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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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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6-24 11:18:30
第二百八十三章 異人

    為首之人姓紀名陶,留守府親兵副將之一,人階二品,頗得親兵統領蔣盛洪信重,因為是本地人士,與三教九流皆有交情,也負責著部分密探事務,如今以郭家為餌釣紅衣軍頭目的關鍵行動由他負責日常之事。

    若遇到無法對付的敵人,他會發出信號或刻意激出大的動靜,讓留守府強者前來援手,但此時,他並沒有這樣做,因為若是不分青紅皂白,不辨敵人強弱,就貿然求援,勞煩幾位大人,事後少不得被狠狠責罰,肯定得先悄悄跟著,大概摸清楚敵人虛實和重要程度,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

    如今,他見紅衣軍來人只有一個,雖然氣息不凡,但還達不到留守大人般的地階聲勢,因此心中篤定,覺得能夠解決,畢竟自身血脈特殊,拳法強橫,不亞於絕大部分人階一品,如果實在對付不了,也還有那麼多手下,完全來得及求救!

    他冷笑道:「銀子?還是便宜我們吧!給某拿下!」

    話音剛落,他居高臨下,撲向趙恆,右拳沉重打出,絲絲青電纏繞,所過之處皆有劈裡啪啦之聲,似乎直接將氣流擊穿了。

    這一拳尚未轟到,點點麻痺之意就襲上趙恆身體,而且震顫著元神,彷彿真正雷霆降臨。

    與此同時,牆頭一道道人影跟著撲下,堵住巷子兩頭者也迅速靠攏,他們部分是留守府親兵,部分是密探,部分是紀陶招攬的好漢閒人,主要目標皆為趙恆,只分出少量人員對付膽大包天的「閒人」孟奇。

    忽然,琴聲悠悠,傳入心扉,不知從何而起。不知流向何方,冰冷寧靜,如月下平湖,似萬載冰窟,寒意發自元神,凍結著思維,將一道道人影化作「冰雕」。

    「廣寒咒」之下,包括親兵副將紀陶在內,所有人都遲緩了動作,慢慢凍僵在原地。

    好可怕的琴音!還有幾人可以艱難行動。試圖發出求援信號,但一切都太遲了,眼中劍光乍亮,青影閃現,旋即黑沉。

    突然,其中一人體表燃燒起淡黃色火焰,稍微抵禦住了琴音凍魂的酷寒。

    這是他血脈的特殊,對廣寒咒有著強於正常人階的抵抗力。

    就在他快拿出煙火時,只見一道紫河奔湧而至。裡面閃爍著無數璀璨星芒,彷彿銀河倒傾,瞬間將自己包裹,無孔不入般融進身體。迴環沖刷著骨骼內臟。

    紫色星河褪去,此人軟軟倒地,皮膚之下沒有一塊完好。

    短短幾息不到,巷子裡的人影就像秋天的野草。風一吹過,就倒伏過半,剩下部分面對江芷微和齊正言的收割。毫無抵抗之力。

    紀陶閃爍著青電的拳頭越來越慢,皮膚發出寒色,雙眼透著呆緩,趙恆則神情不變,右手五指探出,形似龍爪,威嚴尊貴,一下便抓住了紀陶的拳頭,讓絲絲青色電光消彌於掌心。

    圍攻孟奇的幾名親兵原本滿是渾不在意的鬆懈,此時眼睛睜大,思維遲緩,但見那名「閒人」笑嘻嘻抽出火焰鑄就般的長劍,然後光芒一閃,自己喉嚨噴薄出鮮血,如雨落下。

    又過幾息,琴聲停止,巷子內還能站著的只有孟奇等人與紀陶,就連佈置在附近觀察動靜的留守府耳目也沒有逃過此劫,

    孟奇等對郭府附近可能存在的敵人並不畏懼,唯一的擔心就是沒辦法悄無聲息解決,要知道大寧還處於戒備狀態,但凡風吹草動過大,都會引來左寒風及他麾下高手的關注,一旦如此,很可能淪為喪家之犬,故而略施小計,將敵人騙到適合動手的地方。

    而此處乃偏僻巷子,少有人經過,適才又沒有什麼動靜,唯琴音遠蕩,自無法引起他人注意,不知不覺之中,已有很多人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沒有多話,江芷微、齊正言等人戒備四周,孟奇走到被趙恆封住穴道並打成重傷的紀陶面前,氣勢陡然改變,彷彿俯視著一切的蒼天,看多了滄海桑田,於是淡漠而悠遠。

    紀陶腦袋一暈,諸多回憶湧起,皆是印象最為深刻,最讓自己難以釋懷的痛苦之事。

    它們按照經歷的順序,從小到大排列,讓自己一遍遍經歷著,一遍遍回味著。

    輪迴不休,皆是痛苦,讓人崩潰,紀陶的眼神開始渙散。

    忽然,他心靈大海內躥出一道道電光,至陽至剛,試圖擊斷孟奇與他的精神相連!

    此乃他血脈的特殊之處,少有被「外邪」入侵!

    孟奇目光幽深,如仙似佛,氣質高遠空曠,面對「雷霆」的轟擊,沒有絲毫動容。

    他的手背凸顯出紫色雷痕,尊貴炫麗,嬌豔欲滴,蒼莽恐怖的雷霆氣息淡淡溢出。

    心靈大海裡,紀陶正苦苦掙扎,希望血脈中的雷電真意震懾對方元神,讓自己擺脫痛苦輪迴,可就在這時,他「感覺」對方變得高大無比,腳踏雷海,身負紫電,如神靈天降,讓自身「打出」的電光匍匐朝拜。

    雷神?

    紀陶震驚愕然,旋即發現痛苦的輪迴再次來臨。

    「饒,饒命!」他沒了支撐的慰藉,終於徹底崩潰,眼淚鼻涕流出,不成人樣!

    孟奇收回目光,無視趙恆打量的眼神,讓手背雷痕恢復原狀。

    修煉眉心祖竅後,他有好幾種辦法打敗紀陶血脈內的雷電之力,但時間緊迫,此地又非真正的無人所在,自然怎麼快怎麼來。

    「杜懷傷呢?」孟奇盯著紀陶的眼睛。

    紀陶驚恐害怕地收回目光,戰戰兢兢道:「逃,逃了。」

    崩潰之後,他這個臉有猙獰傷疤的大漢變得像個膽小怕死的兔子。

    「怎麼會逃了?」孟奇沉穩如岳,不破壞自己在紀陶眼中的「形象」,以免影響拷問效果。

    紀陶吸了幾口氣,語速極快道:「前段時日,密探發現了郭瘸子與紅衣軍有聯繫,但尹左使請留守不要擅動郭家,以釣大魚。沒過多久,郭府來了很重要的客人,似乎正是杜懷傷,於是,留守率領幾位大人趁夜突襲郭家,試圖將他捕殺。」

    「可杜懷傷非是易與之輩,又彷彿提前發現了異常,身負重傷遁逃,再無音訊傳出,故而留守封鎖大寧城。許進不許出,仔細搜尋。」

    「尹左使是誰?」孟奇刻意打亂著問題順序。

    這個尹左使莫非就是左寒風新招攬的異人?

    只有他們,紅衣軍才情報不詳。

    紀陶道:「尹左使叫尹冷輝,大寧本地人,從小默默無聞,一個多月前突然至留守府自薦,說得了異人傳授,擅長巫蠱之術,想於亂世之中輔佐賢良。」

    「真是大寧本地人?」孟奇微微皺眉。這聽起來像是另一個輪迴者!

    突然冒出的強者總會讓孟奇感覺像輪迴者!

    紀陶點頭道:「留守派密探核實過,從鄰里街坊和文書檔案確定了尹左使的身份,這才放心任用。」

    「為什麼自稱左使?」孟奇略微釋掉了剛才的疑惑。

    紀陶道:「尹冷輝是帶著兩名同伴來投,言是某個隱秘教門的弟子。他自身則為這個教門的左使,對了,他事後說杜懷傷被巫蠱之術影響,一兩個月內別想恢復。所以絕對逃不出大寧。」

    「尹冷輝是人階還是地階?」孟奇凝重問道。

    紀陶搖了搖頭:「不知,他有的時候像人階,有的時候像地階。而他的兩名同伴亦是異人,多有神奇手段,看不出地階還是人階。」

    孟奇反覆從不同角度盤問,確定了紀陶沒有隱瞞尹冷輝的情況,然後又問了問關於左寒風的事情,末了右手流火一揮,刺入了紀陶眉心。

    長劍抽出,劍尖沒有半點鮮血,只有一截火焰靜靜燃燒。

    「杜懷傷躲藏隱蔽,左寒風封城大索也未能找到,我們人生地不熟,恐怕更加不可能。」趙恆先前也聽了紀陶的回答,略微有點皺眉。

    齊正言略顯凝重:「若是貿然打聽,還可能撞中左寒風的陷阱。」

    「其實不必找杜懷傷,只要殺掉左寒風,大寧之困自解。」江芷微神情不變,似乎早有此意。

    左寒風雖強,但自己等人有捆仙繩,聯手實力也不弱,機會不小!

    「好!」這個提議正合孟奇脾胃,當即點頭。

    找人是精細活,稍不留神就會引來左寒風的追殺,還不如尋找機會,先將最大危險除掉,反過來也算完成任務。

    趙恆和齊正言兩人斟酌了一下,亦覺得殺左寒風是最好選擇。

    「小心三名異人。」阮玉書抱著古琴,提醒了一句。

    尹冷輝等人神秘強橫,若沒摸清楚他們的底細,刺殺左寒風的行動很容易失敗。

    「此事好辦。」孟奇忽地笑道,臉部肌肉變化,與紀陶有了幾分相像。

    「你打算怎麼做?」趙恆頗為驚訝。

    孟奇笑道:「自然是『紀陶』回留守府稟報遇襲,敵人是兩男一女,實力強橫,讓手下諸多死亡,自己也受了重傷。」

    「另外,他的屬下還有『四』名江湖閒人存活,會幫助密探們尋找襲擊的敵人。」

    他邊說邊換上紀陶的衣物,然後在臉上製造出了橫七豎八的真正傷痕,反正有八九玄功在,很容易無疤恢復。

    如此一來,外人很難再分辨出變化的細微不像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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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成功混入的好處

    短短幾句話的工夫,孟奇搖身一變,化成了渾身是血的紀陶,臉上有著幾道猙獰傷痕,遮掩住了容貌的些許差異,縱使再熟悉紀陶之人,只要不是同床共枕者,極端瞭然他的氣息,也難以分辨真假。

    「你們分別喬裝改扮成這個,這個……」孟奇連指了四具屍體,聲音暗啞,一副受傷沉重的樣子,隱約能聽得出幾分紀陶的感覺。

    適才「拷問」紀陶時,因為身懷,善於變化,孟奇隱約有冒名頂替的想法,故而有瞭解他的具體情況,也問了他手下親兵和江湖閒人的大致狀況,現在所指的這四具屍體皆是獨身居住,失蹤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引來家人詢問的閒漢,縱使江芷微等人易*容水準再普通,也不會引人懷疑。

    不是留守府親兵,自不會在府內遇到相熟之人,親軍統領蔣盛洪和左使尹冷輝若要詢問,也不會太紆尊降貴,再說,他們亦不可能知曉這種小卒子的真實長相。

    「好。」江芷微點了點頭,挑了四具屍體中身材相對瘦弱的男子,將唯一的女屍留給了阮玉書。

    這是有著神魔血脈流傳的世界,男女在力量上沒有顯著差異,所以江湖閒人並非只是男子,而阮玉書的氣質相對江芷微來說,更難喬裝改扮成男性。

    在他們套衣服、做易*容時,孟奇再次抽出流火,一劍刺到紀陶身上,火焰從內勃發,將屍體吞沒,及至火滅,只留下一堆灰燼,被孟奇袖袍一揮,洋洋灑灑而去,飛過左側牆壁。灑入內裡花土。

    不多時,齊正言等人喬裝改扮完並毀屍滅跡,貼著兩撇鬍子的瘦削提劍男人是江芷微,頗為幾分劍客意味,身材正常但臉若滿月的漢子是趙恆,畏畏縮縮背部微弓的青衣小廝為齊正言,面容普通的綠羅襖少女則是阮玉書,她的古琴收入了芥子環。

    左右打量,確認沒有疏漏後,孟奇放出了求援信號。只見赤紅騰空,炸開成朵朵血花,異常醒目。

    少頃,有穿錦袍著玉帶的中年男子被風裹著,呼嘯而來,氣勢洶洶,威風凜凜。

    「人呢?」他還未落地,就四下張望,可只看見殘兵敗將五人。

    他身周有淡青色之風繚繞。舉手投足之間彷彿與天地融為一體。

    孟奇根據紀陶的描述,辨認出來者正是留守府親軍統領蔣盛洪,雖只是人階一品,但血脈強橫。某些方面接近地階,可御風而行,能干擾天象,比紅衣軍幾個頭目強了不知多少。尹冷輝出現前,為左寒風麾下第一強將。

    「天人交感……」孟奇與江芷微等人隱秘地視線相接,從聲勢大概判斷出蔣盛洪的實力水準。略等同天人交感者,而且還多了飛行能力,非常不好對付!

    當然,僅僅是給人的感覺近似,真正交手起來,由於神魔血脈的特異,或許還有別的不同,可能更強,也可能稍弱。

    孟奇捂著胸口,嘴角溢血,踉踉蹌蹌幾步,艱難道:「回,回大人,他們,他們見卑職求援,倉,倉惶而逃了。」

    他氣喘吁吁,語不成調,配上鮮血淋漓、傷疤縱橫的面部,分外讓人感覺觸目驚心。

    「你沒事吧?」蔣盛洪遙望四周,眼角餘光打量孟奇,沒發現自己信重的屬下已經被人冒名頂替,連氣息都近乎一模一樣!

    「還,還能撐得住……」孟奇逆運真氣,催出一口鮮血,噴到自身胸襟之上,染紅了一大片。

    蔣盛洪未能發現蛛絲馬跡,微微皺眉,彈出一縷指風,落到孟奇身上,鑽入經脈,幫他穩住傷勢:「敵人呢?往哪邊逃了?怎麼回事?」

    「往那個方向。」孟奇的話語頓時順暢了起來,「卑職看守郭府,發現有鬼鬼祟祟之人前來打聽郭瘸子下落,於是悄然跟蹤至此處,結果落入陷阱,眾多手下橫死,自身也差點沒辦法求援。」

    「有幾個敵人?」蔣盛洪凝目望去,沒有收穫,回首看了看滿地屍體和實力相當不錯的屬下,凝重問道。

    紀陶人階二品,雷神血脈,非是易於,手下密探閒漢又人多勢眾,很有幾名好手,能動靜不大地殺戮他們,敵人的實力非同小可!

