些甚至半個身子都沒了,並開始發臭。

雖然有一群差役正拎著木桶往屍體上撒石灰,但這樣做並不能阻止腐爛,只是不容易引起瘟疫。

路旁,許多和尚正做著法事。

看到這些和尚,謝小玉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隨即站在路邊輕聲吟誦著超度亡魂的經文。

前一段日子,謝小玉扮成和尚,自然要在法事上下點工夫,不過此刻他念誦的是道門超度亡魂的經文。

四周全都是冤魂,其實經文的效果非常有限,畢竟不可能讓這十幾萬冤魂全部安息。謝小玉能夠做的只是化解它們身上的戾氣,讓它們不至於變成厲鬼。在不知不覺中,謝小玉心頭升起一絲悲涼。

現在大劫還沒正式開始,天門開啟只能稱得上序曲,卻已經造成這麼大的災難,不但修士死傷眾多,最可憐的還是這些平民百姓,相對於修士,他們太脆弱或許是謝小玉那絲悲涼的心緒,讓四周冤魂漸漸聚攏過來。

「沒想到你居然動了大悲心。」洪倫海在謝小玉的意識深處,輕聲歎道。

「這就是大悲心?」謝小玉有些迷惘。

大悲心也就是菩提心,是佛門成就的根本。

在遠古時,只有發了菩提心才有資格稱作「和尚」,否則只能叫做「僧侶」或「出家人」。

「你怎麼知道這是大悲心?」謝小玉問道。

「別忘了我也是鬼魂,鬼魂對某些東西特別敏感。」洪倫海不想多解釋。他之所以知道這是大悲心,是因為他感受過這種力量。

「看來我真的和佛門有緣。」謝小玉苦笑道。他確實感覺到心中多了什麼,可惜看不見、摸不著。

此時,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那是鍋碗瓢盆相撞的聲音。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亮了。

清晨的薄霧籠罩著四周,薄霧中隱約可見微亮的燈火,還能看到搖晃的人影,剩下的半座城終於多了 一絲生機。城內原本就搭著幾座棚子,其中一座棚子前站著官府的衙役,是官府在施粥,而另外幾座棚子應該是富商所搭,負責施粥的全都是夥計,裝粥的木桶很大,但是裡面的粥很少,而且顏色發黃,因為摻雜著泥沙。

突然,謝小玉感覺到有人在扯著自己的衣角。他低頭看去,只見旁邊跪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孩,滿臉灰塵和泥土,衣服上還有血跡,此刻正可憐兮兮看著他,輕聲喊道:「我餓。」

謝小玉的心再一次被觸動,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遠古、上古那六場大劫是人族內部的紛爭,人被當做一種財富,也是一種資源,沒人會輕易殺人。

可這次大劫卻不同,另外一邊的主角分別是妖族、鬼族和魔門。妖族和人原本就是世仇.,鬼雖然大部分是由人所化,但是人鬼殊途,已經互不相干.,魔門倒是和人族有些關係,不過魔道中人從來不將自己當成人。

突然,謝小玉的眼前出現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他救得了多少人?

就算他手裡有一件洞天法寶,就算他能帶幾萬人離開,對於中途百億黎民來說算得上什麼?更何況他沒辦法憑空變出食物,就算他能救出幾萬人,也沒辦法養活他們。

謝小玉頓時感到很無力,他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我餓,給我點吃的吧。」小孩的喊聲將謝小玉拉回現實。

謝小玉苦笑著拿出一顆丹藥塞進小孩的嘴裡,那是辟榖丹,可以頂餓。

小孩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因為太餓了,下意識吞下丹藥,可瞬間他就感覺到又飽又脹,好像剛剛吃了一大碗飯。

「隔—」那小孩打了 一個飽嗝,然後朝謝小玉笑了起來。

這一聲飽嗝,頓時引來周圍人的注意。

「仙長,發發慈悲吧!我也餓。」

「道長,也給我一粒丹藥吧。」

「神仙,你就算不可憐我,也可憐一下我那八十歲的老母親,她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頓時一大群人圍攏上來。

那小孩被嚇到了,哇的一聲哭出來。

謝小玉不喜歡這些人,他隨手施展一個禁制,頓時四周多了 一堵看不見的牆壁,使得那些人圍攏過來,卻都撞在牆壁上,而後面的人卻拚命往前擠,前面的人進不來,被擠得嗷嗷直叫。

「我的丹藥不多,如果有孩子的話,讓孩子過來。」謝小玉高聲喊道。

「仙長慈悲,我有一個八歲的孩子。」

「我也有一個孩子。」

「我有三個孩子,其中一個還在吃奶。」

不少人連忙回答,甚至有些人拔腿就跑,去找自家孩子。

「同樣是人,為什麼只管那些小孩?」人群中有一個傢伙大聲喊道。

有人開頭,自然會有人應和:「是啊I.我們也餓,誰管我們啊?」

更有人試圖煽動:「就是你們這些修道人害得我們這樣!」

眼看著四周群情激昂,謝小玉忽然連彈三指,三道劍氣射入人群中,頓時三顆首級飛起來。

喧鬧聲頓時變成恐慌的尖叫,誰都沒想到,剛才還慈眉善目的仙長,眨眼間竟成為要命的修羅。

原本圍攏在四周的人瞬間一哄而散,全都遠遠躲開謝小玉,連原本排隊等候領粥的人也都紛紛避開。

這時,對面一座殘破的酒樓走出一個人,此人四十多歲,胸前長髯飄動,腳下蹬著一雙官靴,顯然不是普通人。

此人遠遠朝謝小玉一揖到地,道:「這位道長,那三個人雖然可惡,卻罪不至死——」

謝小玉不等那人說完,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道:「聚眾過百人者,斬立決,煽動作亂者,斬立決,這是朝廷的律法。剛才那麼多人,早超過一百,此刻人人飢餓難耐,被這兩個人一煽動,你覺得接下來會怎麼樣?」

那人也知道利害,剛才若真鬧起來,他也會受到牽連。

不過此人頗為固執,朝著謝小玉說道:「此話沒錯,但是這些人自有朝廷法度加以管束,仙長隨手殺人有些越俎代庖了吧?」

「他們不針對我,我何必殺人?而且最後那個人的話已經針對道門。你信不信,此刻我只要登上天門山說起此事,肯定馬上有人下來將這裡的人殺個幹幹淨淨。你會不會被殺,我不敢保證,但是我可以保證,朝廷知道此事肯定會將你滿門抄斬,以平道門之忿。」謝小玉冷笑一聲。他有善心,卻非善人,如果有人當他好欺負,那真是瞎眼了。

謝小玉猛地一甩袖子,一股勁風拂過,將那個穿著官靴的人彈出十丈之外。

謝小玉高聲喝道..「貧道能力有限。小孩子胃口小,同樣一碗飯,大人只能活一個,小孩卻可以活好幾個。信得過我的,讓孩子過來。」

謝小玉的這番話出自善意,不過一時半刻沒人敢靠近,畢竟他連殺三人,之前那番話更是讓人心中膽寒。

沉寂好半天,突然有一個老頭撲通跪在地上,不停磕著頭,嘴裡連聲喊道:「道長慈悲,還請道長略施仙術,變點米糧出來。」

那老頭磕得很用力,轉眼間額頭上全都是血。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謝小玉實在沒有辦法,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套。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跪下。

穿著官靴的人摔了個狗吃屎,但之後他居然跟著跪下來,只是不磕頭。

看到穿著官靴的人跪,那些衙役也連忙跪倒在地,一時間,城內除了謝小玉之外,完全沒有站著的人。

「好吧。你等也算四肢健全,靠人不如靠己,你們去城外割些草來,我自有手段。」謝小玉被逼得沒辦法,好在他有急智。

謝小玉這個辦法並非憑空冒出來。當初他在天寶州的時候就自己種菜、養蟲、喂雞,後來在戊城的時候,更是靠餵馬的黑豆讓近萬老弱殘兵活下來,這方面的經驗無人可比。

「我等並非牛馬,要我們吃草?」有人叫嚷道,可隨即他臉色變得煞白,想起那三具屍體。

這次謝小玉沒有殺人,只是指向那人,說道:「到時候你別吃就是。」

隨著話音落下,那個人的頭頂上顯露出一道紅光,格外顯眼。

「對對對,不想吃的人就別吃。」第一個跪下的老頭連聲應道。

「我們去割草。」立刻有人從地上爬起來。

人總喜歡從眾,再加上大家餓得難受,要不是怕那些草有毒,恐怕都已經有人開始啃草皮。

只是片刻工夫,一大群人就回來,有人手中拿著一把草,有人背著一筐草。謝小玉朝那個官說道:「你按照每個人拿的草的數量,將他們分成幾排,做事的人不能讓他們吃虧。」

聽到這話,那些背整筐、整捆青草的人全都眉開眼笑,而那些只拿一把草的人則面露慚色,轉身就走,又去割草了;至於那些自作聰明在旁邊看熱鬧,以為不會缺了自己一份的人這下子坐不住,也紛紛跑出城。

謝小玉走到那堆青草旁,朝著草堆一指,青草全都飄浮在半空中,接著從旁邊井裡飛起一股清水,衝入草堆中捲住青草,並不停滾動。

只是片刻工夫,沾在草上的髒東西就紛紛落下。

謝小玉施展另外一個法訣。眨眼間,那些青草被絞成碎末,變成一顆巨大的綠色圓球。

謝小玉不停施展各個法訣。先是拔毒的法訣,這是必須的,然後是清除味道的法訣,青草之所以難以食用,就是因為味道苦澀。

做完這些後,謝小玉突然生出一絲惻隱之心,決定好人做到底,隨手彈出兩粒強身健體的丹藥。

丹藥的藥力緩緩化開,原本碧綠的青草變淡許多。

謝小玉用手指挑了 一些草嘗了 一 口,卻馬上吐出來,覺得這東西味同嚼蠟,而且青草的氣味沒有完全消除。

「看來只有這麼辦了。」謝小玉又施展一個法訣。

只見那團淡綠色的東西迅速旋轉起來,只是片刻,散發出一股酸甜的味道。剛才謝小玉所施展的是釀酒的法訣,這只是不起眼的小法術。

只見淡綠色的圓球漸漸變成有些青色的濃漿,陣陣酒香散發出來,讓人醺醺欲醉。

謝小玉又沾了 一些草,並嘗了 一 口,覺得酒味不算太濃,清新甘冽,微微帶這一股甜味。

官員連忙跑過來也嘗了 一 口,頓時大喜,朝著謝小玉拱手謝道:「道長真是好手段。」

「這酒乃是仙長所釀,就叫做仙人釀吧。」旁邊一個衙役也來湊趣。

「仙人釀,好名字。」

「真是慈悲為懷,真正的修道之人。」

其他衙役和負責施粥的那些人紛紛讚道。

這時,謝小玉感覺身體一陣微熱,一股清流從頭頂直注入紫府,因為煉製陰丹,他的魂魄中沾染的那一絲幽冥氣息瞬間被衝散。這是功德之氣。

謝小玉費盡心機想獲取功德,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此時,無論是男女老幼,只要走得動的人全都跑到城外割草,越來越多青草被割來。

謝小玉來者不拒。反正這些人不可能遠去,而這座城周圍也沒有毒瘴兇猛的地方,不可能有絕毒的藥草,以他的拔毒之法,一般毒素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分離越來越多的青草變成甘冽的酒漿,有這些酒漿,至少可以支撐十天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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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劍典》如果真編纂出來,我師父十有八九會讓所有的僕役全都轉成劍修。」洛文清歎道。

之前轉成劍 ...

【第三章】丹

當謝小玉離開那座小城,已經是五天后。

臨走時,山腳下有數萬人跪伏在地。他們始終不知道謝小玉的名字,只知道這個不知名的道人讓城內增添十幾口窖池,這些窖池全都是臨時挖的,裡面儲藏著用青草釀制的酒漿。這些酒漿配合官府和大戶人家提供的米糧,足夠讓這些倖存的人等到從別處調集的糧食到達。

謝小玉和山腳下的人揮手道別,他同樣滿載而歸。不但領悟大悲心,更收穫萬眾願力和數萬功德,雖然他魂魄上沾染的幽冥氣息沒有全部清除乾淨,也去了六、七成。

轉眼間,謝小玉登上天門山。

和山腳下那座縣城一樣,山上看起來同樣淒慘。半年前,瓊樓玉宇一座連著一座,恢弘殿堂隨處可見;可現在大部分變成一片瓦礫,還到處有坍塌的痕跡,地上坑坑窪窪。

一路走來,謝小玉看到的天門派修士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傷痕。

「這位師兄,可有請柬?」一個人攔住謝小玉。

攔住謝小玉的是一個練氣層次的弟子,不過謝小玉能感覺到遠處有一道神念掃過來,顯然此刻的天門山外松內緊,暗地有不少道君以上的人物守著。

謝小玉不敢造次,連忙取出丹師符詔。「在下並非任何一派的弟子,只是一個煉丹師。」

「在下冒犯了。」天門弟子連忙回道。

煉丹師走到哪裡都能得到尊敬,更何況謝小玉手中這部丹師符詔乃是一冊玉詔,是大師的象徵。

不過那個天門弟子顯得並不在意,因為此刻雲集天門山的全是大師級的煉丹師,看多了就不在乎了。

「大師怎麼來得這麼晚?」天門弟子問道。

「我早來了,只不過在山腳下看到城裡人死傷無數,頗為可憐,所以耽擱幾天。」謝小玉解釋道。與此同時,他也想看看在山腳下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山上的人有什麼反應。

