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藍]天醒之路[連載中]

第九百八十七章 聚首

   營嘯和許唯風很快追到了路平，四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了風雪中。

        阮青竹回過頭來，卻看到霍英還在死死盯著他定制所留的出口，魄之力在他的周身流暢地運轉著，保持著修者與人交鋒時的預備狀態。

        但是那個出口終究再沒有人出現，霍英也漸漸露出希望的神色。

        “他沒有來。”霍英說。

        “誰？”阮青竹問。

        “嚴歌。”霍英說。

        “既然是他，又怎麼會來。”阮青竹嘆道。這位青峰的二皇子現在已是天下公敵，在北斗學院卻與霍英同屬玉衡峰門下。他熟悉霍英的手段，更知道若將天下對他的仇恨值分個三六九等出來，玉衡門人必為魁首。這條由霍英布下的生路，對他嚴歌而言盡頭卻會是死路。所以他絕不會走。

        “或許呢。”霍英並不是想不到這一點，只是不想放棄哪怕一絲希望。

        “我在里面有見到他，若非呂沉風多事，已經了結他了。”阮青竹說道。

        “可惜。”霍英深表遺憾，對于親手報仇他的執念倒不是太深。

        兩人正說著，一道人影忽從界川冰峰上躍下，伴隨著“哎呦呦”的叫聲，人影在半空中張牙舞爪。阮青竹和霍英互看了一眼，都不確定是不是該施以援手，就這樣看著這道人影最終跌落雪原，砸得雪花翻涌如同浪花。

        “狗屎一樣的天氣。”抱怨聲從雪坑中傳出，陳久很快從里站起身來，看起來毫無無傷，身上粘到的積雪也被他抬手間便處理干淨了。

        “這定制有些厲害。”隨后他神色一正，對阮青竹和霍英說道。

        “我就是從里面逃出來的。”阮青竹提醒他，有關這個定制，自己更是親歷者，更有發言權。

        “這大定制，或許本是留給我們的。”陳久說。

        “極有可能。”霍英點頭。

        這里所說的“我們”，可不是指他們三人，而是指整個學院的聯軍。一想到這，三位修界頂尖的人物一齊露出慶幸的神情。這要等到學院聯軍殺進界川后才發動，最終能逃出活命的能有几人？

        “不知不覺的，我們可能避過了一個大陷阱。”阮青竹說道。

        “又是因為那小子嗎？”陳久覺得恍惚。

        七星谷一役，路平救下了整個北斗；而這一次更過分，這是把全天下的學院都給救下了嗎？

        “院士一會莫要提起路平。”霍英連忙提醒了一下陳久。

        “為何？”

        “他有難處。怕玄軍帝國趁他不在對他們那間學院不利。”霍英說。

        “難怪明明拒絕了邀請，卻又出現在這里。還易個容。”能成北斗學院的院士，那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立即明白路平這一堆行事的用意了。

        “所以。”霍英說道。

        陳久點了點頭，隨后朝前望去，看到學院大軍的人流正在飛快靠近他們，在發現界川這邊的異狀后他們明顯也可以提速了。不大會，比較精英的各大學院修者便已經到了他們面前，他們個個已經抄好的神兵，魄之力蓄勢待發，可到了跟前卻看到阮青竹、霍英、陳久三人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一時都有點搞不清狀況了。

        “什麼情況？”不少人出聲問著，更多人卻是看向身處。他們是准備撕殺的先遣軍團，但坐鎮中央謀划全局的四大院長就在他們之后不遠，說話的功夫，便也都到了跟前。

        “怎麼？”阮青竹、霍英和陳久這都是北斗學院的人物，自然是由北斗學院的院長徐邁來問究竟最為合適了。

        “自爆了。”陳久言簡意賅。

        徐邁卻不看他，目光只是落在了霍英身上。陳久為人懶散不著調，阮青竹定制系苦手，霍英成了眼下徐邁心中唯一可靠之人。

        “界川之中被設下了某種大定制，我還沒有徹底搞清楚，就已經發動了。”霍英答道。

        “是你觸到了它的機關？”徐邁問。

        “或許是，不確定。”霍英說。

        “這等威力的大定制，豈會隨便一個觸發就全力發動？”缺越學院的院長海月生說道。

        “說得也是。”徐邁點點頭。

        “近些瞧瞧。”海月生說著，邁步上前，缺越學院的强者自是緊隨。其他學院見狀，唯恐自家吃虧似的，立即也各派人手，爭先恐后上前，往界川冰峰上去探究竟。

        北斗的門人同樣在等徐邁示下，結果徐邁卻是朝著自家這三位院士又近了些，鳴之魄控場，用僅這三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了句：“走的几人是誰？”