    莫非紅衣軍的主力全都混進大寧了?他們不想活了?

    孟奇深吸口氣道:「兩男一女。」

    他的心始終提著,有八九玄功在,自己被看穿的可能極小,倒是齊正言等人,很容易被蔣盛洪這種層次的高手窺出易*容痕跡。

    「三個人?」蔣盛洪瞳孔收縮,極其驚訝,自己要殺掉紀陶和他的手下不難,可除非預先下毒,斷然不可能如此悄無聲息,不給他們求援的機會。

    難道這三人都有與自己相仿的實力?

    他再次看向地面躺著的一具具屍體,發現不少都是一劍封喉,有少數是周身骨骼粉碎,癱若爛泥。

    而中劍者又有區別,部分死者傷口有火焰灼燒的痕跡,毫無鮮血溢出。

    果然是三個人……蔣盛洪順勢打量了江芷微等人一眼,未曾用心,只感覺得出他們多有易*容,不過作為密探,平日裡也少不得喬裝改扮。

    「他們是?」他問了孟奇一句。

    聽到這句話,孟奇提著的心終於落下,蔣盛洪能這麼問,表示事情過關了:「回大人,他們是屬下的探子,之前負責外圍警戒,逃過了一劫,看到求援信號後方才趕到,未見過敵人。」

    蔣盛洪輕輕頷首,言歸正傳:「那兩男一女倒是逃得極快,你等下將他們的容貌與武功特徵告知畫師,方便全城大索,恩,孫神醫很快趕到,你在這裡等著,不要胡亂行動,小心牽扯傷口。」

    他粗略問過「三個敵人」的特點,青風捲起。順著孟奇胡亂指的方向追索而去。

    沒過多久,大隊親兵來臨,中間夾雜著畫師和神醫。

    「把手伸出來。」孫神醫面白無鬚,神態頗有幾分頤氣指使。

    孟奇坦然將左手遞了過去,結合雷痕、「神霄九滅」與紫雷勁氣息,模擬出紀陶的真氣。

    孫神醫兩指搭在脈門之上,細細品味,忽然,他輕咦出聲,皺起眉頭:「肺腑受了如此重傷。竟然還能活著?」

    他睜目看著孟奇,彷彿在看著一個怪物。

    不好!孟奇心中一驚,明白出了紕漏,自己是以自身的狀況來「模仿」的傷勢,忘了再是神魔後裔,也與八九玄功九竅相差甚遠!

    他沒有驚慌失措,迅速沉靜了下來,沒有回答孫神醫的疑問,不動聲色調整著脈象。

    「脈象怎會突地飄忽……咦。怎麼又沉滑了!」孫神醫驚訝失聲。

    若以脈象而言,眼前的親兵副將早就死了七八回,又活過來七八次了……

    「怎麼會這樣……」他行醫多年,從未遇到如此症狀。額頭斗大汗水滑落,不知今夕是何年。

    孟奇咳嗽兩聲,反問道:「孫神醫,某的傷勢到底怎樣?」

    他這是混淆視聽。以亂對亂。

    孫神醫末了把冷汗,艱難吞嚥了口唾沫:「具體說說怎麼受傷的?」

    「某受了埋伏,被鬼鬼祟祟的小子一掌拍中背部。往前飛出,然後遭劍客劃中臉皮,若非及時閃避,雷電之威又讓她顧忌,早就去陰曹地府了!」孟奇唉聲嘆氣道。

    未等孫神醫細問,他又自顧自道:「說也奇怪,某被拍中背部,骨頭卻沒有斷,似乎是陰柔掌力,透體而入……」

    「對,這道掌勁很奇怪,難以直接拔除,你先服食兩枚『丹黃丸』穩住心脈,再嘗試運轉自身真氣,慢慢逼出。」孫神醫再次摸了把冷汗,順著孟奇的話就讓他先自我療傷,然後自己再回去翻看古籍醫書,尋找真正的原因。

    若紀陶因此身亡,則是他自己命不好!

    孟奇不敢亂吃東西,將丹黃丸細細嚼碎,假裝吞服,等到孫神醫給自己包紮完傷口,檢視屍體時,悄悄吐在了掌中。

    此時,親兵們在詢問江芷微等人,他們皆一口咬定之前只是負責外圍,未曾見到敵人,讓對方發現不了破綻。

    「紀副將,傷勢穩定了嗎?」一名親兵將領帶著畫師走了過來。

    他是另外一個副將,喚作文成,向來與紀陶不睦,如今藉著公事,刻意過來打擾。

    「哼,要問就問。」孟奇學著記憶碎片裡的紀陶樣子冷哼。

    因為臉上傷疤猙獰的關係,紀陶被留守府夫人和小姐厭惡,文成經常藉此讓他難堪,在他心裡留下了痛苦的回憶。

    文成扳著一張臉,吩咐畫師道:「等下仔細聽紀副將的描述,莫要出了偏差。」

    「紀副將,敵人很強啊,差點就讓你全軍覆沒。」文成轉過頭道,語氣裡頗有嘲笑與遺憾之意,你紀陶不是號稱雷神血脈,統領之下第一人嗎?如今怎得這麼狼狽?可惜只是「差點」全軍覆沒……

    孟奇雙手握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乎在強忍著怒氣。

    見狀,文成心情舒暢,話歸正傳:「一共幾人。」

    「三個,兩男一女。」孟奇臉露少許後怕和畏懼,當真是如同真實。

    「分別描述他們的相貌和武功特徵。」文成扳著臉道。

    「一名男子三十來歲,掃帚眉,塌鼻子,大嘴巴,似乎得過面癱……出手有紫色星河環繞,但他拍中某的那掌無聲無息……」孟奇一本正經回答,「另外一個男的,年紀輕輕,劍法出眾,朗眉星目,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所用之劍有火焰纏繞,非是凡兵。」

    旁邊被詢問完的齊正言忽然抽搐了一下嘴角,江芷微等人則目視地面,強忍住笑意。

    「女子身材高挑,青色衣裙,明豔絕倫,劍法讓人感覺不可思議……」作為真正的「罪犯」,孟奇八真兩假地描述著「罪犯」的長相。

    畫師運筆如飛,很快勾勒出模樣,遞給孟奇確認。

    「就是他們!」孟奇掃了一眼,語含痛恨。

    三幅畫像都與真人有一定差距,尤其紫色星河纏繞的那位。

    做完這些瑣事,孟奇帶著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返回留守府養傷。其餘親兵拿著畫像,全城搜捕他們。

    …………

    入府之後,孟奇循著紀陶的回憶,往他居住的院子返回。

    他尚未成親,父母皆在府外,不怕被人窺出破綻。

    幾人剛踏入迴廊,前方忽地響起幾聲尖叫,只見一名藕色衣裙的美貌少女驚慌退後,身旁幾個丫環皆是不敢直視孟奇的面孔。

    「看什麼看?頂著這幅尊榮不知會嚇到小姐?還不快滾!」少女旁邊的婆子怒罵道。

    原來這正是左寒風的孫女左依倩,被臉上纏著一根根白色布條的孟奇給嚇到了。還以為白日撞鬼。

    「是是是!」孟奇學著紀陶的樣子,唯唯諾諾回答,然後拐入旁邊的走廊,不與小姐照面。

    「小姐,似乎是那個醜鬼紀陶。」

    「是他啊……好像臉上又受傷了……」

    「等他傷好,恐怕會更醜……」

    一道道議論聲中,孟奇不為所動,加快腳步,與江芷微等人一起到了自身院子。

    他還未打開院門。一男一女從另外迴廊而至。

    「紀副將,之前遭遇的是什麼敵人?」男子出聲詢問。

    他五官立體而深刻,皮膚呈現暗灰之色,整個人如同石雕。看起來非常奇特,正是尹冷輝的手下,異人穆安,據說神通詭異。讓人防不勝防。

    他身邊的女子也是尹冷輝的手下,異人藍蝶,頭髮披散。容貌豔麗,嘴唇更是不正常的鮮紅。

    孟奇冷冷將事情大略介紹了一遍,紀陶與三位異人的關係一直不好。

    聽完以後,藍蝶忽地嫣然一笑:「紀副將,你再詳細將那幾人的武功描述一下,我好像有點眼熟。」

    她對襲擊紀陶的「兩男一女」似乎很感興趣。

    「希望你們能為留守分憂解難……」孟奇略帶嘲諷回答,然後仔細描述了一遍。

    「紫色星河……」藍蝶若有所思地咬了咬下唇。

    其餘兩人的武功特徵不夠明顯,難以辨別。

    「可有另外的線索留下?」穆安沉重臉道。

    孟奇搖了搖頭:「差點就死在他們手上了,哪有閒工夫讓他們留下線索。」

    穆安沒有說話,轉頭離去,刻意嘀咕了一句:

    「廢物。」

    孟奇雙拳再次緊握,表演極其逼真,接著深吸口氣,推開院門,直入廂房。

    此處院子有幾株大樹,灑下蔭綠,遮掩住了烈陽,讓廂房內一片涼爽。

    孟奇正待開口,江芷微忽地豎指唇邊,示意安靜,接著一劍刺出,落到枕頭一角。

    劍尖有淡綠色閃爍,孟奇等人循跡看去,發現了一隻小若米粒的蠱蟲,它來迴游動,可始終闖不出劍氣籠罩的範圍。

    「蠱蟲?紀陶與尹冷輝等人不合,被他們暗中放入蠱蟲窺探?」孟奇有所明悟。

    紀陶常有機會面見左寒風,若直接對他下蠱,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與此同時,孟奇頗為感慨,在感應之上,自己與江芷微有一定差距了。

    以往靠著提前刺激祖竅和不死印法、變天擊地大法的配合,類似方面都是自己勝過江芷微,可她目前正式修煉眉心祖竅已經好幾個月,並接近了天人合一,一下就將自己反超。

    五人目光交接後,孟奇突然開口:「直娘賊!若讓某再碰到他們,一定將他們碎屍萬段。」

    「紀將軍息怒,要不了多久,咱們就能在地牢內看到他們了。」趙恆瞬間明白了孟奇的用意,接話回答。

    留下蠱蟲,傳遞給尹冷輝錯誤消息,讓他們不懷疑自身是假冒的。

    「表演」了一陣後,孟奇等人走出廂房,進入院子,低低討論著。

    「尹冷輝實力不明,若貿然試探他,很容易出現紕漏,將自身陷入險境。」趙恆表明了自身的擔憂。

    要想殺左寒風,就得確認尹冷輝的情況,否則容易功敗垂成。

    孟奇點頭道:「剛才兩個也是異人,與尹冷輝關係匪淺,從他們身上著手相對容易。」

    「嗯,等待機會。」江芷微贊同道,她非是沒有耐心之人。

    阮玉書和齊正言輕輕頷首,沒有別的意見。

    …………

    三日後,親兵廳內。

    蔣盛洪在孟奇面前來回踱步,與天地融洽一體的感覺被焦躁的情緒破壞了不少。

    「怎麼會沒有線索?」他咬牙道,「那三人就像憑空消失了,翻遍全城都未能尋到!」

    當然,「他們」躲在留守府內……孟奇肚裡回答:「也許和杜懷傷一個情況。」

    「也就是,大寧城尚有我們不瞭解不掌握的勢力?」蔣盛洪眯了眯眼睛。

    孟奇知道再這麼下去,他遲早會懷疑自己說謊,於是沉吟道:「如果不接觸旁人,自尋偏僻院子躲避,食物飲水皆是偷來,正常尋找怕是難以發現……」

    「此言有理。」蔣盛洪輕輕頷首,覺得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孟奇接著道:「大人,卑職傷勢好了不少,想帶著手下幫忙。」

    「很好,某會在留守面前褒獎你忠於職事。」蔣盛洪大感欣慰。

    …………

    一處龍蛇混雜的酒家內,掌櫃的正與狐朋狗友歡飲,他是附近地頭蛇,消息靈通,為人機警。

    他目光突地一直,看見門口進來一位青衣素裙的少女,雖然多做偽裝,但依然能被眼尖之人看穿掩蓋下的容貌,明豔照人,不可方物。

    少女提著長劍,緩步踏了過來,沉聲道:「我有一事問你。」

    掌櫃的打了個機靈,只覺劍氣襲身,趕緊站起,領著少女到角落:「姑娘,要問何事?」

    「可有杜懷傷的下落?」少女正是江芷微。

    掌櫃的苦笑道:「若小的有,早就去留守府發大財了。」

    江芷微輕輕點頭,轉身便走,出了酒家沒多遠,突然加快腳步,拐入小巷子,甩開了跟蹤之人,接著翻入院牆,喬裝改扮,貼上了兩撇八字鬍,繞了一圈回到附近。

    酒家內,掌櫃的臉色沉凝,對狐朋狗友道:「快,快去找留守府探子,說他們要找的人出現了!」

    沒多久,消息經過不同渠道傳入留守府,其中一個回報之人正是江芷微自己!

    蔣盛洪與藍蝶幾乎同時趕到酒家附近,但再次失去了敵人線索。

    …………

    第二日,城東和城北各有地頭蛇遇到了留守府通緝之人,一個是昨天的青衣少女,還有一個是眼中似有紫色星河流淌的塌鼻男子。

    消息迅速傳回了留守府,到了今日值守的穆安和「紀陶」面前。

    「好賊子,還敢出現!」穆安石人般的面龐露出一絲惱意,大踏步往前,邊走邊吩咐,「你去找蔣統領,咱們分頭行事,不能讓賊人走脫。」

    「若此事弄得需要留守大人和左使出手,我們的臉皮往哪擱?」

    他將「紀陶」視作下屬。

    孟奇冷笑道:「就怕你一個人被賊子所害。」

    說也奇怪,自己等人躲入留守府好幾日了,居然沒見到左寒風和尹冷輝一面!

    「哼,我可不是廢物。」穆安快步走出了大廳。

    到了東市,他同樣未能發現敵人蹤跡,只好找密探和線人幫忙。

    一連問了幾個,穆安終於振作了神色,因為有線索了!

