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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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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5-21 19:37:55
第二百四十三章 黑夜狂奔
      
    金離頭朝下,腳朝上,以脊椎為軸,快速旋轉,像是自身也化成了一團龍捲風,將以螺旋的狀態鑽透一切阻礙,打穿任何敵人。

    這是他掌握的外景殺招之一,天人交感時就能在堅硬的泥土上一擊打出八尺深的坑洞,曾經遇到的某位護體硬功修煉到九竅的高手,亦是被這樣活生生打破了防禦。

    如今他以半步外景的境界使來,愈發可怕,一層層的風纏繞而上,彷彿要化作真正的天災!

    他心中無憂亦無怒,只有全力出手的一絲暢快,眼睛裡倒映出戴著「元始天尊」面具的神秘人。

    可隨著孟奇雙掌推出,十指蠕動,極盡變化,金離的感覺突然變了,似乎看到了一朵朵厚重莊嚴的「金蓮」於眼前綻放,對方氣勢變得蒼莽而浩瀚,如同安忍不動的大地,再強的攻擊也難以撼動分毫。

    剛才還是假扮的「元始天尊」,這一刻竟有了幾分真正的模樣!

    掌未至,風先打,吹拂在孟奇的身上就像刮過大地,僅能蕩起衣衫。

    砰!

    化作螺旋勁力的雙掌正正打中孟奇的手,金離只覺自身所有的勁力,通過對方演繹出來的一朵朵「金蓮」,被傳到了地板之上,再透過地板傳給了真正的大地,無遠弗屆,一直蔓延,被分攤得極其薄弱,連震動都沒有引起!

    好強的防禦招式!

    攻擊他就像攻擊整片大地!

    這一刻,那張「元始天尊」的面具在金離的眼中心裡無限放大,有一種遭遇了天尊分身的感覺。

    而孟奇卻不像外表那樣不動分毫,他氣血翻滾,幾欲噴吐,已然受了點內傷。

    正常半步外景用外景招式已經有接近外景一擊的力量,自己得寶兵和招式全開才能無傷擋下,還好金離初入半步未久。還好自「戊己印」衍化而來的「不動金蓮」確實防禦強橫,否則肯定擋不下來,會身受重傷。

    金離出手的那一剎那,孟奇便認出了他的身份,這才沒有躲避,以強對硬!

    他三年多前失蹤時剛達天人交感未久,若不倉促突破,除非他也是輪迴者,否則算算時間,也就最近一年才晉陞。是初入水準,而如果他提前強行晉陞,蛇王般的半步外景自己巍然不懼。

    正因為判斷出這點,孟奇為了不喪失主動權,故意以「不動金蓮」硬抗了金離全力一擊。

    金離借力彈起,試圖感應對方的真氣流動和肌肉反應,卻覺空空蕩蕩,虛無一片,宛若最初的最初。

    難道他修煉的真是「元始金章」?世家出身的他對「玉虛開天功」的傳說還是比較瞭然的。

    強忍住翻滾的氣血。孟奇身法展開,似踏八步,如踩九宮,雙掌或爪或拍。皆是古樸玄妙,與金離戰成一團,未展露半步的境界,已看起來不落下風。

    金離暗自驚訝。這是哪裡冒出來的高手?江湖之中從未聽聞誰得了元始天尊傳承!

    他沒有絲毫怠慢,一掌一式勁力化成螺旋,打起同樣的狂風。逼得對方不敢直接拼掌,全靠身法巧妙閃過,而狂風的干擾和侵襲卻沒辦法影響對方。

    兩人的身法和出招皆是極快,威力收斂,只集中於方圓幾尺,七竅的沈若璇難以插手,只能在旁掠陣,她似乎有些猶豫,沒有張開呼喊,尋求援兵。

    就在這時,或許是交手的動靜吵醒了嬰兒,他睜開眼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舌頭吐出老長,舌尖分叉,像是蛇的信子!

    妖怪?

    半妖!

    孟奇眼角餘光看到這一幕,頓時腦海嗡隆,前後種種,忽然想得透徹明白。

    難怪沈家神秘而封閉,還販賣人口,原來與妖族有關……

    為什麼金離事前就有預感,對呂見說出那樣的話語,那是因為他已經知道沈若璇的真實身份——蛇妖,而且他也下定了決心,為了沈若璇,放棄人族的身份,假死遁世,加入妖族。

    為了不讓家人始終掛懷,他和沈若璇弄出了一具假屍體,放到了陳長庚門前,猜到擔小的陳長庚會將屍體丟棄到亂葬崗,然後趁乞丐睡覺的時候,挖開淺坑,毀掉屍體,做出野狗破壞的痕跡,只留下幾根浸泡過金離鮮血的骨頭,如此一來,等金家之人找到線索,尋到文安,有呂見幫忙,不難發現他已然身死,兇手沒有任何線索……

    與沈家聯姻的賈家是不是也有問題?

    剛才背影聖潔婀娜的女子難怪自己覺得眼熟,不就是在瀚海遇到的小狐狸嗎?喊出「修煉阿難破戒刀法者,妖妖得而誅之」的小狐狸,天海源的少主!

    她怎麼突然離開了天海源,來到江東?

    為什麼才七竅的沈若璇能完美掩飾妖氣,自己與她面對面亦未能認出?

    種種念頭於電光石火之間閃現,孟奇來不及讚美自己的推理能力,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越來越響:

    「糟糕!要被殺人滅口了!」

    潛伏於人族地盤,以販賣人口為妖族提供血食,只要曝光出去,六扇門和江東各大世家少不得派出外景高手來圍剿,沈家豈會任由自己安然離開?

    哇哇哇!嬰兒哭的時候,沈若璇先是擔心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殺意畢露,張開秀口,一邊奔向孩子,一邊縱聲呼喚,讓自家爹爹和長輩來收拾殘局,不再因為對方可能是金離的親戚朋友而猶豫。

    金離的氣勢再次提升,出掌之間比剛才多了幾分狠辣,狂風不再收斂,整座樓閣吱吱嘎嘎作響,眼看就要倒塌。

    他似化身狂風,拳腳不停,席捲而至,殘影重重,誓要逼得孟奇抽不出手阻止沈若璇的呼救。

    忽然,他看到「元始天尊」不退反進,腳步前跨,右手握拳掄出,精氣神意似乎凝聚於了一體,拳頭泛出淡淡玉光,以一種無堅不摧的態勢砸下,邪異難侵,真氣不入!

    金離不驚反喜,不是機會的情況下強攻,只會作繭自縛。

    他腳步一錯,呼嘯之聲四起,猛地閃過孟奇的「三寶如意拳」,側擊左胸。

    就在他掌化螺旋之時,眼前全力揮拳的「元始天尊」更早一步,身體一旋,轉變了方向,直撲沈若璇,剛才那一拳宛若幻覺!

    竟然是虛招?剛才氣勢力量皆備的一拳竟然是虛招?

    沈若璇正待張口,猛地看到那戴著元始天尊面具的神秘人撲向了自己,左手抬起,五指張開,從上往下一按。

    天地頓時昏暗,氣流全部坍縮,五指潔白修長,掌前幽幽暗暗,似要囊括天地,使其倒傾。

    面對這一掌,沈若璇頓生乾坤破碎,無處可躲的感覺,心靈被壓,眼睜睜看著那古樸有力的手掌印向自己的額頭。

    金離臉色大變,顧不得再進攻孟奇,雙手一揮,袖袍蕩起,將周圍氣流盡數納入。

    喀嚓!

    隨著其他地方氣流的填充,狂風爆發,吹斷了樑柱,吹得沈若璇踉踉蹌蹌。

    與此同時,他五指成抓,真氣遙發,將沈若璇憑空攝了過來,避開了孟奇的翻天印。

    孟奇左手由按變推,如游魚出水,帶動整個身體飛出了窗戶,落到了後花園,直奔後門。

    此地不宜久留!

    發現妖族之事後,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遠遁!

    竟然還是虛招?金離有點目瞪口呆了。

    沈若璇緊張激動,終於喊了出聲:

    「有刺客發現秘密!」

    牡丹樓距後門不遠,孟奇又以八九玄妙模擬了風神腿真氣,快得像是真正的風,一溜煙就翻過了牆頭,向不遠處的茂密樹林躥去。

    剛入樹林不久,孟奇忽然打了個機靈,芒刺在背,似乎被幾條隱於黑暗中的毒蛇盯上了!

    他腳踏玉虛步,身法似幻如魔,不斷改變方向,不斷向著天命觀狂奔。

    文安不算小城,不乏半步外景,亦有一兩位真正外景,但目前所知,只有天命道人深不可測,而且天命觀最近!

    雖然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敵人,但孟奇沒有任何放鬆,額頭止不住泌出一層冷汗,曲曲折折前行,不給後方妖怪遙遙一掌拍死自己的機會。

    幸好這裡是人族地盤,幸好這裡有種種約束,要顧及很多事情(動靜一大就會引來天命道人等強者),後面追趕的外景級妖尊沒有像洗月先生那樣不擇手段,否則孟奇自問非常危險,畢竟沒了障目葉和輪迴符,又沒有較深的水流!

    時值寒冬,樹葉凋敝,孟奇好幾次都感受到了真切的危險,僅是目光就讓自己心神顫抖。

    還好他亦是歷經危險,外景的妖怪也遭遇過,沒有絲毫腿軟,真氣始終保持巔峰,位置時時改變,詭異改變,不給後面妖怪鎖定的機會。

    不知奔了多久,孟奇的精神漸漸有點堅持不住,畢竟身影的不斷變化非常消耗精神,別提先前還打了一場。

    突然,那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消失了,孟奇先是一愣,旋即發現自己已逃到了天命觀附近,耳畔傳來迷茫又疑惑的聲音:

    「怎麼會是五種命格?」

    循著聲音望去,孟奇看到天命道人盤腿坐在道觀牆頭冥思苦想,不知捋斷了多少根鬍子,壓根兒沒注意自己的靠近。

    呼,他悄悄吐了口氣,取下面具,從道觀後院閃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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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勤儉持家的小孟
      
    孟奇直奔戒殺道人所在的院子,翻牆入內,看到疊得整整齊齊的木柴,心中微定,隨意找了一堆盤腿坐下。

    天命道人雖然深不可測,但對命格氣運的看法悲觀而絕望,沒有任何主動性,也許他認為自己被妖族追殺乃命中注定呢?所以,哪怕躲進了天命觀,也不能大意,沈家居於本地多年,對天命道人的瞭解不比自己差,或許會派小妖小怪們試探一下天命道人的反應,一旦他袖手旁觀,消極唏噓,就全力動手,泯滅後患。

    相比較而言,自己同樣看不透的戒殺道人就明顯更有可能直接動手。

    孟奇已取下了面具,但容貌古拙,透著一種神魔般的妖異魅力,除非外景面對面且仔細辨別,否則看不透他真實的長相。

    他盤腿而坐,雙目半開半闔,神情莊嚴,不帶一點急躁。

    突然,陰影裡穿出一條細長的身影,似人類非人類,軟若無骨,雙手如拳似牙,蒙著一層漆黑的液體,打向孟奇。

    孟奇眼睛睜開,幽暗深邃,混沌一片,右掌抬起,五指張開,潔白有力,以籠罩天地之勢拍下。

    掌勢沉重,來襲妖怪只覺周圍空間都彷彿被壓得彎曲,束縛著自己,無法躲避,只能雙拳上抬,強行招架。

    砰!

    他的雙拳被孟奇沉重如山的右掌直接壓回,兩者一起印中了額頭。

    妖怪頭顱炸開,鮮血腦漿四濺,元神潰散,倒地抽搐了幾下,變成了一條腦袋破損的長蛇,有著黑色皮膚,細細的鱗片。

    他平日裡在沈家也算半步以下數得著的妖怪,雖不修天人交感等境界。但仗著妖軀強橫,天生神異,亦是強者,誰知今日連躲避都不能,直接被孟奇一掌打破了頭顱。

    「翻天印」不愧為上古赫赫有名的法身招式,衍化而來的「天地倒傾」亦是霸道剛猛至極!

    就在孟奇拍中蛇妖腦袋時,另外角落的陰影又撲出一隻妖怪,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撲一剪暗合天地玄妙。周身風聲大作,隱有鬼哭神嚎,雖未凝結妖丹,也有幾分神異了。

    孟奇已然端坐,左手握拳,精氣神意凝一,猛然掄出。

    拳頭泛著淡淡玉光,闢邪蕩魔,莊重清淨。隨著它的砸下,妖風散開,鬼哭停止,妖怪彷彿心靈被懾。動作遲緩,被一拳打中腦門!