        三人驚訝的看向徐邁。

        “一把年紀，感知還進步了！”阮青竹驚呼。

        雪原這樣的可視條件，他們只是几個人，並不像學院聯軍那樣黑壓壓一片，不到一定距離，根本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但是徐邁能察覺到路平四人的離開，說明他在頗遠時就感知到他們這邊的情況了。阮青竹作為徐邁親傳的門徒，知道老師感知厲害，卻都不知已到如此境界。

        “是路平？”徐邁直接推斷。

        三位院士基本一樣的心思，院長不問，他們就不會說，可是院長問了，並且直接猜出，他們卻也不想用謊言卻蒙騙徐邁，于是一起默認。

        “這就說得通了。”徐邁點點頭。

        “若非路平逼得對方提前發動了這定制，我們怕是又要栽個大跟頭。”阮青竹說。

        “那也未必。霍英既已察覺了此間伏有大定制，沒徹底探清之前，我們豈能冒進？”徐邁說。

        “這……倒也是。”沒探清就直接進的阮青竹尷尬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徐邁問。

        這話剛問出來，先前那些迫不及待攀上冰峰要去看下究竟的不少人便已經落了回來。以玄武、缺越、南天三學院的院長為首，齊齊朝著這邊圍了過來，然后問出了一樣的問題：“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大家所見。”霍英說。

        南天院長周曉皺起了眉：“對方看來是知道我們的行動，已經准備撤離此間。但是……”周曉說著，抬頭又看了眼這定制的聲勢：“這等威力的大定制，等我們進了界川再發動豈不是更好？”

        “一定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缺越院長海月生道。

        “大定制發動不算太久，他們的人應當也沒有逃離太遠。”玄武院長牽宿眼中衝之魄聚于瞳孔，四下掃視，仿佛隨時要爆出光來。

        “那就趕快吧！”三位院長雷厲風行，立即各點人手，安排四下追捕。

        徐邁望了一眼路平四人離去的方向，回頭看向北斗的眾門人：“立雪，你也帶些人去瞧瞧吧。”

第九百八十九章 動機不明


　　廣撒英雄帖，聚集了全天下的學院，勞師動眾來到這苦寒之地，最終跟敵人卻連個照面都沒打上，似乎就已經進入了收尾的階段。

　　如此雷聲大雨點小的結局，讓不少年輕的學院門生感到遺憾。他們聽說過許多修界大戰的故事，年輕人嚮往英雄，嚮往戰鬥，他們渴望在這樣的大場面中一戰成名，被世人敬仰傳頌。奈何當世四大學院坐鎮，三大帝國鼎立，亂世不在，也就沒了塑造傳奇的土壤。

　　今次的遠征，對徐邁這些學院領導人來說是迫不得及，可對痛恨安定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他們渴望已久的大場面。

　　結果，就這？

　　不同學院的不同門生，但凡帶著這種心態來的，此時都沒有因眼前這驚天動地的大定製而震撼。只是非常遺憾，敵人竟然就這樣夾著尾巴逃了。這樣的對手，值得這樣大動干戈？對於學院接下來安排的各種搜查追捕，他們這些人就都表現得不甚積極了。

　　各大學院都派了人手出去，院長們自然還是居中統籌。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可就再沒有少年人的熱血意氣了。事情如果可以兵不血刃的解決，那是他們最歡迎的結果。北斗七星谷一役的慘烈傷忙，誰也不想再來一次。

　　不過當下這個局面，還是存有諸多疑惑的。北斗學院方面苦無無法透露路平的事情，只能眼看著其他人在那天馬行空地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頭痛不已。而他們這邊，最為關心的，到底還是千松尺的去向。