    「小的看見青衣少女拐入了那條巷子。」有著八字鬍的瘦削男子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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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蟲人
      
    穆安陰沉臉的時候愈發像一尊石像,皮膚灰撲撲的,不類於常人,但在充斥神魔後裔的世界並不顯得引人矚目,路上多的是奇形怪狀的人士,甚至有四臂兩面的。

    「帶路。」尚未發現敵人,他也不可能就此回報府中,請左使和留守出馬,加上自忖實力要遠遠強於紀陶那個廢物,遇到陷阱的情況下,他能找到機會求援,保住性命,自己為什麼不可以?

    說不得還能反殺敵人!

    長著八字鬍的瘦削男子露出驚懼的表情,似乎對曾經殺掉他絕大部分同伴的敵人非常害怕,但在穆安陰沉的目光下,他還是低下了頭,畏畏縮縮地鑽入巷子。

    走了幾步,穆安左手一翻,掌心多了一隻漆黑的蟲豸,它原地打轉,似乎在品味著氣息。

    啾啾啾,它突然發出鳥鳴般的聲音,背部長出了兩對透明的翅膀,騰空而起,向著拐角處而去。

    「哼,若她走人多的地方,氣息交纏,我的尋人蠱還未突破天地限制,怕是察覺不了蹤跡,現在嘛,嘿……」穆安略顯得意地自語道。

    若他沒有記錯,身旁的八字鬍男子乃是紀陶這個廢物的手下,還因為先前同生共死的關係得到了他的信賴,所以得顯番手段,不能被紀陶給比下去了。

    在之前地頭蛇的居所,他就用尋人蠱記住了青衣少女的氣息,可惜外面是繁華鬧市,人來人往,各種氣息互沖,嚴重地干擾了尋人蠱,讓它未能發揮作用,如今到了偏僻巷子,正是自己顯示手段的機會!

    貼著八字鬍的江芷微看到這幕,略微發怔。若非自己等人慎重,此次的青衣少女是阮玉書所扮,埋伏恐怕已經失敗,巫蠱之術果然詭異難測她要負責近身強攻,所以由她引路,所以不能暴露氣息,免得對方有特殊血脈的異人能分辨些微差別。

    這樣的選擇正是老於江湖的表現,若換做元央和翁靈玉那隊人來,根本想不到這點,即使元央同樣擅蠱。可她對神魔後裔瞭解極少。

    尋人蠱在前方飛舞,七拐八拐,越帶越偏僻,樹木繁盛,房舍稀少,偶有說話之聲與裊裊炊煙,愈發襯托得安寧。

    這種情況下,穆安忽地打了個冷顫,湧現強烈的戒備之意。

    就在他有點打退堂鼓時。忽然聽到一聲輕鳴,難以描述的美妙,無法形容的感覺,似從九天之上發出。引來百鳥齊鳴。

    他的腦海頓時嗡隆,渾身顫抖,神魂分離,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不知週遭變化。

    「鳳鳴九天」,瑯嬛十二神音之一!

    由於擔心對方巫蠱之術詭異。稍不留神就會被他逃走,而且要儘量抓活口問情報,所以孟奇等人商議的結果是,全力以赴,毫不藏私!

    鳳鳴之聲裊繞而上,再入九天,週遭各種鳥類振翅,低低徘徊,輕鳴不斷。

    看見穆安呆滯,江芷微錚得抽出長劍,直點對方眉心,試圖透入劍氣,鎖住元神,將他活捉。

    這一劍沒有花哨,只有純粹的速度和精準,可就在這時,穆安皮膚凸出了一個又一個細小的疙瘩,密密麻麻,渾身都是,讓人忍不住頭皮發毛。

    而且這些疙瘩都在蠕動,宛若活物,彷彿皮膚之下藏著一層蟲豸。

    噗噗噗,一隻隻顏色鮮豔的蟲豸鑽出,向著四面八方飛翔,皆帶著少許穆安的氣息,他似乎要斷臂求生!

    作為最低階的蠱蟲,它們元神微弱,不辨鳳鳴,故而受影響較少,要對付它們,瑯嬛十二神音中最恰當的是「無音之聲」。

    穆安眉心中劍,皮膚肌肉萎縮,整個人像是一條巨大的蟲豸,半空則異色紛呈,如炸開的煙花。

    突然,周圍變得昏暗,一顆顆星辰凸顯,璀璨奪目,連成了紫色長河,浩浩蕩蕩落下。

    星河吞沒四周,所有蠱蟲被壓成了碎末,沒有一隻能逃出生天。

    穆安眼角、鼻孔和嘴巴同時溢血,目光又是呆滯又是猙獰。

    砰,他被江芷微點中眉心的腦袋猛地爆炸。

    他竟然能在元神被琴音分離,被劍氣鎖住的情況下自爆身亡?

    無頭的屍體沒有倒斃,手臂和雙腿突然脫落,化作四條黑色長蟲,嗖的往著四個方向躥行。

    江芷微長劍一展,劍光乍亮,一條黑色長蟲從中被剖開,分成兩半,落地抽搐,留出一地黑血。

    赤色劍光飛來,蒼莽尊貴的氣息瀰漫,如同真龍降臨,絲絲火氣繚繞,互相糾纏,貼著地面向三條長蟲追逐而去,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火龍」極快,迅速將三條黑色長蟲追上,把它們燒成了灰燼。

    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辦法優先考慮活捉的事情了!

    面對幾人的聯手,穆安一直是毫無還手之力,可巫蠱詭異,總是能別出機杼,不被鎖住所有生機。

    這個時候,他掉落在地的軀幹忽地蠕動,皮膚膨脹,鑽出了一隻巨大蜈蚣。

    它呈灰白之色,彷彿是以脊椎骨為身體,節節分明,頭部隱約透出人的面孔,正是穆安!

    蜈蚣剛剛浮現,就往地面鑽入,似有土遁之能!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身泛淡金,面部有火焰升騰,讓人看不清楚容貌,宛若金剛。

    砰,他雙腳蹲實,附近大地震動了一下,然後兩手往下,猛地抓住了灰白蜈蚣的身體,將它往外拖出。

    這條蜈蚣原本力量奇大,可如今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彷彿被鋼鉗夾住,被山峰壓蓋,被人用純粹的力量制住了。

    它反繞而上,將來人團團纏住,多只腳齊齊用力,又抓又撓,毒素噴發。

    淡金明淨,讓人牙酸的摩擦之聲不斷,可灰白蜈蚣的所有攻擊連一點傷痕都未能造出。

    正當它要嘗試天生九竅時,對方體表騰得燃燒起一層赤紅火焰。將它燒得疼痛無比,纏繞之勢頓時瓦解,吊在那裡,像是一條死蛇。

    來者正是孟奇,若是順利,他原本不用出手,可穆安似乎是由蟲子組成的身體,讓人防不勝防,連連覓得逃跑機會在大半個時辰前,孟奇就將情報告知了親軍統領蔣盛洪。並奉承了他幾句,言他武功高強,對付敵人綽綽有餘,而穆安實力不怎麼樣還自高自大。

    於是蔣盛洪心滿意足地派「紀陶」來幫穆安搜尋了。

    手提燒焦的蜈蚣,孟奇氣勢改變,宛若火神降世,又似仙佛俯看凡塵,滄海桑田,輪迴不斷!

    寄託在蜈蚣上的穆安元神一震。感覺周圍色彩褪去,下方是深邃看不見底部的大海,無數金光暗藏,時而跳躍。時而泛起,帶出一樁樁回憶。

    孟奇施展「變天擊地大法」後,只見穆安盤坐心靈大海上的元神變化不定,內裡翻滾著詭異又灰白的花紋。如同猙獰木偶。

    才遭受幾次重創的穆安無力抗拒孟奇的精神侵襲,被大法影響,一個個記憶碎片飛出。演繹著「輪迴」,展現著秘密。

    突然,金色碎片凝聚,化成一面圓鏡,鏡子之中映照出昏暗密室,裡面盤坐一人,二十多歲,身披黑袍,氣質陰冷,臉色蒼白,下巴彷彿錐子。

    「尹冷輝?」孟奇元神震動。

    此人正是紀陶提過的「異人」尹冷輝,對面似乎還坐著一人,可透過圓鏡難以分辨。

    尹冷輝猛地睜開雙眼,幽芒吞吐,手中多了一個灰白色布偶。

    他的掌心黑焰升起,瞬間將布偶吞噬。

    與此同時,穆安心靈大海內騰得燃起同樣火焰,將他的元神包裹,並蔓延向孟奇。

    黑焰深沉,沒有半點光亮和熱度透出,可在孟奇的感覺裡卻異常危險。

    毫不猶豫,他承受住變天擊地大法的反噬,抽出了精神,將手中蜈蚣扔出。

    「分頭走!」他高聲喝道。

    江芷微等人並無疑慮,充分相信孟奇,當即遠遁。

    蜈蚣飛到半空就已經燒成灰燼,徹底融入了那團黑焰當中,而黑焰伸縮變化,抽長為一隻大手,五指冒著黑氣,抓向孟奇。

    陰冷之意頓時在孟奇體內升起,似乎元神都要被這只大手給抓出去了。

    抽魂奪魄!

    孟奇周身流火纏繞,讓人分辨不出氣息,看不清楚面容,因而不怕暴露身份,雙手結印,擋在身前,似朵朵蓮花綻放。

    他整個人彷彿與大地連成了一片,不動如山!

    黑色火焰大手抓到身前,被孟奇雙手輪轉擊中,啪啪啪之聲連響,火光四射,而對方抽離元神時卻感覺在與整片大地較量,沒辦法將沉重無比的它一併提起。

    火焰大手崩解,孟奇騰得消失,閃現在附近人家的灶台內,那裡燃燒著「人道之火」。

    藉著相隔不遠的萬家之火,孟奇迅速遠遁,消彌了蹤跡。

    少頃,剛才圍攻穆安的位置多了一個黑袍男子,他氣質陰冷,臉龐煞白。

    目光陰狠地打量四週一陣,尹冷輝未能找到線索,重重哼了一聲,掉頭離去。

    …………

    留守府內,穆安的身亡讓左寒風震怒,招集所有親兵將領和異人商議。

    孟奇臉上纏著白布,內心略有忐忑,外景面前,稍不留神就會被看出端倪。

    至於尹冷輝,此次雖然未能打探出他的消息,但至少能大約判斷出他的實力和神異,肯定不到外景,可也相差不遠,估計在某些方面等於西王母的水準。

    左寒風雙眼碧綠,鬍鬚泛青,氣勢彷彿大海般磅礡,正背負雙手踱步,讓在場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他的獨子亡於紅衣軍之手,只留下未亡人和一個女兒,所以對紅衣軍是恨之入骨。

    在上首附近,一名四十來歲的宮裝婦人面帶哀色,似乎想起了夫君,她面容姣好,氣息不凡,如同熟透的果實,與旁邊的左依倩有幾分相像。

    尹冷輝是最自在的一個,陰冷目光打量著眾人,忽然,他指著孟奇道:

    「紀陶,穆安都沒能逃出對方毒手,以你的實力,當初怎麼可能找得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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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巫術人偶

    所有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了孟奇身上,看著那張被白色布條橫七豎八包裹著的臉龐,有的驚訝,有的愕然,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厭惡痛恨。

    對啊,連穆安都死在對方手上,紀陶憑什麼能找到機會求援,嚇跑敵人?

    雖然紀陶的雷神血脈確實強橫,但穆安神通廣大,手段詭異,在場不知多少人親身體驗過,紀陶豈能與他同日而語?

    莫非他貪生怕死,臨陣變節,投靠了敵人?

    到了此時,他們都還沒懷疑孟奇的身份,畢竟身高一致,氣息相同,血脈彷彿,容貌在包紮前又經過了蔣盛洪肯定,因此更容易往他背叛了留守府聯想。

    左依倩摀住嘴巴,不敢相信這個長相可怕的傢伙連人品都如此齷蹉,她的娘親目光變得森寒,恨不得親手將每一個與紅衣軍有關係的人碎屍萬段。

    左寒風停住踱步,望向孟奇,目光冰冷幽深,彷彿一汪碧潭。

    對於其他人的審視,孟奇都沒有絲毫擔憂,可面對左寒風的目光,他頗為忐忑。

    冰冷之意落到身上,一寸寸滲入,讓孟奇似乎連內臟都開始凍僵,血脈冰冷,越流越緩。

    他精神內守,心如平湖,映照週遭一切,八九玄功隨之運轉,將氣息模仿得惟妙惟肖,連紀陶在這種目光打量下的反應都做了充分考慮,臉色發青,渾身顫抖,牙關咯咯作響。

    「你有什麼想說的?」左寒風沉聲道。

    他馭下極嚴,若非得到允許,誰也不能搶著回答,這會被視作對他的冒犯,直到尹冷輝投奔,得到信重,才多了隨意發言之人。也正因為如此,尹冷輝等幾名異人與留守府親兵、供奉關係極差。

    孟奇打著寒顫,急促道:「留守大人,卑職冤枉!」

    「當時卑職有眾多屬下,對方要分心對付,自然給了卑職機會。」

    「是啊,留守大人,當時跟著紀陶的密探不少,若對方忽視了他們,早就有求援信號放出。」蔣盛洪踏前一步。替心腹愛將說話。

    他眼角微眯,看著尹冷輝,似乎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他的手下不爭氣,非得往自己這邊扯,簡直居心叵測!

    左寒風輕輕頷首,沒有多說什麼,目光依然停留在孟奇身上。

    孟奇一邊全開,竭力模仿,一邊七情上面。委屈憤恨:「而且卑職遭遇的三人未必就是對方的全部,也許還有別的好手,如此正常之事,到了尹先生口中。倒顯得不可思議……」

    「言之有理!我們檢視動手之地時,發現有四種明顯痕跡,人數當在三個以上。」蔣盛洪與一搭一唱,竭力維護。

    左寒風臉色微霽。終於移開了目光,看向尹冷輝與藍蝶。

    孟奇如蒙大赦,半真半假吐了口氣。背部的冷汗終於泌出,密密麻麻,打濕了內衫。

    尹冷輝輕笑一聲,絲毫不見表情變化:「本座只是詢問一下,紀將軍何苦如此大反應?」

    不等孟奇回答,他轉身正對左寒風,拱手道:「留守大人,其實在下有辦法找到敵人。」

    孟奇的瞳孔頓時微微收縮,他有辦法找到自己等人?

    靠巫蠱之術?

    若非他在危急時向來有靜氣,此時怕是已變了顏色。

    「什麼?」不少親兵和供奉脫口而出,尹冷輝有辦法?穆安被殺後,他無處發洩的憤怒難道是假裝的?