    砰!

    他的腦袋直接炸開,紅的白的灑滿一地,很快現出原形。乃是一頭虎妖。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柳眉鳳眼。高鼻薄唇的戒殺道人提著斧頭走了出來。

    她表情冷漠,淡淡掃了地上兩具妖屍一眼,鼻子翕動了幾下,目光忽然變得奇怪,似懷念似衝動,似興奮似喜悅。

    呼,她深吸了口氣,猛地跨前一步,右手斧頭揮出,靜悄悄揮出,但孟奇有種連蒼天虛空都被撕裂的感覺,殺意讓自己的心跳都近乎停滯。

    沒有別的神異,天地之間的殺意匯聚,斧頭化成黑影,斬中了空地。

    空地蠕動,泥土湧起,裡面翻出一道人影,雙眼緊閉,臉龐被劈成了兩半。

    它翻滾了幾下,化成一條巨型蚯蚓,全身紅彤彤,滿是粘液。

    透過它被劈開的腦袋,孟奇隱約看見了裡面褐色的妖丹,心中頓時愕然,半步外景的妖物被戒殺道人一斧頭就劈死了?不起一絲波瀾就劈死了?

    她的實力縱使比不上天命道人,怕也一樣深不可測!

    戒殺道人淡漠的臉龐露出小孩般的喜悅,讓她還算不錯的面容平添幾分光彩,但她旋即露出自我厭惡的表情,咬緊了嘴唇,走到還未劈的木頭旁邊,重複著白日的舉動。

    一斧頭一斧頭下去,她漸漸恢復了平靜。

    有了戒殺道人的動手,再無妖怪潛入,不僅僅因為她的實力難以測度,還在於她乃天命觀之人,代表著天命觀的意志,再繼續下去,天命道人多半會覺得擊殺妖怪才是命中注定。

    要讓這個神神叨叨的老道士幫忙,就得讓事情順理成章,讓他覺得命中注定。

    孟奇站起身,往剛才天命道人所在的位置趕去,打算說服他去六扇門上報沈家為妖怪據點之事,自己趁機遠遁,反正現在這個身份只用於戴「元始天尊」面具,沒人知道自己是狂刀蘇孟。

    到了牆邊,孟奇愕然發現天命道人不見了,搜尋了一陣,也沒找到他的蹤影,只好回到戒殺道人所在的院子。

    夜深人靜,他不敢貿然出觀,若沈家的外景妖怪守在外面呢?

    只有等到天明,來往之人漸多,妖怪再難於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方能安然抵達文安城,上報六扇門。

    戒殺道人的院子裡,三具妖怪的屍體橫陳,孟奇腳步微頓,在保持形象和蒐集材料換善功上面猶豫了一下。

    等想到自己的實力在戒殺道人和天命道人眼中不夠看,保持形象也沒什麼價值,他頓時豁然開朗,挽起袖子,蹲下身體,剝離蛇妖和虎妖之皮,以及各種有用的材料,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沾滿了鮮血。

    我就是這麼勤儉持家的人!

    將材料丟入玄袍下隱藏的小書篋裡,孟奇看了看被戒殺道人幹掉的蚯蚓妖,吞嚥了口唾沫:「道長,你的妖丹。」

    說完,他拾起妖丹,丟向戒殺道人。

    戒殺道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揮手將妖丹擋回:「你想提醒我犯戒了嗎?」

    「不敢……」孟奇嚇了一跳,旋即高興起來。

    妖丹入手了!

    他手腳麻利地將蚯蚓妖怪有用的材料也剝離了下來,然後洗淨雙手,盤腿坐於木柴之上,青衫乾淨,再次變得儒雅灑然。

    他可不敢打擾戒殺道人,找她去六扇門報案,免得被一斧頭劈死,只好耐心等待天明。

    過了好久,天色濛濛亮起,孟奇穿院過殿,走向觀外,準備去找呂見,讓他出面,自己隱於背後。

    「沈家之事比較清楚,可小狐狸怎麼離開了天海源,來到江東,到底有什麼圖謀?」孟奇邊走邊想,可礙於線索不足,沒辦法推測。

    「原來沈家是妖怪,我就說他們的命格有模糊之處,像是被什麼遮掩了,我還以為自己學藝未精……」突然,孟奇耳邊響起唏噓的聲音。

    他嚇了一跳,側頭看去,正是鬍子半黑半白的天命道人。

    「道長,不要總是神出鬼沒好不好!」孟奇沒好氣道,「我昨晚找你一直沒找到。」

    「哦,我去看沈家和賈家的命格了。」天命道人一臉的理所當然。

    孟奇頓時泛起好奇心:「賈家也是妖怪,兩家人呢?」

    「賈家沒有強者,看不出妖怪破綻,有一房被蠱惑,娶了妖怪,生下半妖,正是之前打算與沈若璇聯姻之人,」天命道人隨口回答,「沈家與賈家這一房昨晚趁夜逃入深山,如今人去樓空,只留下丫環家丁來不及殺。」

    還好沒有再多害無辜……孟奇鬆了口氣,旋即皺眉道,「為什麼他們隱瞞妖氣如此好,能混跡於人族之中,即使外景,不提前知道,也難以看出破綻……」

    天命道人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孟奇也沒奢望他回答,轉而道:「道長,你為何不阻止沈家逃走?」

    「他們命中注定不該隕落於此,我出不出手都一樣……」天命道人再次變得神神叨叨。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滿臉鄭重:「道長,既然你遇到此事,說明命運注定你去六扇門上報,否則為何我偏偏逃到了天命觀,又恰好遇到你嗮月光想問題?」

    「有道理……」天命道人怔了怔,掐指一算,微微點頭,當即轉身下山,一步兩步就消失於了孟奇眼前。

    看著他的背影,孟奇吐了口氣,打算改變容貌裝扮,潛入文安城,探聽六扇門的應對,做事不能沒有首尾。

    他溜入道觀,找到僻靜無人的房間,躲了進去,正要變化容貌,眼前忽然一黑!

    像是所有的光亮和聲音都被吸走,孟奇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耳朵裡也聽不到半點動靜,外放的精神空空蕩蕩,沒有感應,似乎敵人融入了這種黑暗裡!

    他靈覺之中升起極端危險的預感,只比昨晚被「毒蛇」盯住稍差,於是心靈澄靜,不驚不怒,氣機牽引與精神外放下,房間內的事物一點一點於心像世界裡勾勒了出來,纖毫畢露。

    有桌椅,有香爐,有書架,有畫像。

    眼不能見,耳不能聽,但孟奇借助入微的境界,終於把握到了端倪。

    黑暗凸出,似有無數雙爪子挖向孟奇,讓人分辨不出孰真孰假,或者都是真的!

    孟奇雙掌拍出,十指結印,整個人似與大地連為了一體,蔚然不動。

    他靠著入微之境和「不動金蓮」,進入了一種空冥的狀態,雖未察覺對方的具體動作,腦海內也沒有應對,但總是自然而然出招收招,恰到好處地擋住對方每一次進攻。

    啪啪啪,碰撞之聲不斷,孟奇的身體沒有絲毫動搖,哪怕敵人融入黑暗,從四面八方來襲。

    與此同時,他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狼王鐵升!

    比起茂陵之時,他的實力似乎又有提升,眉心玄關將開未開,借助天人合一,已能製造少許神異!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認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是單純的獵殺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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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5-25 20:16:57
第二百四十五章 劈柴斬心

    看不到敵人,看不清出招,孟奇彷彿陷身絕對的黑暗,沒有光與音的黑暗,全憑心像世界勾勒出的點點滴滴與「不動金蓮」這強大守招結合帶來的意未生,招先出,隨著靈覺感應的到危險,將狼王狂風暴雨般的攻擊盡數擋下。

    一攻一守,竟沒有絲毫勁風外洩,連啪啪啪的聲音都沒有!

    這種空靈剔透的狀態乃是入微之境的昇華,已經超過了天人交感的範疇,屬於天人合一,孟奇也僅僅能靠著「元始九印」這蘊含天地大秘的絕世神功與狼王氣機牽引帶來的精神攀升,才勉強辦到,換個對手,換個招式,就沒辦法觸及了。

    狼王每一拳每一腳每一爪都蘊含強大的殺意,若是別的開竅高手,一輪招架下來,早就被殺意侵腦,干擾元神,導致動作或緩慢或失控,被他抓住機會,一擊斃命。

    然而他現在只覺眼前的孟奇如蒼莽大地,似巍峨高山,區區殺意、區區真氣被他通過根植大地的雙腳傳於遠處,無限攤薄,絲毫不受影響。

    四隻手於黑暗中不斷碰撞,孟奇比狼王感覺到的更加吃力,「不動金蓮」可是外景招式,以不動如山,連綿不絕為特徵,展開之後極其消耗精神,長久下去,真氣和肉身尚能維持,元神卻會虛弱,少不得用出捨身訣。

    不行,得找個機會反擊!

    孟奇沉住心思,沒有失之急切,若貿然反攻,只會被狼王閃開並抓住破綻重創。

    但這種眼不見耳不聞精神難有多餘感覺的環境下,要創造機會反擊談何容易?

    用玄功欺瞞之能?

    那樣會被狼王認出身份來,後患無窮!

    隨著交手的深入,孟奇心神清明,回想之前的舉動。肯定了身份沒有暴露,畢竟自己到文安後,與狂刀蘇孟、君子劍孟奇有關的一切從未出現,除非狼王在狄州就跟著自己,但這顯然不可能。

    他心中無數念頭閃過,猶豫著如何創造機會,就在這時,喀嚓一聲脆響傳來,孟奇腦海裡油然浮現出木柴被斧頭劈成兩截的景象。

    然後,他感覺到黑暗某處有身影頓了頓。

    抓到你了!

    孟奇跨前一步。氣勢變得蒼莽悠遠,右手抬起,五指張開,以壓垮蒼穹的沉重之勢拍向狼王。

    黑暗裂開,氣流匯於孟奇掌前,讓周圍的虛空似有彎曲,使得躲閃成為艱難的事情。

    他五指潔白,閃爍著神魔般的妖異感覺,充塞了狼王的視線。彷彿天地都被這一掌填滿,為之倒傾。

    狼王冷漠的目光一凝,右手同樣張開,似化作五口利劍。凝聚殺意、戳破高山的利劍,迎向了孟奇這一掌。

    轟鳴被利劍戳破,風聲被掌印涵蓋,雙方無聲無息換了一招。

    孟奇只覺氣血翻滾。殺意順著血脈遊走,干擾了體內真氣和臟腑,好不容易才止住。

    但他借力後退。背部用勁,一下在牆上撞出了人形大洞,離開了屋子。

    冬日清晨的陽光雖然黯淡,但比起之前的黑暗,它是如此光明。

    風聲很涼,吹在臉上說不盡的清爽。

    萬事萬物都活了過來。

    屋內的黑暗消失,對面同樣有一個人形大洞,看來狼王硬抗衍化自翻天印的外景殺招後也有點收勢不住,難以保持之前如鬼魅似無形的狀態,撞破了牆壁和窗戶。

    寒風穿堂過戶,再不見狼王的影蹤,屋內的木桌、椅子、香爐和書架完好如初,與之前一模一樣,若非還有兩個大洞殘留,恐怕沒人會相信這裡曾經有一場激烈的打鬥。

    比起半步外景全力交手,讓房屋垮塌,讓院子破敗的狀況,這種精細入微的控制又是另一番境界,同樣的強橫。

    無冤無仇,第二次偷襲我了,此仇不報,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孟奇慣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如今看著人形大洞,恨得牙癢癢。

    芷微肯定會去郢城興云之宴,既然狼王還在江東,就與她聯手,發動洗劍閣和六扇門的情報資源,將他圍獵於此!

    咱就是這麼心胸狹窄的人!