可讓謝小玉失望的是,天門弟子不但不在意,還輕描淡寫地說道:「大師何必管那些凡人?」

「那座城就在山腳下,以貴派的實力,隨便伸一下手就行了……你們天門弟子修行不是需要積攢功德嗎?」謝小玉試探道。

「大師您有所不知,我們自己都顧不過來呢!」天門弟子一臉苦澀地說道:「我接待您是被臨時抓差,回頭我還要清理廢墟。我現在領您去煉丹師住的地方。大師想必聽說這次各大門派進入天門的大部分弟子都被異族所害,所以沒事請您別隨意走動。」

「這是為什麼?難道那些異族沒有被掃除乾淨?」謝小玉拉住天門弟子問道。他來得晚,很多事都不清楚。

「各派有很多異族的奸細,現在人心惶惶,隨意走動或者亂說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您不想自找麻煩吧?」天門弟子回道。

「有這等事?」謝小玉故作驚訝地道:「既然這樣,我等無門無派之人豈不是最容易受到懷疑?小哥,你不會要帶我去監牢吧?」

「怎麼可能?」天門弟子笑道:「只要您眞是煉丹師,就沒人會懷疑您是異族。」

「這就奇了。要說妖族不擅煉丹、制器還說得過去,但是魔門和鬼修卻有這方面的傳承,魔道的不死乳藥那是大大有名……」謝小玉仍舊充滿疑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名天門弟子畢竟境界低,根本不可能知道上層的內幕,乾脆低著頭在前面帶路。

謝小玉則跟在那名天門弟子身後,不停想著剛才的問題。

即便在妖族中也有精通藥性的種族,比如月兔一族就是製藥的能手,還有璜蛇、斛鳥也都天生就會煉藥。

可一直到天門弟子將謝小玉帶進一座大殿,他也沒有得出結論。

這座大殿是難得沒有受損的建築物,只是高臺一角看起來是新砌的,想必是臨時修建,因為太過倉促,所以能看出痕跡。

大殿內供奉著藥王天尊,不過這天尊像顯然是剛移過來,底座很新,大殿的內側右角開了道小門,很多人進進出出。

天門弟子帶著謝小玉往小門走,跨過小門,裡面居然另有一番天地。這裡有成排的房子,像是禪房,但是比禪房大。

「大師稍候片刻。」天門弟子說道,然後拿著謝小玉的丹師詔符轉身就走。大概過了 一炷香,天門弟子回來,並將丹師詔符還給謝小玉,然後遞上一塊白色的玉牌,玉牌正面寫著一個「辛」字,反面寫著「九區二十六號」。

「大師,請您收好,這是您的丹房門牌,也是出入的鑰匙。我得回去做事了。」天門弟子說道。

謝小玉揮手讓天門弟子退下,將玉牌翻過來轉過去看了片刻,就明白了。這玩意兒不但是鑰匙,也是傳送陣。

謝小玉將一絲劍元注入其中,四周頓時天旋地轉,片刻後,他出現在一間房間內。

這是一間非常乾淨的房間,正中央有一座石台,上面安著一 口丹爐,這口丹爐紫光隱隱,上面佈滿雲篆,絕對是一件寶器.,靠牆是一排架子,上面整整齊齊地放著許多盒子,那是用來裝藥材的,一側角落還放著一隻蒲團,另外一角則有靈泉

這地方極為樸素,卻無處不顯露奢華。地板和四壁都是玉石,而且靈氣充沛;丹爐底下的石台更是用整塊紅玉雕琢而成,可以讓噴湧出來的地火更加均勻,蒲團是用靈山蒿草編織而成,有寧心安神的作用,用其修練可以減少走火入魔的機率,絕對是好東西,至於泉眼就更不用說,對煉丹師來說這才是眞正的寶物。

檢査一下靈泉,又開啟地火試了試丹爐,謝小玉點了點頭,天門派的確花了不少心思。

不過謝小玉絕對不會用這些東西,他要煉丹會用自己的丹爐;至於那口靈泉,對於別人來說或許是難得的東西,對他來說卻不算什麼,芥子道場有一池功德金水,比這好上十倍不止。

謝小玉也不相信設在丹房四周的禁制,天知道這些禁制會不會窺視他的一舉一動?所以他又連設六道禁制,將裡裡外外全都隔絕開來。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又晃動一下玉牌。

一陣天旋地轉後,謝小玉從丹房出來,打算四處轉轉。剛才那個天門弟子說過請他不要隨意走動,指的是不能走出大殿外,大殿內不受限制。

剛才一進來,謝小玉就感覺到這個地方和芥子道場差不多,十有八九是大殿的一部分,最可能就是在屋頂上,只不過從外面看不見罷了。

由於一道高聳的圍牆將這片區域和其他地方隔絕開來,謝小玉只能在圍牆裡蹓躂,好在這裡除了成排的丹房,還有一片繁花似錦的區域之外,那裡亭臺樓閣應有盡有。

天門派屬於道門,但是修練的功法中有一絲佛門的影子,所以這裡的佈置也兼有佛、道兩門的特徵。

丹道大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大部分煉丹師都在這裡,他們大多認識,所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那個老頭是丹鼎門首席煉丹師孤雲,這傢伙最擅長延壽一類的丹藥……角落的老頭是朱樓御用煉丹師葛曾,是我的死對頭,不過此人還算不錯,當年追殺我的時候沒有落井下石……那邊的大白臉是鬼叟呼延羅,是我的老仇家,有機會的話,你幫我宰了他……」洪倫海躲在謝小玉的紫府中,一邊偷看外面,一邊向謝小玉介紹那些煉丹師。

此刻有資格站在這裡的全是大師級人物,平時想看到一個可千難萬難,現在卻全都聚在這裡。

「這裡居然有女人陪伴?」謝小玉驚詫地看著那個叫呼延羅的煉丹師,這人的身旁有一個十六、七歲女孩,那女孩如果是姬妾之類的人他還不感到驚訝,偏偏那女孩穿著天門派的長袍。

「那傢伙是魔道中人,其他煉丹師不會和他打招呼,天門派作為東道主當然要盡地主之誼,派個女弟子陪那個老魔也算說得過去。」洪倫海解釋道。

「你參加過丹道大會?」謝小玉問道。天門三千五百年才會開啟一次,洪倫海沒那麼老,所以明顯不可能。

「我是聽別人說的,不行嗎?」洪倫海怒道。

「天門派難道不怕門下的女弟子被人『吃』了?魔道中人可不講規矩。」謝小玉笑道。

「這裡畢竟是天門派的地盤,誰敢隨便撒野?再說,能混到這個地位,總要在意一下面子。」洪倫海將心比心,他是個肆無忌憚的人物,卻也在乎面子。

謝小玉與洪倫海暗中交談時,突然一個女孩走過來。

那女孩只有十六、七歲,身材單薄削瘦,配上一張瓜子臉和微微皺著的眉頭,給人一種病美人的感覺。

「呵呵,你和那老魔一樣也是孤家寡人,天門派的人倒是體貼,知道你寂寞,所以讓一個女弟子來陪你。你如果不在乎面子,倒是可以試試動手動腳,然後你就知道會不會有麻煩了。」洪倫海暗中提議道。

謝小玉自然不會將這話當眞。

女孩走過來,欠身福了福,輕聲道..「這位大師想必是第一次來,要不要人幫您引路?」

「那就勞駕了。」謝小玉正想打聽一些事,自然不會拒絕。

「大師想先去哪裡?」女孩問道。

謝小玉稍微一想,立刻道:「我欲登高一望。」

摘星樓。雖然並不是高得能觸及星辰,但是這裡確實高,比任何一座建築物都高,站在樓頂可以看到遠處的景色。

換成以往,從摘星樓眺望遠方肯定美不勝收,可此刻卻是滿目瘡痍。

見謝小玉一邊眺望四周,一邊發出欷噓聲,那女孩心有同感,神情中顯露出黯然。

「不知道這次死傷多少人?」謝小玉歎道。

「您還不如問有多少人活下來。」女孩語帶幽怨。

「這麼慘?」謝小玉驟然變色。

「我們天門派長老幾乎全部殯落,三位元太上長老也故去一位。」女孩有些哽咽,顯然她也有親近之人遭遇不幸。

「連那個等級的存在都殞落了?」謝小玉頗有些驚詫。

「到了最後,那些異族全都拚命了。這邊雖然有所準備,卻也架不住對方同歸於盡的打法。」女孩親身經歷過這場戰鬥,當時毀天滅地般的景象讓她永難忘懷。

「那邊到底來了多少異族?」謝小玉問道。之前他雖然也在裡面,但是從頭到尾沒有捲入主戰場,一直游離於戰場的邊緣。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從裡面扔出來的屍體堆積如山,其中至少有百餘具。光看到那一幕,就壓得我喘不過氣。」女孩艱澀地答道。

「如此說來,還是我們這邊佔便宜。」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女孩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才附到謝小玉的耳邊,說道:「我聽說,各大門派的老祖故意網開一面,放走一些異族,不過在牠們身上留下暗記。那些妖族並不知道此事,只顧著逃跑,因此暴露十幾個秘密據點。老祖們順藤摸瓜,不但摧毀這些秘密據點,還挖出許多奸細,佛、道兩門都有,道家太虛門、九曜派,佛門難陀寺、飛龍寺都沒能倖免,聽說有幾個奸細地位高著呢!」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驟然一驚,他沒想到這次事件的背後居然還牽連著各大門派清理門戶的行動。

「定計的這個人眞狠,一下子殺掉那麼多異族,卻也賠上各派中年輕一輩的精英,這樣算下來不知道是賺還是賠。」謝小玉說不出心中什麼滋味,被人當成誘餌絕對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這要看怎麼算。」女孩顯然和謝小玉想的不一樣,道:「這次天門開啟可以算是一塊試金石,那些死的人未必是精英。」

「聽妳這麼說,好像對各派精英弟子不怎麼在意?」謝小玉覺得有些意思。

「前輩見笑了。您想必也知道,我們天門派雖然也是大門派,卻和眞正的大門派不能比,那些大門派的弟子根本就看不起我們。」女孩頗有些怨氣。

「妳繼續說剛才那件事,這次天門開啟怎麼會是試金石?」謝小玉問道。

「年輕一輩的弟子中,公認最強的就是那四子七眞和十大佛子。現在,四子中只剩下李道玄和譚智眞,七眞倒是厲害,只死了兩個,佛門那邊就有些淒慘,十大佛子只剩下三個。「與之相對應,一些原本默默無名的人物卻出盡風頭,最厲害的就要數從天寶州回來的那些人。排第一的是劍宗傳人,此人殺眞君如同割草.,排名第二的姓蘇,同樣可以硬撼眞君.,排名第三的是個麻子,據說是蒼屛山棄徒;還有九曜傳人。」

「各大門派也出了不少新人。太虛門就冒出兩個弟子,一個叫明軒,一個叫孔德榮。這兩個人全都修成太虛道尊留下的秘法,實力不在李道玄之下。九曜派也有一個叫周衍的弟子,此人不但悟徹《天變》前六篇,幼時還有一番奇遇,得了一套上古傳承。還有天陽山也有一個弟子……北燕山也有……」女孩如數家珍,將嶄露頭角的新人一個個數出來。

謝小玉聽得異常仔細,他自然明白這些嶄露頭角的新人也都是應劫之人,之前被各大派藏得很嚴。

「中小門派也出了好幾個厲害人物,霓裳門有個綺羅,精通上古飛針絕技。還有一個空蒙派,以前聽都沒聽說過,居然也出了一個女弟子叫青嵐……佛門也有高手,有一個叫圓無的和尙,一進天門就將紫霆嶽觀天踩在腳下;還有一個佛門弟子來自康丹……」女孩說起中小門派出身的新人,興致似乎更高。

「聽妳這麼一說,這倒眞是塊試金石,冒出來的新人比那幾個老牌名人更強幾分,人數也多。」謝小玉連連點頭。

「所謂應運而生,正因為大劫將至,所以這些人一個接一個冒出來。不過說到厲害,還是得數劍宗傳人。」女孩幽幽地說道:「您不知道,這位劍宗傳人已經不是厲害那麼簡單,人家都可以開宗立派,居然編纂一部《劍典》,好多道君高人都讚不絕口。」

女孩滿臉神往,讓謝小玉異常尷尬,他完全沒想到其他人居然公開編纂《劍典》的事。

謝小玉正打算繼續追問,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爭吵聲,他立刻站起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離謝小玉所在五、六裡遠的地方,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那裡。

其中一邊人數較少,為首的正是陳元奇陳道君。另外一邊人數眾多,佛、道兩門都有,為首的幾個人全都配著飛劍,一副劍修打扮。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璿璣派門下弟子夥同謝小玉殺了我們這幾派這麼多弟子,這筆帳該怎麼算?.」其中一個背著長劍的中年道人氣勢洶洶朝著陳元奇喝問。

「我呸!你好不要臉!居心叵測帶兩百多人想以多取勝,結果反而被二十幾個人所殺。那些小輩丟臉就算了,你們這些老傢伙居然也不在乎臉面還敢聒噪?」陳元奇毫不示弱。

「你們的弟子殺了我們的門人,難道就有理?」中年道人跳著腳質問道。

陳元奇氣極反笑,指著中年道人的鼻子,說道:「你除了說自己的門人被欺負之外,還會說什麼?我知道當時有那麼幾個漏網之魚,其中一個人膽子小,逃出去後立刻就出天門,所以撿回一條性命。你叫他出來跟我們這邊的人對質,看
看是誰生了壞心眼。」