    左依倩睜著黑白分明的美眸,半是畏懼半是好奇地看著尹冷輝,對手段詭異,滿身蟲豸的異人,她比怕紀陶更甚,可神神秘秘的巫蠱之術又讓女孩子充滿好奇,真有辦法憑空找到神出鬼沒的敵人?

    「為何不早說?」左寒風城府極深,淡然反問。

    尹冷輝笑起來很有幾分陰測測之感:「因為在下力有未逮,思前想後,覺得只有請留守大人幫忙。」

    「怎麼幫忙?」左寒風臉上沒有皺紋,如同四十來歲的盛年,神魔後裔總是衰老遲緩。

    尹冷輝道:「只需留守大人全力激發和維持一物,其餘之事交由在下。」

    「好。」左寒風非是拖泥帶水之輩。

    尹冷輝左手探出,黑氣蒸騰,裡面握著一個灰白木偶,身上刻著諸多詭異花紋:「留守大人,之前在下與對方首領隔空交手,雖未能將他拿下,被他走脫,但卻暗藏了他一縷『氣息』,將它封印於這個『巫術人偶」中,借助於此,只要他還在大寧城內,便能於冥冥之中找到他,鎖定他的元神,讓他再也無法隱匿!」

    圍攻杜懷傷時,他實力稍差一籌,沒能扯下「需要的氣息」。

    「還有這等巫術!」實力與境界同樣高強的蔣盛洪也難免流露出驚愕之色。

    孟奇眼皮低垂,看著鼻尖,沒曾想尹冷輝的手段竟詭異至此!

    自己一直小心謹慎,覺得沒留下任何可供巫蠱之術用武的「線索」,哪裡知道,神不知鬼不覺之中,尹冷輝就「竊取」了自己一縷「氣息」!

    是氣息嗎?尹冷輝所言似乎不盡不實……

    不過如今非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等一下若尹冷輝的巫術有效果,自己怕是插翅難飛!

    想個辦法先離開大廳,到了外面,就多了騰挪的餘地。

    可如果太過突兀,有前面的鋪墊在,任誰都會懷疑自己!

    捆仙繩位於孟奇的芥子環內,因為他要直面外景,若是暴露,有這件秘寶在,尚有一線生機,故而孟奇將這作為最後的手段,急切思忖別的辦法。

    腦海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飛快閃過,孟奇內心就像煮沸的開水,怎麼都無法徹底平靜下來。

    該怎麼辦?

    「留守大人,你只需要握住巫術人偶,將它激發,讓光芒維持不散。」尹冷輝詳細解釋了一句。

    左寒風接過木偶,目光銳利地檢視了一遍,等確認對自己沒有威脅後。才輕輕頷首,答應了下來。

    每臨大事有靜氣,孟奇的呼吸越來越緩,諸多雜念排除,只留下幾個思緒:

    以人偶為媒介,遠遠來襲,實力肯定有較大衰減,否則尹冷輝自己就敢做了……

    而且手段必然涉及魂魄與精神……

    若是這樣,我就逆運「變天擊地大法」,引他們的精神「窺探」我的「心靈」。於其中模擬高深玄妙的東西,嚇住他們,然後給予反擊!

    如此一來,未必沒有機會!

    若是失敗,立刻發難,先用捆仙繩定住左寒風,接著強行突圍,並製造大的動靜,讓芷微他們明白事情有變……

    模擬什麼高深玄妙的東西呢?思及此。孟奇腦海內閃過了前世今生諸多莫測描述。

    一道道期待和好奇的目光之下,左寒風握住巫術人偶,探入精神,將它激發。

    它灰白的皮膚之上。古怪花紋一道道亮起,如同枷鎖,散發幽暗深邃的光芒。

    尹冷輝氣質改變,從陰冷變得幽深。既彷彿來自九幽底部的邪鬼,又像是善於玩弄人心的天魔,雙目幽芒吞吐。如同兩道利劍,緩緩落在人偶之上。

    左依倩又害怕又好奇地看著,雙手將她娘親的衣角攥緊,關節凸出,毫無血色。

    孟奇眼觀鼻,鼻觀心,外表與內裡截然不同。

    借助巫術人偶,尹冷輝頓生元神離體的微妙幻覺,周圍場景變化,有山有水,風景秀麗。

    果然有異常,還好請了留守幫忙!尹冷輝哼了一聲,閉目感應對方,終於抓住了相連的氣息。

    他靠著左寒風的力量,帶著左寒風的「雙眼」越飛越高,要突破對方的心靈幻境,找到元神所在。

    高山大河越變越小,雲霧漸漸繚繞,尹冷輝沒有絲毫停留,順著冥冥中的感應,依然拔高。

    腳下大地變成了一個巍峨圓球,外面有白霧遮掩,尹冷輝微微一愣,難道從高空看,我們所居的世界是這個樣子?

    他打量四周,只覺幽暗冰冷,看不到盡頭,無數圓球載沉載浮,其中不少是散發著灼熱高溫的太陽。

    這麼多星辰,這麼多大日,這麼多世界……尹冷輝略發愕然,強行忍住探究的心理,再次拔高元神。

    思緒越來越「高」,不知多久之後,他看見了無形又透明的晶壁將之前所見籠罩,它們分隔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宇宙」。

    是的,就在這個剎那,尹冷輝忽然知道了先前所見該叫什麼。

    宇宙!

    上下左右為宇,古往今來為宙!

    這麼多的宇宙……他耳畔響起了左寒風的輕咦之聲。

    突然,他感覺時光倒流,星辰消散,大日萎縮,諸多宇宙在往著某一個點坍縮。

    宛若經歷著一場時光的逆旅,尹冷輝和左寒風看見一個個宇宙分別復歸地火風水,聚成陰陽,縮成太極,化為混沌!

    諸多宇宙的混沌交織,一片昏暗,快速凝聚為了一個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點」。

    它沒有時光的先後,沒有空間的上下,是萬物的起始,也是一切的終點,蘊含著無數個宇宙,乃所有因果的最初。

    在這裡,不能問它的前身是什麼,因為沒有「前」的概念。

    它就是如此神奇,讓人無法理解!

    尹冷輝和左寒風都已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精神所化的身體忽然顫動起來。

    就在這時,他們看見那個「點」裡端坐著一名道人,不辨老少,不分顏色。

    「閣下是……」尹冷輝茫然開口。

    那道人睜開雙眼,滄桑悠遠的感覺瀰漫,聲音宏大無波:

    「貧道元始。」

    轟隆!

    元始睜眼,天地開闢!

    尹冷輝和左寒風元神內彷彿響起了黃鐘大呂,精神受到極大震動,之前所見紛紛加身,讓他們再也無法承受,同時退出了冥冥之中的聯繫。

    喀嚓,左寒風手中握著的巫術人偶裂成了碎片。

    尹冷輝則倒退幾步,鼻血噴出,目光又驚又愕。

    這就是我要追索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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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6-24 11:19:46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祖

    尹冷輝施展巫術秘法時,在場所有人都好奇又期待,目光聚集,眼也少眨,唯恐遺漏了最玄妙最動人心魄的細節。

    突然,他們看到尹冷輝臉色大變,蹬蹬瞪倒退,鼻血噴湧,眼角溢血,極其猙獰。

    與此同時,巫術人偶喀嚓的破碎聲亦傳入了他們耳朵。

    左寒風並未受到什麼精神傷害,僅僅是太過震動,無力維持「神遊」,被對方藉此機會驅除,並通過反噬將人偶毀掉,但他的目光依舊略顯茫然,下意識就看向尹冷輝,看到了同樣的震驚與愕然,剛才那種玄之又玄無法描述的感覺似乎依舊縈繞在心頭。

    天圓地不方?

    適才所見種種皆超過了他們的常識,超過了他們對世界對起源的理解,原來星空如此浩瀚,有著無數多的世界,無數多的大日,沒有盡頭,幽深冰冷,與它相比,自身渺小的就像是一粒微塵。

    而這樣浩瀚的星空宇宙亦並非唯一,與它類似的還有不知多少個,它們以晶壁相隔,簇擁著核心。

    最初的最初,它們又都是從同一個「點」噴薄而出,各衍太極,分化陰陽。

    左寒風和尹冷輝目光交接,都產生了一種自身乃井底之蛙的感覺,這種浩瀚又奇妙之事,他們過去連想像都無法企及!

    不論真假,沒有時光先後,沒有空間上下,起始與終結凝一,因果回溯至「點」的元始依舊讓他們震撼,感天地之大,世事之玄,自身之小!

    「如果這是真的……」左寒風和尹冷輝心中同時冒出一個念頭,元始道人又該是何等的恐怖,怕是翻手之間,宇宙泯滅。睜開眼睛,天地開闢!

    當然,他們絕對不信自身追溯的敵人乃元始道人,否則吹口氣就能將自己等人滅掉,但他對大道法理的認識肯定非比尋常,說不得還與「元始道人」有著某種莫名聯繫,比如傳承了他的神功絕學。

    左寒風低下頭,看著木偶碎片,目光恢復,重新變得幽深。

    「這下徹底失去線索了……」以尹冷輝的驕傲。他原本肯定不會刻意提自己的失敗,可現在他心神震盪,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什麼?」蔣盛洪等人都驚訝出聲,留守大人親自維持,竟然還被敵人毀掉了人偶,讓尹冷輝的巫術失效?

    對方竟然強大到這種地步?

    孟奇不再眼觀鼻,鼻觀心,適時抬起頭,面露驚色。與旁邊之人別無二致。

    他剛才逆用「變天擊地大法」,主動將左寒風與尹冷輝的精神納入心靈大海,並以模擬元始金章的氣息,坐鎮中央。催動,衍化本身對元始二字的理解,以及上輩子看過的多元宇宙、奇點和宇宙大爆炸知識。

    結果成功震撼住了尹冷輝和左寒風,讓他們的精神受到震動。心靈出現破綻,被自己抓住機會,反守為攻。一舉將兩者驅逐,割斷了聯繫,毀掉了人偶。

    至於他們如何想剛才所見,會不會起貪婪之心,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解決眼前之患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自己等人的任務就是殺掉左寒風,遲早會與他有一戰,有什麼好怕的?

    再說,人偶被毀掉,他們無論要做什麼,首先得能找到自己。

    左寒風放緩呼吸,轉頭打量眾人,不動聲色道:「都下去吧,繼續全城大索,務必找出杜懷傷和之前幾人。」

    「是,留守大人。」蔣盛洪當先行禮。

    左寒風沉吟了下道:「紀陶辦事不力,不再負責密探之事,與文成對調職司,聽尹先生差遣。」

    連續兩次失敗讓左寒風對紀陶印象變差,也對蔣盛洪的能力有所懷疑。

    文成主要是負責外府巡邏警戒之事,油水不太豐厚,但孟奇對此倒是不太在意,反而覺得距離刺殺左寒風又更近一步了,不過,他此時此刻表現出了與蔣盛洪一樣的沮喪和委屈。

    離開議事廳時,孟奇聽到左寒風與尹冷輝皆低低嘆息了一聲:

    「元始……」

    …………

    這方世界好像沒有元始天尊的傳聞?孟奇若有所思地跟著蔣盛洪離開,找了個藉口,打算把江芷微等人從密探隊伍調到親兵行列,歸於自己麾下。

    對於他的請求,文成自然沒有不樂意,他正擔心紀陶於密探隊伍經營多年,心腹眾多,將自己架空,結果瞌睡遇到了枕頭,他居然主動退讓了!

    夜晚,繁星點點,明月無蹤,孟奇與貼著八字鬍的江芷微行於府內,檢視著各處巡邏隊伍,而齊正言、阮玉書和趙恆在他的院子裡養精蓄銳,沒有四處走動,免得被人發現破綻。

    「這幾日某分別帶你們巡邏,爭取早日熟悉……」孟奇拿捏著紀陶的姿態,未說的話是「找到刺殺機會」。

    江芷微望著星空,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孟奇的話後輕輕「嗯」了一聲。

    孟奇皺了皺眉,傳音入密道:「有心事?」

    她最近感覺總是思慮重重,莫非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情?

    江芷微咬了咬嘴唇,正待說話,神情忽然變得凝重,目光重現銳利,拉著孟奇就躲到了旁邊的假山之後,用眼神示意他隱匿氣息。

    孟奇運轉八九玄功,氣息若有似無,心靈如同明鏡,將四周所有事物一點點勾勒出來,纖毫畢現。

    幾息之後,一道婀娜身影從花園過來,向著留守府邊緣潛去。

    「藍蝶?」孟奇辨認出了這道身影是誰,尹冷輝的手下,另外一名異人。

    「尹冷輝也在……」江芷微傳音入密。

    孟奇頓時愕然,但又不敢加強感應,怕被尹冷輝察覺,等藍蝶經過假山時,才發現她旁邊跟著一道淡淡的影子,正是尹冷輝!

    兩人速度極快,眨眼間就到了牆壁之下,左右張望後手掌一按。騰空而起,躍出了府邸。

    他們要去哪裡?孟奇內心浮現諸多疑問,瞬間下定決心,傳音入密道:「我們跟著!」

    反正紀陶與尹冷輝不睦,若發現他行蹤詭秘,肯定會暗裡跟蹤他,找他把柄,此乃正常之事。

    江芷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稍等片刻之後。與孟奇一起躍過牆頭,循著藍蝶留下的少許痕跡追蹤。

    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尹冷輝實力強橫,境界頗高,即使只是視線遠遠窺探,恐怕都能被他察覺,還好藍蝶實力稍差一籌,雖然抹掉了絕大部分痕跡,但間隔未久。氣息尚存些許,難不到身懷洗劍閣秘法的江芷微。

    七拐八拐,他們看到了城隍廟,夜間無人上香與祭祀。極其冷清。

    四下看了看,孟奇拉了拉江芷微,示意她一同躥上旁邊大樹。

    藉著樹冠遮掩和居高臨下,兩人很快發現了尹冷輝與藍蝶。他們立在城隍廟附近一處長滿雜草的院子裡,對面還站著一位寬袍大袖的年輕男子。

    這名男子五官清秀,雙目緊閉。氣息飄然,給人不同尋常之感。

    孟奇和江芷微沒敢多打量,目光很快掠過,定在台階之上,耳朵微動,竭力傾聽。

    「教主,今日我遇到了一件怪事。」尹冷輝將「元始」之事原原本本道出。

    教主?孟奇與江芷微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的驚訝,沒曾想尹冷輝所在秘密教門的教主也到了大寧。

    可觀其氣息,似乎不像是外景?