　　「我在裡面的全過程中，都沒有察覺到千松尺的絲毫跡象。」阮青竹如是說道。

　　千松尺這件超品神兵極為隱秘，歷來只有七院士和首徒們知道它的存在和作用。陳楚在成為玉衡峰首徒後自然能掌握到這些信息，但從對方的謀划來看，千松尺是他們的最終目標，陳楚潛入北斗也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這就說明在此之前對方就知道千松尺這件神兵的存在，甚至知道它的作用，否則怎會如此耐心地布下大局爭奪？

　　陳楚的潛入只是這計畫的中間一環，而他成為首徒，最直接的收穫是知悉了千松尺的具體位置。甚至可能這一點對方都早就知悉。而成為玉衡首徒的真正目的，很可能是為了對七元解厄大定製進行破壞。

　　有關這些，在七星谷一役後，北斗學院就一直沒有停止過調查。可陳楚在北斗學院的潛伏的時期實在太長，想從他過往的行動軌跡中尋找線索難度很大。更何況拒絕開門授徒的陳楚，待到學院想對他的過往進行追查時，才發現信息來源都少得可憐。

　　沒有可靠的信息，做出的判斷就可能不準確。就比如有關千松尺，原以為暗黑學院奪來是為了在他們在生存的苦寒之地創造出一個七星谷來休養生息。可是現在大家看到的卻是他們正在摧毀自己多年經營的基地。從路平那裡更是得知，謀奪千松尺的並不是整個暗黑學院的陰謀，只是他們分化出的第四路的行徑，而這一路看起來正是受青峰林家扶植。

　　這一點無需暴露路平，徐邁同其他三位院長闡明後，幾人的神情開始變幻莫測。

　　「誰為主，誰為僕，這個問題要弄清楚。」玄武牽宿說道。

　　「就目前瞭解到的跡象來看，暗黑這個第四路，應是林家隱藏在關外的勢力。」徐邁說道。

　　「所以說現在千松盡等於是落到了林家手裡。」缺越學院的海月生說道。

　　「那麼先前的一些推斷可能就要不成立了。」南天學院的周曉皺眉道，「以暗黑學院為主，那麼利用千松尺來改變苦寒之地的環境，以圖休養生息重新崛起是說得通了。可若是林家，目的或許就會複雜得多。」

　　「林家在關內已是僅次於三大帝國皇室的名門望族了，他們如果還想更進一步……難道是想借千松尺在這邊再造一個帝國？」缺越學院的海月生說道。

　　「放棄在關內這麼多年苦心的經營積累，跑到這個不毛之地揭竿而起，有些捨本逐末吧？」周曉道。

　　徐邁這時也搖了搖頭道：「千松尺可以成就一間學院，但成不了一個帝國。」

　　「或許他的目的並不在千松尺。」周曉忽然道。

　　「哦？」其他三人看向他。

　　「七星谷一役我們四院就已經折了許多精英。而一次大家更是院長親自帶隊，更邀了關內諸多學院。這大定製我想一定是為我們精心準備的。是等我們深入界川之後才要開始發動的。而這，不是對方的防守，是進攻。是繼七星谷一役之後的又一次毒計。千松尺只是他給我們的一個理由，一個不得不來的理由。」周曉說。

　　「毀了天下學院，對林家有什麼好處？」牽宿皺眉。

　　再然後，四位院長齊齊望向某一方向。

　　那裡，青峰帝國的皇子嚴鳴，玄軍帝國的僚王顧啟冒還有昌鳳帝國中諸院的院長朱協三位帝國大人物也正在那邊一起商議著什麼。

　　如今對四大學院的存在最感不爽的，應當就是這三大帝國的統治者了。不同於其他學院都已經被他們納入了諸如院監會的管轄。四大學院的存在個個超然，哪怕除北斗學院以外的三家如今都和三大帝國都加強了合作，終究不像尋常學院那樣會直接聽命於帝國的管轄。