人數眾多的一邊頓時頓住,中年道人知道自己這邊理虧。

「不敢了吧?你們這幫王八蛋純粹就是找碴,你們的念頭眾所周知。」陳元奇得理不饒人。

「你璿璣派包庇兇手還有理?各位說一說有沒有這樣的道理??」中年道人只能胡攪蠻纏,順便煽動周圍的人。

陳元奇看出中年道人的心思,往地上啐了 一 口,罵道:「怎麼?又打算倚仗人多?怪不得你們門下那麼沒出息,原來上樑不正下樑歪。」

「垃圾就是垃圾,道理說不過就打算使蠻,可惜我們也不是吃素的。」一大群人朝著這邊飛來,為首的是一個白眉白須的道人,此人正是柴値的師父。

來的這群人分別屬於九曜、翠羽宮、北燕山、碧連天、摩天嶺,還有林紆所在的紫霄天、鄭陽河所在的逐鹿山’以及另外十幾個門派,最不可思議的是,元辰派和蒼屛山居然也有人在這支隊伍中。

看元辰、蒼屛兩派居然站在陳元奇那一邊,以劍派聯盟為首的那群人一陣愕然,因為這兩派本來站在他們這邊,沒想到卻倒戈了。

人越聚越多,原本只是理論,現在變成爭吵。

突然,虛空中一陣微微晃動,十幾道身影憑空冒出來。

那十幾個人全都是老頭,他們一出來只是懸空而立,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空中卻風雲突變,原本散亂的浮雲驟然間變得濃密,而且雲層越來越厚,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謝小玉看著這令人震懾的一幕,心中激蕩不已..什麼眞君、道君都只是小菜1碟,只有這些人才稱得上超然於世,他們的存在連天道都為之忌憚。

「大劫將至,你等不好好想想怎麼應付這次大劫,居然還在這裡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金袍的老者。

「這並不是我等滋事。」陳元奇很清楚什麼時候應該放低姿態,此刻他顯得很委屈。

「你們璿璣派最近似乎太活躍了吧?」一個白鬍子老頭冷冷說道。

「張前輩,您是尊長,和我師父同輩,所以我不敢不對您恭敬幾分。您想倚老賣老,那就沒意思了。」陳元奇並不懼那老頭,直接頂回去。

陳元奇有這樣的氣勢,是因為那十幾個人中有兩位是璿璣派的太上長老,無論如何不可能讓他吃虧,更何況自古以來就有規矩,道君以上的人物不能隨意動手。

「陳元奇,你伶牙俐齒出了名,我天劍山門下確實沒你這樣一號人物,自然說不過你,但是萬事離不開一個『理』字——」這姓張的太上長老也和剛才那個中年道人一副德行,說不出道理就歪纏。

還沒等張姓太上長老說完,旁邊一位太上長老冷冷說道..「姓張的,我璿璣派雖然有伶牙俐齒的陳元奇,卻比不上你們上上下下都那麼不要臉,只會死纏爛打。剛才我們出來前說好只做中間人,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你一出來就破壞規矩。」

說這話的人顯然是璿璣派的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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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丹

當謝小玉離開那座小城,已經是五天后。

「好了、好了,小陳也不是什麼好人,你已經將勢造得夠大,趕快把底牌亮出來吧,省得我們再在這裡看那些人的無恥嘴臉。你不覺得噁心,我們可不行。」璿璣派的另外一位太上長老笑道。

「老祖宗,您別埋怨我了,我這就將東西拿出來。」說著,陳元奇抽出一枝招魂幡,轉頭朝自家兩位太上長老,說道:「有些人太不要臉,我怕他們會當場毀滅證據,還請兩位老祖施以援手。」

「無須如此。有我在這裡,看誰敢胡亂動手!」金袍老者板著臉怒哼一聲。

陳元奇並不是眞的打算讓自家老祖護住那幾個殘魂,他等的就是這句話,有了這句話,誰敢動手誰倒楣。

陳元奇隨手一抖招魂幡,瞬間一道道似虛似幻的身影從招魂幡冒出來。

這些身影正式當初被謝小玉反擊殺掉的那些人的魂魄。為首的死人也姓張。陳元奇又取出一張金色符篆。這種符篆原本有三張,在最後一戰的時候被謝小玉用掉兩張,只剩下這張符篆。

此刻聚在這裡的人至少是道君級,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張符篆的來歷。

「我問你,這東西從哪裡來?」陳元奇大聲問道。

「是掌門給的。」幾個鬼魂齊聲回答。

「你家掌門為什麼給你這東西?」陳元奇繼續追問。

「掌門說,萬一我們對付不了劍宗傳人和他的朋友們,就用這張符篆將他們全都殺掉。不過掌門叮囑我小心使用,因為用這張符篆可能會引發空間風暴,萬一他們掉入空間裂縫中,那什麼都得不到了。」其中一個鬼魂回答。

陳元奇冷哼一聲。

四周那些道君和禪師全都面面相覷,這有點過分,誰都不敢幫劍派聯盟說話。

「這樣的符篆總共有幾張?」

「我手中有六張,其他人手中還有。究竟有幾張我並不知道,應該不會少於十張。」為首的鬼魂答道。

「我有三張。」

「我有一張。」

其他幾個鬼魂紛紛回道。

「為什麼準備這麼多?這樣的符篆只用一張就夠,如果一張不夠,再多幾張也沒用。」

「不只是為劍宗傳人準備。雖然掌門沒說,但是我師父和幾位長老都暗示我們,如果有人在天門裡得到上古傳承,就想辦法弄到手,這些符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為首的鬼魂答道。

四周一片譁然。

「豈有此理!居然如此膽大妄為!」

「包藏禍心,有愧正派之名!」

「我派就有一個弟子機緣湊巧得到上古傳承,還好這群人已經被滅,否則那個弟子恐怕沒死在妖魔手中,卻要死在正道之手。」

「好險惡的用心,這和那些異族有什麼兩樣?」此刻,就連原本站在劍派聯盟這邊的人都遠遠躲開,而空中十幾位太上長老也在不知不覺和天劍山那位太上長老拉開距離。

古往今來,各派弟子被默許在天門裡爭奪機緣,就算殺人也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像這樣拉幫結派、明目張膽地做就太過分,而且看這架勢,連四子七眞、十大佛子那樣的人物也被列為獵物,這些金色符篆顯然是為對付他們而準備。

此刻,劍派聯盟的人面如土色,懸立在半空中的太上長老更是下不了臺。現在那些人都明白為什麼陳元奇這般大聲嚷嚷,根本不怕鬧大事情,還招來這麼多人圍觀,原來是胸有成竹。

「張前輩,這群鬼魂中為首的也姓張,不會是您老人家某位後裔吧?您倒是說說看,貴門派究竟有什麼打算?是不是有人和那些異族商量好,打算將各門派進入天門的弟子全都一網打盡?」

此言一出,那位太上長老頓時臉色大變。他原本以為自己門派要大出血才能平息這場風波,沒想到璿璣派更狠,居然把他們往死裡整。

不等對方回答,陳元奇繼續說道:「之前我就覺得奇怪,我們拿各派精英當誘餌引異族上當,這麼隱密的計畫怎麼會被對方發現?原來有人早就和異族聯手,暗中通風報信。」

天劍山的太上長老被這話嗆了個踉蹌,差點從半空中掉下來,這已經直指他本人了。

「拳拳之心,蒼天可鑒。在下若和那些異族有任何瓜葛,讓我五雷轟頂、魂消魄散。」太上長老咬牙切齒,指天發誓。

但陳元奇仍舊沒打算放過那名太上長老,道:「聽說那幽冥鬼族別有神通,根本不怕魂飛魄散,哪怕只有一縷殘魂也可以轉世重生。」

太上長老聽到這番話,一 口血堵在嗓子眼。

「小輩欺人太甚!我等雖然私心暗藏,天劍山門中也確實有人做得太過分,但是這一切都只為了能度過這場大劫。現在誰不知道你璿璣派最早結識劍宗傳人,從他那裡得到天大的好處,特別是那艘飛天船。一旦大劫降臨,你等自然可以帶整個門派遷往海外,只留下我們這些人和異族抗爭。」太上長老悲憤異常,咬牙切齒說道。

這裡面三分是眞情,七分是演戲,既是為了博取同情,也是為了煽動大家。此時此刻,即將到來的大劫正是各大門派的心病。

「是啊!有此好物正該公佈於眾、造福天下,豈能如此自私自利,打著大劫一起就立刻脫逃的主意?」一個和尙嚷嚷道。

「沒錯,必須公開!要不大家一起走,要不誰都別想走。」又有人附和道。太上長老露出一絲笑意,他剛才的那番話撕破眾人最後一層偽裝。

這就是人性的弱點,自己倒楣就見不得別人好。

眼看越來越多的門派被煽動起來,而且佛、道兩門都有,虛空中再次晃動起來,這次現身的人更多,居然有四十幾個人。

金袍老者朝著那些人道:「你們也坐不住了?」

「這邊吵吵嚷嚷,我等被吵得心煩意亂,忍不住過來看看。」一個身披鶴氅的年輕修士說道。

此人說話,眾人不敢再開口,因為他代表的是太虛門,同時代表著道門。

「這次我們設下圈套殺掉許多異族,還順藤摸瓜,將潛伏在各門派的異族奸細挖出一大批。這些奸細中有些地位極高,而且十有六七是鬼修轉世,和純粹的人族沒有多少差別,很難區分。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不怕魂飛魄散,所以心魔誓言之類的東西對他們一點用都沒有。像天劍舟這種關係重大之物傳播得越廣,就越有可能落在異族手中,所以你們剛才的話不要再提,免得被異族奸細利用。」年輕道人目露凶光,掃視著下方。

沒有人敢與年輕道人對視,特別是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更低下頭。

道人看似年輕,其實資格極老,而且目光出了名的銳利,沒人敢在他面前撒謊。

「如果有人再提怎麼辦?」陳元奇故意問道。

年輕道人臉一板,冷冷地說道:「誰敢再提起,就是道門公敵。」

「如此甚好。」

「就該這樣。」

璿璣、九曜、翠羽宮諸派之人連連點頭,另外一邊的人則滿臉死灰。

沒人敢小看「道門公敵」四字的威力,一日;被蓋上這樣的戳記,附屬在這個門派下的門派會立刻宣佈脫離,而且門派內部的反對派系很可能倒戈,不然就是各自離開,那些豪門世家出身的成員十有八九也會走,不等外人攻打,這樣的門派就會散了。

「劍派聯盟這次偷雞不著蝕把米,恐怕回去後聯盟就會解散。」女孩輕聲說道,和謝小玉遠遠地看熱鬧。

謝小玉微微點了點頭,他也這樣認為。

原本謝小玉以為劍派聯盟會面臨兩種選擇--一種是承認自己居心叵測,想要將各門派一網打盡,一種是找一個地位夠高的替罪羊。但不管選哪一種,劍派聯盟都會分崩離析,卻沒想到這些太上長老更狠,連選擇的機會都不給,直接扣上一頂私通異族的帽子。

「這些道門大派平時做什麼事都不慍不火,沒想到這次居然強行施壓,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大劫將至,他們也急了?」謝小玉皺起眉頭。

雖然謝小玉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剛才女孩說這次事件是試金石,用來測試那些精英弟子有幾分本事。此刻,謝小玉想到另外一種可能——或許也是測試哪種戰法更有效。

謝小玉不清楚其他倖存隊伍的情況,但他們是以手中的劍強行殺出一條血路,證明劍修的厲害,想必那幾個大門派已經認知到這一點。如此一來,擁有越多的劍修就越有可能在這場大劫中倖存。

這就不難理解,原本若即若離的太虛門為什麼突然間支持這邊,同樣也能理解為什麼那些太上長老會採取如此激烈的手段。

「我問妳,如果天劍山遭到打壓、劍派聯盟被解散,妳說他們會怎麼選擇?」謝小玉問女孩。

「還有什麼選擇?誰的腿粗就抱住誰的腿。」女孩非常直接地說道。

謝小玉愣了 一下,緊接著仰天大笑。他突然想起來,越是境界高的修士越是怕死,有能力修練到地仙境界,在乎的恐怕只有飛升和長生。

天劍山聚集那些練劍的門派組建劍派聯盟,為的不過是在大劫中活下來。現在這條路走不通,那麼只要能活下去,抱別人的大腿又何妨?反正活著就是活著。至於是風風光光地活著還是窩囊地活著,並無差別。

「妳幫我解開一個謎團,這顆通天丹歸妳了。」謝小玉心情很好,隨手扔出一顆丹藥。

「謝過大師。」那女孩的臉上多了 一絲笑容,通天丹正是她需要的東西。

天門派幾十萬名弟子,若論數量絕對是天下第一大派,但是論地位,天門派連大門派都算不上,擁有的資源不多,像這樣的底層弟子根本得不到任何資源。

將那枚靈丹塞在懷裡,女孩再一次看了看左右,然後悄悄附到謝小玉的耳邊說道:「前輩,我告訴您一個秘密。這次的事恐怕不只針對異族,恐怕也是道門為佛門設的圏套。」

「怎麼說?」謝小玉驚問。

「您想想,道門四子七眞死了四個,佛門十大佛子死了七個,這是什麼緣故?」女孩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不等謝小玉回答,女孩繼續說道:「天門山在中土,所以這次出手的也多是中土之人。道門那些太上長老當然只會救助道門弟子,除非有佛門弟子結伴而行,否則不會特意救他們。佛門也一樣,不過佛門又分中土和婆娑大陸的佛門,兩邊並不怎麼和睦,所以這次存活下來的三個佛門弟子全都是中土佛門,婆娑大陸那邊吃了個啞巴虧。」

「誰教他們那麼不講理。他們可以來中土傳教,卻不允許中土的人去他們那裡傳教,也不許進入他們那邊的聖地。」謝小玉對佛門的感覺很複雜。他和佛門淵源深厚,卻又和佛門格格不入,對婆娑大陸那邊的佛門更沒什麼好感。