    如今不便暴露身份,孟奇一邊想著,一邊翻出道觀,順著樹林,往文安城而去。

    喀嚓,喀嚓,戒殺道人專注地劈著柴。

    院門被推開,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穿著黑色勁裝,五官輪廓帶著幾分異域色彩,目光冷酷,如同野獸,充滿了力量感。

    「怎麼又想殺人了?」戒殺道人眼睛不抬,劈柴動作不停。

    高瘦男子表情淡漠:「他搶你的妖丹。」

    戒殺道人頓了頓,終於抬起頭,看向這名年輕男子,淡淡道:「我又不要。」

    她忽然輕吐了口氣:「是我教壞了你,殺戮不好。」

    「殺戮有什麼不好?」高瘦男子語氣平靜,不是反問,而是肯定。

    戒殺道人怔了怔,沒有爭執,重新埋頭劈柴,聲音不高不低:「中原地大物博,強者眾多,你再這樣下去,遲早葬身這裡,還是回草原吧。」

    高瘦男子步伐如一,走向戒殺道人後面的房間:「我明日便走,不過先去郢城試試何九的實力。」

    「你若厭倦了江東的娘們山水,想念草原的青綠茫茫,策馬縱橫,無拘無束,就回來吧,你的敵人,我們一起面對。」

    戒殺道人的背僵硬了一下,旋即埋頭劈斬,一聲又一聲,如同斬在心上。

    …………

    文安城內,六扇門全體出動,一部分勘察沈園與賈家,一部分尋覓妖物撤走的線索。

    與此同時,加急快報直送神都總部,其後才發往郡衙州衙。

    好幾位捕頭惶惶不安,販賣人口本是違背大晉律法之事,但他們接受賄賂,想著以自願為主的人牙子可以光明正大存在,沈家亦不過是規模大一點而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幫忙掩蓋了此事,哪知竟惹出這等大事!

    什麼時候妖尊以下的妖族能收斂妖氣到這種程度?

    什麼時候他們可以在大城以家族的形式存在了?

    太多的疑問讓文安幾大世家門派和呂見等地頭蛇不安,沈家全部失蹤的事情大過醒目,亦無法掩蓋,幾大捕頭試圖壓下的努力變成了徒勞,只能嘗試戴罪立功或畏罪潛逃了。

    沈家藏著外景級的恐怖妖怪,孟奇有自知之明,沒盲目摻合跟蹤,反正自有八大神捕之一來處理,他在城內改換容貌裝扮。探聽了消息,確認此事未被壓下後,直接出城,往茂陵方向返回,那附近有仙跡在江東的入口。

    自家的任務只是找到金離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算得完成,至於金家和云中子後續怎麼做是他們的事情。自己礙於目前實力不夠,難有想法,否則會跟著入山,將沈家盡數斬於刀下。包括金離!

    追尋愛情無錯,喜歡妖族是個人的事情,但傷及無辜、助紂為虐就合該受此一刀!

    小狐狸為什麼要來江東,有什麼目的?孟奇一邊不斷改換容貌裝扮趕路。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借助六扇門的渠道調查,這樣會暴露自己是「元始天尊」的事情。

    得另想辦法……他皺了皺眉。轉而又想起狼王之事:

    他敢在天命觀動手,不怕戒殺道人將他拿下嗎?戒殺道人當時有阻止,並不是沒發現,難道……孟奇目光一凜,難道狼王與戒殺道人認得?他突然從草原南下的目的是尋人?所以才能和江東地頭蛇王思遠達成互相利用的協議?

    戒殺道人用斧,草原大汗的天誅斧也是斧……

    不對,根據六道的描述,天誅斧可不是戒殺道人那種凝聚殺意的道路……

    孟奇對草原的事情瞭解很少,苦思沒有頭緒,只好專注趕路。

    到了某座山脈深處,他激發了手中的仙遊符。

    青光濛濛,凝成大洞,拉抻成佈滿神秘花紋的青門。

    青門打開,是位道童騎著仙鶴來接引孟奇,這是少見的靈獸。

    奇花瑞草奪目,孟奇沒有分心,很快回到仙跡坊,將任務交付,除了天命、戒殺和狼王這一節,其餘都是完整描述,包括小狐狸之事。

    「任務完成,可選擇一千善功,或者留下消息和主材料,讓云中子煉製物品。」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似乎永遠不變,沒有絲毫波動。

    煉製物品……孟奇心中一動,先沒選擇,轉而在仙跡坊尋找主材料,最好能煉製一枚芥子環,否則自己變化身份的時候,天之傷太大不好隱藏,容易被人藉此判斷。

    而如果事先將它藏起來,遇到危險情況時,很可能由於無法使出全部實力而隕落,近乎蠢死,至於做完事情,發現藏好的天之傷被人偷走了,那也是非常悲傷,讓人嘲笑一輩子的事情。

    「虛冥石,宇外異石,可用於煉製芥子環等物……價值一千三百善功。」

    不貴啊,反正有云中子提供輔助材料和煉製……孟奇沒在仙跡坊找到相關材料,只好找六道兌換。

    他目前一個善功都沒有,但剛剛收穫了妖丹和妖族材料,七七八八加起來,足足換了一千一百善功,然後只留下大還丹和少量療傷解毒丹藥,將得自六扇門的剩餘丹藥全部換成了善功,總計三百二十。

    兌換出虛冥石後,孟奇剩下一百二十善功,接著將石頭交給六道,等待云中子煉製——他目前也不急,反正去郢城是本尊出馬,天之傷可以隨身攜帶。

    兌換完物品,孟奇沒有直接離開,斟酌了一下,走入旁邊石屋,將小狐狸之事寫於紙條,貼到牆上,看有沒有別的仙跡成員知曉相關消息。

    之後,他才另取了一張仙遊符,離開了此地。

    …………

    一間客棧內,孟奇穿上黑色勁裝,戴好英雄巾,將自己收拾得陽剛英俊。

    然後,他彈了彈衣襟,提起長刀,推開房門,離開了客棧。

    目標: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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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十里天秀
      
    郢城,凌郡郡城,江東一等一的繁華所在,有樓台歌舞不休的煙雨山,有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越湖,有脂粉流蕩十里的天秀河,有酒香菜香飄半城的樓外樓,亦有香火繁盛的普賢齋,結草廬讀黃庭的臥心觀,名傳江東的書麓院,行俠仗義的岳華門,以及傳承千年的門閥世家們。

    這是江州外景數量僅次於州城廣陵的地方,號稱秀麗天下!

    它是典型的江東城池,水道四通八達,有三縱四橫天羅地網的美譽,泛舟河上,兩岸楊柳倒垂,波蕩水面,掩映著白牆黑瓦,銅綠門環,美不勝收。

    縱使冬日酷寒,這樣的美景難見,但年節將近,兩岸張燈結綵,燈火輝煌,與水中倒影連成一片,恰似銀河天降,又是另一番美態。

    孟奇身著黑色勁裝,腰挎長刀,坐於一艘小船之上,眼前是花白頭髮的老者搖著槳櫓,兩旁是極盡奢華的樓船,它們或順流而下,或逆流而上,不時傳出女子嬉笑聲,琴瑟靡靡之聲,猜拳聲,脂粉香味淡淡飄來,一番不夜勝景。

    這便是十里天秀,萬丈風流!

    孟奇饒有興致地左右打量,不時越過樓船,看向岸邊房舍,欣賞著水鄉風情。

    兩邊時有樓船擦舟而過,上面倚欄杆抱女子的江湖豪客們哪捨得低頭看上一眼,讓孟奇在喧囂繁華之中得到了別緻的安寧靜謐。

    「老丈,小可初臨郢城遊玩,不知有什麼地方非去不可?」孟奇端坐小舟中央,微笑看著搖槳的老頭。

    老船伕呵呵笑道:「這得看小哥你喜愛什麼,若禮敬如來,普賢齋少不得走上一遭。裡面的僧人都有*力大慈悲,如果尊崇元始,喜逍遙灑然。趁清晨,踏北山。於臥心觀品一壺茶,不亦樂乎?」

    「老丈,沒想到你出口成章,言辭雅緻,人皆言江東人文鼎盛,我今日方才相信。」孟奇先是一愣,旋即笑道。

    老船伕的談吐就像飽讀詩書的儒生。

    老船伕自嘲道:「也就是年少時在書麓院讀過幾天書罷了,若小哥你推崇聖人之言。書麓院亦是不錯的去處,中古之時,曾有聖人於此講經,留下微言大義,在書麓院還未衰敗時,向來與周郡王氏並稱儒門聖地。」

    「我聽到聖人之言就頭疼。」孟奇笑容揶揄,「倒是對吃的頗感興趣。」

    「吃的?那樓外樓不能不去,叫花雞,越湖醋魚,煙雨釀。都是天下聞名的佳餚美酒,縱使不合自身口味,品嚐一下亦能多點談資。」老船伕當即介紹道。然後絮絮叨叨說了街頭巷尾諸多美食,說得情真意切,極其投入。

    好久他才回過神,發現孟奇一直笑眯眯,沒有半點不耐煩。

    「小哥是江湖好漢吧?」他看了看孟奇腰間特徵明顯的長刀。

    「老丈好眼力。」孟奇浮誇地讚了一句,臉上笑意不減。

    老船伕嘆了口氣:「老頭活了大半輩子,像小哥你這樣的江湖好漢倒是第一次見。」

    「此話怎講?」感覺到老船伕在誇自己,孟奇頓時精神一振,正襟危坐。聆聽表揚,笑得略微矜持。

    「外景高人不提。其他江湖好漢有的倨傲,不肯拿正眼看人。有的粗俗,以為粗口便是豪放,有的冷漠淡然,普通之事難擾他們心境,有的儒雅斯文,禮貌客氣,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像小哥你這樣發自內心隨和,總是帶著笑意的江湖好漢,實在少見。」老船伕真心實意說道。

    自上船以來,他發現這名小哥總是含笑,有時因風景動人、世事繁華而微笑,有時因為說到感興趣的話題而一直笑眯眯,有時言辭幽默,笑容揶揄,與他相處,讓人心情變好。

    「哈哈,家師一直說我性子跳脫。」得到表揚,孟奇笑得真心實意。

    這時,耳畔傳來絲竹和喧嘩之聲,抬頭看起,只見一條樓船經過,幾名俠客打扮的公子正與粉頭玩著蒙眼抱人的遊戲,仗著耳力不錯,屢屢得手,引來嬌聲浪呼。

    「想不到時近年節,天氣酷寒,郢城還如此熱鬧,有這麼多江湖人士……」孟奇嗤笑了一聲。

    老船伕道:「也就是今年,往常不是這樣,人榜第一的『無形劍』何九於興云莊設宴,宴請其他幾位人榜高手,乃是最近轟動江湖之事,少不得俠少俠女們前來湊個熱鬧,即使只是旁觀一戰,亦會受益匪淺,喏,船上的那些便是。」

    他揚了揚下巴。

    「呵呵,想不到興云之宴如此受矚目。」孟奇有點虛榮地感慨道。

    「當然,踏入外景便是另外一番天地,飛天遁地,坐鎮一方,少有再趕路騎馬,遊歷江湖,已非我們普通人能見,縱使開竅高手,恐怕也接觸較少,所以人榜之爭才是真正的江湖盛事,能勾動十之*的學武者。」生於武道昌盛之世,老船伕提到江湖和人榜時,亦少不得透出幾分興趣。

    他咳嗽了一聲,蕩起雙槳,撥出一道道漣漪:「一直聽說外景高人如何如何神通廣大,早就明白他們不類凡俗。」

    呼,這便是普通人對外景的看法嗎……孟奇有點發怔,目光依然投射在剛才的樓船上。

    樓船之上,一位身著紫袍的年輕男子酒意翻滾,衝到欄邊,往下嘔吐,恰好發現孟奇正望著自己,於是藉著酒意,大聲喝罵:「看什麼看,有本事自己包一條船,看你娘去吧!」

    孟奇笑了笑,沒有說話,任由他罵罵咧咧。

    老船伕輕吸口氣:「小哥你果然與一般江湖好漢不同,若是他們,面子重要,此時少不得打一場。」

    真是好涵養!

    孟奇笑道:「作為一個人,若是被一條野狗狂吠,總不能與它對叫,咬它一口吧?」

    「言之有理,豈能與野狗一般見識,如此才是高手做派。」老船伕頓時恍然,覺得這個比喻不錯。

    聞言,孟奇點了點頭,一臉認真:「所以我都是拿塊磚頭,遠遠丟它。」

    「啊……」老船伕不明所以,表情茫然。

    此時兩船已拉開距離,只見孟奇屈指一彈,一小塊木頭激射而出,正正落在紫袍男子前方,讓他恰好踩在上面。

    噗通,紫袍男子摔了個四腳朝天,罵罵咧咧之聲頓時止住。

    「就是這樣。」孟奇笑容燦爛,露出八顆白牙。

    ……老船伕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已無言以對。

    紫袍男子艱難爬起,比手劃腳告訴同伴自身遭遇的慘事,幾名酒意上頭的少俠頓時臉紅耳赤,只覺丟了大人,趕緊催促老鴇讓船伕改換方向,追前面那條小舟,打算狠揍對方一頓。

    看到這幅景象,老船伕略微慌張,但見孟奇老神在在,笑容滿面,又定下了心神。

    樓船仗著有帆,又是順風,很快便追近小舟,幾名公子一個個熱血沖腦,挽起袖管,就要跳江過去。

    就在這時,小船經過了一座石拱橋,橋上有幾人經過。

    其中一人身著黑色勁裝,提著長刀,五官方正,談不上出色,但氣質剛硬英武,如同一把出鞘之刀。

    孟奇沒有在意後面的公子哥們,目光掃過橋上之人,突然凝固,好強!