　　所以當林家假借青峰帝國的名義，對其他三院發起邀請要剿滅北斗學院時，三家學院都痛快答應了。在北斗學院依舊堅持初心的狀況，他們完全相信青峰帝國有這個念頭和動機。

　　那麼反過來他們三家呢？

　　即使他們都在改變，開始尋找新的方式與帝國相處，但是終究不會願意像普通學院那樣徹底接受帝國管轄。只這一點，也已經足夠成為一起被剷滅的理由了吧。

　　所以，是這樣的局嗎？

　　「還是先不要做過多的猜忌了。」徐邁說道。

　　「也是。」周曉點了點頭。

　　「但也不得不防。」海月生說。

　　徐邁嘆了口氣，卻知道海月生說的沒有錯。

　　他們不會再有少年意氣，可是這樣的猜忌和防備卻成了他們總在面對的問題。哪怕他們四個現在站在一起，彼此之間的信任又能有多少呢？

　　或許是一起想到了這個問題，四位院長忽然相視一笑。

　　看破不說破，就這樣心照不宣吧。

第九百八十九章 玄武學院的發現

    敢派出追捕小隊的，那都是有些實力的學院。可實力都是相對的，在四大學院面前，敢再談實力的學院那是真的沒有。

    四大以外，各大學院都仔細掂量了一下自己，紛紛幾家學院一起拼團組隊。至于像峽峰學院這種排名靠後的學院，更是連掂量自己的資格都沒有，此時這識趣的和其他同樣沒資格的學院一起自覺地搞著後勤。這天寒地凍的苦寒之地，能給大家伙及時送上一口熱水來點熱乎飯，那都是極好的。

    玄武學院方面，由七宿之一的危宿領著一隊人出發了。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堂堂玄武學院的院長牽宿很有些形單影只的感覺。

    七星谷一役，四大學院都傷亡慘重，但若論精英人員的折損，玄武學院比起被圍攻的北斗學院還要慘痛。北斗學院的七峰院士，折了玉衡、天璣兩位，但是與北斗七院士的玄武七宿卻是生生折了壁宿、室宿、斗宿三人。

    除此還有虛宿身受重傷，迄今都未完全恢復，這趟討伐便也沒有參加，留守學院。玄武學院眼下的人手是真有些捉襟見肘。七宿這樣的重要位置到現在都沒有合適的門人可以頂上。

    望著離去門人的背影，牽宿心中微嘆，正要回頭，卻看到營宿和許川神色匆匆地一起朝他這里趕來。

    營宿和他同沒有參加七星谷一役，在其他五宿或死或傷之時，這段時間忙前跑後，沒少挑學院的重擔。先前去往冰峰上方查探，這位也是親自前往，只是回來的似乎遲了些，牽宿都已經從其他學院共享到許多情報了，營宿這才露面。看他神色有異，牽宿連忙主動迎了上去，身形一縱，幾個起落便已迎在了營宿身前。

    “如何？”牽宿開口問道。

    “我們發現了神武印的跡象。”營宿用了類似傳音入密一樣的手段。

    牽宿神色一振，全沒想到收獲的消息竟會是這個。

    神武印！

    在玄武學院的諸多損失中，神武印的遺失可謂痛中之痛。畢竟實力高強的修者，哪怕強如七宿，也可以再培養。可如神武印這等級的超品神兵卻是絕無僅有，價值巨大。

    普通神兵可以鍛造。但是超品神兵的誕生卻更像是一個漫長的修煉過程，誰也不知道超品神兵是如何產生。迄今為止大陸從古至今有明確記載的超品神兵，一共也只有二十五件。除這二十五件以外固然也有像千松尺這樣不被世人所知的隱密超品神兵存在，卻也多不到哪去。畢竟超品神兵肯定會被拿來大肆運用的。大抵只有千松尺這種作用潤物細無聲的超兵神兵，才可能一直被隱藏。但即使是這樣，千松尺不也一樣被人盯上並引發了七星谷一役嗎？

    這記載的二十五件超品神兵，四大學院便擁有其中一半，四大學院可以屹立修界之巔，這無疑也是他們的重要仰仗之一。這樣重要的東西，北斗學院被搶走一件，玄武學院遺失一件。千松尺因為影響重大，甚至直接引發了這次集天下之力的討伐。玄武學院的神武印遺失至今卻還是個隱秘，他們知道神武印落在了誰的手上，卻不可能像北斗學院那樣公開。