「您別忘了,經過這次順藤摸瓜,中土這邊各大門派潛伏的奸細起碼少掉五、六成。而且拔掉那麼多據點,牠們想傳遞消息肯定比以前難得多,甚至有可能就此蟄伏,不敢輕舉妄動,婆娑大陸那邊就沒這樣的好事。如果您是異族,大劫降臨時,您會先從哪邊下手?」女孩眨著眼睛,眼神中充滿狡黠。

謝小玉心頭一震,他確實沒想到那麼深。

「這些都是妳自己想出來的?」謝小玉奇道。

「不是我一個人琢磨的。您應該知道,我們天門的弟子修練到一定程度就要四處雲遊,替人算命、治病,一邊尋找修練的資源,一邊積攢功德,所以我們消息最為靈通,自然就有人琢磨這件事,從各式各樣的消息中取得有用的訊息,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一門學問。」女孩並不掩飾。

謝小玉的眼睛頓時亮起來。他和其他修士不同,從來不認為實力代表一切,如果前往一個險地,需要在王晨、吳榮華、林紆、鄭陽河四個人中挑選一個同行者,他肯定會優先選擇前兩位。

「像這樣的人多嗎?」謝小玉問道。

「很多。精通這門本事就可以替官府辦事、當幕僚,公門之中好修行。」女孩回道。

「女子也能成為幕僚?」謝小玉倒是第一次聽說。

女孩聞言,神情略微變得黯淡,這話戳到她的痛處。

事實上,女修士比男修士的機會少得多。十尊者中只有兩名女子,大門派中只有翠羽宮是女修門派,其他女修門派全都是類似霓裳門這樣的附庸門派,至於像天門派這樣男女弟子均收的門派中,女修的地位也比男修低得多。

「妳是麻衣一脈?」謝小玉問道。

天門派分成醫、卜、唱、販四脈。醫是替人看病,忠義堂的周大夫就是這一脈,卜是替人看相算命,或者幫人尋穴看宅,唱不是唱戲的優伶,而是說書,販是做小買賣,比如走街串巷的貨郎、賣餛飩湯糰的小攤.,而麻衣一脈指的就是卜。

女孩點了點頭。

女子學麻衣一脈確實不討好,畢竟沒人聽說過女算命先生。而醫家有女大夫,說書人也有女子,特別是三弦和評彈全都是女子,擺攤的人中也有不少是女子。

「妳什麼時候才能出師?」謝小玉又問。

出師就是可以下山歷練,也就是能夠雲遊四方、積攢功德。

「天門派來去自由,隨時都可以出師,只不過在山上機緣多一點,下山後就只能靠自己了。」女孩歎了一口氣,說道:「很多人和我一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熬著吧。」

謝小玉看了女孩一眼,那只有練氣四重的修為讓他不由得搖了搖頭,看來女孩剛才說得不錯,這個門派比起散修好不到哪裡。

轉念再一想,謝小玉又覺得這完全能理解。天門派之所以存在,原本就是為了收攏散修,既是廣開方便之門,也是對他們加以約束。而天門派那套修練之道需要藉助功德,這就引導數十萬名天門弟子去做好事,這套修練方法又異常節省,不需要消耗太多資源。

當年組建天門派的人絕對是智者,同時也是陰謀家,因為這樣招攬弟子,就用不著付出太多代價。

「我考妳一下。」謝小玉仰頭看天,盤算著出個什麼題目。

「大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您出題之前必須給我足夠的線索。」女孩一手托腮看著謝小玉。

謝小玉聞言皺眉,因為這有些難。不過他腦筋一轉,計上心來。

「這樣吧,我就拿眾所周知的閒話軼聞出題。如今最熱門的話題,自然是這場大劫,說到這場大劫就要提到劍宗傳人,妳且說說看,劍宗傳人當年是怎麼一回事?」

女孩抿嘴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麼難題呢!這件事眾說紛紜,猜測很多,我隨隨便便就可以說出十七、八種。」

「我只要聽一種。」謝小玉擺了擺手,他可不想聽八卦。

女孩開始思索,手指在桌子上劃來劃去,顯然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好半天,那女孩才自言自語般說道:「最盛行的說法有幾種,一種是方雲天嫉賢妒能,另一種是謝小玉懷璧其罪。但是我覺得事有蹊蹺,其中最大的疑點就是元辰派上上下下對謝小玉的家人居然不理不睬,所以我懷疑他們也不知道藏經閣有劍宗傳承,謝小玉在他們眼中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物,也就不存在嫉賢妒能,更不存在懷璧其罪的說法。另一個有趣的地方是,指證謝小玉的是他的同門師兄弟,而這些人顯然不可能被方雲天收買,所以我懷疑方雲天確實想陷害某人,手中甚至掌握確鑿的證據,藏經閣一脈想為此人脫罪,玩了一手李代桃僵。謝小玉純粹是運氣不好,被當成替罪羊。」

「替罪羊?」謝小玉心頭劇震。當初陳道君也說過這件事另有蹊蹺,肯定已經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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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小陳也不是什麼好人,你已經將勢造得夠大,趕快把底牌亮出來吧,省得我們再在這裡看那些人 ...

第四章   煉丹

到處是喧嘩聲。外面的大殿吵吵嚷嚷,殿門和通往後面的大門川流不息

是有人進進出出。進去的人全都拿著大包小包的藥材,出來的人則拿著玉瓶和葫蘆,裡面裝滿剛剛煉製出來的丹藥。

突然,喧嘩聲變得更加響亮。

「辛字九區二十六號房又出丹了──補天丹一爐,總共三百七十顆;上品靈丹一百二十四顆、中品靈丹兩百四十六顆。」負責檢驗丹藥的天門派弟子大聲喊道。

「霍大師又出丹了」

「一爐數百顆靈丹,其中上品靈丹超過百顆,真是不容易啊﹗」

「我們來對了。」

大殿內,各門派留守在這裡的人交頭接耳,有人讚賞,自然有人會說閒話。「這位大師不知道從那裡蹦出來?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

「他煉丹快是快,一爐出丹也多,可惜頂多只有上品,沒看他煉出幾顆極品靈丹,絕品更是一顆都沒有。」

「人家未必煉不出來,恐怕是不願意拿出來。上品靈丹已經足夠交差,不是嗎?」

說這類話的大多是跑出來休息的煉丹師。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煉丹師也一樣,暗中總要較量高低,誰如果特別亮眼,自然會遭人嫉妒,更何況這個圈子講究淵源,哪怕天賦再好,也要用大量的藥材練手,哪個傻瓜會平白無故將珍貴藥材拿出來給一個無名小卒蹧蹋?所以有名的煉丹師一般都有一個有名的師父,但是這位霍大師很特別,似乎和誰都沒淵源。

「霍大師說了,打算煉一爐無垢丹,他手上缺少鐵葵花、紫金蘭、烏嬰果、莽牛血、青龍涎……」|個天門派弟子吆喝道。
「我這邊有青龍涎。」一個人大聲喊道。

平日遍尋不到的珍貴靈藥與難得一見的煉丹大師這時齊聚一堂,這些身懷藥材的各門派留守者不是笨蛋,不會將弟子們辛辛苦苦采來的靈藥隨便扔出去,肯定要有所挑選。以往都是挑名聲好、水準高的煉丹師,雖然這位不知從那裡蹦出來的霍大師只能煉出上品丹藥,絕對算不上最好的選擇,但沒人有他那樣的效率能一天練出一爐,每爐都能出數百顆丹藥,而且煉製的又是破障,感應,修補根基之類的丹藥。

換成往日,這幾類丹藥的需要量並不大,精英弟子用不著,給普通弟子用又舍不得。但是現下各大門派都拚命提升實力,這類丹藥就成為急需之物,所以這位霍大師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在一片雲遮霧繞的所在,幾個老頭正聚集在那裡,陳元奇和另外幾個道君則在一旁垂手而立。

老頭們面前懸浮著一道冰盤般的光暈,光暈中映照出一團朦朧的影子,似乎有一個人盤腿而坐,前面是一 口丹爐,底下紅光噴射、烈焰翻騰。

「你們說這小子是什麼來歷?」老頭甲問道。

老頭乙不停撥動著手指,好半天搖了搖頭,道︰「算不出來。天機亂得很,別說他的來歷,連名字、年齡都算不出來。」

「這小子用的是什麼煉丹法門? 一天一爐,未免太快了吧?」老頭丙自言自「應該不屬於現今任何一個流派,很可能是上古傳承,其中另有玄機,絕對不像眼前看起來那麼簡單。」老頭甲很肯定地說道。

「小陳,你倒是說說看,這小子是怎麼回事?」老頭乙轉過頭問陳元奇。

「幾位老祖宗都看不出來,我哪會知道?」陳元奇聳了聳肩。

「你這小子真滑頭。雖然我沒算出他的來歷,但是我算出你知道一些底細,是不是和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小子有關?」老頭乙嘻嘻一笑。

「師叔祖,我實在不知道,只能亂猜一通。」陳元奇無法推托,只得硬著頭皮回道。

「誰逼你一定要猜準?就說說你怎麼亂猜的。」老頭乙道。

「照小洛說的那些來看,姓謝的小子背後應該有一群人,不過這群人很奇怪,不知道什麼原因從來不替他出頭……或者……根本沒辦法替他出頭。」陳元奇不時看那幾個老頭。

「你明說不就得了﹗你懷疑他們和我們一樣都不能出來亂跑,一出來動靜太大。」老頭乙不在意地說道。

「我只是亂猜的。」陳元奇在這幾位老頭面前可不敢放肆。

「繼續說,你亂猜的這些很有道理。」老頭乙鼓勵道。

「青嵐丫頭不是說他有一件自帶洞天的法寶嗎?或許那些人就在裡面。」陳元奇不敢多言,先說了 一個不太可靠的猜測。

「這是瞎猜,如果真是如此,這小子遇到麻煩就不需要你們幫忙了。像我們這樣的人,隨便伸一下手就足以幫他解決任何對手,卻不會引起天象變化。我覺得還是姜丫頭猜得對,裡面是他的家人。」老頭乙果然立刻否定。

「我還沒說完呢﹗我猜裡面可能有一座上古傳送陣。」陳元奇順勢說道。

「這倒有可能。如果真有這麼一座傳送陣,他在這裡裝模作樣,那邊有人幫他煉丹,而且煉丹的人恐怕不只一個。他煉那些丹的時間有所錯開,每次開一爐新丹,總要挪後三五天才會出丹,說是準備,我卻不信。」老頭乙也是煉丹大師,只不過以他的身分不可能替別人煉丹。

「您說的,正是我懷疑的。」陳元奇在一旁拍著馬屁。

「還有呢?」老頭乙知道陳元奇滑頭,肯定還有些想法沒說出來。

陳元奇知道瞞不過去,連忙說道︰「我一直注意他索要的藥材,有些藥材需要的量明顯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他煉出的丹藥遠遠不只拿出來的數目?」老頭乙又掐算起來,這種事並不會被天道掩蓋,自然一算就算出來。

「不是有人懷疑他私吞極品和絕品丹藥嗎?」陳元奇說道。

老頭乙已經算明白了,他在腦中將那些藥材排列組合,好半天後喃喃說道︰「這種煉丹手法確實有些恐怖。」

「那小子手上的東西哪件不恐怖?」老頭甲提醒道。

「這倒是。」老頭乙哈哈一笑,突然他仰頭看著天空。

不只是老頭乙,在場所有人全都仰著頭。

「天劫﹗」陳元奇臉色異變。

「是那小子﹗」幾個老頭同時喝道。他們雖然看不透天機,但是天劫沖著誰來並不難看破。

陳元奇一愣,緊接著臉色有些難看,喃喃道??「看來我猜錯了,並沒有傅送陣。

眾人頓時也醒悟過來,如果有傳送陣,天劫就不應該落在這裡。

不過,眾人在想明白的同時也都迷糊起來,這下子又沒辦法解釋那些疑問。

「要我出手嗎?」陳元奇看著那漸漸聚攏起來的劫雲,有些擔憂地問道。

「你這小子平時那麼聰明,這次怎麼犯糊塗了?」老頭乙狠狠敲了一下陳元奇的腦袋,道︰「你一出手,不是明擺著這件事和我們有關?豈不是暴露那家伙的身分?這裡高人無數,還少了幫他擋劫之人?」

話音剛落,就看到半空中冒出六道身影。「看吧,搶著獻殷勤的人可不少。」老頭乙努了努嘴。

眾人都能理解。

三大雜藝中,造器、製符相對容易有所成就,因為兩者涉及的是「法」。可煉丹就不同了,涉及的是「道」,所以想成為煉丹宗師,比成為造器和製符宗師難上千百倍。當今世上能稱得上宗師的煉丹師就那麼十幾個,全都屬於太虛、九曜、難陀寺、飛龍寺這樣的頂尖門派,連璇璣派都沒有如此人物。

「煉丹宗師……了不起。」老頭乙不知道該說什麼。「看來,我們必須重新看待謝小玉和他身後的劍宗。」陳元奇已經沒有剛才的懶散模樣。

原本陳元奇以為劍宗頂多就像翠羽宮那樣的水準,可現下冒出一個煉丹宗師,這足以證明對方的底蘊。

天空中的烏雲越來越濃,漸漸形成一道巨大的螺旋,和先前那群太上長老出現時的景象一模一樣。

有靈性的丹藥同樣為天所忌。

劈裡啪啦一陣亂響,烏雲中竄出一道道雷電,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突然一道雷電直劈而下。

陳元奇驟然變色,當初他也面對過天劫,這不由得讓他想起那次的經歷,他可是和另外三個道君連手廢掉兩件法寶,這才擋住天劫。

這時,那幾個太上長老一起出手,其中一個人放出大片光華托住雷電不讓它落下來;另外有一個人釜底抽薪將雷電分散,化為電芒,籠罩在大殿四周這道雷落在丹房的頂部,威力已經十去七八。