    氣機牽引,提刀男子猛然轉頭,與孟奇四目交接,彼此瞳孔裡皆映照著對方。

    「刀氣長河」嚴沖?

    「狂刀」蘇孟?

    兩人目光之間似有刀氣激盪,孟奇後方的河水嘩啦一聲,掀起大浪,拍在了樓船之上。

    孟奇嘴角含笑,拱手行禮。

    嚴沖點了點頭,以對待平起平坐對手的姿態道:「興云莊見。」

    說完,他轉過頭,喚醒呆滯的同伴,步下石拱橋。

    他的同伴有男有女,不停回頭,皆是眼露驚愕。

    這就是「狂刀」蘇孟?

    幾名醉酒公子哥被水浪一澆,頓時清醒,回想剛才兩人對峙的局面,寒毛豎起,趕緊吩咐老鴇掉頭轉向。

    「小哥果然是高手。」老船伕喟然一嘆。

    孟奇矜持地接受了讚揚,正待開口,忽然心中有感,轉頭看向了另外一邊順流而下的樓船。

    這條樓船普普通通,沒有明顯特徵,當前燈火通明,某個房間掀起了簾幕,露出裡面之人。

    她素衣白裙,空靈絕美,雙目幽深,倒映著燈火,如眼含星空,璀璨動人,似含情似帶笑。

    顧妖女顧小桑!

    她竟然敢來?

    顧小桑笑吟吟看著孟奇,身邊站著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臉蛋圓嘟,粉雕玉琢,裹著紅色棉襖。

    樓船順流極快,兩船眼看便要錯過,孟奇準備大吼一聲,顧小桑顧妖女在此!

    就在這時,顧小桑拉了拉小女孩。

    她當即看向孟奇,脆生生喊了一聲:

    「爹!」

    孟奇嘴巴大張,已然忘了自己要喊什麼。

    樓船混入了前方船河之中,失去了蹤跡,老船伕搖著槳,對剛才之事毫無察覺,正待說話,卻發現小哥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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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愁前路無「知己」
      
    孟奇彷彿被一道閃電劈中,整個人魂飛天外,外焦裡嫩,他已經做好再遇顧妖女時被她喊一聲孩子他爹的準備,似乎摸透了精神病人的思維方式。

    哪知道顧小桑直接帶來了孩子,那一道脆生生的「爹」讓孟奇如中阿難破戒刀法或變天擊地大法,元神被震,思維混亂,難以成言,有一種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顧妖女「**」了的感覺。

    精神病人思維廣……

    果然不是我這種正常人能夠理解和揣測的!

    孟奇回過神來,毫無疑問地確定自己和顧小桑顧妖女沒有任何敵人以外的關係,又氣又惱,內心直罵:「該死的小娘皮,竟然敢捉弄小爺我!不讓你吃個虧,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他罵得正爽,忽然略微慶幸,還好這不是興云之宴,否則在諸多人榜高手面前,在防止失手的外景強者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顧小桑突然帶著剛才的小女孩出現,讓她叫一聲「爹」,自身再哭訴被始亂終棄,那自己名聲就算毀了。

    當然,不是被正道冤枉被大家鄙夷的毀掉,畢竟妖女口中之話,十句能信一句就算不錯了,若不驗血,沒人會信,小夥伴們更是會確鑿無疑地支持自己。

    可如此一來,此事將成為笑談,遍傳江湖,日後少不得被指指點點,淪為他人笑柄,比如:

    「喲,原來這就是被大羅聖女帶著孩子找上門的狂刀蘇孟,據說不是他的骨血?」

    「蘇少俠,在下知道那是顧妖女冤枉你,但還是有個問題想問,你們的孩子年歲幾何?哈哈。」

    ……

    呸呸呸,都沒發生的事情想那麼多做什麼!孟奇止住胡思亂想,既對顧小桑恨得牙癢癢,又覺得該敬而遠之。免得這位精神分裂患者又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還好和她沒有一腿,否則這輩子就水深火熱了!

    呸呸呸,說得好像差點和她有一腿似的。

    孟奇再無心情游河觀景,給了老船伕銀錢,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中騰空而起,躍上左邊街道,混入了購買年貨觀燈猜謎的人群之中。

    他經歷豐富,心境修為也算不錯了,走了一陣,漸漸平復了心情。將此事拋諸腦後,開始思考顧妖女出現於郢城的目的。

    反正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她南下幾月,六扇門未有任何消息,現在突然現身郢城,絕非無的放矢,哼,顧妖女橫看豎看都不像醉心武道之人,不可能甘冒危險來找何九切磋,尋求突破……

    孟奇自覺對顧小桑還是有一定的瞭解。她天資出眾,古靈精怪,機變百出,在武道之上能專心能用功。但談不上虔誠,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故而不會為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欣喜激動。寧願暫時拋去其他事情,冒著諸多危險,也要交手一番。相反,若真遇上這樣的人,顧小桑的選擇怕是找機會直接毀掉。

    不過,對精神病人的瞭解真的算瞭解嗎?孟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走著走著,他發現自己拐入了一條頗為繁華的街道,然後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蘇賢弟。」

    循聲抬頭,孟奇看到右側酒樓第三層的窗戶邊站著一人,舉著酒杯,笑容滿面,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樣子。

    他二十出頭,身著儒袍,國字臉,闊鼻寬嘴,五官太不上出眾,但器宇軒昂,站在那裡如山似岳。

    孟奇又驚又喜,高聲道:「王兄!想不到你也在此!」

    不愁前路無「知己」了!

    此人正是「守正劍」王載,周郡王氏庶子。

    「興云之宴,江湖盛會,雖無邀請,豈能不來,好歹還可以碰上蘇賢弟你。」王載朗聲道,引來諸多側目。

    蘇賢弟?

    確定可以碰上?

    莫非是「狂刀」蘇孟?

    一道道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於孟奇身上,混合著打量、豔羨、崇敬、評判和不服等意,讓孟奇忍不住挺了挺腰,有種置身聚光燈下的感覺。

    瞧瞧,瞧瞧,王載王兄多會說話!一點也不浮誇!

    他緩步踏入酒樓,登上三層,發現王載正獨自臨窗喝酒,頓時笑道:

    「王兄,孤酒愁更愁,好酒豈能沒有好友?」

    王載笑道:「不就在等你嗎?」

    見孟奇愣了愣,他才解釋道:「愚兄本與人有約,誰知對方臨時有事,未曾前來,如此也好,能與蘇賢弟你喝酒。」

    「算算咱們也有大半年未見了。」孟奇毫不客氣,大馬金刀坐下,拿起酒壺,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順便幫王載斟滿,半點也沒拿自己當外人。

    這種隨手而來的熟稔瞬間將雙方關係拉回到鄴都之時,再無生疏。

    兩人舉杯對飲一口後,王載拍了拍桌子,頗為感慨:「才大半年啊?我還以為不知不覺過去一兩年了,蘇賢弟你真是突飛猛進,已從人榜十九躋身前六,讓人目瞪口呆。」

    「王兄你也不差,已排到了十五位。」孟奇壓住得意,花轎轎子人抬人。

    「我也曾經以為自身算是很快,可與蘇賢弟你比起來,真自愧不如,上次看到人榜,發現你讓寒掌魔影等一戰除名時,真是不敢置信,突然之間,你已到了這種高度……」王載真心實意道。

    孟奇「謙虛」道:「王兄你也知曉我底細,面對圍殺頗佔便宜。」

    雙方寒暄了幾句後,王載提起一事:「愚兄這段時日寄住郢城米家,與本地門派世家多有來往,年輕一輩有感於何九興云之宴,見前來郢城的高手眾多,但絕大多數沒辦法入莊,故而想提前辦一場比武之宴,互相切磋,共襄盛舉,不知蘇賢弟可有興趣觀戰點評,隨口指點一二?」

    這是做嘉賓啊……孟奇知道王載不會撒謊。輕輕點頭:「王兄相邀,豈能拒絕?不知還有別的人榜高手沒?」

    「除了你,我,刀氣長河嚴兄與挪星移月楚兄,其餘都是人榜二十以後,作為切磋比武者參與……」王載詳細說道。

    兩人就此事交流了一陣後,轉而喝酒閒聊自身這段時日的江湖見聞和興云之宴。

    「算盡蒼生確定赴宴,但還未至,絕劍仙子大概還有幾日抵達,顧妖女和狼王怕是不敢光明正大露面。所以未必會來,歡喜頭陀和無妄地仙等人路途遙遠,沒有前來赴宴的傳聞,佛心掌、青蓮公子、腸斷天涯就在附近,赴不赴宴只在一念之間……」王載大概介紹道,其實孟奇已經從六扇門的情報瞭解,但還是做出專心聆聽的模樣。

    一頓酒喝了足足一個半時辰,兩人言談甚歡,末了王載感慨道:「行走江湖真是諸多磨礪。不提危險的事情,還有種種奇葩之人,貪婪,小氣。不顧大局,撒潑任性,毫無廉恥,總是讓人忿火上湧。但又礙於他們正道的身份,不好發難,免得被人說心胸狹窄。有失高手風度,算了,畢竟我們也是有修養的人,就當怕了他們。」

    「我不怕。」孟奇笑眯眯道。

    「啊,為什麼?蘇賢弟你有訣竅?」王載誠心請教。

    孟奇一本正經地回答:「因為我沒修養,因為我一直心胸狹窄。」

    王載表情呆滯,竟無言以對。

    …………

    敲定了「嘉賓」之事,孟奇與王載告別,返回了自身租住的客棧。

    他身穿黑色勁裝,腰挎長刀,身形挺拔,陽剛英武,映入來往客人與居高俯視者眼中,都覺他氣質出眾,當是高手。

    看著他進入客棧,二樓某個窗戶吱呀一聲關上。

    孟奇穿過客棧花園,抵達後面一處院子,拿出鑰匙,打開了院門。

    一切如常,毫無感應,但他剛入廂房,突然心中一動,警惕上湧,錚的一聲抽出了天之傷,目光投向大床。

    只見一名素衣白裙的女子側躺在床上,氣質空靈,眉目如畫,以手托頰,笑吟吟看著自己。

    她衣衫完整,除了手臂、脖子和臉上,皮膚沒有一處外露,但素白的布條貼著身軀起伏不定,竟如山巒疊翠,讓人喉嚨發乾,出塵之意裡帶著難以抗拒的誘惑。

    「相公,你總算回來了。」少女眼波流轉,彷彿一汪沉溺人的幽泉,正是顧小桑顧妖女。

    孟奇一邊戒備,一邊就要張口,喝破顧小桑行藏,引眾人圍攻。

    就在這時,顧小桑屈指一彈,一件事物便落於孟奇身前,發出清脆響聲。

    這是一朵青色蓮花,惟妙惟肖,蘊藏詩意,上面刻著幾個字:「浣花,齊正言」。

    「齊師兄?」孟奇目光凝固,「你將他怎麼了?」

    此乃浣花劍派的身份標誌,屬於齊正言,孟奇精神掃過,確定了真實。

    「我救了他。」顧小桑緩緩起身,如緞黑髮飄蕩,慵懶迷人。

    「什麼?」孟奇愕然道。

    顧小桑笑了笑,沒有回答,直勾勾看著孟奇:「相公,我們的孩子可愛吧?」

    「誰跟你有孩子了!」孟奇惱怒道。

    顧小桑站起身,似笑非笑道:「六道能逆亂時光,顛因為果,現在這個我的經歷裡,我們一起探索天庭遺蹟,遭遇危險,互相扶持,情投意合,有了孩子。」

    孟奇再次呆若木雞,他對六道輪迴之主有類似猜測,結結巴巴道:

    「不,不會是真的吧?」

    「當然是。」顧小桑忽然綻放笑容,將月光星光齊齊壓下,「騙你的。」

    「這你也信啊?我知道你對六道有類似猜測,因為妾身也有,但隨便說說你就信,真是,真是,好傻……」她嬌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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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5-28 23:34:41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初見何九
      
    孟奇額頭青筋亂跳,恨不得將面前妖女狂抽一通,心裡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和精神病人一般見識,齊師兄還在她手上!