    奪回神武印，這是玄武學院一定會去做的一件事，如果不是這次討伐，他們可能已經開始進行。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討論過程中，要找回的千松尺尚未發現，他們的神武印竟然有了線索。

    牽宿馬上知道為什麼營宿和許川看起來如此謹慎。他的回答，也立即像營宿一樣用起了手段。

    “是路平？他怎麼會在這里？”牽宿問道。

    “沒有發現路平，但是有神武印的跡象，這點我們反復確認了。”許川答道。

    神武印上本有的紅蓮烙印都已被徹底清除，這讓玄武學院無法用他們設計的定制拿回神武印。但是這件被稱玄武學院鎮院之寶的超品神兵他們無比熟悉，牽宿和許川去冰峰頂上查探，很快就捕捉到了神武印曾經使用過的痕跡。

    “可以繼續追查嗎？”牽宿說。

    “我想試一試。”許川眼中滿是熱切。

    “只是你，恐怕不夠。”牽宿說。許川是已逝壁宿最器重的門生，單論實力，他與七宿已經相差無幾。玄武學院在七星谷一役後第一時間就想讓許川接過壁宿之名，卻遭到了他的拒絕。

    “師仇未報，神武印未回，無顏以對。”他是這樣回答的。

    但是無論他的師仇，還是神武印，都需要著落到一個人身上——路平。而且不只是壁宿，不只是神武印。室宿、斗宿，玄武學院在七星谷折損的這二位，又何嘗不是死于路平之手？

    這樣的對手，只靠許川，不夠，這是牽宿在說的。

    “是的。”許川馬上點頭，沒有丁點不服。

    “門人任你調配。”牽宿一抬手，一條七彩腰帶漂浮在了許川面前。這是代表著七宿身份的象征品，許川一度拒絕過。

    這一次，他接過，不過也沒有替下自己腰間的黑色腰帶，只是很尊敬地執在了手上。隨後朝牽宿施了一禮。

    “必將竭盡所能。”許川說。

    “去吧。”牽宿點頭。

    許川轉身離開。

    “也要注意一下其他學院的動向。”營宿說道。

    “其他學院注意到神武印的可能性有多大？”牽宿說。

    “零，這是我們的獨門手段。”營宿很自信地說。

    “那就交給許川吧，他會明白不能引起別人注意的。”牽宿說。

    營宿點頭。

    “但是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暗中相隨。”牽宿說。

    “哦？”

    “你們兩個，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牽宿說。

    “明白了。”營宿也朝牽宿微施了一禮，退身離開。

    牽宿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這當中，有多少人在認真執行這次討伐，有多少人只是迫于無法拒絕來湊個數，又有多少人揣著自己的小心思呢？

    牽宿不在意。他很清楚即便所有人都明白應該團結一致，卻還是免不了會有一些心下的算盤。他眼下要確認的，只是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小動作。

    有人！

    牽宿目光忽然一凝，他注意到有人在盯著這邊。

    峽峰學院的院長巴力言，親自捧著一壺熱水，看到牽宿朝他看來時，立即快速閃到了牽宿身前。

    “牽宿大人，要用點熱茶嗎？”

    大概是在峽峰區被城主府的管轄得太死了，面對四大學院的院長，巴力言冒出的稱呼都成了“大人”。

    “有勞巴院長了，這種小事怎麼還勞煩您親自做了。”牽宿說道。

    巴力言激動不已。他只是學院排行榜上位居末流的學院院長，他的實力連四大學院中許多普通門人都不如。來參加討伐，他也根本沒機會跟領軍的四大學院院長說上一句話。眼下總算是揀到這麼一個機會，卻不想玄武學院的堂堂院長竟然會認出他，竟然知道他也是院長，竟然知道他姓巴。

    “哪里哪里。”巴力言激動得已經不知說什麼好了。

    “那便給我一杯好了。”牽宿隨即說道。

    巴力言立即一手變戲法似的拿出個茶杯，給牽宿斟上杯茶，只是苦于一手提壺，無法雙手奉上，一時有點不知所措。但是牽宿這邊卻已毫不在意地主動伸手過來接過，飲了一口後，朝巴力言道了一聲︰“好茶。”