此刻在丹房內,謝小玉愁眉苦臉看著落下的雷電,他並不是擔心自己接不下來,而是他又出名了。

謝小玉在心中埋怨,都是洪倫海惹出來的。

在芥子道場上半層,數十口丹爐正不停噴吐著各色丹氣,這些丹氣氤氳蒸騰,其中一團丹氣更是如同狂暴的颶風般。

正如眾人所料,那些極品和絕品丹藥被謝小玉放在一組丹爐內反覆提純、反覆精煉。

就在剛才,其中一爐丹藥中的一顆生出靈性,爐內其他丹藥全都廢了,澎湃的藥力湧入那顆生出靈性的丹藥中。

造化之道並非人們想像中那樣美好。造化的本質是掠奪,生命的本質是弱肉強食。在這顆丹藥生出靈性的瞬間,就剝奪同一爐丹藥的藥力,同時它本能地感覺到危險,所以拚命掙扎著。

「我這邊撐不住了。」洪倫海大聲嚷道︰「我馬上將它移出來。」

「我控制不住。」謝小玉慌忙說道。

「不需要你控制。這東西已經生出靈智,知道如何完善自己,你只要壓制住它就可以了。」洪倫海二話不說,將靈丹挪到外面那口煉爐中。

你都壓制不住,我難道壓制得住?謝小玉在心中怒吼。但他現下騎虎難下,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那顆靈丹一移到外面那座丹爐,立刻亂撞起來,數萬斤重的丹爐居然被撞得挪動幾分。

「快來幾個人幫忙啊  」謝小玉在百忙之中,抽空打開丹房的禁製。

外面早就有許多人守候著。劫雲一起,眾人就知道有一顆靈丹即將出世,而謝小玉的丹房中匡匡聲不絕,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就是煉成靈丹之人。

禁制撤去,見謝小玉如此野狼狽,眾人頓時不知所措。

「快﹗護住我﹗」謝小玉一邊打著收丹的法訣,一邊大吼。他打法訣只是裝樣子,這顆丹藥根本就不在他的控制中。

謝小玉的這聲大吼很管用,瞬間十幾道護罩、兩面盾牌、一件鐘形法器就出現下他面前。

這邊剛發動,丹爐就發出刺眼的光芒,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丹爐炸裂開來,大塊碎片飛得到處都是,四周牆壁被砸得到處是坑,對面的木架也倒了 ,爆炸引起的煙塵朝四面八方彌漫。

在煙塵中,-道金光沖天而起。

空中幾位太上長老紛紛出手。雖然那道金光左沖右突,靈動異常,但比不上仙家手段,被幾團光芒同時包裹住。

「好一顆靈丹,一出世就有如此靈性。」為首的太上長老正是之前露過面的金袍老人,他兩眼炯炯盯著手中那顆靈丹。

這顆靈丹如同純金所鑄,通體光亮如鏡,可以清楚映照出人臉,表面還有一層神光不停流淌著,顯得異常靈動。

金袍老人降落到地面,另外五位不同門派的太上長老也紛紛落下,全都朝謝小玉稽首。雖然境界相差很遠,但是像謝小玉這樣的宗師級人物,有足夠的資格和他們平起平坐。

「霍宗師……年輕有為,不簡單。」幾個人一眼就看穿謝小玉的偽裝,心中頗為震驚。

金袍老者將手中的靈丹遞給謝小玉,這顆靈丹雖然難得,他卻用不著。

這是一顆補天丹,能修補道基,足以讓一個資質平庸之輩變成四子七真那樣的天才,除此之外,對王晨、吳榮華、蘇明成也有用,他們築基時的缺陷可用這顆靈丹彌補。但這對這幾位太上長老而言卻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們當年也都是洛文清、肖寒那樣的人物,擁有頂級的靈根、絕好的天賦,根基也打得異常扎實。

「謝各位老祖替在下擋劫。」謝小玉俯身施禮。這幾位太上長老可以當他是平輩看待,他卻不能這樣做。

「應該的、應該的。能夠見証一顆靈丹出世,算是我們的運氣。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加入太虛門?」金袍老人立刻拉攏謝小玉。

謝小玉搖了搖頭。

金袍老者並不在意,他能夠看出謝小玉的偽裝,知道其年紀甚輕,又算過謝小玉的來歷,天機不顯,已經知道厲害。所謂的招攬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當真,謝小玉的拒絕也在預料中。

「不知道閣下所用的是哪種煉丹之法?能不能滿足老叟的好奇心?」金袍老人退而求其次。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說真話,好在他早已經準備一套說辭。
「在下僥倖得到上古丹門的傳承。這種煉丹之法稱為九轉煉丹術,每一爐丹要經過九轉九煉,每多一轉,丹藥的品級就提升一層。如果能夠經歷九轉,必然有顆丹藥可以生出靈性,不過靈丹難成,大部分在九轉之前就化去。在下這段日子天天一爐丹藥,極品、絕品全都用來九轉,結果只得了這一顆靈丹。」謝小玉裝出很遺憾的樣子。

「閣下對自己太嚴厲了,靈丹那裡是這麼容易就煉成?這上古煉丹之法確實神奇。」金袍老人說這番話確實發自肺腑。

靈丹難煉,就算那些宗師也只能偶爾煉出一顆靈丹,而且還要碰運氣。這種上古煉丹之法居然能夠靠龐大的數量堆出一顆靈丹,絕對是了不起的法門。

「不知霍宗師可會煉製金闕、天瀾之類的丹藥?」金袍老人說出真正的意圖。另外五位太上長老聞言也起了興趣。

金闕丹、天瀾丹都是度劫時用的丹藥,這些地仙、天仙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度劫。

想要飛升,必須度劫?,想要長生,同樣要度劫。但是天威難測、天劫難度,他們為了度劫可以不惜任何代價。

謝小玉稍一沈思,就感到心頭陣陣跳動,那是洪倫海給他的信號。

「我倒是能煉這類丹藥,不過我的境界太低,度劫類的丹藥雖然比靈丹差了許多,卻同樣會召來天劫……」謝小玉故意退縮。這叫欲擒故縱,如果他話說得太滿,反而讓人難以相信。

「你不用在意這個,天劫自然由我們應付?,法力不夠也沒關係,我們會布設一座渡引大陣,讓人將法力傳輸給你,絕對是最精純的。我還會為你準備幾件防御法寶,保證你平安無事。」金袍老人大包大攬,反正這些對他來說根本是小意

「在下境界低微、實力淺薄,駕馭法寶恐怕力有未逮。」謝小玉繼續裝,不過這也說得過去。

煉丹師分成兩種,一種是有天賦,從一開始就選擇這條路,這類煉丹師大多實力不佳,修為也都靠丹藥堆砌起來,別說真人境界,很多真君境界的煉丹師都駕馭不了法寶?-另外一種則是道君以上的高人,這些人壽命漫長,有的是時間,而且對大道的感悟極深,很容易就能夠達到非常高的境界。謝小玉顯然不可能是後者。

「別擔心,不需要你出法力,那幾件是自動護主的法寶,絕對不會抽取你的法力。」金袍老人仍然不當一回事。

法寶難覓,這種自動護主的法寶更不容易弄到,不過對金袍老人這樣的人來說不算什麼,大不了找人專門打造幾件。

謝小玉原本存心敷衍,此刻卻心動了。自動護主的法寶都有靈智,只不過靈智較低,比法寶強點,卻沒到靈寶的程度。

「在下有個疑問──太虛門並不缺煉丹宗師,前輩為何找在下?」謝小玉不解地問道。

「只要是煉丹宗師我都找過了,除了你之外,還有九個人願意幫我們煉丹,

我太虛門中的兩位宗師自然也在其中。」金袍老人並不隱瞞。

謝小玉頓時明白了。太虛門顯然不是只要一、兩顆這類丹藥,而是需要一大批。恐怕他們打算臨時抱佛腳,在大劫到來前安排一批人度劫,讓道君轉為地仙、地仙提升到天仙。雖然只提升一級,差距卻不只一點點。

同時,謝小玉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九曜和璇璣派越走越近,太虛門卻始終若即若離,原來這個道門第一大派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度劫類的丹藥不好煉,和靈丹一樣要看運氣。對於洪倫海來說,就是用大量的藥材往上堆,總有一、兩顆能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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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煉丹

到處是喧嘩聲。外面的大殿吵吵嚷嚷,殿門和通往後面的大門川流不息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謝小玉既然已經決定接下這筆買賣,自然要狠狠宰上一把。

「但說無妨。」金袍老人已經猜到謝小玉想要什麼。

「聽說各位前輩殺了不少異族,其中大部分是妖族,不少是大妖。牠們渾身是寶,筋骨鱗片能夠造器、製符,血肉能夠煉丹,我想……」謝小玉正盤算著索要些什麼。

金袍老人不等謝小玉說完,哈哈大笑道︰「這些材料本來就是給煉丹師用的,閣下就算不說,我們也會雙手奉上。」

「豈敢、豈敢。」謝小玉沒想到金袍老人如此慷慨,並終於知道自己原來是井底之蛙,沒見過大場面。

在失落的同時,謝小玉也暗自竊喜。

和那些萬年、十萬年靈藥相比,謝小玉更加在意妖族身上的東西。比如那頭毒龍,如果他能夠提取毒龍的精血,就可以煉製出龍血丹,服下後就可以改換血脈,那才是真正的脫胎換骨。

其他人就罷了,如果蘇明成服下此藥,絕對可以彌補筋骨的不足,再配合萬蠱之力,絕對會強得讓人難以想像。

龍血丹另一個用途是讓普通人服用。比如他的家人們,還有李光宗、何叔、二子等人,只要能承受藥力,他們就可以從原本不適合修練的體質變成中上資質。天下煉丹大師有好幾千名,此刻雲集於天門山的煉丹大師就有兩千多人,煉丹宗師卻只有十幾人,可見兩者之間的差別,所以煉丹宗師的待遇也完全不同。

此刻謝小玉已經不在那座丹房,天門派專門替他準備一座大殿。

和原來那座丹房一樣,這裡同樣是白玉鋪地,四周那一根根柱子也是用白玉砌成,只有頂部不是玉製,是用軟金打造而成。

大殿正中央也放置著一 口丹爐,比先前的丹爐好得多,爐腳是六條蟠龍,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可以肯定這六條蟠龍絕對不只是澆鑄而成,十有八九是將六條真的蟠龍煉化在上面.,丹爐底部熊熊烈焰不停燒灼著,那不是地火,而是太虛門拿出來的兜率丙靈神焰。

這等上界奇珍就只有太虛門拿得出來,就連道門中排名第二的九曜門都沒這個本事。

此刻,大殿中仙音繚繞,四周充斥著紫色霧氣,這是即將丹成的徵兆。

不過,謝小玉的心思並沒有放在這口丹爐上。煉丹是洪倫海的事。以往他還要在一旁幫忙,負責打個法訣、輸送法力之類,現下連這種事都用不著他來。

大殿四周插著十幾枝旗  ,精純無比的法力源源不斷從那裡傳來,而這口丹爐更是一件擁有靈智的法寶,根本不需要法訣,只要心念一動就會立刻附應。謝小玉唯一要做的,只有坐在蒲團上裝成煉丹的樣子,實際上他確實在煉丹,只不過他的煉丹是「煉化丹藥」。

這次各大門派設下陷阱,又順藤摸瓜一路殺過去,其中還搗毀兩座洞天,宰殺的大妖就有數十頭,真君級的妖魔更是有千余頭,正如那個天門派的女弟子所說,妖族的屍體堆積如山。

之前,謝小玉還討要一大批精血讓洪倫海幫忙煉成丹藥。

謝小玉要的精血都有講究,全都是以飛行見長的妖族。此刻他正在煉化的這枚丹藥用的就是一種名為六翅赤烏的鳥妖,名六翼血烏鴉,乃是洪荒異種,血統甚至能追溯到三足金烏一族,是太古時最頂級的妖族血統之一。

這顆丹藥被謝小玉含在嘴裡,隨著一呼一吸,一道淡淡的血光從丹藥中散發出來,滲透進他的血肉中。

謝小玉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強忍刺骨的劇痛。改易血脈、脫胎換骨、洗毛伐髓這種事從來不會舒服。

在某種意義上,修練就是一種極端的自虐。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緊繃的肌肉才漸漸放鬆,身上的道袍早已經濕透,不只散發出汗味,還有一陣淡淡的腥味,這是身體內部的雜質。

替自己施了 一個淨體咒,謝小玉才總算感到舒服一些。

「這赤烏丹的效果差不多也到極限,看來又得換一種丹藥。」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謝小玉舒展著身體,然後猛地一拳打出去。

謝小玉這拳並不強,別說和蘇明成比,甚至已經築基的李光宗都比他強。李光宗修練的《力士經》在力量方面確實有很強的增幅。

但謝小玉的這一拳在於快,拳風甚至帶著尖嘯聲,四周的空氣彷佛一下子被拳變成掌,沖拳變成掌切,這次速度更快,一掌下去,半空中響起一聲爆鳴。

每一次戰鬥,謝小玉都能夠發現新的弱點,等到改善弱點後,他的實力一下子提升一大截,等下一次戰鬥再暴露出新的弱點。

最近的戰鬥讓謝小玉意識到他的回應夠快,但是身體卻跟不上,拖了後腿。謝小玉絕對忘不了那巨大的爪影憑空出現,然後緩緩落下。他想逃,但是身體不聽話,只能眼睜睜看著爪影越來越近......這樣的經歷他不想再有一次。