    他總算止住了起伏的情緒,決定不糾纏孩子的問題,沉聲道:「小桑姑娘,齊師兄在哪裡?他為什麼會遇到危險。」

    顧小桑臉露委屈,神情泣然,嘴巴一嘟:「相公,你叫的好生疏,平時不都喚的親親娘子嗎?」

    這不是重點!不對,你除了精神分裂,還有妄想症!孟奇渾身上下充滿了無力感。

    正當他準備再次追問時,顧小桑表情一收,歪頭看著他,顯得俏皮可愛:「目前說話不便,還是這幾天重新找個機會再見吧,有的事情,妾身說了你不會信,但你的齊師兄開口,你就不會懷疑了。」

    說著說著,她又有點黯然神傷的樣子。

    什麼叫「你的齊師兄」……孟奇嘴角抽搐,決定對顧小桑神乎其神的演技視而不見。

    顧小桑彷彿掌握了「變臉」這門絕學,神情忽然變得鄭重,走到孟奇身邊,壓低聲音道:「這幾日,你最好少外出,還有,不能住在這裡,盡快去興云莊,越快越好。」

    說完,她與孟奇擦身而過,直接推門離開,留下淡而雋永的清香。

    孟奇一愣,回首再尋找時,已沒了顧小桑的蹤跡。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對顧小桑的實力依然沒有明確的判斷,她看似正常,一舉一動彷彿普通的九竅高手,沒有王思遠他們舉手投足間暗合自然韻律、天地法理的感覺,但正因為如此,才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她八竅時。自己尚未開竅,之後雖然自身一路奇遇,但她亦不是碌碌無為。天庭連環任務,獵殺玄女傳人。九重天遺蹟,不會比自己得到的少太多,加上本身的天份、資源、努力,自己都八竅了,她又怎麼可能還停留在普通九竅的程度,沒有天人交感,天人合一,乃至突破半步?

    所以。顧小桑越是表現出沒有異狀的九竅境界,越是讓人驚疑不定,她已經到了壓制天人合一感覺的程度了?

    精神蔓延,心像世界內勾勒出附近點點滴滴,但找不到顧小桑一點痕跡。

    就在這時,她銀鈴般的笑聲響在孟奇耳畔:「相公,你一直這身裝扮,妾身很開心,決定不計較你口不對心了。」

    此話裊裊傳來,讓孟奇心中一驚。她沒有走遠,可自己感應不到!

    旋即他品出顧小桑話裡的含義,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勁裝。臉皮微抽,低語道:「你想太多……」

    這身英武陽剛的裝扮還真是顧小桑為他「設計」。

    收起心情,孟奇回味著適才顧小桑的叮囑:「齊師兄遇險……讓我少外出,最好立刻搬到興云莊去……莫非也有危險針對我?」

    「這會不會是妖女的陰謀?」

    「嗯,反正都要去興云莊,早去遲去沒有區別,看不出陰謀在何處……」

    孟奇不會因人廢言,不會由於對方是顧小桑,就主觀地認為她所有話都是謊言。不能相信,而是仔細分析。判斷真假,權衡利弊。

    稍作衡量。孟奇收拾起包裹,提著天之傷,留下銀兩,直接出了這間客棧,奔向越湖附近。

    興云莊雖以「莊」名,但並不在城外,而是位於越湖、煙雨山左近,城池西北角——郢城修建時,與別的城池不同,將越湖和煙雨山都囊括入內,顯得龐大無比,孟奇根據六扇門的資料揣測,這或許與護城大陣有關,借天地之秀。

    …………

    興云莊依山傍水,門庭森嚴,與普通的江東園林相比,多了幾分粗獷。

    孟奇不顧深夜,拉起門環,敲響了大門。

    少頃,旁邊小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穿著深藍色家丁衣袍的老蒼頭探首相望:「公子,夜訪我們興云莊,不知有何要事?」

    他見孟奇風姿不凡,沒敢呵斥,而是客客氣氣詢問。

    「在下蘇孟,受邀而來。」孟奇拿出了請柬。

    老蒼頭接過一看,堆滿笑容:「原來是蘇少俠,小的立刻稟報少主。」

    他請孟奇在門房稍作,自己快步入內通報,沒過多久,他笑容滿面地回來:「蘇少俠,正好少主沒有練功,請你去『劍氣沖霄』堂見面。」

    何九還算客氣啊……孟奇微微頷首,跟著老蒼頭穿樓過閣,橫貫假山池塘,抵達了一間似有黑鐵鑄就的廳堂。

    剛跨入內,孟奇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劍氣,似乎這裡懸掛著成千上萬的寶劍,可仔細一看,空空蕩蕩,只有鋼鐵鑄成的樑柱、牆壁和普通的桌椅等。

    上首端坐一人,二十四五,身材高大,雙眉如劍,目似幽潭,容貌談不上出類拔萃,但坐在那裡,臉含淡笑,豪氣畢露,似乎世上再無事情能難到他,再無敵人能嚇住他,

    這種感覺,多半分曰「狂」,少半分不顯,如今恰到好處。

    何九也與顧小桑一樣,在孟奇感覺之中只是普普通通的九竅,但若是閉上眼睛,封住耳朵,暗運「不動金蓮」心法,結合入微之境,會發現那裡只有一團劍氣,吞吐不定,鋒芒懾人的劍氣。

    他身著淡白長袍,脖子處做著簡單包紮。

    「何少莊主,你受傷了?」孟奇拱手行禮,疑惑相問。

    何九是東海劍莊少莊主,他爹何八是暫代莊主之權,他爺爺何七則已多年不問俗事。

    何九哈哈一笑,毫不在意道:「前日狼王來訪,給了我一爪,我還了他三劍。」

    「狼王倒是來得快。」孟奇有感而發,自己繞道去了茂陵一趟,與狼王「失之交臂」。

    何九將手一指,請孟奇坐下,像在說著普通之事:「來是來得快,可惜比我預計的還是差了一點,僅能讓我受些皮肉之傷。」

    「他自己中了我三劍,如今怕是離不開郢城,必須覓地靜養。」

    簡簡單單,平鋪直述,人榜第一的感覺油然而生。

    「原來如此。」孟奇略有心動,打算抓住這個機會,將狼王永遠留在江東。

    趁他病,要他命!

    何九沒誇耀自己的戰績,簡單描述後就笑道:「別人都覺住在興云莊壓力大,恨不得最後一日才上門,倒是狂刀你大大方方前來,讓我刮目相看,不負『狂』名。」

    「這樣能省不少銀錢。」孟奇用一本正經的表情看著何九。

    何九嘴角抽了一下,豪邁不羈的感覺被破壞了幾分,旋即拍桌笑道:「夠坦誠,夠直白!」

    「原本還想與你切磋一下,但若是早早這麼做,就失去對興云之宴的期待了。」他自話自說,「所以,還請這段時日不要鬆懈,將自身狀況臻至圓滿。」

    興云之宴上果然有挑戰嗎……孟奇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之後何九與他縱論武道,探討招式變化和真氣運轉等,賓主盡歡,都覺對方果然名不虛傳。

    何九將孟奇安排在了「殘雪樓」,靠近越湖,可見潭水映月,天上地下,兩重人間。

    孟奇檢查了門窗,躺到床上,修煉起《易筋經》第一卷。

    隨著時日推移,孟奇愈發覺得這門絕世神功效果不凡,自身無論刀法、劍法,還是初學乍練的掌法,都彷彿沉浸多年,有了厚實之感,而自身真氣,原本算是充裕,提升有限,此時卻似乎多了一番精雕細琢,愈發精純,平添幾分威力。

    並且自身對天刀、獨孤和不死等開竅武功慢慢多了體悟,它們亦有了些莫名改變,在往著好的方向發展。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渾渾噩噩,非空非繁,凝如雞子,外達天地,孟奇像是被熱水包裹,非常舒服。

    等練完一遍《易筋經》,他盤腿而坐,運轉八九玄功。

    不知過了多久,八九玄功真氣忽然突破了某個阻礙,似大江奔流,雪雪而下。

    轟!

    前陰竅穴再被打開,八九玄功也突破到了這個境界,體泛淡金,精氣源源不絕,渾身充滿力量,天之傷都似乎輕了許多。

    算算進度,等金鐘罩打開九竅,第七關圓滿,就可以只修八九了。

    呼,有了《易筋經》,比我預想得突破時日快很多……孟奇睜開雙眼,瞳孔幽深,裡面似乎綻放炫彩,千變萬化。

    在興云莊上住了一日後,王載親自來接孟奇,預定的郢城武事開始了。

    這一次,孟奇不是參與者,而是評判指點的「嘉賓」,也就是以往前輩名宿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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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刀法指點

    這次郢城武事舉辦之地幾經周折,終於選擇了六扇門郡衙校場,一則適合觀戰點評,足以容納湧入郢城的江湖好漢,二則幾大世家和岳華門、書麓院誰也不服誰,都想在自家地頭進行,以壯聲勢,最後各不妥協,放到了一直冷眼旁觀的六扇門。

    此次武事宣揚的是年輕高手,沒有外景前來,但他們少不得暗裡關注,免得自家得意弟子吃了虧,毀於失手之下,故而孟奇較為平靜,沒有忐忑於顧小桑提醒的少於外出,不管是誰要害自己,選擇這樣的場合,很容易出現得手不能走脫的情況,除非有精於暗殺配合,半步外景裡也算不錯的死士,但這樣的高手對江東王氏而言,都算得珍貴,輕易不會犧牲,自己目前還沒有這個價值。

    抵達校場之時,各個高台已站滿了江湖人士,有年輕的,亦有風華不再的,絕大部分是來湊個熱鬧,日後多點談資。

    其中一個高台,中央空了大片,擺放著四張黑色椅子,兩張椅子之間是放茶壺、茶杯、點心的小桌。

    不知我坐第幾把交椅……孟奇思維跳脫,旁邊的王載無論如何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我們四人坐於那裡,等下只需觀戰點評,其餘之事自有米家操勞。」王載盡職盡責地為孟奇解說著。

    孟奇輕輕頷首,與王載一起踏上台階,此處高台站著的江湖好漢們頓時停止了議論,紛紛投來目光,一時鴉雀無聲。

    人的名,樹的影,現在的孟奇已算得名動天下。

    誰人不知,山神廟前,三大高手一戰除名!

    「自己挑個位置。」王載微笑指著椅子,氣度沉穩。坦然自若。

    孟奇看了眼,低笑一聲:「我喜歡左邊。」

    於是他走到左手第二張椅子坐下,當仁不讓。

    王載挨著旁邊,坐於左手第一張,與孟奇閒話,他們兩人到得較早,「刀氣長河「嚴沖與「挪星移月」楚云羽尚未抵達,米家亦然。

    少頃,一位長身玉立的年輕公子引著兩人上來,一個是孟奇見過的嚴沖。另外一個身著錦袍,戴著金冠,眉毛短粗,臉頰瘦長,雙手垂於兩側,膚色潔白,如同玉雕。

    王載站起身,介紹道:「這位是米家米子敬,愚兄好友。這位是『狂刀』蘇孟,無需我再多講吧?」

    米子敬的裝扮修飾得無可挑剔,不奢侈不浮誇又隱見貴氣,乃最標準的世家公子。他聞言一笑,略顯秀氣的臉龐泛出禮貌的笑容:「蘇少俠名傳江湖,在下豈能不知,恨不得有你的實力。快意恩仇,縱橫捭闔。」