    聽完尹冷輝述說,閉目男子沉吟道:「『元始道人』……本座亦未曾聽聞……」

    「還請教主祈問老祖。」尹冷輝的語氣頗顯期待。

    老祖?孟奇與江芷微愈發驚訝,這教門有點莫名其妙。

    「好!」閉眼教主沒有推託,似乎自身也想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說完,他腳踏詭異步法,姿態扭曲而瘋狂,不知怎的,孟奇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三個字:

    「跳大神!」

    一番神秘又瘆人的祭禮後,清秀男子盤腿坐下,雙目緩緩睜開。

    孟奇與江芷微悄然打量了一眼,頓時被那雙眼睛所吸引,一時竟移不開目光。

    這是一雙幽深如虛空的眼睛,望不到底部,看不出情緒,突然,虛空裂開,顯現一片大地。

    大地之上有山有水,山勢險峻,水流湍急,不適宜建城,不適宜開路,透出少許蠻荒之意。

    某座山峰越變越大,上面全是蟲豸荒獸,讓人頭皮發麻。

    視角透過山峰,呈現出一片紅色海洋,彷彿由無數血液匯聚而成。

    血海正中漂浮有一朵血色蓮台,上面盤腿坐著一道暗影,散發著毀天滅地的感覺。

    尹冷輝和藍蝶皆低下了頭顱,畢恭畢敬道:「弟子給老祖請安。」

    教主嘴唇翕動,似乎在將之前的事情稟報老祖。

    少頃,一道陰冷深沉的聲音從教主口中傳出:「精神秘法與元始天尊的傳承,無需大驚小怪。」

    「元始天尊?」尹冷輝正待再問,教主已閉上了眼睛,無垠血海和毀天滅地之感頓時消散,孟奇與江芷微也趁機移開了目光。

    「該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教主淡淡開口。

    尹冷輝深吸口氣,緩解了之前的震撼。

    「杜懷傷還沒找到,耽擱了老祖轉世降臨之事,還請教主不要責怪。」他面露歉意道。

    轉世降臨……孟奇與江芷微頓覺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無妨,他在大寧,插翅難飛……」教主寬慰了幾句,示意尹冷輝回去繼續拉攏左寒風。

    尹冷輝正待與藍蝶一起離開,忽然看見藍蝶已貼上了教主,肢體相纏,頓時暗罵了一聲狗男女,先行回府。

    等到尹冷輝遠去,藍蝶猛地站直身體,低聲道:「元始金章,渾天寶鑑,對方怕是……」

    教主突地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語:」兩位看夠了就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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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虛與委蛇

    「兩位看夠了就出來吧。」當緊閉著眼睛的教主打斷藍蝶的話語時,孟奇和江芷微視線相接,皆是一動不動,江湖中多的是這種詐人的手段,不少愣頭青傻乎乎地跳出去,反倒證實了對方的猜測。

    但閉目男子隨之轉過了頭,正對著城隍廟外的大樹,聲音輕柔道:「樹上的兩位朋友,旁聽了一陣,總得見見主人,不能失了禮數,貽笑大方。」

    藍蝶又驚又疑,跟著看向樹冠,自己一路小心,居然還是被人跟蹤了?果然,比起「教主」,自己的實力還是差了不少,先前的死亡任務就過得非常勉強,靠著幾名強大隊友的犧牲才完成。

    見所謂的教主確實發現了自己兩人,孟奇用手一抹臉龐,容貌變化,體表緊貼衣物燃燒起一層赤紅火焰,將臉龐掩蓋於下。

    而靜靜燃燒的火焰之下,衣物、頭髮與皮膚毫無損傷,神乎其神。

    江芷微亦悄然取下八字鬍,把臉龐抹的一塌糊塗。

    「貿然來訪,還請二位不要見怪。」孟奇依然躲在樹冠之中,聲音凝成一束,隔著很長的距離傳入小院。

    這道聲音沒有絲毫外洩,彷彿在教主與藍蝶耳畔響起,哪怕有人站在大樹與小院之間,若實力不夠,不能主動竊聽,別想聽到隻言片語。

    這份控制力……閉目教主與藍蝶皆是目光一凜,只覺對方的實力非同小可。

    這一手看似簡單,能真氣外放者都可以做到,可十丈以上的距離還能做到如此精細精準的控制,就讓人歎為觀止了!

    閉目教主自忖有著半步外景裡也算不錯的實力,諸多手段之下,尹冷輝哪怕得了灌頂傳法,亦奈何不得自己,可細細揣摩後。發現自己怕是無法舉重若輕地完成傳話。

    他眼睛不睜,嘴唇翕動,嗡嗡之聲頓響,在樹冠前方出現了一隻隻黃蜂般的蟲豸,它們振翅發音,匯成話語:

    「繁星點點,夜色清冷,二位何不下來一敘?」

    拉近了距離後,他的聲音同樣凝成了一束,到了孟奇和江芷微耳畔才炸響。沒有半點外洩。

    「本想與兩位切磋一下,可天時地利皆不對,故而不如不見。」江芷微聲音清越,彷彿一口輕鳴的長劍。

    孟奇接過話語,朗聲笑道:「兩位皆是實力不凡,若被你們纏住,我倆怕是一時走脫不了,難道要等著左留守與尹冷輝前來?」

    從藍蝶認識「渾天寶鑑」可以看出,他們即使不是輪迴者。怕也關係匪淺,自然能多小心就得多小心!

    「明人不說暗話,兩位恐怕與我等是同一類人。」閉目男子負手而立,「既然不是陣營對抗任務。大家就沒必要拼得你死我活,何不坦誠交流,尋找雙方都能接受的選擇?」

    適才孟奇周身燃起火焰的那幕讓他確定,對方就是使用「渾天寶鑑」和「元始金章」那群人之一。很可能是輪迴者。

    不過僅僅是很有可能,還無法百分百確定,故而他小心謹慎地沒有提六道輪迴之主。畢竟若「表錯了情」,就會慘遭抹殺,無法挽回,成為輪迴世界的笑柄。

    真是輪迴者?孟奇和江芷微對視一眼,連陣營對抗任務都知道,這個所謂的教主和藍蝶肯定是輪迴者。

    這屬於輪迴者才知曉,而外人哪怕聽到都不明白的事情。

    見兩人開口,閉目男子繼續道:「示之以誠,我先說吧,我們並非強制任務,主要是來尋老祖的轉世靈童杜懷傷,將他喚醒,其餘事情,我們皆可以不理。」

    孟奇與江芷微暗裡交流了一陣,輕笑道:「很可惜,我們的任務是要救杜懷傷脫困,看來無法善了了。」

    他沒說刺殺左寒風之事,按照王思遠與蔣橫川的看法,若暴露了真實目的,自身就處在了絕對劣勢之下,一舉一動都會被對方看穿,而目前對方是敵非友,豈能他們一說便信?所以半真半假,半假半真,即使不成,也還能誤導對方。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們只是要救杜懷傷脫困,總不能護他一世吧?等你們任務完成,我們再找他便是,而且我們只是喚醒他體內沉睡的轉世記憶,對他並無損傷,若我們先得手,一樣可以再交給你們完成任務。」閉目教主云淡風輕,似乎任何事情都能找到共贏的辦法,但他絕口不提簽訂契約的事情。

    孟奇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各憑本事,拿誰先得手,其後再商討合作,看對方能拿出什麼代價。」

    「好。」閉目男子微笑道。

    不等他再開口,孟奇直截了當詢問:「某也算經歷豐富,可從未見過類似你們的人,老祖是誰?」

    聽到轉世降臨之類的事情,他就覺得頭大。

    「哼,孤陋寡聞還不自知。」藍蝶哼了一聲,「難道沒聽過神打?請鬼神附體?」

    她沒有說祭煉蠱蟲之道,因為這是比較常見的。

    「原來是請神附體。」孟奇微微眯眼。

    閉目男子呵呵笑道:「輪迴之中,總有諸多奇遇,你們能得到『元始金章』,我們自也可以找到溝通老祖這位『神靈』的辦法,幫祂復甦,助祂轉世,自能得到更多好處,不必拿異樣眼光瞧人。」

    「元始金章」在六道輪迴之主那裡是沒有兌換的,故而閉目男子判斷得自奇遇仙跡出現「元始天尊」的消息還僅限於小範圍流傳。

    「所以,你們借助祂的力量創立了秘密教門?」江芷微忽然插言。

    閉目男子愣了一下,緩緩點頭:「然也,尹冷輝便是得到老祖青睞,灌頂傳法,才能在短短幾年內從默默無聞之輩成長為巫蠱術上的強者,穆安亦如此,只是變成了蟲人。」

    他頓了頓道:「交淺勿要言深,若本次合作順利,大家再詳談吧。」

    「好。」隨著孟奇吐出這個字。城隍廟大樹附近騰得燃燒起熊熊火焰,遮蔽了小院投過來的視線,等到沒有燃燒物的它們熄滅,藍蝶發現樹冠上之人早就消失無蹤了。

    「倒是謹慎。」閉目男子輕聲感嘆了一句,不知是指孟奇兩人離開時的手法,還是不肯靠近交流的戒備。

    藍蝶抿了抿嘴,冷著嬌豔的臉:「喚醒轉世記憶真對杜懷傷沒有影響?」

    「我之前又未試過,怎麼知道有沒有影響?」閉目男子淡淡道。

    「那剛才?」藍蝶略微驚愕,剛才他還表現得坦然誠懇,似乎恨不得立刻簽訂契約合作。

    閉目男子嘴角微翹:「既然沒能讓他們靠近。總得誤導一下,或者你認為他們就是坦白相告?」

    他吐了口氣:「希望尹冷輝那邊盡快完成,如此一來,他們再有千變萬化,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說話時,他的雙眼陡然睜開,暗紅翻滾,恰如一汪血海,充滿了殺戮之意。

    …………

    孟奇與江芷微繞了遠路。連連變向,試圖甩掉一切假想的敵人,然後尋了處隱蔽之地,重新恢復易*容。

    「他們應當是屬於本方世界的輪迴者。」突然。孟奇出聲道。

    江芷微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何以見得?」

    「我們的任務頗為衝突,若是正常,應該會出現陣營對抗任務。」孟奇侃侃而談,「既然不是陣營對抗。說明他們要麼是靠輪迴符強行進入這個世界,干擾了任務,與之前的『神話』一樣。要麼他們是本地輪迴者,像『仙跡』與『神話』在主世界般發展自身勢力,藉此獲得更多資源,換取更多善功。」

    「尹冷輝和穆安的存在非是一日之功,他們不可能擁有如此多的輪迴符進入,所以更像是後者。」

    江芷微輕輕頷首,覺得孟奇所言在理:「沒想到除了我們的世界,別的地方亦能出輪迴者。」

    「六道能將我們投入別的世界,自然能從別的世界拉人。」孟奇倒是見怪不怪,「那個所謂的教主和藍蝶,不像擁有神魔血脈,也許便是這個世界的廢人,而六道給了他們機會。」

    江芷微輕顰眉頭:「小和尚,之前那名教主眼睛裡的場景,你可曾覺得眼熟?」

    「那片血海還是外界的窮山惡水?」孟奇不解江芷微看出了什麼,「反正我都不覺得眼熟。」

    江芷微沉吟了下道:「在大宗門裡,一般都有重要地域和人物的水幕鏡像供弟子辨別,免得誤入不該去的地方,惹到不該惹的人。」

    我是「棄」徒……孟奇表情略微發窘。

    「那名教主眼睛裡的窮山惡水、蟲豸荒獸,與南荒風貌分外相像。」江芷微的臉色變得凝重。

    「你是說那個老祖在南荒?」孟奇有點目瞪口呆了,現實與輪迴再次交織在了一起,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江芷微吐了口氣,表情非常鄭重:「那個老祖很像血海羅剎……」

    「血海羅剎?」孟奇差點失聲。

    血衣教教主,天榜第十的血海羅剎?

    他證得法身未久,又向來不履中原,自己對他沒什麼詳細瞭解。

    「我亦只是猜測。」江芷微充滿沉思的神情,「也許六道輪迴與主世界的聯繫比我們想像的更緊密。」

    「可血海羅剎需要轉世嗎?」孟奇疑惑皺眉。

    這位法身高人還未滿百歲。

    江芷微搖了搖頭,略顯茫然:「不清楚。」

    「好了,先不考慮此事,總之小心藍蝶他們一夥,儘量誤導他們,抓住機會刺殺左寒風。」孟奇抬頭看了看天色,「對了,你之前有什麼心事?」

    江芷微輕咬貝齒:「也不是太大的事情,只是下定了決心,有點惆悵罷了,等任務結束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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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江湖騙子小孟
      
    下定了決心?孟奇略感疑惑,不明白什麼決定會讓江芷微惆悵,但既然她說任務結束後再談,沒有躲躲閃閃,能坦誠面對,自己也就沒必要現在追問,免得壞了她的心境,讓隊伍的主要戰力無法發揮全部水準,導致功虧一簣,全軍覆沒。

    「好,如果有困難,我們都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孟奇點了點頭,與江芷微一起繞回了留守府,作為外府巡邏的負責人,他失蹤片刻無人能夠發現,說不得還以為他檢視到別的地方去了。

    翌日夜間,孟奇帶著阮玉書巡視,一個個幫助他們熟悉留守府的地形。

    左寒風的府邸很大,不少地方是迴廊曲折,荷塘映月,假山聳立,行走其間,如漫步山水之中。

    涼風習習,孟奇看了看身旁普通少女模樣的阮玉書,她腮幫子微動,彷彿在咀嚼著什麼。

    「你有沒有發現芷微最近心事重重?」他知道江東之行後,兩女的交情變得不錯,幾乎有閨蜜之感。

    阮玉書的嘴巴停止了蠕動,喉嚨吞嚥了一下:「她沒有提,我也沒有問。」

    她一貫奉行尊重別人意願的原則,哪怕交情再好,也不窺探隱私,願意說的自然會說。

    「她說任務結束後會告訴我們,應該不是什麼太了不得的事情。」孟奇自我安慰道,「她快天人合一了,難道是糾結於自身道路的選擇?」

    「也或許是洗劍閣內的事情,比如放棄了什麼世俗的權利,專心練劍。」

    阮玉書沒有說話,側過頭看著孟奇,「平凡」五官之中,那雙眸子又黑又亮,清冷幽深,勾魂奪魄。

    等看得孟奇有點不自在時。她才淡淡道:「都有可能。」

    「好吧,胡亂猜測也沒有用。」孟奇感受到阮玉書的意思,深吸兩口氣,平復著心境。

    這時,琴聲幽幽而來,悱惻纏綿,幾如簫管。

    孟奇循聲望去,看到了內府那棟三層小樓,外面梧桐簇擁,似有鳳落。

    「嘿嘿。聽起來左大小姐有少女心事啊。」阮玉書當面,孟奇沒有用發春這個含有貶義的詞語。

    阮玉書頓住腳步,側耳傾聽,好一陣子才道:「琴音感情真摯,似發自內心,不像作偽。」

    「呃,她真有思慕之人了?」孟奇剛才也就隨口一說,沒曾想得到了「琴音專家」阮玉書的認同。

    阮玉書望著映照明月的荷塘,邊思索邊道:「琴音似甜蜜似憂愁。多有徘徊和掙扎,或許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這也能聽得出來?」孟奇愕然道。