想解決這個問題,辦法有好幾種,最簡單也最直接的就是舍棄肉身。

其實修士原本就要做出抉擇。因為成為道君後,修練之路就分成兩條,一條是舍棄肉身,另外一條則是肉身成聖。

舍棄肉身視肉身為拖累,等修練出元神後,肉身的用處就不大。像佛門就將肉身視作肉皮囊,總有一天要棄去.,道家則將肉身看成居所,住在裡面只是因為習慣罷了。

肉身成聖則視肉身為根本,覺得沒有肉身就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謝小玉比較傾向於舍棄肉身,因為這條路前期比較容易。遠古之後,成功飛升的人物,一百個人中有九十九個人選擇這條路。而能肉身成聖的全都是當時數一數二的人物,比如五位神皇裡的前四位,還有李太虛、九曜、空蟬三位道尊。

「馬馬虎虎。」謝小玉對自己能達到的速度仍舊不太滿意。

謝小玉還是感覺滯澀,如果說原來的身體是生鏽的鐵塊,那麼現下則是硬木,扔在水裡會沉下去。

「或者再去打打秋風,弄點更進階的妖族精血來。」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那老頭恐怕不會給。」洪倫海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謝小玉嚇了 一跳,連忙看了丹爐一眼,急問道︰「你不怕丹爐失控?」

「放心,我平時一個人盯住幾十口丹爐都沒出過事,現下只是心分二用和你說幾句話,怎麼可能出事?」洪倫海並不在意。

聽洪倫海說得那麼得意,謝小玉心中就有氣。

現下謝小玉總算明白,之前洪倫海讓他幫忙煉製陰丹並沒有完全說實話,如果洪倫海只想補全魂魄,根本用不著那麼多陰丹,只要兩、三顆就夠.,可洪倫海讓他一 口氣煉了將近五千顆陰丹,結果就是他千方百計弄上幾萬功德才能將魂魄中沾染的幽冥氣息洗淨,但洪倫海卻得到便宜,靠那些陰丹硬生生將一縷殘魂分裂成許多分魂。

「別那麼小心眼。」洪倫海注意到謝小玉的回應,也知道自己太不上道,不過他有他的說辭︰「這短短幾年,你遇到多少事?多少次差點沒命?讓我整天擔驚受怕的。騙你幫我煉藥,不就是想多準備幾條後路嗎?說實話,跟在你身旁,有幾條命都不夠。」

「算了,你有道理。」謝小玉不想和洪倫海多費口舌,道︰「你剛才想說什麼?」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碰釘子,這方面我比你熟,煉丹師最忌諱的就是貪得無厭。」洪倫海警告道。

「你也知道貪得無厭??」謝小玉諷刺道。

「我打算重新做人,不行嗎?」洪倫海理直氣壯。

謝小玉先是疑惑,很快就恍然大悟。

「不就是成了煉丹宗師嗎?」謝小玉嘟囔道。

洪倫海死的時候只是大師,雖然地位不低,卻算不上珍稀,而且他又沒有靠山,能夠達到大師等級,全靠坑蒙拐騙得來的資源。

可現下不同了,天底下的煉丹宗師連二十名都不到,洪倫海就算不轉世投胎,也用不著擔心以前的仇家找他麻煩。既然可以重新開始,誰不想受人尊敬?

「想通了?不打算轉世投胎?」謝小玉問道。

「我不是佛門弟子,也不會舍利大法,轉世後能不能恢復這一身本事都難說,實在有些冒險。」

原本洪倫海很有賭性,但是現下身價不同,他不敢賭。畢竟煉丹宗師不是那麼容易達到,他死過一次,變成這種又像鬼魂,又像器靈的模樣,才捕捉到那一絲契機,如果轉世再來,這分感悟可沒辦法延續。

「也好,這個霍宗師的名頭就給你了。」謝小玉說道。

洪倫海並不反對謝小玉的提議,與其做一個悔過自新的毒手丹王,還不如從頭來過,更要緊的是,這個霍宗師不是沒有靠山的人物。

洪倫海完全可以猜到,那些大門派的太上長老肯定將謝小玉當成劍宗的煉丹師,所以才會對謝小玉那麼客氣。

當年洪倫海會混得那麼淒慘,就是因為缺少一個強而有力的靠山,雖然他沒見到謝小玉得到劍宗什麼幫助,可這個名頭確實好用,

「這段日子你一直在煉丹,吸收的丹氣也不少,再加上揀成一顆靈丹,藉助丹成時的天劫之力,你的魂魄應該已經足夠穩固。現下又煉成一爐金闕丹,一旦丹成,你的魂魄甚至更勝從前。你剛才說那樣的話,想必打算找一具肉身奪舍吧?」謝小玉說出心中的猜測。

「我知道瞞不過你。」洪倫海果然有這意思。

「也好。有你跟在我身邊,很多事我也不方便。」謝小玉以前不敢讓洪倫海離開,是因為他不肯定洪倫海知道他多少祕密,畢竟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洪倫海的存在,所以很可能在不知不覺中露出馬腳。

可現下,謝小玉已經不在乎了。

「等到這一爐丹煉完,我們也該離開了。在前往南疆之前,我會幫你尋找一具資質上乘的肉身。」謝小玉已經想過要找什麼人給洪倫海當身體。

「你可不能敷衍我。」洪倫海雖然已經下定決心做好人,卻仍舊改變不了一向多疑的習慣。

「放心,幫你找一個資質上乘的練氣修士。以你的手段,應該很快就能達到真人境界。」謝小玉說道。

「弄一個以完美模式築基的真人不是更好嗎?別告訴我你沒這個實力。」洪倫海開始得寸進尺。

「那樣的人全都是大門派的精英弟子,我有必要找這種麻煩嗎?」謝小玉翻了個白眼。

「你原本打算怎麼做?」洪倫海退了 一步。他並不是不知好歹,只是漫天要價,等謝小玉就地還錢。

「我有自己的原則。我本來打算找一個豪門世家,那種地方絕對不缺資質絕佳但性情乖張的家伙,肯定有適合你奪舍的目標。」謝小玉絕對不會妄殺好人。

他殺的人,要不對他有惡意,要不不是什麼好東西。

洪倫海沈思起來。

洪倫海想弄個真人奪舍只是為了圖省事,再說時間不等人,大劫到來已經不足十年,但是轉念一想覺得也不錯。

一個修士想有所成就,每一步都很重要,而第一步就是築基。

在洪倫海看來,所謂的完美築基也算不上完美,他知道幾種對自己更合適的築基模式。

既然從頭再來,為什麼不追求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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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謝小玉既然已經決定接下這筆買賣,自然要狠狠宰上一把。

「但說無妨。」金袍老人 ...

第五章 真相

草叢中傳來蟋蟀的鳴叫聲,空中一輪圓月高掛。

一座大殿中,一個身材瘦長、長髯飄動、劍眉朗目、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正看著窗外。

旁邊有一群青年垂手而立,為首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此人同樣儒雅恬淡,給人的感覺就是個飽學之士。

「您又想起師弟了?」青年嘆息一聲。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早幾年我都快忘了還有這個徒弟,現下卻總會不知不覺想起他。」中年文士搖頭苦笑,神情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確實讓人意想不到,師弟已經達到那般高度,連滄瀾一劍這樣目空一切的人物都自認遠遠不如他。」青年欲言又止。

「我一開始聽到消息的時候也不敢相信。」中年文士只覺得心頭沉重。

落魂谷一戰傳到中年文士的耳中時,他雖然感到震驚,卻還可以接受,畢竟謝小玉已經準備半年,有如此威力並不過分。但是天門開啟後,謝小玉顯露出來的實力太恐怖了,不但能夠穿梭虛空,還會失傳已久的袖裡乾坤,而他的劍法也很恐怖,殺真君如同割草,更恐怖的是,他手下的人也都有硬撼真君的實力。

中年文士後悔極了,最後悔的就是忽略謝小玉的家人,那是謝小玉最後的請求,他還答應過。可惜事後為了避嫌疑,他違背諾言,否則他和這個弟子間多少還能留下那麼點情分。

「師父,我出來的時候,後山那幾位太上長老將我叫去,他們已經許諾提升我們這一支為主脈,讓師父出任掌門之職。不過……」青年吞吞吐吐,顯得相當為難。

「不過要把那些傳承找出來,是嗎?」中年文士早就猜到那些太上長老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

可如果那些傳承這麼容易找的話,中年文士也就不會苦惱了。

此刻,中年文士主持的藏經閣比天門派內還熱鬧。

各大門派上千位弟子都在藏經閣吃住,以前只是翻找雜書,現下範圍已經擴大到當初謝小玉能接觸到的所有書籍。上千名弟子拿著那些書一個個征字逐句的細看,一旦遇到類似「陽燧鏡」、「劍宗」、「天劍」、「飛天船」等字眼,更是翻過來翻過去用盡各種辦法解讀,意圖看出別人沒發現的東西,可惜沒有一個人成功。

「現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師弟,試探一下,看他願不願意說。」青年其實也知道這是異想天開。

中年文士微微皺著眉頭,眼睛看著圓月,心裡想著事。

好半天,中年文士搖了搖頭,道︰「我們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錯一次。」

青年猜到中年文士會這樣回答,所以默然無語。但是旁邊幾個師弟卻不這麼認為,一個比謝小玉稍微大的人問道︰「師父,試一下又何妨?」中年文士掃了這個徒弟一眼,冷笑道︰「先不提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找到那些傳承,不也要交出去?對我們有用嗎?」

「我們可以抄錄一份。」那個弟子連忙說道,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聽到那些消息,其他人心中最多的是後悔,他卻是暗自嫉恨。他真希望得到傳承的是自己。

中年文士暗自搖頭,心想??早知道這個徒弟與謝小玉不和,沒想到還如此愚蠢,當初為什麼沒想到拿他做棄卒?

「師弟,那些傳承已經被太多人盯上,一旦交出去,肯定人手一份,甚至連妖族、鬼族和魔門都會得到。學的、練的人多了,大家全都研究透澈,那些傳承就沒什麼意義了。」青年不得不解釋一番,現下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做傻事。正如中年文士所說,他們已經錯過一次,絕對不能再錯一次。

可讓青年頭痛的是,好幾個師弟根本沒聽進去,既然解釋沒用,乾脆換另一套說辭。

青年又說道︰「那些太上長老恐怕沒安好心,眼看著大劫不到十年就要到來,這時候將我們提升為主脈,不是把我們推到前面送死嗎?」

果然,這話一退場門立刻有效果,眾師弟轉念一想,確實如此。

成為主脈在平時是很風光的事,主脈的弟子得到的資源最多?,但是現下,主脈就是靶子,而且重任在肩,做任何事都必須從大局著想,反而是藏經閣弟子的身分不錯。

藏經閣一向被認為是輔助支脈,和煉丹房、造器殿、製符堂,陣圖樓之類差不多,開戰時總是最後才上,撤退時總是第一個跑。

見成功勸住師弟們,應該一時半刻不會做傻事,但青年還是覺得不保險,轉過頭對中年文士說道︰「師父,我打算找璇璣派幫忙和師弟見上一面。」

「你打算坦白當年之事?你認為有用嗎?如果我們對他家人有所照顧還好說,但是……」中年文士知道青年的意思。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沒用?至少我們和小玉還有那麼點淵源。等將來大劫一起,憑著這點淵源,或許我們還能有一條活路。」青年著眼於將來。

中年文士看了青年一眼,知道這個愛徒打算犧牲自己,將所有的責任扛下來。中年文士不由得掃了其他弟子一眼,但讓他感到失望的是,其他弟子也看出來了,居然沒有一個人接口。

早知今日,中年文士覺得當初就該選擇這些人中的一個做替罪羊。

當初中年文士選擇謝小玉的原因很多,而最根本的原因是謝小玉沒有根基,資質也不太好,除此之外,謝小玉一心修練,沒什麼朋友,讓他當替罪羊可以省很多麻煩。

可現下想來,中年文士覺得自己錯得離譜,在整個元辰派中謝小玉算得上是異類,沒有被元辰派的風氣污染,怪不得藏經閣的那些傳承最終選擇他。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同樣的月光下,幾道遁光劃破天際。

正趕著路的這些人,為首者約莫二十五、六歲,他給人的感覺和其餘青年不同,多了一絲銳氣,一言一行都非常大氣。

其他人年紀則小得多,唯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似乎是這群人的保鏢。

突然,從斜裡竄出一道遁光。這道遁光原本在雲層中,驟然間射落下來,速度極快。

「小心﹗」中年人大喝一聲。

「只是-個真人,沒什麼了不起。」後面-個年輕修士不以為然地說道。迎面而來的遁光雖快,給人的壓力卻不大,沒有真君那樣的壓迫感。

「不要大意。這麼快的遁光,對方絕對不是泛泛之輩。」為首的中年人立刻訓斥道。

話音剛落,那道遁光已經到眼前。

「在下是元辰派方明哲,攜幾位師侄巡視各府,緝捕潛伏的妖孽。」中年人立刻自報家門。

「讓開。我有話要問方雲天。」對面傳來一道平淡的聲音。
「你是何人?好生無禮。」方明哲異常惱怒。雖然對方遁光迅速,讓他有幾分忌憚,但他畢竟是真君,高了一個境界,他只是不想惹事,並不意味著他怕事。「滾開,別找死。」對面那人發出警告。

方明哲氣極反笑.?「我倒要看看誰找死﹗」

剎那間,一把極其巨大的華羅傘蓋出現下方明哲的手中,那把傘蓋光華萬丈,

絕對是一件法寶。

不過對方更快,光芒一閃,六道劍芒已經到方明哲面前。

方明哲被嚇了 一跳,這樣的出手絕對出乎預料,實在太快了,但他的回應也不慢,瞬間抖開華羅傘蓋,化作一面巨大無比的盾牌。

兩邊都快得驚人,眼看著那六道劍芒就要撞上華羅傘蓋。

就在撞上的一瞬間,六道劍芒竟同時改變方向,其中四道劍芒朝著上下左右滑開,剩下兩道劍芒瞬間纏住傘蓋。

這讓方明哲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變招,只得發動貼身佩戴的護符,一道透明的光罩徒然出現。