    沒等孟奇回禮,他指著嚴沖和另外那人道:「『刀氣長河』嚴沖嚴兄。『挪星移月』楚云羽楚兄,呵呵,也無需我再多介紹吧?」

    這都是人榜前二十的高手,武功、戰績早被人分析了千八百遍。

    「雖未見過,早有耳聞,神交已久。」孟奇含笑拱手。

    嚴沖矜持回禮:「嚴某對君之狂刀亦神往已久。」

    楚云羽哈哈一笑:「你們兩個乃人榜前十唯二的刀客,皆已是刀道大家,遲早會有龍虎之爭,何必客氣?」

    提到唯二的刀客,孟奇與嚴沖四目相交,都看到了對方濃濃的戰意,目光似乎化作絲絲刀氣,在做著試探爭鋒之事。

    不過兩人都有自制力,明白興云之宴才是重頭,目前又不能喧賓奪主,於是相視一笑,各自落座。

    「蘇少俠,看你年未過二十,我託大叫你一聲蘇賢弟吧。山神廟一戰,短短一行字,就讓人熱血沸騰,心神激盪,恨不得以身代之。」楚云羽頗有點自來熟,隔著嚴沖與孟奇說話。

    說到這裡,他自嘲一笑:「當然,若以身代之,山神廟之戰的結果就是楚某人榜除名了。」

    他人榜目前排名十九,單對烈焰人魔都自覺有點吃力,更別提強於烈焰的寒掌魔影,以及精於控制和影響心靈的落魂簫。

    這樣的陣容,哪怕人榜前十,也沒幾個敢拍胸脯一定能贏,畢竟不是每個人的武功都特別適合面對群戰圍殺。

    「哈哈。」孟奇禮貌道:「楚兄真會開玩笑,你號稱『挪星移月』,特別擅長借力打力,轉移攻擊,即使打不過,難道還找不到機會遠遁?」

    楚云羽毫不客氣拱手:「多謝蘇賢弟誇獎,彫蟲小技,不足掛齒。」

    這處看台上的其他江湖人士聞言頷首,原來戰績一部分看實力,另外一部分還得看相生相剋,「挪星移月」比傳聞還強……

    我只是客氣客氣……這貨臉皮和我有的一拼……孟奇頓覺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楚云羽正待繼續開口,米子敬突然拍掌,掌聲清脆,遠遠盪開,傳入校場高台每一個江湖人士耳中,哪怕他們正熱烈討論,亦清楚聽到,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人實力不差啊……孟奇微微一愣,若米子敬行走江湖,當能登上人榜,可看起來他好像沒有這個意願。

    米子敬高聲說了一通花團錦簇的開場白,末了道:「此次請了人榜第六的『狂刀』蘇少俠,第七的『刀氣長河』嚴少俠,十五位的『守正劍』王少俠,十九位的『挪星移月』楚少俠,各位可以彼此挑戰,亦能單獨演武,然後請四位少俠點評。」

    話音剛落,就見一人躍入場中,朗聲道:「江北『劍書蘭亭』莫靜安,誰人來戰?」

    「寧州『劈山斬岳』騰起蛟,前來迎戰!」另外一方,亦是劍客飛掠而下。

    兩人先對孟奇等行禮,旋即互相行禮,抽劍出招,戰成一團,一時劍光片片,如雪花紛飛,看得高台上圍觀的江湖人士叫好不斷。

    「六竅,劍法粗通……」孟奇看了一眼,有點打不起精神。目光略微游移,恰好與嚴沖相視,他也是一樣的走神。

    戰了許久,終於分出勝負,「劍書蘭亭」莫靜安取得了最後的勝利,笑容滿面的拱手:「還請四位少俠指點。」

    王載沉吟了一下道:「騰公子劍勢雄渾,以剛猛見長,莫公子招式精妙,連綿不斷,行云流水。如潑墨疾書,更見功底,剛才的交戰,莫公子看似只是一戰險勝,可實際上未出全力,此等風格的劍法哪有用於防禦而非進攻的?」

    他的點評恰好撓中莫靜安的癢處,頓時讓他笑得愈發燦爛,周圍讚歎之聲連連。

    不愧是王載王兄……孟奇暗自佩服,咳嗽一聲道:「王兄將蘇某要說之話皆已講透。蘇某無話可說。」

    總不能直截了當地道,你第一招破綻在哪裡,第二招又是怎樣的失策……莫靜安說不得會惱羞成怒,一頭撞死在自己面前……

    見人榜第六的狂刀沒有多餘評價。莫靜安略顯失望,之後的嚴沖和楚云羽都將王載的點評換了個說法娓娓道來。

    「莫公子,你剛剛獲勝,先去歇息。等等再戰,下一位。」米子敬朗聲道。

    這時,從高台上躍入一名提刀之客。他拱手道:「在下宋絕,幾位少俠面前不敢言綽號,如今演一套刀法,還請幾位指點。」

    說話時,他的目光灼熱地看著嚴沖和孟奇,他們是公認的開竅期刀道大家。

    刀法展開,虎虎生風,時而刁鑽,奇正相合,殺伐之意畢露,比起剛才的兩名劍客,宋絕明顯更強。

    孟奇先是讚賞地點了點頭,旋即皺起眉頭,宋絕的刀法有大問題,他自己沒發現的大問題!

    一套刀法演練完畢,宋絕收刀歸鞘,請求指點。

    孟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嚴沖問道:「宋少俠,你的師父或者長期與你對練之人可是左手用刀?」

    宋絕愣了愣:「嚴少俠認得家師?」

    嚴沖搖了搖頭:「非也,但從你的刀法可以看出,明顯受到左手刀的影響,不自覺往自身右邊變化,疏於左側,已養成了習慣,平日不顯,若遇到相差彷彿的對手時,乃敗北之源。」

    宋絕呆立半響,回想過去戰鬥,只覺背上冒出一層冷汗,好久才拱手道:「多謝嚴少俠指點,大恩大德,末次難忘。」

    他說得真心實意,這一句指點或許等於自己一條命。

    「這都能看出來?」

    「嚴沖果然已是刀法大家!」周圍議論之聲響起,讚不絕口。

    嚴沖轉頭看向孟奇:「蘇少俠還有什麼補充的?」

    我要說的都被你說完了……孟奇略感「哀怨」,搖了搖頭。

    宋絕下去之後,有人見他收穫匪淺,趕緊躍入,沒給莫靜安再次接受挑戰的機會:

    「在下常輝,亦不敢提綽號,演刀法一套,貽笑方家。」

    來人亦是刀客,刀法以變化見長,發揮到極致,幾如羅網。

    孟奇專心看著,等他演練完畢,當即開口,不給嚴沖機會:「常少俠,你第七招,第十一招,第二十招……都有明顯破綻。」

    他一口氣點了五招。

    嚴沖輕輕點頭,這是非常明顯的問題。

    「這五招看似與其他招數一體,但在變化之上多有不及,以至於不成整體,效果不佳,當是刀法有遺失,後人自創補齊?」孟奇緩緩說道。

    常輝聽得目瞪口呆,這也能看出來:「正是如此,家祖苦思十年才補齊了這五招。」

    周圍有了吸氣之聲,竟然能道破緣由。

    嚴沖臉色略微鄭重,「狂刀」蘇孟的眼力真不錯。

    孟奇微笑道:「第七招你試試這樣變化……」

    他以手帶刀,一一演繹,旁人還不覺得,嚴沖的目光已然凝重。

    修煉《易筋經》後,孟奇的刀道似乎又有進展,而玄功與入微之境配合之下,常輝剛才刀法的變化與真氣流動的軌跡、法門都無法瞞過他的感應,完全可以直接模仿,與原主沒什麼區別了。

    又瞭解又有高屋建瓴的刀道修為,孟奇自能根據前後招式修改這五招。

    常輝不明所以,但牢牢記住了指點,然後重新演繹了一遍。

    這一遍,刀光源源不絕,似天羅如地網,絲絲密密,盡纏身軀。

    哪怕圍觀群眾見識不夠,此時亦能明顯察覺常輝的刀法有了本質性的提高。

    常輝越施展越驚訝,這簡直是原版的刀法了!

    「狂刀」蘇孟的刀道修為已到這種程度?

    這等於自創絕招了!

    孟奇看著看著,忽然心中一動,目光掃向旁邊,發現一個清秀的姑娘正「崇拜」地看著自己,旁邊站著一個黑臉男子,身影熟悉。

    顧小桑?

    她旁邊是齊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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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風起郢城
      
    齊正言做了易容,臉如鍋底,背部微拱,手持雙拐,像是使奇門兵器的普通江湖人士,若非孟奇與他異常熟悉,怕是沒辦法察覺端倪。

    顧小桑在這方面的能力還是值得稱道的!

    她自己著紅襖,紮辮子,眉清目秀,沒有半點大羅聖女的風采。

    「不要回答,直接傳音入密,雖然外景刻意之下,這樣也可能被聽到,但顧不得那麼多了,目前環境吵鬧,處處都有人傳音入密,誰能想到端坐中央的『狂刀』蘇孟正與附近不起眼之人交流。」顧小桑若非刻意魅惑,聲音都是清脆空靈,這麼多話一口氣說出,依然字字清晰。

    孟奇目視前方,不動聲色地看著常輝演練刀法,沒理顧小桑,直接對齊正言傳音入密道:「齊師兄,你遭遇了什麼危險?傷得怎樣?」

    齊正言同樣將目光放到校場中央,沉聲道:「我被『神話』盯上了。」

    「他們認出了我們的身份?」孟奇沒有特別驚訝,有碧霞元君珠玉之前,完成任務後,他們四人已有這方面的猜測。

    雖然自己與西王母交手時沒有用劍,但江芷微的「劍出無我」實在太過標誌性,又沒有別的法身招式干擾判斷,被認出來的可能不小,而她認識的人裡面,使刀者不會少,可有那種實力的,數不出幾個來,與她相熟的自己首當其衝就是懷疑的對象。

    即使還有輪迴者隱姓埋名,不求主世界出名的可能,但自身的嫌疑是擺脫不了的,順著這條線下去,有「降世神魔」稱號的齊正言似乎亦與當時某人有點像,琴心天生的阮玉書更是不用說。

    只得趙恆趙五爺由於未行走江湖,與自己等人又沒有現實的聯絡,「神話」無跡可尋。

    看來當初主世界交好。還是有點貿然,不過那時誰能知道死亡任務後會出現非對抗任務也能遇到輪迴者的情況。

    「應該是。」齊正言肯定回答,「我沒來得及參與東陽別府之事,與『神話』無冤無仇,出手的『賜福天官』又招招致命,只求傷人,毫不留手,顯然不是覬覦傳聞裡我得到的神功傳承。」

    「他們直接動手了?齊師兄,你傷勢如何?『賜福天官』實力怎樣?」孟奇一口氣問道。

    阮玉書深居琅琊,還沒入江湖遊歷。江芷微背景深厚,師父乃天榜之下第一人,曾活生生斬殺了神話排名前列的「東王公」而沒事,「神話」的報復估計不會選擇她們,畢竟「仙跡」已擔下得到如來神掌的懷璧之罪,「神話」對自己等人僅僅是洩憤之舉,沒有利益糾葛,出手者不會冒險,

    所以。他們的目標看來鎖定了身為浣花劍派普通弟子的齊師兄和作為少林棄徒的自己。

    「嗯,我遊歷江東時,聽聞興云之宴,想著你和江師妹肯定會至。所以過來看看,哪知路上被人偷襲,來襲者戴著神話特製的面具,乃是『賜福天官』。普通半步外景的實力,我與他苦戰一場,以傷換命。強行逃走,被追了上百里。」

    「正當傷勢發作之際,遇到小桑姑娘出手,驚走了『賜福天官』。」齊正言詳細將事情經過描述了一遍,「我受了『賜福天官』一掌,仗著玫霞蕩卸力,僅是重傷,目前恢復了不少。」

    齊正言差點到八竅,尚未修煉「紫星河」,並且招式境界也不夠,比孟奇要差一些,對上正常半步外景,渾天寶鑑的遠程攻擊神異沒有了優勢,處在完全的下風,只能勉強保命逃走。

    「齊師兄,能於半步外景手下逃生,很不錯了。」孟奇真心實意寬慰了一句。

    別看自己現在人榜第六,拼盡全力可搏殺正常半步,但終究境界不夠,遇到這種半步放下身段,直接暗殺偷襲,還是很容易丟掉性命的,齊師兄能活下來足以證明他的實力,而且比自己預料得更強。

    他呲牙道:「不管如何,這事得謝謝顧妖女,即使她別有圖謀,救你之事還是實打實的。」

    在孟奇看來,顧小妖女向來無利不起早。

    「相公,我們一家人,不用刻意感謝。」忽然,顧小桑清脆含笑的聲音在兩人的秘密交流中響起。

    孟奇勉力控制住表情:「你,你能聽到?」

    齊正言亦略有呆愣。

    顧小桑笑吟吟道:「剛才妾身只是言外景刻意之下能夠聽到,可從未說過外景以下沒辦法做到。」

    「……」孟奇竟無言以對。

    顧小桑微笑道:「對付齊師兄,半步外景的預備成員或許夠了,但面對能於青散人、烈焰人魔和落魂簫圍攻之下反殺的你,若妾身是神話之人,肯定會建議至少派一名外景水準的正式成員,哪怕是洩憤,不涉及利益,也要乾淨利落,不拖泥帶水,免得橫生枝節。」