    「口中的話可能是在騙人,但獨處時傾瀉的音律不會欺騙自己的內心。」阮玉書清冷如月。

    「這樣啊……」孟奇選擇相信「專業人士」,同時暗自嘀咕。不知道你獨處時會彈奏怎樣的琴音。

    他向來思維跳脫,開始背後編排起左依倩:「莫非喜歡上了窮書生或者普通兵卒,但被留守否決了?想要跟著私奔,又畏懼於外面的亂世?」

    ……

    「或者喜歡上了仇人。相愛相殺?」

    拜上輩子的電視劇所賜,他知道太多的苦情狗血橋段。無限發散開來,聽得向來冷清的阮玉書都忍不住跳動了眼角。

    「仇人……」孟奇忽然一怔。重複了剛才的話語,與阮玉書四目相接,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會不會是杜懷傷?」孟奇的聲音不自覺變低。

    阮玉書「嗯」了一聲,似乎也覺得有這個可能。

    「封城大索,所有地頭蛇都被控制,居然還未能找到身負重傷又被巫蠱之術影響的杜懷傷,這簡直不可思議,燈下黑,燈下黑,莫非杜懷傷與我們一樣,也躲在了留守府……」孟奇越想越覺得接近事情真相。

    「可這是殺父仇人……」作為世家大族的嫡女,剛滿十八的少女阮玉書覺得無法理解,難得流露出茫然的神情。

    孟奇若有所思道:「或許喜歡上的時候,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並且當初是她父親主動進攻紅衣軍,而杜懷傷未曾在場,不是他指揮和動手的……」

    「我得去窺探一下。」孟奇一直是個行動派,既然覺得左依倩有問題,立刻就準備潛入內府,攀上繡樓。

    阮玉書微不可及地點頭:「我在外面接應你。」

    孟奇這幾日已摸清楚了府內地形,略微判斷了當前位置後,身化幻影,直接踏著荷葉,從水面穿行,然後悄無聲息翻過院牆。

    「深更半夜,姑娘閨房……」阮玉書低聲嘀咕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麼特殊「職業」。

    循著琴音,孟奇在一名名守衛之間鬼魅穿行,沒用多久就到了繡樓之下。

    他知道左依倩身旁肯定有嬤嬤級的高手,此地稍有動靜又會引起左寒風的察覺,故而小心翼翼繞到陰影角落裡,身體貼住外牆,壁虎般無聲無息往上攀行。

    小樓籠罩於黑暗之中,唯獨一個房間有昏暗燈火透出,夾雜著絲絲琴音,恰似一汪春水往東流。

    孟奇停於窗邊,如同貼著的一張紙,心如明鏡,映照入微,屋內狀況彷彿纖毫畢現。

    左依倩坐於案几之後,神遊天外,隨手撫琴,正如阮玉書所言,情緒似甜蜜似憂愁。

    她將身旁嬤嬤趕到了旁邊暖閣休息,心事不願示之於人,獨處寬敞的房間。

    孟奇沒有出手,因為感應之中,左依倩身上有件不錯的秘寶,對自己頗有威脅,而且肯定能製造出大的動靜,引來左寒風和尹冷輝。

    他貼在外面,耐心十足地等待著,看左依倩會不會有什麼異常舉動。

    彈了許久的琴後,左依倩幽幽嘆了一聲,站起身,喚丫環進來,服侍自己寬衣解帶。

    孟奇非禮勿視,收回了感應。等了一陣,發現左依倩已經就寢,而兩名丫環睡在外間,如此一來,她沒辦法再做什麼隱秘之事了,於是孟奇悄然下滑,遠路返回。

    「沒有異常……」他微微皺眉,看著阮玉書道。

    「她情緒如何?」阮玉書直問重點。

    孟奇詳細描述了一遍:「……她肯定有感情煩惱,不過若我們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結果最後發現是與杜懷傷無關的少女心事。豈不浪費時間?」

    「反正目前也只有這條線索。」阮玉書清冷道。

    「也是。」孟奇輕輕頷首。

    阮玉書說的是大實話,原本孟奇等人的計劃是找機會刺殺左寒風,可他始終居於內院,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唯有尹冷輝可以接近,就連蔣盛洪都只能在房間外遠遠稟報,這讓沒法光明正大進入內院的孟奇等人找不到動手良機。

    又過一日,孟奇正與趙恆巡視外府,忽然看到蔣盛洪匆匆路過。神色陰沉,眉梢眼角皆是忿怒。

    「統領大人,出什麼事了?」孟奇「關切」地迎了上去。

    蔣盛洪緩緩吐出一口氣:「尹冷輝將自家教主引入了府中,留守大人很是高興。倒履相迎。」

    異人越來越得到信重,又一個接一個來,讓他產生了莫大的危機感。

    「教主?」孟奇半真半假失聲道,

    那個能溝通「老祖」的閉眼教主也入府了?

    不提此事會不會藏著別的秘密。光是高手數量的增多,就讓自己等人的計劃變得艱難!

    尹冷輝在半步外景裡算得好手,縱使不如西王母。一對一恐怕亦能勝過江芷微半籌,加上巫蠱之術詭異,至少能纏住自己這方兩人,而閉眼教主與他實力相差彷彿,非是易於,並且身為輪迴者,說不得還藏有秘寶,光是對付他們與藍蝶,自己隊伍都會有點吃力,更不用說尚有外景水準的強者左寒風了。

    即使調虎離山,也可能只調的走他們其中一人。

    「對,沒想到尹冷輝的教主也在大寧,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蔣盛洪咬牙切齒道。

    孟奇沒纏白色布條了,臉上滿是疤痕,猙獰道:「這等教門肯定居心叵測,別有圖謀,我們不能讓留守大人吃虧,得弄清楚他們想做什麼。」

    「嗯。」蔣盛洪陰沉點頭,默許孟奇暗裡調查尹冷輝等人。

    等到蔣盛洪離去,孟奇負手踱步,傳音入密道:「不能再等了,越是拖下去,左寒風那裡變數越大。」

    「兩人分頭調虎離山,三人刺殺左寒風?」趙恆氣度沉穩,很有幾分上位者的感覺。

    「先『逼迫』一下左依倩,看能否找到杜懷傷,他好歹也是外景,只要想辦法治好他,事情會順利很多。」孟奇並未因為局勢緊張而魯莽行事。

    「怎麼逼迫?」趙恆頗為疑惑。

    孟奇沉吟道:「等左依倩出府遊逛時……」

    翌日,悶了多時的左依倩帶著嬤嬤和丫環出府了。

    孟奇對身旁的齊正言道:「齊師兄,勞煩你趁現在繡樓空虛,預先躲到裡面,檢視有無暗道密門,等左依倩回來,再窺探她有何舉動。」

    「好。」齊正言沒有推辭。

    孟奇看著他一本正經毫無表情的臉,忽然笑了一聲:「大家小姐的閨房可非說進就能進,齊師兄,你得把持住啊。」

    齊正言眼角跳了一下,扭頭便走。

    孟奇笑眯眯轉身,到了暗處,迅速潛出府邸,更換了打扮,然後在臉上貼好藥膏,遮掩住傷疤。

    左依倩漫無目的地在大寧最繁華街道閒逛著,時不時拿起小飾物,又茫然放下,幾名丫環知道小姐心情不好,不敢出聲,只能與嬤嬤一起緊緊跟著。

    突然,左依倩眼睛一花,看到一名貼著狗皮膏藥的「中年男子」出現於自己面前,他手中提著一根竹竿,上面掛著白布,正反分別寫著:

    「算生算死不算己,鐵口直斷。」

    「測姻測緣不測心,一語成讖。」

    左依倩正待吩咐嬤嬤趕走江湖術士,忽然看見對方瞄了自己一眼,連連搖頭:「可憐,可憐,七竅玲瓏心,錯付不該人。」

    左依倩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當場,等她回過神來,看見貼著狗皮膏藥的中年男子正搖頭離開。

    「先生,先生等等!」她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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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6-24 11:20:41
第二百九十章 各有等待

    「這位姑娘喚我?」貼著狗皮膏藥的孟奇半轉身道。

    聽了剛才那番話還叫住我,事情有點譜了!

    「小姐……」旁邊的嬤嬤試圖阻止左依倩,類似的江湖騙子,她見得太多,只不過善於察言觀色,然後大言唬人,非是真正能掐會算的異人,反正怎麼嚇人怎麼講,將對方嚇住就算成功一半。

    左依倩微微搖頭,示意嬤嬤不要出聲,適才這位先生隨意一語就正中了自己內心最隱秘的地方,恐怕真有幾分道行。

    關心則亂,有求則迷,左依倩深吸口氣道:「這位先生,我想測姻緣。」

    「不測不測。」孟奇欲擒故縱,擺手道,「姑娘,何苦花錢惹傷心呢?你的錢,貧道愧不敢收。」

    說完,他揚了揚竹竿,將「測姻測緣不測心」這面高高拋起,惹人矚目。

    左依倩臉色頓白,彷彿蓋了一層雪,聲音略顫:「先生停步,再傷心的結果總好於蒙在鼓裡,早做準備也許早脫苦海。」

    嬤嬤丫環們面面相覷,小姐莫非惹了孽緣?

    這該如何是好?是先私下規勸,還是立刻稟報夫人和留守大人?

    「哎,貧道就當日行一善,這位姑娘,命裡無時莫強求,小心害人害己,牽連親朋,早斷早好,不斷也無妨,反正只有最後一兩日的瓜葛了……」孟奇邊說邊搖頭,提及命中注定時刻意模仿了神神叨叨的天命道人。

    說完,他抽身便走,根本不回頭看一眼,做足了高人姿態。

    左依倩看著那道灰撲撲的身影三兩下間就融入了人潮,半句也不提收錢之事,顯得避之唯恐不及,一時怔怔出神,不知是在夢中。還是在幻境。

    「居然真沒要錢?」

    「講完就走,不像是江湖騙子,倒像是遊戲紅塵的高人……」

    身邊丫環的竊竊私語傳入了左依倩的耳朵,讓她猛地回神,身體搖晃了幾下,似乎快要栽倒。

    「小姐,沒事吧?」嬤嬤趕緊扶住了她。

    左依倩深吸口氣,臉色煞白:「有點頭暈,我們回府吧。」

    嬤嬤看了幾名丫環一眼,讓他們趕緊攙扶。自己防備四周,聽那算命先生的話,小姐的孽緣注定會斷掉,兩三日間就能看到結果,那就暫時不告訴夫人和留守大人,免得被他們責罰,說自己沒有看顧好小姐。

    能悄無聲息隱瞞過去自然是最好的!

    離開街道後,孟奇找隱秘地方改換了裝扮,遁回了留守府。昂首挺胸巡視後方,若發現有偷懶和不夠警惕的親兵,立即大聲呵斥,盡顯紀陶平日風範。

    漸漸。月升烏啼,夜色降臨,孟奇在靠近內府的院牆和假山附近來回檢視。

    沒過多久,孟奇的感應之中。一道人影翻過牆壁,躲到了假山之後。

    孟奇不動聲色,指著一隊親兵喝罵道:「磨磨蹭蹭等著收屍啊?給我巡邏那邊!」

    那隊親兵唯唯諾諾。連聲稱是,不敢表現出不滿,加快了腳步。

    看著他們遠去,孟奇背負雙手,挪移到假山附近:「齊師兄,有發現嗎?」

    「左依倩回府後打發掉嬤嬤和丫環,自己獨坐發呆,然後開啟了她房中的一道密門……」齊正言不慌不忙跳出假山,立在孟奇旁邊,像是陪著紀將軍巡視之人,他嘴唇翕動,傳音入密。

    「真是藏在密道里……」孟奇愈發懷疑是杜懷傷了,若是其他孽緣,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他目前練成了「玉虛掌」蘊含的步法,加上幻魔身法,自覺輕功出眾,詭異莫測,故而問清楚詳細情況後,低聲道:「齊師兄,你幫我望風,趁熱打鐵,事不宜遲!」

    兩人悄悄翻過院牆,穿過奇香撲鼻的花園,抵達了左依倩居住的繡樓。

    齊正言躲在了外面陰影裡,事有不諧當能立即接應孟奇,而孟奇依然如同壁虎,貼著外牆往上,無聲又無息。

    眨眼間,他就到了左依倩的閨房外,看見她坐在案几後怔怔出神,連撫琴的心情都沒有了。

    「這姑娘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成眠……」孟奇呲了呲牙,一邊感應四周,確認嬤嬤和丫環的位置,一邊思忖著辦法。

    突然,他將手搭在了窗戶上,勁力微吐,震盪窗栓,讓它輕輕滑落。

    藉著,孟奇手一伸,猛地推開了窗子,合身撲入,無聲落地。

    與此同時,他回身拍出一掌,隔空而發,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又恰到好處,只發出些微細響。

    緊跟著,他左手一抓,真氣外放,窗栓被搖搖「拿」起,安放於原位。

    做完這一切,他俯下身體,貼著地毯前行,如同一條游蛇。

    感受到窗戶吹進來的涼風,左依倩打了個機靈,略略回神,愕然看向窗邊,但發現門窗緊閉,毫無異狀。

    「幻覺嗎……」她苦笑起來。

    這個時候,孟奇正從她面前爬過,內心平靜,映照四周,背部卻下意識起了一層白毛汗。

    他快速游動,呼吸間就通過了案几,一下閃到了屏風後面。

    左依倩收回目光,看著古琴,看著案几,看著前方地毯,再次怔怔出神。

    孟奇長大嘴巴,緩慢吸氣,精神遮蔽全身,干擾感官。

    剛才所做一切看似簡單,可絕非任何人都能辦到,若沒有**玄功對身體、對真氣的極端精準控制,早就發出動靜,驚醒左依倩,引來嬤嬤。而若沒有入微之境,就沒有對時機的恰當把握,即使精神外放,干擾感官,亦會效果不好。

    不過這樣一來,孟奇是精神緊繃,消耗頗多,稍微恢復了下才經過屏風,走到左依倩背後。

    房間內的場景很是奇怪,一名身著杏紅衣裙的美貌少女坐於案几旁,目光空洞,神情憂傷。怔怔發呆,而在她的背後,一個穿著親兵將領服飾的男子正優哉游哉地尋找著開啟密門的事物,兩者和諧相處,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似乎互有默契。

    根據齊正言的描述,孟奇很快找到了那尊碧玉佛像,輕輕一扭,密門無聲無息打開——若密門會發出動靜,左依倩的事情早被嬤嬤察覺了。

    孟奇略一思索。氣息變化,竟然模擬左依倩,然後閃身入內,將密門關閉。

    門後是長長的木製階梯,孟奇小心翼翼輕踏其上,悄無聲息往下,轉了兩圈,終於腳踏實地,兩側是鑲嵌著夜明珠的石壁。

    「姑娘……」一道朗越的男聲突兀響起。以孟奇的入微境界,之前也未發現絲毫端倪!