可方明哲快,對方更快。光罩才剛升起,其中兩道劍芒已經射入,交錯著攻向他。

方明哲根本擋不住,避不開,躲不過,只聽到嗡的一聲輕吟,緊接著是一陣清脆的金屬破裂聲。

竟是兩道若有若無的劍芒瞬間噴吐出數丈劍氣,劃過方明哲的兩肋。

身為真君,而且是大門派的真君,方明哲自然少不了 一件頂級的護甲。只見兩串火星閃過,這兩劍居然被硬扛下來,不過方明哲也不是一點事都沒有,他的兩肋上滲出血跡,那件護甲居然被劃開兩道半尺長的口子。

更讓方明哲感到恐懼的是,他光注意這邊,另外兩道劍芒左沖右突,居然強行鑽進光罩內,之前兩道劍芒更是猛地一個急轉又反殺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為首的青年高聲喊道︰「來人可是謝師弟?」

「你既然猜到是我,自然也該明白我為何而來。」這人正是謝小玉。他想了無數種查清當年之事的辦法,最後還是選擇當面詢問。

謝小玉挑明身分後,元辰派眾人的臉色全都變得異常難看,方明哲更是面如死灰。

相對而言,方雲天這個掌門弟子倒是氣度不凡。他朝著謝小玉拱了拱手,說道︰「傳聞中你擁有力敵真君的實力,原本我還不太相信,可現下看來,你比傳聞中還要厲害。」他並不是在拍馬屁,而是真正的感嘆。

不只是他,他身後那些人包括方明哲都無話可說。他們原本最不相信那些傳聞,但是此刻,真相比傳聞更讓人震撼。

謝小玉並不會因為對方客氣而改變態度,他冷笑一聲,說道︰「這一切還多虧了你。以前我只知道苦練,卻不知道那形同閉門造車,再加上患得患失,不肯放棄原本的修為,成就始終有限。你將我逼上絕路,讓我失去本命法器,以前的修為盡廢,我這才下定決心走劍修之路。」

謝小玉這番話九分是假,只有一分是真,但是元辰派眾人不知道,甚至百分之百相信,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謝小玉在元辰派的時候默默無聞,實力也不算高強,但是去了天寶州後卻一飛沖天。外人以為謝小玉在元辰派的時候刻意藏拙,他們卻不這樣認為。

「陷害你的人不是我。」方雲天搖了搖頭,說得理直氣壯。

「不是你??」謝小玉沒有太大回應。

如果換成兩年前,謝小玉肯定忍不住會怒罵,但是現下他已經不再那樣衝動。

「你在元辰派的時候一向不太關心外面的事,也沒什麼朋友,恐怕你沒有打聽過當時發生什麼事吧﹗」方雲天信心十足。他從不擔心謝小玉找他麻煩,因為他確實沒針對過謝小玉。

謝小玉默然。身為當事人的他早早就被囚禁起來,根本不清楚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也沒人通風報信。他是糊胡塗塗被抓,糊胡塗塗被關押,糊胡塗塗被發配。

「我問你,我在元辰派的名聲如何?我有沒有欺男霸女、欺壓同門?」方雲天問道。

謝小玉又是一陣默然。

大門派的掌門弟子有的和善、有的嚴厲、有的開明、有的獨斷,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在品行上全都無可挑剔。理由很簡單,這些人的目光全都盯著掌門之位,而要達到這個目的,絕對不能有讓人詬病的缺點。

而方雲天在元辰派的名聲,和洛文清在璇璣派差不多。

掌門一脈和藏經閣一脈並不和睦,但是往日方雲天來藏經閣的時候,對謝小玉向來客氣,從來沒有擺架子。

「我和你無冤無仇,而且當初我根本不知道你居然得到諸多上古傳承,別說我,連你師父林閣主都對此一無所知,我有必要針對你嗎?」

方雲天不怕這番話讓謝小玉反感,因為這是真話,如果連真話都無法忍受,謝小玉根本不可能擁有現下的成就。

「這麼說來,你另有目標?」謝小玉早就已經有了答案,此刻只是來證實。

方雲天是個很聰明的人,聽到謝小玉這麼說,立刻明白謝小玉已經猜到幾分真相,所以他干脆坦白︰「我們原本的目標是你二師兄。」

這原本是不能擺在台面上說的事,但是此刻方雲天已經不在乎了。「為什麼?」謝小玉要弄個明白。

方雲天稍微思索片刻,他在權衡利弊。想了片刻,他決定和盤托出。

「五年前,我們這一脈無意間知道大劫將至,當然要有所準備。你想必也聽說過元辰祕傳的傳聞……」

說到這裡,方雲天停了下來,看著謝小玉的回應。

謝小玉當然聽說過元辰祕傳。

元辰派原本有十二支脈,後來因為內斗,其他幾脈漸漸消失。不過有傳聞那些支脈雖然已經消失,傳承卻完整保留下來,沒想到就放在藏經閣。

與此同時,謝小玉也明白方雲天話中的意思。

「你懷疑我得到的傳承和那些支脈有關?」謝小玉冷冷問道。

「我可沒這麼說。元辰祕傳有清楚的記錄,那些東西全都在你師父手中。」方雲天連忙說道。

一直沒開口的方明哲忍不住插嘴道︰「如果當時我們知道藏經閣還有劍宗傳承,就不會耍那樣的心眼,肯定會請後山的那些太上長老出面。」

謝小玉能感覺到方雲天和方明哲說的是真話,他遲疑片刻,喃喃自語道︰「看來這其中還有內幕。」

方雲天不由得苦笑,搖頭嘆道︰「你對師門太不關心了,居然不知道各脈之間的協議。三千年前,元辰派曾經發生過一場內亂,那時候我們主脈和你們藏經閣是盟友,共同對付當時的戰堂和另外幾個支脈。內亂結束後,大家論功行賞,我們一脈負責掌控元辰派,藏經閣得到元辰祕傳,那些太上長老就是中間人。」謝小玉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番秘辛,這下子他明白前因後果。

主脈一支原本得到大便宜,祕傳之類的東西絕對比不上權力有誘惑力,不過那是在天下太平的時候,現下大劫將至,想在大劫中倖存,實力最重要。當年元辰派擁有十二支脈的時候,實力僅次於太虛、九曜這幾個頂級大派,可見元辰秘傳的強焊。

主脈如果得到元辰祕傳,就可以挑選適合的弟子讓他們轉修那些秘法,頂多三五十年的工夫,就可以重現當年的輝煌。

在主脈的眼中,藏經閣掌握著祕傳卻沒辦法發揚光大,根本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

謝小玉可以猜到主脈的想法,自然也能明白藏經閣一脈的心情。

在藏經閣一脈的眼中,主脈太貪婪了,占了三千年的便宜還嫌不夠,事到臨頭又來謀奪屬於藏經閣的東西。

「所以你們設下圈套,打算給二師兄定個罪名。二師兄是師父最認可的弟子,已經內定為藏經閣下一任首席長老,所以師父絕對不會放棄二師兄,這樣一來,他只能用元辰祕傳作為交換。你們想必是這麼打算的吧?」謝小玉已經猜到對方的打算。

「可我們卻低估你師父,他居然使用李代桃僵,輕而易舉破解我們的計策。」方雲天笑道。他說這話原本應該很沮喪,此刻他卻像是個勝利者。

他們確實沮喪過,因為這招不靈,藏經閣立刻有了防範,再想用類似的辦法已經不可能。卻沒想到兩年後從天寶州傳來消息,被藏經閣當替死鬼的謝小玉居然掌握著劍宗傳承,這下子大家都傻了。

主脈卻幸災樂禍,包括方雲天在內都等著看熱鬧。別人以為他們肯定很緊張害怕,其實完全不是這樣,因為他們沒得罪過謝小玉,陷害謝小玉的正是藏經閣的那幫人。

憤怒?迷惘?哀傷?謝小玉說不出此刻是什麼心情。

突然謝小玉發現自己早就猜到這一切,只是下意識不願意承認罷了。

冷冷地看著方雲天,謝小玉顯得異常平靜,突然發現自己對當年的事已經一點都不在乎,同樣對元辰派也沒有一絲羈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你好像對藏經閣很反感,告訴我這些,想必是為了讓我懷恨在心。」

「錯了。」方雲天搖了搖頭,道︰「我告訴你這些,其實有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是替我本人也替主脈洗清罪名。這幾年來,我一直背著嫉賢妒能的惡名,讓我非常鬱悶,反倒是你師父顯得很可憐,再加上藏經閣有眾多上古傳承的傳言,所以這幾年藏經閣發展得很快。」

「你們難道沒想過散佈謠言......真相?」謝小玉並不認為方雲天是那麼好的人。

「只有傻瓜才會這麼幹。剛才那番話對你來說是真相,可其他人才不會在乎,沒腦子的人會認為我在詆毀藏經閣,有腦子的人會認為是狗咬狗。」方雲天自嘲道。他很清楚現下元辰派主脈的名聲有多糟糕。

謝小玉沈默片刻。此刻他越發不把方雲天放在心上,因為方雲天的智慧絕對不比他差,可惜心思全都用在勾心斗角上,不只是方雲天,恐怕元辰派其他人也一樣,其中也包括他的師父和二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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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相

草叢中傳來蟋蟀的鳴叫聲,空中一輪圓月高掛。

剛才你還沒說完,繼續說下去。」謝小玉想看方雲天還有什麼打算,此刻他更像是個旁觀者。

「我的第二個目的,是不想讓那一大一小兩個偽君子占便宜。我知道他們打算等到大劫一起,就藉你的名頭投靠璇璣派,然後逃往海外,等風頭過後再回來。到了那時候,元辰派恐怕早就沒了。如果運氣好,人族在這場大劫中獲勝,他們手中掌握著十幾種頂級傳承,可以重建元辰派,甚至組建一個全新的門派。」方雲天忿忿地說道。

「損人不利己。」謝小玉冷哼一聲。

「錯了,這是損人利己。」方雲天毫不在意地說道︰「我現下做的一切就是堵死他們的退路。之前我一直沒有公開真相,是因為還沒到時候,現下你來了,我們當面對質,你已經知道真相,時機也就到了。我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四處散佈消息,並亮出所有證據,到時候大家就會知道誰才是元辰派最醜陋的人,也會知道這場紛爭的根源是元辰祕傳。這東西在藏經閣手中一點用都沒有,可拿出來的話卻可以讓元辰派上上下下都受益,我倒要看看你的師父會怎麼做。」

其實,方雲天還有一個原因沒說出來。

此刻,元辰派另外幾個支脈一起造反,連後山那些太上長老都有些意動,想將藏經閣升為主脈,只不過大家的目光都盯著謝小玉手中的上古傳承,想拿這作為條件,所以此事一拖再拖。

但是這並不保險,等到事態惡化,另外幾支支脈和那些太上長老會越來越焦急,而藏經閣手中可以用來交換的條件不少,比如元辰祕傳,以及藏經閣和謝小玉的關係。

可公開真相後,一切就完全不同了。連自家弟子都可以陷害,另外幾支支脈和那些太上長老還敢投靠過去嗎?璇璣派也肯定會敬而遠之。這招就叫釜底抽薪。

「在這個時候,你們居然還忘不了勾心斗角。」謝小玉搖了搖頭。

「這很正常。我們主脈的人肯定不願意交出手中的權力,你師父和師兄們何嘗不是將元辰祕傳視為己有?而你呢?你願不願意交出那些傳承?」方雲天不再像一開始那麼客氣。此刻真相巳經大白,他對謝小玉沒有絲毫虧欠,也就用不著低聲下氣。

「你錯了,我並不是不願意交出劍宗傳承,而是不能拿出來。」謝小玉冷冷地說道。

方雲天看著謝小玉,並不怎麼相信,但是看著謝小玉凝重的神色,他開始有些鬆動。

「為什麼?」

謝小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不可能說那一切根本就是假的,就算這麼說,也不會有人相信。

好半天,謝小玉才吐出四個字︰「為天所忌。」

方雲天沒想到會得到這種答案。他原本有過無數種猜測,可能是有人不許謝小玉外傳,可能劍宗傳承根本就是邪功為人所不恥,不過最大的可能還是謝小玉不願意公開。

不過緊接著,方雲天的臉色倏地變白。

謝小玉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輕嘆一聲,問道︰「最後我還有一件事想知道。你有沒有想過綺羅?她這一輩子就被你毀了。」

方雲天正想著心事,聽到謝小玉這一問,他隨口說道︰「我問心無愧。」謝小玉一陣愕然。

這時,方雲天回過神來,連忙解釋道︰「我之所以讓表弟接近她,不就是為了給她一個補償嗎?」

謝小玉越發疑惑。他以前一直以為方雲天設下這個  套是為了一箭雙雕,既能夠陷害別人,又可以幫他表弟得到美人,甚至謝小玉還往更惡劣的方面想,或許方雲天的表弟玩膩綺羅後,會把她送給別人玩弄……

「你以為我表弟配那個女孩,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方雲天明白謝小玉的心思,道︰「我是博州方家的嫡子,你覺得我表弟會是沒身分的人嗎?你應該很清楚霓裳門的底細,那裡面出來的女人,最多就是嫁給豪門世家旁系的成員,不然就是其他門派的修士。」

謝小玉這才發現自己確實忽略很多事。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將綺羅定位為受害者,總覺得她很委屈,卻沒想過或許她從頭到尾都不在意,之所以表現得那麼委屈,完全是一種自我保護。

解開這個疑惑後,謝小玉再也沒什麼想問的,也沒興趣再多待,放出一道劍光,破空而去。

看著劍光消失在天際盡頭,方雲天的幾個師弟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家伙的實力真可怕,比傳聞中還強。」其中一個人說道,然後偷偷看向在旁邊的方明哲。