    “是峽峰山盛產的山茶。”巴力言說道。

    “峽峰山麼？”牽宿點了點頭。

    平時想巴結都沒機會的大人物，眼下有這樣的機會，巴力言當然要努力多聊上幾句了，立即接道︰“是啊，說起來我們那邊也正巧出過一位玄武學院出身的人物啊！”

    “哦？”

    “叫郭有道，院長知道這人物嗎？”巴力言說道，雖然不抱什麼希望，但是這是已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讓偏遠的峽峰區跟堂堂玄武學院掛上點鉤的話題了。

    “郭有道麼？當然知道。”令巴力言驚訝的是，牽宿竟然點了點頭︰“那是我的老師。”

第九百九十章 摘風厲水寒

    啪！

    巴力言認真捧著，隨便時準備給牽宿添水的水壺從他的指尖滑落了，正砸在他的腳面上。熱水滾出，熱氣在苦寒之地這極寒的天氣下迅速凝成了大片水霧，對這一切巴力言卻是一點知覺都沒有，他張大了嘴，呼呼地喘著氣，望著眼前這位玄武學院的院長，忽然間想起了點什麼。

    玄武七宿，以七宿名號為名，從此就會割舍曾經的名字。這讓他們的過去更容易被人們忽略，但是從來沒有誰是生來就繼承七宿之名，任何一位七宿，總還是有過去的。

    而此時，巴力言望著牽宿這位年紀並不算小，但也遠遠未到老邁的面龐，一個已經遺忘了至少二十年名字和面容漸漸開始浮現在腦海中。

    “巴院長已經不記得了我了嗎？”牽宿這時又說道。

    “厲……厲……”巴力言用盡畢身修為，也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舌頭，就是說不出話來。

    “沒錯，我曾經的名字，厲水寒。”牽宿說。

    真的是她！

    至此，巴力言徹底記起，不再有任何懷疑。

    在峽峰學院與摘風學院共同進行的聯合大考中，峽峰學院總體上一直佔盡上風。但就是摘風學院就是隔三差五地總會出現那麼一個一等一的人才，讓峽峰學院的上風缺乏全面。因為代表最優的那個榜首之位，總是被幾位給摘去。

    而這則成為摘風學院辦學以來為數不多的亮點，這四位人才也一直被摘風學院高掛在他們摘風樓一層大堂的牆壁上。

    據傳，這四位最終都進了四大學院，對此巴力言將信將疑。說實話他連郭有道所謂的玄武學院出身都很懷疑。畢竟打交道這麼多年了，一個玄武出身的四大門人，卻從來沒讓巴力言感受過四大圈子該有的頂尖人脈。

    然而此時此刻，巴力言終于明白，他沒有感受到，絕不代表人家沒有。摘風學院居然培養出了一個四大學院的院長，這是何等的成績？何等的榮耀？這比郭有道自己所謂的玄武學院出身都要響亮一千倍，但是他居然從來沒有拿此作過宣傳？

    應該不是不想，是不能吧？巴力言想著。

    玄武院長，高高在上，成為牽宿那一日起便割舍了過去的名字。所以摘風學院的厲水寒，從那一天起就不該再與玄武牽宿扯上什麼聯系？

    巴力言很願意這樣認為，可此時就在他面前的牽宿卻主動坦白了她過去的身份。巴力言這時甚至意識到了，他這個榜單末流院長會被四大院長認得，知道名字，並不是因為人家平易近人或是怎樣，只不過因為他們是舊識……早在二十年前。

    “這……才二十年啊！”巴力言忽生感慨。

    在峽峰區這兩家學院的大考中拿個第一，這根本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成績。但就是以這樣一個放眼大陸只能算平庸的起點，二十年後居然就已經執掌了四大之一的玄武學院？