    「難怪讓我盡快去興云莊。」孟奇恍然道,興云莊是東海劍莊別院,長期有外景長老駐守,如今少莊主何九在此,更不會疏於防範,至於狼王那種,明顯是睜一隻閉一隻眼,給少莊主解悶的,「等一下,你為什麼也要稱呼『齊師兄』?」

    他這才察覺顧小桑稱呼不對。

    「相公,作為你的夫人,孩子她娘,難道不應該跟著你稱呼,或者直接叫大伯?」顧小桑一臉理所當然。

    我不該問這種話的……孟奇臉皮抽動,之前顧小桑這麼稱呼,好歹沒有旁人,可現在齊師兄正聽著,日後讓自己怎麼面對小夥伴們?會被嘲笑死的!小吃貨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呵呵,我殺了青散人,你好像一點意見都沒有?」他趕緊轉移了話題。

    顧小桑笑嘻嘻道:「他勾結外人,私下聯手,殺得好!而且你是我相公,未來的法王,殺個把散人算得什麼?」

    孟奇決定不和妖女瞎扯了,轉而看著齊正言。

    齊正言目前臉如鍋底,更加看不出表情了:「我好歹是『浣花劍派』弟子。已將此事通傳本門在江東的長老,言他們覬覦我奇遇得到的傳承,對『神話』之事,他們肯定很感興趣。」

    「嘖,要做一票大的嗎……」孟奇眼睛一亮,自己也能找機會以密探身份通知六扇門,郢城可是有銀章捕頭的,距離州城廣陵也不算遠。

    自己還可以在城門附近的牆上留下暗記,看有沒有「仙跡」別的成員在此。

    當然,不能直接和「仙跡」之人照面聯手。畢竟上次輪迴任務,自己模擬了翻天印的氣勢,雖然神話沒人修煉八九玄功,不知道其中奧妙,多半會以為是特製的物品,覺得自己等人乃適逢其會,暫時與「仙跡」合作,但若自己繼續與仙跡有明面上的瓜葛,神話之人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自己就是「元始天尊」了。

    「我羅教也有散人在郢城。」顧小桑插言。語氣輕快活潑,「妾身入了九重天廢墟第一層,發現有別人捷足先登的情況,這讓我的收穫大大減少。心情變得不好,初步懷疑是『神話』,既然有這個機會,肯定得噁心報復他們一下。而且我羅教的法王、神使、散人對『神話』這詭秘組織亦是很感『興趣』。」

    妖女的話虛虛實實,不能盡信……孟奇相信顧小桑不是那種純粹為了報復就大動干戈之人,沒有利益的驅動。她才懶得插手。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孟師弟,這段時日你自己小心,我會躲入浣花劍派郢城據點,等待長老到來並暗中觀察誰在盯著你。」齊正言叮囑了一句,他不想躲在羅教,顧小桑可是危險人物。

    「聽你們所言,『神話』僅是遷怒洩憤,不涉及讓他們眼紅的利益,作為一個組織,這種行為是不會長久的,只要你們抗過這一次,又沒給他們造成嚴重損失,多半就沒有後續了。」顧小桑笑眯眯寬慰著「自家相公」。

    商談了一陣,兩人稍微退後,重新沒入人群。

    這時,顧小桑眼波微轉,悄悄看了齊正言一眼,頗有玩味之意。

    常輝演繹完刀法,呼吸急促,神情激動,直接跪倒,磕頭道:「多謝蘇少俠演繹刀法,全常家多年之想!」

    孟奇剛才的指點已算是半師之恩,在這個師道威嚴的世界,常輝的舉動絲毫不顯諂媚。

    孟奇還未回答,就聽王載感慨道:「能根據前後刀法變化,補齊缺失,這份眼力,這種刀道境界,委實讓人敬佩,蘇賢弟,沒想到你已到這種程度。」

    他話不長,但聽得觀戰的江湖人士恍然大悟,紛紛拿又驚又愕又興奮的目光看向孟奇,這幾乎是開派祖師的水準了,還是那種自創招式傳承的!

    當然,僅僅是小門小派。

    不愧是王載兄,這份點評之力,我拍馬難及……孟奇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對著常輝矜持一笑:「無需多禮,剛好從你的刀法有所感悟。」

    當初看江芷微創「閻羅帖」,自己是豔羨不已,如今,自己也登上了這個台階。

    嚴沖目光幽深,對孟奇的評價再次調高了一些。

    常輝千恩萬謝回到高台後,不知多少人踴躍而出,但有人速度最快,像是一陣風吹過,閃到了校場中央。

    他身著岳華門弟子的服飾,看似普普通通,但氣勢凝然,頗有幾分高手姿態。

    不少岳華門弟子發出輕咦,似乎沒想到會看見這人,此乃年輕高手的聚會,他年輕歸年輕,可與高手毫不相關,貿然下場,會給門派丟臉的!

    但在孟奇和嚴沖眼中,這普通弟子足有八竅,真氣流動如雲似水的八竅!

    「岳華門弟子應少卓,還請幾位少俠賜教。」這名普通弟子拱手道。

    他直接挑戰了孟奇等人!

    江湖之大,有的人不是沒有實力,僅僅是缺少成名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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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給人挫折

    米子敬略顯驚訝地嘿了一聲,回頭望向孟奇、王載等人,看他們是個什麼意見。

    雖然說好他們只是擔任評判,偶爾指點兩句,不會參與比試,但應少卓的挑戰一下將江湖人士們的熱情點燃了,畢竟他們之中絕大部分都未見過人榜前二十的強者出手,自然想見識一下,尤其「無名」挑「成名」之事,看熱鬧的總是不嫌事大,若雙方心甘情願,倒是能讓這場武事錦上添花。

    王載與孟奇、嚴沖、楚云羽目光交接後,笑了笑道:「賜教談不上,指點兩招沒問題,但今日武事,非以我等為重,若都來挑戰,就失去互相切磋之初衷了,應少俠之後,還想與我等切磋的,先試試能不能擊敗他。」

    他目前九竅齊開,雖還沒到入微之境,也才剛開始修煉眉心祖竅,但浩然正氣與渾天寶鑑有點相同,開竅便能少許借用充塞天地的浩然之氣,雖然無法遠程攻擊,但觀敵察敵卻尤勝這個階段的渾天,故而也看出應少卓身負不錯的實力,非外表和聲望那樣的籍籍無名,有他做標竿,一下能篩去九成九的人。

    聽見王載這樣的提議,岳華門弟子表情變幻連連,望嚮應少卓的目光比剛才多了幾分審視,個個驚疑不定。

    「多謝幾位少俠。」應少卓拱手道。

    王載臉含微笑:「不知你想挑戰我們之中的哪位?」

    應少卓早有成算,目光投向孟奇:「還請蘇少俠指教。」

    他得了自家師父指點,知道嚴衝天人合一圓滿,開始探索自身的道路,境界勝過自己何止一籌,說不得一刀便能擊敗自己,「挪星移月」楚云羽天人交感,善於借力打力。挪移攻擊,正是自己刀法的剋星,「守正劍」王載剛九竅齊開,但身具浩然正氣,遇強越強,遇差也不弱,同樣非合適的挑戰對象。

    而「狂刀」蘇孟雖然戰績出眾,但本身等階與自己相差彷彿,也才七八竅,不具備境界上的優勢。

    至於他的金鐘罩等護身硬功。在比武切磋裡難以發揮作用,能最大程度上讓自己劍法輕功的優勢得到體現,即使他刀法入化,乃真正大家,自己亦非弱者,能支持到他用出外景殺招,就算旁觀者眼中的「平手」。

    若還能逼得他用出金鐘罩,以傷換勝,則等於自己獲勝。立刻便能聲名遠颺。

    孟奇正愁沒有出風頭的機會,哈哈一笑,提刀離座,身如輕葉。被寒風托得緩慢飄落。

    這份輕功立刻引來喝彩之聲,比起之前出場的各位,更顯身法出眾,近乎違背常理。

    「應少俠當是岳華門弟子。不知為何名聲不顯?二十三四,八竅修為,縱使在武道大宗。亦是備受期待的好苗子。」孟奇沒有直接出招,而是拿足姿態,像前輩名宿一樣與對方寒暄幾句。

    八竅?岳華門弟子面面相覷,什麼時候負責藥園清理的庶務弟子有八竅的修為了?這簡直可以排入這一輩十大弟子了!

    應少卓提著一口普通精鋼長劍,淡淡道:「在下看守藥園,有幸得門中長老看中,秘傳絕學,苦練多年,不敢有絲毫鬆懈,如今總算出師。」

    門中長老看中?我們怎麼不知道?岳華門弟子更顯疑惑,等等,莫非是常年在藥園偷雞摸狗的糟老頭子?他,他是門中長老?

    孟奇「和藹」點頭:「原來如此,應少俠,出招吧。」

    作為人榜第六的成名才俊,自然要讓出先手。

    應少卓沒有推辭,拔出長劍,比了一式蒼松迎客算是致敬,接著他身法展開,似化作一朵青雲,飄忽不定,難以琢磨,時時變化位置,不給孟奇鎖定的機會。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應少卓身法剛露,就引起一陣陣驚呼之聲。

    他比之前或切磋或演武的那些強多了!

    岳華門弟子已經驚訝得麻木,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縱使有長老傳法,可應少卓一向天資平平,否則也不會被打發去看守藥園,實力怎麼會提升得如此快?莫非他另有奇遇,服食了脫胎換骨的天才地寶。

    孟奇靜立場中,長刀下垂,入微之境結闔眼力耳力等將周圍一切迅速勾勒於心像世界裡。

    他沒有急著出招,視旁邊遊走變化的應少卓若無物。

    應少卓的打法沒有任何問題,正是自己當初與「青血龍王」這半步外景切磋時的選擇,避強守弱,等待機會。

    如此看來,他並非紙上談兵之輩。

    校場鋪著黃褐色泥土,半空吹過的凜冽寒風,如雲飄蕩的應少卓,以及他掐指捏訣的左手,不斷變化的長劍,一一浮現於孟奇心中,就連真氣的流動和肌肉的反應都顯得清晰。

    他的綜合實力應當接近自己初入鄴都時的水準,人榜三十左右有他一席之地,本該迎來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江湖生涯,可初次在眾目睽睽下的出手就挑戰了等階相差過大的自己,如同初次獵殺邪魔就遇上了魔主。

    自己初入鄴都時,實力和當初的王載比都尚有差距,後來經過半年靜修才追了上來,如果那時直接挑戰蔣橫川、嚴沖等天人交感境界的前十高手,怕是會輸得很慘,顏面全無,因為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上的較量!

    由此可見,顧妖女從未在自己面前展露過真正的實力,唯一一次還是強殺玄女傳人,可自己沒有親眼目睹。

    感覺到應少卓越來越近,躍躍欲試,劍尖抖動,視線不斷在自己各處破綻遊走,孟奇輕吸口氣,握刀的右手緊了緊。

    讓他受點挫折也好,免得太過狂妄自大,平白丟了性命……孟奇忽地動了,長刀閃爍著銀白光芒,直斬應少卓。

    氣機牽引,應少卓隨勢而動,身法變化,長劍吞吐。欲要閃過這一刀,刺向孟奇左腰。

    刀至一半,突然加速,極盡大力,風聲四起,彷彿被山嶽壓得四下亂濺,隱有虛空收縮的感覺。

    刀道修為到了孟奇這個程度,已不再拘泥一招一式,非得依樣畫葫才能展現精義,信手拈來。變化貼近法理便可,劍法精義可以入刀,拳法、掌法亦然,別人看不出半點端倪,就像江芷微,兌換了那麼多套劍法,除了劍廿三,其他劍法很少見她使用,因為變化的精髓、劍法的精義都盡數融入自身。得其神而不拘其形!

    這一刀後續的快恰到好處,正是應少卓身法將變未變之際,頓時被它後發先至,臨近身前。來不及閃避。

    看著這毫無花俏,沒有變化,僅以速度和力量示人的一刀,應少卓只覺勁風撲面。若是閃避,絕對被斬中背心或者側身,不得不咬牙挺劍。使出自身沉浸許久的「關門送客」。

    長劍一封,擋住了天之傷。

    噹的一聲脆響,長劍彎曲,應少卓右手顫抖,不由自主轉成馬步。

    好重的一刀!