「明叔,你最有權力下結論。」方雲天也看著方明哲。

「剛才我沒防備,所以吃了大虧,不過就算我有準備,十有八九也不是他的對手。看他出手,讓我想起肖寒。」方明哲回想著剛才那電光石火般的交手,不過一瞬間的工夫,謝小玉的劍招卻連變幾次。

「你的意思是,他也領悟到劍意?」方雲天驚道。

不過轉念間,方雲天又覺得這很正常,不管謝小玉身上發生什麼事情,似乎都很正常。

「明叔不需要長他人威風,滅自家氣勢,您有好多手段還沒使出來呢﹗」一個弟子連忙道。

「蠢貨﹗你以為他盡全力了?」方明哲怒聲罵道。

「什麼?」方雲天的師弟全都大驚失色。

「他只發出六把飛劍,但是他每根手指上都戴著一枚戒指,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方雲天的眼光遠比眾人好得多。

這樣一提,眾人才醒悟過來,緊接著就是一陣恐懼。

都是掌門一脈,他們的實力或許差點,但是見識絕對不差,謝小玉的十根手指全都戴著控劍的指環,就說明這絕對不是成套的飛劍,更不是劍陣,而是一心多用。

「這下好了,看藏經閣那些王八蛋還能囂張幾天?等消息一散佈出去,他們的名聲就徹底臭了,我現下最期待的,就是看那一大一小兩個偽君子會是什麼樣表情。」一個弟子興奮地說道。

「你太淺薄了。我們今天的斬獲遠比那大的多。」方雲天對這些師弟頗有些失望。

「大得多?」眾人感到莫名其妙。

第一個回應過來的是方明哲,他道︰「雲天,你說的是劍宗傳承為天所忌的消息?」

「這應該是他的托詞吧﹗」一個人不太有信心地說道。

「我問你,為什麼神道大劫後,劍宗殘存下來那些人各自散了?我不相信沒有人對劍宗在意。」方雲天冷哼一聲,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自以為是的家伙。

「師兄,你的意思是他沒撒謊?」一個人驚詫地問道。

「我也是剛剛想通。」方雲天點了點頭。

「說來聽聽。」方明哲雖然猜到一些,不過他的腦子畢竟不如方雲天。

「我們現下已經知道和劍宗傳承有關的東西,首先是劍山,其次是天劍舟,還有他修練的劍法及他所用的劍匣.,除此之外,還有陽燧鏡幾種運用法門,以及能夠遠聽百裡的神耳;最後還有一座大陣,可以讓任何地方都變成火行靈眼。」方雲天每說一個,就豎起一根手指。

「差不多是這些。雖然最近有傳出他能穿梭虛空,還會袖裡乾坤,更有一件洞天法寶,不過這些和劍宗傳承應該沒關係,連他自己也承認得到的傳承不只一種。」方明哲說道。

「我問你們,如果不需要靈脈,隨意擺下一座大陣就可以製造出一口靈眼?,不需要像現下這麼麻煩,輕而易舉就可以穿越千山萬水,到達任何地方?,不需要苦心修練,只要知道一些法門就可以翻雲覆雨、移山倒海.,甚至不需要修練,可以眼觀百里、耳聽千里,結果會如何??」方雲天一口氣問道。

「那不是太好了﹗簡直就是回到太古時代。傳聞在那個時候,任何一個地方的靈氣都充沛得如同靈眼,所以靈花靈草俯首皆是、天材地寶也隨處可見。」剛才那個人高興地說道。

「白痴﹗」方明哲不禁罵道。他已經明白為什麼劍宗傳承會為天所忌。

天道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如此一來,以現下人族的數量,可能連一萬年都不需要,就會強大到連天道都無法壓制的地步。

「出來﹗」謝小玉停下來,轉身喝道。

百丈之外,一片暗影瞬間收起,出現一個女孩的身影,正是綺羅。

「妳怎麼猜到我會來找方雲天?」謝小玉問道。

「女人的直覺。」綺羅慢悠悠地說道。

「剛才那些  都聽到了?」謝小玉問道。

「聽到了又怎麼樣?」綺羅顯得很平靜。幾年前她確實恨過、怨過、頹唐過,但是現下她已經不在乎了。

「我問妳,方雲天的表弟找妳的時候,妳到底什麼感覺?」謝小玉知道這樣問很不禮貌,但他實在忍不住。

「方雲天沒騙你,不過也沒說實話。」綺羅慶幸自己聽到那番對話,否則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繼續說道..「他沒告訴你,他的表弟早就訂親了,就算娶我回去,也只會給我一個如夫人的身分。」

突然綺羅狂笑起來,她想起方雲天或許不是有意欺騙,因為像她這種身分的女人,就算沒有發生那件事,就算想嫁給方雲天的表弟也不可能,能夠得到一個如夫人的身分已經很好了。

這個答案出乎謝小玉的意料,不過他沒綺羅想的那麼深,不可能想到在豪門世家成員的眼中,霓裳門的弟子頂多只配當如夫人,所以他只覺得又小小地上了一當,不過這次他沒生氣,因為不值得,他也知道綺羅不會放在心上。

「接下來你打算去那裡?前往南疆?」綺羅不想再提自己的事,倒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都已經過去了。現下的她和謝小玉差不多,霓裳門對她來說根本沒什麼意義,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謝小玉頓時感到為難,因為他和洪倫海說好,要替洪倫海找一具肉身。

「我還有點事……」說著,謝小玉盤算著該怎麼讓綺羅離開。

「反正我很閑,你去那裡我就去那裡。」

綺羅早就打定主意要纏著謝小玉,當初前往天寶州的時候她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但是現下,她已經不想放棄了,再說,謝小玉身邊的女人也讓她心生警戒。

慕容雪就算了,在綺羅看來,那只是個腦子簡單的花痴,又是世家出身,或許她會因此沾沾自喜,但是綺羅明白,只憑這一點她就已經大大失分。

綺羅真正擔憂的是青嵐。那女孩很單純,誰都對她有好感,名聲也好,而且青嵐同樣出身小門派。她唯一慶幸的是,青嵐年紀還小,對謝小玉只有一絲朦朦朧朧的好感,並沒有化作愛意。

「我……我要去一趟安陽。」謝小玉很無奈地說道。

謝小玉不想打亂自己的計畫,但是要他當著綺羅的面尋找適合洪倫海的肉身也不可能,所以他想起安陽劉家。

謝小玉熟悉的豪門世家中,一個是安陽劉家,一個是蔡州林家。林家給他的感覺不錯,至少他認識的那個林家子弟很講道理?,相對而言,安陽劉家給他的感覺就不好。

綺羅聞言滿臉狐疑。她不認為謝小玉對安陽劉家有好感,唯一能讓他掛懷的,就只有李福祿的姐姐。

女人總是有些小心眼,所以綺羅又開始胡思亂想。

謝小玉並不知道綺羅在想什麼,他放出劍光,朝安陽的方向飛去。

綺羅見狀,連忙跟上謝小玉。

霓裳門的飛行法器是飄帶,但是自從綺羅煉成飛針之術後,立刻就換成針遁之法。

飛針和飛劍有很多地方相似,但是遁法絕對完全不同。

劍遁最簡單的模式是用劍氣包裹全身,藉劍氣推展身體飛行,再往上就是人劍合一,或是將人藏於飛劍中,或是將人和飛劍融為一體,方法有很多。

飛針就不行了。體積細小、力量有限,根本不可能帶動身體,更別說將一個人藏在針裡。

此刻,綺羅腳踩著一條絲線,絲線盡頭是一根飛針。當她飛過後,絲線自動捲起來,根本看不出一絲痕跡。這就是針遁之法。

謝小玉也有一招與其類似,那也是從針遁之法中領悟出來。

飛著飛著,謝小玉突然停下來。

「妳太慢了。」謝小玉皺起眉頭,說道。之前在天門裡的時候,因為到處都是空間縫隙,大家都不敢飛太快所以沒感覺,但是現下他有些受不了。
「那你帶著我飛。」說著,綺羅干脆收起飛針。

謝小玉不由得尷尬起來。他已經做到人劍合一,而且他用洪倫海傳授的壺裡乾坤之法,在飛劍上弄了 一個藏身之處,可是那地方太小,如果有兩個人在其中就只能身子貼著身子……

片刻,謝小玉兩人繼續上路。

此時,謝小玉有些心緒不定。他不是聖人,身下壓著一團軟玉溫香,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別亂動。」謝小玉忍不住警告道。

「亂動的是你。」綺羅脹紅著臉。雖然是她主動要謝小玉帶著她飛,但是此刻真的不是她亂動,而是因為她感覺到有根硬硬的東西正頂著她。

如果換成青嵐,或許不知道那是什麼,可身為霓裳門弟子的綺羅怎麼可能不明白?她的身體自然而然就有了回應。

霓裳門確實名聲不好,其門下弟子都是為了嫁出去,不過畢竟是正道門派,絕對不會教邪淫之術。

綺羅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現下又是期待,又是後悔。期待的是,謝小玉如果再進一步吃掉她,她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後悔的是,她不想在這種地方失去第一次。

謝小玉與綺羅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甚至身體不由自主地蠕動起來。

這時,謝小玉突然說道︰「將全套的飛針之法都教給我,怎麼樣?」

謝小玉會這麼問,原本只想轉移注意力,沒想到話一退場門,綺羅渾身一震,那舒爽又難熬的感覺一下子減輕很多。

「你怎麼會想學飛針之法?」綺羅問道。

「因為速度。飛劍發動再快,也比不上飛針。」謝小玉瞬間想好藉口,不過他馬上醒悟過來這是事實。

謝小玉所學甚雜,走的路也改變過很多次。最初是以陣殺敵,後來漸漸變成一擊制勝,甚至進入天門後,越來越偏向於後者。

「但飛針的威力太弱了,否則神道大劫中,飛針之法也不會失傳。」

綺羅另一個擔憂的原因就在這裡,她越來越感覺到飛針之術遇弱則強,遇強則弱的特性,這只適合欺負小角色。和慕容雪、青嵐相比,她的作用越來越小,特別是青嵐,不但能攻、能守,還能起到輔助的作用。

「問題並非出在飛針上。」謝小玉搖了搖頭,道︰「運用飛針就應該更快、更突然、更出人預料,在對方有所防備前將其擊殺。這需要決斷,更需要狠辣,所以最適合運用飛針的反而不是女人。」

謝小玉不由得想到剛才那一戰。如果他沒有和對方打招呼、如果他用的是飛針,恐怕瞬間就可以取方明哲的性命,而方明哲別說還手,連發動護罩和護甲都來不及。

只要能快得超出對方的回應,讓對方連一點實力都發揮不出來,別說真君,就連道君或是更高層次的存在,謝小玉也可以殺。

「難不成你還打算編一部《針典》?」綺羅問道。

謝小玉沒有回答,此刻他腦子裡正推衍著這套法訣。和《劍典》包羅萬象不同,這種用針之法必須簡單、直接,一擊出手,生死立判。

「那你也要用東西換。」綺羅當然不肯吃虧,她知道謝小玉有的是好貨色。「  想學什麼?」謝小玉問道。他知道綺羅很聰明,不會提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那種隱形遁法。」綺羅早就想好了。

「不行,這是魔門無上大法──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我自己都後悔不該練它。」謝小玉連連搖頭。

換成以前,謝小玉根本不在乎,甚至綺羅想學他就教?,但是現下他都已經把對方壓在身下,肯定要有所交代。

「算了。我把飛針之法教給你,你推衍出新招後再教給我。」綺羅也不多想。她得到的傳承非常完整,其實不需秘法。

除此之外,綺羅有點不忿謝小玉剛才的話,說什麼女人缺乏決斷和狠辣,她想讓謝小玉知道女人絕對不缺乏那些,特別是狠辣。

這時,謝小玉與綺羅都沈默下來。

謝小玉不是個擅長閑聊的人,讓他談道論法,他可以說老半天,可要他找話題他就沒轍了。綺羅倒是喜歡閑聊,但是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突然,那種怪怪的感覺又來了。

一切牙,謝小玉附到綺羅的耳邊,輕聲問道︰「我……一直想知道,霓裳門的女弟子……那個……」

謝小玉實在說不退場門,但他真正想問的是,霓裳門的女弟子是不是如傳聞中所言,有學習媚術、學習如何取悅男人。

綺羅瞪大眼睛,這時她如果還不知道謝小玉的想法,那就太傻了,頓時她的心中充滿失落。

「我知道霓裳門的名聲不好。」綺羅黯然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謝小玉有些急了,不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說他不介意,那絕對是假的;說他介意,他又不是道學先生。

「你真的以為霓裳門是那種淫靡的門派?以為我們都是一群放蕩的賤人?」綺羅怒問道。

「我絕對沒這麼想。」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那我就告訴你,霓裳門其實和天門派很像。對霓裳門的女弟子而言,嫁人也是一種必須的修行,身在紅塵卻不染微塵,享天倫卻不沉淪。在霓裳門,我們要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歌舞樂器,還要學女紅和持家之道,為的是能夠成為賢妻良母。不過人有百種,霓裳門的女弟子既然要嫁人,肯定要考慮男方的喜好。對方是飽學之士,我們就在學問上下工夫.,對方是道學先生,我們就在禮義廉恥上做文章.,對方是貪淫好色之徒,我們自然也要迎合。你剛才想的那些東西又不難,只要舍棄羞恥心,一學就會……你想嗎?」綺羅原本頗有些惱意,不過說到最後,她生出一絲挑逗之心。

「我會給妳一個交代,不過……」謝小玉原本想說自己志在長生,所以想保住元陽,將來還能修成不漏金身。

「我不需要你給我交代,只要能跟隨在你身邊。」綺羅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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