    孟奇正待掏出紅衣軍給的信物,那道男聲又驚又怒道:「你……」

    話音未落,他一拳打出。四周氣流詭異凝固,將孟奇束縛於內,難以閃避。

    不愧是「鎮世天王」,重傷之下也有此等水準。孟奇不慌不忙,長劍抽出,彷彿手持一截火焰。輕輕點向前方。

    他似乎判斷出錯,劍尖的位置與拳頭有著毫釐之差。

    可隨著這一劍的刺出,半空頓響噗呲的漏氣之聲,凝固的氣流消散,帶歪了拳頭。

    出聲男子正待再攻,忽然目光凝固,停住了步伐:「你是曾參他們請來的幫手?」

    曾參是孟奇等人所見的紅衣軍為首者,結義十兄弟的老二,而孟奇此時正拿著他給的信物,微笑展示。

    「然也,可是杜懷傷杜天王?」孟奇將那塊泛著五彩的奇怪玉珮丟給了杜懷傷。

    杜懷傷是個氣宇軒昂的男子,三十歲上下,瞳孔略呈金色,眉心有一道豎紋,他接過玉珮,仔細辨別,終於流露出微笑,拱手道:「正是杜某,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叫我老王就行了。」孟奇笑眯眯道,「杜天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速速離去。」

    杜懷傷臉色發白,皮膚之下時不時有黑色鼓起,枷鎖般鎖住了他的生機。

    他深吸口氣:「好,不過杜某全賴小依姑娘相助,才能躲過大厄,豈能不辭而別,還得當面感謝一番。」

    「杜天王,你知道小依姑娘全名嗎?」孟奇依然握劍,沒有絲毫放鬆。

    杜懷傷搖了搖頭,莫名道:「有什麼關係?」

    「她叫左依倩。」孟奇言簡意賅。

    杜懷傷目光凝固,呼吸停滯,好一會兒才嘆氣道:「世事弄人……」

    「呵呵,杜天王你還打算殺左寒風嗎?」孟奇微笑問道。

    杜懷傷深吸口氣:「杜某起兵非是為了自身,不忍見生靈塗炭而已,若左寒風不再為無道昏君效力,自沒有殺他的道理,可若他阻在前方,杜某也不會心慈手軟,但肯定不會牽連小依姑娘等親眷。」

    「若不殺他,我們都離不開大寧城。」孟奇淡淡說了一句,手提長劍,重新踏上台階。

    杜懷傷臉色略顯陰沉,緊身其後。

    這一次,孟奇沒再走窗戶,而是帶著杜懷傷,貼著牆壁而上,穿過房梁,從屋頂離開。

    杜懷傷身受重傷,行動多有不便,全賴孟奇相助,才能無聲無息。

    臨出房間前,他看了看下方發呆的左依倩,閉了閉眼睛,內心長嘆了一聲。

    …………

    孟奇所居的院子內。

    「杜天王,有一事還得告知你。」孟奇用假名介紹完江芷微等人後回歸正題。

    「何事?」杜懷傷有些不解。

    孟奇將老祖與轉世之事略略講了講,末了問道:「杜天王,可曾記起宿世輪迴的記憶?」

    杜懷傷臉色凝重,不明白自己怎麼被莫名其妙的老祖給盯上了,他背負雙手,來回踱步,好半天才吐出話語:「最近一年,我時常做夢,夢到一名端坐血海蓮花之上的男子,可總是看不清楚容貌,僅僅覺得莫名熟悉,直到半個月前,我終於看透了迷霧,看到了他的容貌,他,他就是我自己!」

    他身負神魔血脈,實力強悍,有著外景的水準,可居然還是連做了一年的噩夢,故而他覺得非常詭異,但又不明所以,找不到解決辦法,一直藏在心中,未曾對人道過,如今聽到孟奇的描述,愈發震動,莫名起了惶恐之意。

    孟奇與江芷微等人對視一眼,暫時找不出緣由,只好轉而道:「杜天王,我們被困大寧,至少得打敗左寒風、尹冷輝和他的教主才能出去,不知你有何良策?」

    杜懷傷搖頭道:「若我不被巫蠱之術困擾,重傷難癒,與你們聯手,把握不會小,可現在……」

    孟奇等人都不擅長醫道,正想著是不是強行幫他驅逐巫蠱之術,就聽齊正言開口道:「巫蠱之術偏於陰邪,若有至陽至剛至正之力,加上杜天王本身的境界,當能一舉驅除。」

    「真有用?」孟奇愕然看著齊正言。

    齊正言面無表情道:「本門偏居西南,靠近南荒,對巫蠱之術瞭解不少。」

    南荒……杜懷傷皺起了眉頭,自己從未聽過這個地名。

    「那敢情好。」孟奇笑了起來,自己可是能模擬紫雷勁之人。

    趙恆亦道:「天子之氣同樣克制陰邪。」

    「但得防止破除巫蠱之術時被尹冷輝感應到位置。」齊正言提醒了一句。

    「無妨,本門自有斬斷這種聯繫的秘劍。」江芷微信心十足道。

    能讓南荒之人不敢踏足中原,武道大宗自然少不了對付巫蠱之術的秘法,當然,對付和治療不是一回事。

    「多謝各位。」杜懷傷莊重行禮。

    然後他盤腿而坐,五心向天,體內氣息翻滾,如同湧潮,緩緩將巫蠱之術逼出。

    一道道黑氣如蛇似蟲,不斷在杜懷傷體表躥入躥出,趙恆握掌成拳,透明之龍凝聚,明黃之色浮現,輕輕打在了杜懷傷背部。

    黑氣頓時滋滋作響,消散大半,孟奇見狀,右手五指抓出,絲絲紫電跳躍,帶著至陽至剛的氣息落在了杜懷傷身前。

    黑氣發出無聲哀嚎,紫電與明黃在杜懷傷肉身之上遊走,驅除著它們。

    杜懷傷雙目金光大盛,黑氣騰得崩散。

    就在這個時候,半空忽響虛無琴音,一根淡若無形的黑線冒出,正是阮玉書的心琴。

    一直閉著眼睛感應的江芷微隨之揮劍,劍光如日,將黑線斬斷。

    某間密室內,尹冷輝猛地睜開眼睛,神情又驚又愕。

    「怎麼了?」閉眼男子問道。

    尹冷輝吸了口氣:「杜懷傷解決了我的巫蠱之術,還斷掉了冥冥之中的聯繫。」

    「無妨,老夫出關之日,便是他的死期。」左寒風的聲音迴蕩在密室之中。

    側房內,杜懷傷身周金光縱橫,讓黑氣徹底消解。

    他再次行禮感謝孟奇等人後,聲音沉凝道:「等杜某恢復兩日,便去尋他們晦氣,爭取早日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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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鬥謀
      
    月上中天,清輝灑入,左依倩忽然驚醒,猛地站起,快步走向密門,打算向杜懷傷表明身份,並讓他立下神魔之誓,不得傷害自己的家人,否則就斬斷情緣,激發護身物品,告知爺爺。

    密門緩緩打開,她順著木梯而下,進了密道之後,清冷寂靜之意瀰漫四周。

    她怔了怔,壓低聲音喊道:「杜大哥?杜大哥?」

    回音裊裊,了無人跡,左依倩臉色刷得一下變白,尋遍了密道內的石室,發現杜懷傷已然不見。

    她身體微晃,忽地泛起苦笑,低聲道:

    「果然只有一兩日的瓜葛了……」

    「當真是一語成讖,鐵口直斷……」

    …………

    兩日之後,文成手下一名密探正四處遊蕩,從販夫走卒口中打探杜懷傷以及那幾名男女的下落。

    「你說塌鼻子,大嘴巴,掃帚眉,似乎得過面癱?」賣菜的小販聽到密探的詢問後略微愣了愣,出言反問。

    見此情狀,密探心中一喜,精神一振:「可是見過?」

    「適才我穿過那條巷子時,正好碰到這樣的一個人,他腦袋埋得很低,行色匆匆,拐入一處行商的院子。」小販回憶道。

    密探深吸兩口氣,化解突然激動的心情,站起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走向了那條巷子。

    這一天內,他連續更換打扮,或為酒鬼,或為販夫,或做抄近路之人,與幾名同伴輪流踏入這條巷子,密切監視著裡面的行人。

    傍晚時分。他提著一塊豬頭肉和二兩水酒,哼著小曲,再入巷子。

    走著走著。他看見對面行來一名少女,素衣白裙。明豔絕倫。

    「是她!把青衣換成了白裙……」密探臉皮一跳,旋即收斂,依然哼著豔詞,與少女擦身而過。

    接著,他裝作色迷心竅,在拐角時回首望去,恰好看到那名少女進入了一間院子,正是之前賣菜小販描述的行商居所。

    「大功啊。大功一件!」他欣喜若狂。

    …………

    密室之內,聽到蔣盛洪和文成的稟報,藏於屏風後的左寒風沒有開口,而是將目光投向尹冷輝和他的教主周永。

    尹冷輝哼了一聲:「杜懷傷剛斬斷我的巫蠱之術,恢復傷勢,他們就暴露了行藏,世間哪有此等巧合之事?」

    「尹先生,你的意思是……」文成震驚失聲,蔣盛洪不知道巫蠱之術的事情,亦有點驚愕。

    「自然是陷阱。」周永閉著眼睛。淡然回答。

    尹冷輝詳細說道:「兩日前,杜懷傷徹底消彌了我在他身上留下的巫蠱之術,以地階強者的恢復之力。如今至少恢復七八成了,而就在這個時候,來救援他的人暴露了行藏,怎能不讓人警惕和懷疑?」

    「看來是救援之人找到了杜懷傷,幫他除掉了尹先生的巫蠱之術,等他恢復過半,就自爆行藏,引我等前去圍捕,然後突然發難。爭取在留守大人反應過來前除掉尹先生或周先生,如此一來。留守大人獨木難支,就無力阻擋他們逃出大寧了。」蔣盛洪並不會因為厭惡尹冷輝就喪失自己的理智判斷。

    若僅僅是青衣少女等人。自己這邊肯定只會出動尹冷輝、周永和自己,還不至於勞煩左寒風,這樣的情況將給他們可趁之機,尤其他們可能已經與杜懷傷會合了。

    尹冷輝笑道:「很簡單的計劃,但有的時候,越是簡單越是有效,可惜已經被本座看穿。」

    「那該如何做?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吧?」目前負責密探的文成覺得好不容易抓住對方的尾巴,若是不利用,委實可惜。

    周永輕嘆道:「若早有一兩日,留守大功告成,無論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都是無妨,要不我們假裝沒發現,再拖兩日。」

    留守大人在做什麼?蔣盛洪和文成尚是初次知曉此事,既震動又驚訝,隱約有著被瞞住的不爽,看來自己不再是留守大人的心腹了。

    「不行。」左寒風突然開口,否定了周永的建議,「如果是陷阱,杜狗賊肯定已經知道我們的密探發現了,若我們拖延時日,不立刻動手,他們就會聞出不對,明白我們在等待什麼,不便行動,然後他們就會抓住這個機會,直接闖關,突出大寧,逃之夭夭。」

    「可留守大人您?」周永皺眉道。

    「無妨,縱使未曾圓滿,亦相差不多了,只要沒有別的地階,收拾他們易如反掌。」左寒風信心十足。

    周永略展眉頭,不便提對方是輪迴者,可能藏有對付外景的秘寶,反正也沒什麼,自己亦有一件!