    長刀下壓,應少卓臉漲得通紅,一身力氣彷彿被粘在了刀上,想要抽身都無法辦到。

    天之傷再壓,長劍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似乎快要斷折,應少卓雙腳陷入校場泥地半寸,一點點下沉!

    純粹的力量,霸道的力量!

    長刀收回,應少卓試圖再起,可雙腿打顫,兩手抖動,一時竟拔不出腳。

    「承讓。」孟奇長刀歸鞘,微笑致意。

    周圍鴉雀無聲,沒有了議論,也沒有了感慨,誰曾想過蘇孟能一刀擊敗看似很強的應少卓。

    王載起身,吐了口氣:「應少俠的輕功身法飄蕩似云,已得精髓,當是岳華派的『指云畫影』,而且劍法虛招爐火純青,招招都是指向破綻,具備了人榜實力,可惜他遇上了『狂刀』,無論如何變化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沒有花俏的一刀正好於他將變未變之際來襲,以力量和速度將他擊敗,用劍法的話來說,這叫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呼,一口口吐氣聲發出,都有某種程度上的「原來如此」之意,短短的一回合交手,竟然有這樣的學問在內,高手之爭果然不同凡響,「狂刀」蘇孟當真名不虛傳,不負「狂」字!

    嚴沖微微點頭,若有所思,這樣的對手才值得期待!

    應少卓臉如死灰,未曾想過自己連一刀都沒能擋下,等聽見王載的點評,才稍微緩了過來,原來自己還是有人榜實力的,只是沒辦法企及「狂刀」蘇孟這種怪物。

    他拱手離開後,孟奇迎來喝彩,含笑回座,觀看後面的比試。

    之後,一場場切磋展開,他們皆點評了幾句,到了末尾,勝出者要麼是人榜有名的幾位,要麼成名多年,似應少卓這種先前默默無聞的只有寥寥幾個。

    正當他們打算決出勝負,挑戰孟奇等人時,忽然有道人影落入場中。

    這是一位四十來歲的女子,身著淡青勁裝,將美好的身材盡數勾勒了出來,容貌中等偏上,但有濃濃的成熟魅力。

    一看到這女子,米子敬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苦笑道:「七姑,你怎麼也來湊熱鬧?」

    這女子瞪了他一眼:「我白七姑怎麼就不能來?」

    「這是年輕才俊的聚會。」米子敬賠笑解釋道。

    白七姑哼了一聲:「我難道不年輕?才四十三歲,於我武道之人而言,此乃風華正茂時節,若我就此打開玄關,成為半步,再內外交匯,誰不讚我一聲年輕外景?」

    她看似無理取鬧,但孟奇、嚴沖等人的表情皆已凝重,因為白七姑給人的感覺已近於何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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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5-28 23:35:53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力降十會
      
    王載壓低聲音,對孟奇、嚴沖和楚云羽道:「白七姑是郢城白氏當代家主的妹妹,本名叫做白憐香,行七,早年擱於享樂遊玩,風花雪月,無甚名聲,可三十之後,忽然醒悟,重拾荒廢多年的武功,捨過去名字不用,自號七姑,或許是天賦異稟,竟然讓她彌補了歲月,剛過四十便天人合一,算是郢城一樁美談。」

    「白氏與米家常有聯姻,子敬他娘便是白七姑的嫡親姐姐,所以面對七姑時,他渾身不自在……」

    王載難得有揶揄打趣別人的時候。

    縱使嚴沖和楚云羽常在江東,可礙於白七姑都是閉門苦練,頂多也就在郢城附近找人練練手,他們竟沒有耳聞,如今方知,除開半步外景及以上的強者,郢城還隱藏著這麼一號人物。

    孟奇同樣未聽過白七姑,但對白家之名並不陌生,在六扇門提供的郢城簡要資料裡,白家被排在世家之首,老家主白霸先,也就是白七姑的親叔叔,乃絕頂高手級人物,潛心武道,沒有婚配,將家主之位傳給了侄子。

    另外,白家並非郢城土生土長的世家,百多年前自南荒遷來,據說是得罪了稱霸南荒的血衣教,不得不遠離故土,入中原避難,歷經幾代人的努力,他們總算在郢城站穩了腳跟,成為公認的世家——血衣教,邪魔九道之一。

    有傳聞當初帶著白家避禍的老祖宗還活著,但僅僅是傳聞。

    米子敬被白七姑一頓搶白說得啞口無言,又不好對長輩端架子,討好笑道:「七姑,不知你躍入場中想做什麼?」

    「當然是挑戰!」白七姑理所當然道,目光越過米子敬。在嚴沖和孟奇身上打轉。

    「可,可你這不是以大欺小,長輩挑戰晚輩嗎?」米子敬只覺頭痛無比。自家七姨慣來任性,脾氣比起年少時並未有實質性改變。唯一的不同在於,實力強了很多,否則自己當能以「暴力手段」制止。

    白七姑目光收回,恨恨地看著米子敬的耳朵,讓他不由自主想起小時候被七姨揪耳朵的痛苦,打了個寒顫,退後了一步。

    「我什麼時候算老了?江湖三十年一代,我們正好頭尾罷了!」白七姑開始強詞奪理。

    米子敬生怕大庭廣眾下丟臉。唯唯諾諾點頭,回首看向王載和孟奇等人,徵詢他們的意見。

    「若是切磋,嚴某沒有意見。」嚴沖撫摸著刀柄,面對勢均力敵般的對手,他見獵心喜。

    孟奇收斂起之前輕鬆歡脫的情緒,右手自然下垂,靠在刀身之上,語氣無波道:「蘇某亦然。」

    王載和楚云羽見嚴沖和孟奇表態,對視一眼。輕輕頷首。

    反正以白七姑的實力境界,不會閒得無聊地挑戰自己兩人。

    「小子敬,你看吧。他們都認同我是年輕才俊。」白七姑笑容滿面,不復之前板著臉的樣子。

    米子敬臉紅耳赤,傳音入密:「七姨,能不能不要再這麼稱呼我?」

    說完,不等白七姑回答,他語速極快地道:「七姑,你想約戰哪位?」

    白七姑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沉吟了下道:「刀氣長河吧,境界足夠。此戰又非生死相搏,做對手正合適。」

    嚴沖沒有說話。以行動作出回答,提著長刀。緩緩起身,披著的大氅留在了椅上,露出黑色勁裝,慢慢走到高台邊緣,每一步都如同經過丈量,絲毫不差,接著一腳踏在了虛空之中。

    他竟然沒有直接下墜,而像踩著台階,乘著波浪,兩腳交錯,一步步往下「走」去,比之剛才孟奇落葉般的徐徐飄下更讓人不可思議,看得圍觀人士們張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攏。

    「有,點,意,思。」白七姑眯起了眼睛。

    這四個字一字一頓,越來越高,「思」字便如黃鐘大呂,迴蕩眾人耳邊,而她的氣勢也隨之改變,彷彿一頭游弋於遠古的人形凶獸,荒蠻之感撲面而來。

    她雙腳不動,踩著大地,似在從中汲取力量。

    孟奇挺直了背,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果然都是開竅期不可多得的高手。

    嚴沖腳步不停,越來越快,到了十丈開外,忽然抽出了長刀,遠遠斬向白七姑。

    刀勢洶湧,刀氣強橫,長刀似化作了巨浪,十丈的距離瞬息而過,已到了白七姑身前。

    白七姑依然原地站立,突地一拳打出,沉重恐怖,似能生裂虎象,僅是遠遠看著,磅礡大力都像壓迫了胸膛,呼吸變得艱難。

    好大好精純的力量……孟奇略微驚嘆,縱使自己修煉八九玄功,要具備這種程度的力量,恐怕亦得九竅齊開,當然,若同為天人合一,自己肯定能光憑力量壓住白七姑。

    不過,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我又不是依靠蠻力之輩!

    附近高台的應少卓默默看了看之前自己製造出來的深深腳印,再結合白七姑的表現,頓生一力降十會的感覺。

    當!

    刀與拳碰撞了一記,白七姑沒有半點搖晃,而嚴沖則借勢展開身法,刀招滾滾,真如狂風巨浪,四面八方斬向白七姑。

    他刀法入化,時而奔騰不休,時而剛猛澎湃,時而暗流洶湧,時而陰柔莫測,或攻破綻,或布殺局,或近法理,或簡或繁,信手拈來,隨心所欲,不拘泥於常識,但又彼此連為一體,演繹出一副暴風雨的景象。

    這看得孟奇眼放異彩,不愧是人榜前十的刀者,刀道境界尤勝自己半籌,等同於未開九竅前的江芷微。

    而白七姑又是另一番景象,一拳一腳皆有龍象之力,沉重而磅礡,或橫掃,或直進,簡簡單單的幾招就似乎構成了完美整體,將力量演繹出了美感,將嚴沖的刀招全部擋下,逼得他不得不變招,因為若是刀拳相擊,肯定是嚴沖吃虧,積累下去,敗勢則成。

    天色忽然昏暗了下來,一朵朵烏云匯聚,銀白的閃電乍露還藏。

    氣流變得潮濕,圍繞著嚴沖似要形成水流,若是閉上眼睛,純以精神感覺,會發現周圍有一滴滴水珠凝聚,隨著嚴沖的刀勢,化成了「汪洋大海」,起伏不定,波浪洶湧。

    轟隆!

    銀白閃過,巨雷響起,整個校場乃至更遠的地方都有雨水落下,漸漸如注。

    兩人交手附近水色凝聚,幽深近黑,在暴雨閃電襯托下,似乎那裡有一汪不平靜的海洋。

    兩人都沒有刻意引動神異,畢竟他們還沒辦法藉此謀利,但氣機牽引之下,天象隨之改變!

    在孟奇的眼中,白七姑荒蠻氣息更盛,就像回到了人族崛起的歲月,拿著石棍石頭,便能砸死兇猛的荒獸妖物,舉手投足之間雖疏於招式變化,但大氣強橫,似乎「外景殺招」毫不費力。

    漸漸的,白七姑越戰越是兇猛,嚴沖雖未露敗像,但已明顯處在了下風,找不到機會施展自身絕招。

    戰到酣處,白七姑一拳逼退嚴沖,目光轉向高台,看著孟奇:

    「你也來!」

    孟奇本待拒絕,寧願一對一輸掉,也不要背上以二對一的名聲,但他突然感覺到白七姑眼神中的渴求,心中頓時一動,有所明悟,嘆了口氣,就當日行一善吧。

    錚,長刀抽出,孟奇騰空而起,居高臨下,似要將山嶽斬開般劈落。

    「天之傷」斬落的過程中,一直在顫動,每一個顫動都彷彿一重蓄力,一道沉雷,半空銀白的閃電似乎在往附近匯聚。

    轟隆隆!

    萬雷齊鳴,長刀以挾山超海的剛猛沉重之勢斬到了白七姑頭上。

    白七姑再是強橫,也不能小視這一刀,右拳猛然上擊,像在揮舞石頭砸向飛鳥。

    孟奇出刀時機的把握恰到好處,似乎一下接過了戰鬥,給了嚴沖反擊的機會。

    他長刀由下往上,轉而向下,刀勢洶湧,刀意澎湃,似乎爆發出了撕天裂地的海嘯。

    附近水色如有所感,化作了黑海,浮現嚴沖身後,以壯聲勢。

    海嘯撲來,吞沒萬物,悶雷陣陣,行天之罰,白七姑同時受敵,岌岌可危。

    但她沒有認輸,氣勢反而藉此攀升,不斷攀升,雙腳彷彿與大地練成了一體,雙拳一上一前,荒蠻沉重。

    轟!

    兩拳與兩刀碰個正著,閃電四躥,水浪飛濺,白七姑氣勢被壓,雙拳飆血。

    突然之間,她發出一聲長嘯,攀升的氣勢突破了某個阻礙,眉心處有風雲凝聚,吸攝目光,如凝黑洞。

    天空驟然大亮,驅散烏云,蕩去水霧,大地輕顫不已,周圍高台無端下陷一寸!

    風起云湧,身體變重,孟奇借勢落到地面,恰好看見白七姑哈哈大笑,轉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話:

    「這份人情我記下了!」

    「多謝兩位。」米子敬湊了上來,幫白七姑陪著笑,「我七姨就是這樣,年紀一大把了還任性妄為。」

    孟奇和嚴沖對視一眼,目露驚愕,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何九的興云之宴,莫非也是這樣?

    他要以一己之力,同時挑戰近十位人榜前列的高手?

    應該沒那麼誇張吧……

    若除去王思遠和江芷微,倒有幾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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