    「好,那我們就將計就計,直接踩破陷阱。」尹冷輝冷笑起來,「他們最大的問題便是太想當然,低估了我們,覺得我們不可能將兩件事情聯繫起來。」

    「而且還有留守大人的提升……」周永淡笑道。

    蔣盛洪看著侃侃而談的他們,心中憋悶,朗聲道:「卑職立刻召集高手,與大人一起圍捕杜狗賊!」

    「不用,多餘之人反而容易驚到他們,於我們出手前再次隱匿。」左寒風擺手道,「此次行動,由本官與兩位先生突襲,你和藍蝶守住外圍,預防漏網之魚。」

    他沒調動紀陶和文成,防止對方聲東擊西,突襲留守府,以家眷為人質,只要有高手在,主持大陣,自無後顧之憂。

    「是,大人!」蔣盛洪與文成當即應承下來。

    至於方圓一里內的人,肯定不會提前疏散,那簡直是在給對方通風報信,反正到時候留守大人和杜懷傷都會力求威力集中,在餘波蔓延開來前,若運氣足夠,還是可以逃離的,至於不幸身亡的那些。只能說明他們命中注定,怨不得自己等人。

    …………

    行商院子內,孟奇已經拋棄了紀陶的身份。與杜懷傷、江芷微等相對而立。

    「他們真能察覺這是『陷阱』?」杜懷傷的雙手垂在兩側,精氣神意內斂。沒有絲毫猶疑和害怕。

    孟奇微笑道:「只要尹冷輝沒被蠱蟲吃掉腦子,應當能看得出來。」

    「我們真正的目的是將左寒風、尹冷輝和周永調出留守府,不在他們有陣法輔助的地盤戰鬥,去掉地利的因素,將籌碼集中於人和。」

    「而若他們看不出來,那豈不是更好?左寒風不至,我們可以從容收拾尹冷輝、周永和蔣盛洪,剷除左寒風的羽翼。讓他獨木難支。」

    這是孟奇學自算盡蒼生和文曲星君的佈局之法,只要隱藏好目的,很多時候,對方怎麼選擇都不太要緊,僅僅是難易程度的區別。

    「他們最大的問題是不瞭解我們的整體實力。」趙恆笑了一聲,「到時候,我和殷妹妹分別纏住尹冷輝和周永,你們四人加秘寶,快速解決左寒風。」

    殷桃是指阮玉書,化用的假名。

    杜懷傷是地階九品。相當於外景水準,有他正面抗衡,再加上捆仙繩。以及孟奇、江芷微與齊正言的集火,左寒風似乎沒有活下來的可能,就像孟奇等人在魔界碎片碰到的那個外景血魔,故而趙恆覺得希望極大,自己和阮玉書不用苦撐太久。

    孟奇微皺眉頭:「有兩個問題不太妥當。」

    「什麼問題?」杜懷傷挑了挑眉毛。

    「周永來歷神秘,可能也身懷秘寶,若不預防這點,或許滿盤皆輸,損失慘重。」這是孟奇和江芷微等人早就討論過的問題。到時候可能出現雙方兌子的情況:左寒風和杜懷傷暫時脫離戰鬥,自己五人對抗尹冷輝和周永。

    他們都是半步外景中不錯的水準。又身懷詭秘的巫蠱之術,勝負難料。而若短時間內不能削弱敵人,取得優勢,等到左寒風脫困,事情就麻煩了。

    「還有一點,左寒風這段時日神神秘秘,不知道再做什麼,不能不防。」孟奇將心中憂慮合盤道出。

    這也是他選擇盡快動手的原因,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拖越是危險。

    「可除了周永和尹冷輝,沒誰知道左寒風在做什麼,而且時光不等人,來不及詳細調查了。」江芷微手握長劍,面無波瀾。

    杜懷傷負手踱步:「可有良策?」

    他一貫不以計謀見長。

    其實孟奇也差不多,但有學習的對象,舒展眉頭,呵呵笑道:「我們可以把兩個問題並在一起解決,將目標從左寒風改成周永,無論左寒風再有什麼變化,有殷桃的琴音,有杜天王的正面抗衡,拖住幾息還是能辦到的,然後老五與表哥聯手纏住尹冷輝,我直接動用秘寶,與師姐一起瞬殺周永,讓他來不及祭出秘寶!」

    對付外景的捆仙繩用來對付周永,那絕對是大材小用,可如此一來,可以很快解決他,若處置得當,還能得到他手中的秘寶,反過來再對付左寒風,縱使他沒有秘寶,自己等人也剷除了左寒風的羽翼,哪怕打不過,逃還是能逃掉的。

    有周永身上的物品在,自不怕善功扣除,而且救出了杜懷傷,任務也算完成一半!

    這樣的情況,每個人都想到,被孟奇一說,皆是豁然開朗,江芷微輕笑道:「老王,你不愧是老王……」

    她這是在調侃孟奇有點像老王王思遠了。

    杜懷傷思忖了一遍,絕對沒有問題,重重點頭:「好,就等著他們來了!」

    天色近暗,街道行人減少,一片安寧祥和的景象,而暗流開始湍急。

    左寒風、尹冷輝和周永悄然靠近了行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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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斬斷聯繫

    到了附近,左寒風讓尹冷輝和周永分別躲藏,等待機會,側面進攻,自己則飛上半空,雙眼碧光大盛,右手猛地向下抓出。

    他號稱碧眼飛龍,自然是有著神龍血脈,出招之時,手背鱗片凸顯,閃爍著幽藍,五道勁氣宛若手爪的延伸,以劃破長空之勢,浩浩蕩蕩抓向行商院子。

    酷寒降臨,雪花紛飛,樹木一顆顆凋敝,翠綠轉黃,追逐流水,縱使長青的松柏,也凝結出了一層寒冰,彷彿冰雕而成,纖毫畢現,夢幻迷人。

    整個人行商院子像是被挪移到了極北之地,牆壁磚瓦都泛出幽藍光明,如同冰雪的宮殿。

    周圍氣溫陡降,不知多少人被凍得瑟瑟發抖,身體最虛弱的那些已然倒斃在地,若非左寒風集中了威力,方圓之地將盡數成為寂靜沒有生機的冰雪世界。

    眼見五道勁氣就要抓住房屋,內裡突然綻放出道道金氣,一個沙缽大小的拳頭擊碎了屋頂,凝固了四周,正正打中寒光。

    大日東昇,冰雪消融,化為雨水,傾盆而下。

    「好!」左寒風見果是杜懷傷,心中一喜,就要出盡全力,不再防備他從旁偷襲。

    就在這時,一道威嚴的聲音穿透雲霄而來,如同響在他的元神裡。

    類似的聲音早已銘刻在他的血脈之內,是他虔誠膜拜和嚮往的對象。

    此乃龍吟之聲,龍吟蒼莽!

    來自真龍的威嚴充滿了對下位者的絕對壓制,讓左寒風渾身顫抖,一時竟然駕馭不住血脈之力,幾有匍匐在地的衝動,很是勉強才穩住身形。沒有墜落,不過即使元神比不上修煉眉心祖竅突破者,他也有著外景水準的實力。不會像當初的蔣橫川一樣呆滯當場,連反應都難。

    但他現在面對的敵人是同階的存在。是地階九品的鎮世天王!

    杜懷傷宛若神靈天降,周身纏繞著金光,盪開寒氣,騰躍而起,遙遙一拳打出。

    這一拳似乎鍥和了天地中某種法理,附近光芒凝聚其上,讓它像是一日,刺眼而灼熱。消融著酷寒,直投左寒風胸懷。

    嗡嗡嗡,左寒風身前凸顯出一隻宛如龍爪的兵器,它呈幽藍之色,閃爍著妖異的光芒,輕輕一揮便有層層冰壁凝結

    寶兵自動護主!

    噗!「大日」穿透了道道冰牆,在它們正中融化出一個大洞,但左寒風並非毫無行動之力,左掌推出,排山倒海。風雪迴旋,擋在大日前方。

    風散雪消,左寒風略顯劣態。杜懷傷得勢不饒人,口吐鎮魂之音,雙拳交替打出,像是一日所化之雨,星火紛飛,金黃熔融。

    不過有著寶兵相助,左寒風絲毫不亂,守得水洩不透,與此同時。他運轉血脈,補益元神。排除著瑯嬛十二神音的影響。

    在左寒風出手之際,尹冷輝與周永就動了。

    尹冷輝彷彿一道鬼影。腳不沾地般躥入院子,可剛過院牆,他就看到一口長劍迎面劈來,帶著「奉天承運」的昭昭之勢,讓自身的巫蠱之術頓感壓制,似乎天地都在排斥著自己,難以借力!

    他左手揮出,衣袖脫離,現出內裡手臂,一條極其駭人的手臂。

    它由一顆顆嬰兒頭顱串聯而成,每一個頭顱口中皆吞吐著黑氣,怨毒,陰冷,冰寒之意瀰漫。

    尹冷輝竟然將自己的左臂煉成了一條詭異的鞭子,揮舞而出,激盪氣流,帶起直入魂魄的怨念啼哭。

    附近騰得燃燒起陰火,它們不燒無命之物,牆壁完好,雜草枯萎。

    趙恆眉心凸顯一枚明亮金斑,垂下玄黃光明,透出正心誠意的感覺,守護著元神,抵擋著嬰啼。

    長劍斬中骨鞭,奉天承運,蕩滅陰邪,一下就將道道黑氣斬滅,但尹冷輝盡展鞭法之詭,鞭子纏繞而上,彷彿要直接奪劍。

    就在這時,一道紫色星河從旁湧來,繁星點點,璀璨明淨,將尹冷輝籠罩於中央。

    星河急速旋轉,尹冷輝所在的位置化為了漩渦,再有強橫,似乎也要被絞成肉醬!

    突然,趙恆左手握拳打向側方,背後氣流凝聚,化為真龍,周身明黃流轉,尊貴外露。

    一拳打出,氣龍飛撲,大地搖晃,牆壁垮塌。

    噗!他的左拳如中敗革,逼出了一道黑影。

    這道黑影兩隻衣袖無蹤,左臂是嬰兒頭骨串成,右手則血肉全無,僅有一層乾癟皮膚,儼然便是尹冷輝!被困在紫色星河之中的尹冷輝!

    紫色星河消散,一件事物墜地,竟然是一根木樁!

    巫蠱之術,當真神異。

    趙恆正待再攻,臉色突然一變,想也沒想就揮出了右手長劍,將自己左臂齊肩斬斷,鮮血噴湧而出。

    他的左臂剛剛落地,皮膚詭異鼓脹,內裡發出讓人牙酸的滋滋之聲,然後鑽出了一隻隻搖頭擺尾的蟲豸,似蜈蚣似長蛇,但又細小若指頭,閃爍著斑斕之色。

    趙恆急急後退,點穴封血,長劍一劃,勁氣突破,火光燃起,將蟲豸燒成了灰燼。

    而尹冷輝沒有趁機進攻他,被齊正言持劍纏上。

    紫星河剛柔並濟,回轉如意,碧冰雪凍意入骨,寒氣遠襲,他一時無法突破。

    啪啪啪啪啪,齊正言護身的紫色星河裡不斷發出類似響聲,乃蠱蟲被碾壓破碎的動靜,它們沒辦法通過這層防禦。

    趙恆收斂起大意,施展天子劍法,與齊正言配合,互為犄角,將尹冷輝牢牢牽制住。

    閉眼男子周永「掃」了一眼半空的杜懷傷,自左手指環內取出一物,暗藏掌心,以備不時之需,接著從另外方向側襲過去。

    有外景交戰的干擾,他無法再清楚感應小院內的狀況。只能模糊判斷大概所在,故而直奔試圖圍攻尹冷輝的青衣少女和周身燃燒著火焰的男子。

    他的身影剛剛浮現,就發現孟奇隨之轉身。手中直接拋出一物,金光閃閃。宛若長蛇。

    「繩索?」他沒曾想對方能在高速奔向尹冷輝時輕鬆轉向,似乎早有準備,讓自己的判斷出現了錯誤!

    這條繩索分成了不知多少節,每一節之上都彷彿有符印之物。

    周永剛才反應,就被它牢牢捆綁,符印凸顯,流轉變化,鎖住了他的元神、真氣與。讓他連咬舌自盡都辦不到!

    秘寶?對付外景的秘寶?周永閉著的眼睛睜開了,但內裡不再是虛空般的幽深,或者血海般的殺戮,充滿了不可思議與震驚莫名的情緒。

    他們竟然這樣浪費秘寶!

    不該是用來對付左寒風嗎?

    他自覺有左寒風這外景水準的強者頂在前面,敵人無論如何都會優先招呼他,哪裡知道,迎面就來外景秘寶,似乎多得可以隨意浪費!

    他努力掙紮著,可捆仙繩下,普通外景也無能為力。急切之間,他越動越是被捆得更緊。

    這時,一道劍光映入他的瞳孔。純粹凝練,死意森森,讓人不寒而慄。

    「完了……」

    「我不甘!」

    他內心滿是憋屈之意,自己各種手段都還沒有施展,就要這樣授首劍下了!

    早知道一開始就丟出自己的秘寶!

    劍光正中眉心,絞碎著元神,被捆仙繩綁住的周永在江芷微劍下就如待宰羔羊,毫無抵抗之力。

    就在這時,周永元神深處升起了一股邪異血腥的氣息。它跨過重重虛空,引來了一股磅礡大力!

    光是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孟奇和江芷微都聞到了撲鼻的血腥味道,自身元神彷彿侵泡在了血液裡。麻痺,冰寒,瑟瑟發抖!

    不能讓他降臨!孟奇心中只有這個念頭浮現,顧不得暴露身份,右手抽出了天之傷,似劈砍似抽打,直斬周永!

    一定要搶在對方降臨前毀掉周永,斬斷聯繫!

    烏云匯聚,電光閃耀,轟鳴之聲蕩除著地面陰邪。

    長刀高高落下,如雷天降,盡顯快緩虛重烈五種感覺。

    轟隆!

    雷霆交匯,化作了水桶粗細的青雷。

    轟隆,轟隆,轟隆……

    五道青雷接連而下,導引長刀,狠狠斬在了周永身上。

    因為有捆仙繩的作用,周永真氣和元神都無法配合降臨,此時磅礡大力還未能撕開此處虛空。

    轟隆!

    長刀將周永直接劈成了兩片,電光暴漲,吞沒了。

    青雷至剛至陽,乃世間陰邪的剋星,邪異血腥的氣息掙紮了一下就黯然被擊潰。

    磅礡大力失去了聯繫,頓時迷失於虛空之中,緩緩消散。

    一道冷哼之聲虛無迴蕩。

    孟奇大口喘著氣,左手一伸,將電光之中殘留的物品攝於手上。

    這是一枚有了裂縫的芥子環,以及一面古樸的鏡子,它前後分為陰陽,蘊藏著生死之力。

    「『陰陽鏡』仿製品?」孟奇突有明悟,心中頓生後怕之意。

    若周永照面就用「陰陽鏡」,小夥伴們至少要死一位,而且還不知道陽面能不能救活……

    他和江芷微四目交接,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悵然,周永苦修多年,就因為一根仿製的捆仙繩,半點手段都沒能使出就身死道消,換做自己兩人,怕也是一樣的結局。

    秘寶可怕,輪迴危險!

    孟奇忽地想起了封神故事,哪怕法身或者以上高人,失了自己的寶物,亦會被境界實力遠遠不如自己的弟子追得狼狽而逃……

    還好,還好我的玄功是能硬抗寶物的存在,楊戩楊二郎真是我輩典範!

    這時,左寒風摒除了「龍吟蒼莽」的影響,恰好看見周永身亡。

    他目光轉冷,氣息緩慢但似乎沒有止境的增長,衣服脹裂,露出刻滿詭異花紋的皮膚。

    它們流轉出陣陣幽光,似乎是非常了不得的東西。

    冰寒之意大作,杜懷傷體表竟凝出了一層寒冰,好不容易才消解。

    「還差兩三日才大功告成,但殺你們足夠了。」左寒風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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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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