    “是二十二年。”牽宿說。

    多兩年少兩年區別很大嗎？巴力言心下念叨，可不敢說出來。眼前這位可不再是當初那個接受他考核的摘風學生，是玄武學院的院長，這個大陸地位最頂尖的人物之一。

    “對哦，是二十二年。”他只能做出自己想起來了的模樣。

    “畢竟是玄武學院。”牽宿笑笑道。

    “哦？”巴力言不解這個畢竟從何而來。

    “只要實力夠，二十二年便當上院長也不稀奇。”牽宿說。

    “那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苦寒之地，巴力言愣是抹起汗來。玄武學院最為尚武，實力為尊。牽宿的意思是看來是指在這樣的學院氛圍下，只要實力足夠翹楚，當上院長的障礙就不會很多。但問題這里可是玄武學院，二十二年的時間在這里成為首屈一指的翹楚，那也不是件簡單事啊！

    更何況二十二年這是名為厲水寒的捕風女生在玄武學院的時間。而她成為玄武學院可不是近期的事。玄武學院新任院長的天下信，巴力言依稀記得應該是在五、六年前了。也即是說，真正從摘風女生歷水寒，成為玄武學院院長，實際不過十幾年的時間。

    摘風學院走出來的這一個個都還是人嗎？都是妖怪吧？前有這厲水寒，現在又有路平。

    巴力言已經開始努力回想讓摘風學院引以為傲的四個名字。方倚注，前段時間剛在摘風學院見到，已經回來幫助重建學院了。這位他記得是四人之中第四位。另兩位在方倚注之前，厲水寒之後的兩人叫什麼來著？這兩人現在難不成也都在四大學院闖出一番天地了？

    好在除了玄武學院的七宿，其他學院並沒有舍棄原有姓名的習俗。巴力言至少可以確認，當前的北斗七峰、缺越五島以及南天四門的執掌人中沒有這兩位的名字。總算沒有成為牽宿的厲水寒這樣嚇人一跳。

    “許多年未見，巴院長看上去也老了些。”牽宿這時說道。

    “是。”巴力言答道，背也彎得更深了。當認出眼前這位玄武院長竟是當年摘風學院走出的女生後，巴力言的回憶不由地就回到了那些年，他想起的不只是這個人，還有那些年峽峰學院對新立不久的摘風學院的各種蔑視和欺壓。

    厲水寒，是當時摘風學院的一分子，而現在，她是玄武學院的院長。她沒有忘記自己摘風學院厲水寒的身份，那麼是不是也沒忘記那些年在摘風學院不太愉快的一些事？一想到這，巴力言的心就禁不住開始顫抖，他覺得自己應該快點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出話頭。他只听到牽宿悠悠說了一句︰“郭院長卻已經不在了。”

    “那與我無關！”巴力言慌忙就解釋了一句。老郭的死，那可真的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知道。”牽宿說，“你和你的峽峰學院都沒有這個能力。”

    “是是是。”巴力言連連點頭，絲毫不介意牽宿對他們峽峰學院實力的看不起。

    “但是我听說，摘風學院現在又在重建。”牽宿說。

    “是的是的。摘風新一代的幾個娃子，最近又回到峽峰城，將摘風學院重新建立起來了。說起來老朽當時還有專程去道喜，看到新起的學院是完全復刻了曾經的模樣啊！真是可喜可賀。”巴力言說。

    “那麼摘風學院現在的院長是？”牽宿問道。

    “路平。他應當是你們幾個之後十年里摘風最杰出的學生了。”巴力言挑著大拇指賣力夸獎著。

    “後生可畏。”牽宿道。

    “我這把老骨頭是不中用嘍。”巴力言說。

    “謝謝您的茶。”牽宿伸手，遞回了巴力言給她奉上的熱茶。

    “您客氣。”巴力言接回茶杯，這才猛然想起水壺跌在了地上，低頭找時，就看到這須臾的功夫，水壺已經結冰凍在了雪地之中。

    不至于吧！

    巴力言驚訝，俯身去揀，水壺竟是紋絲不動。巴力言自稱不中用，那也是當著玄武院長的面。還不至于連塊冰都收拾不了，手上加勁，這已是用上了些許魄之力，水壺卻還不是動。再加勁！還是不動！

    彎身用力揀壺，屁股朝天的巴力言這下意識到有些不對了。他抬起頭，卻發現本在自己身前的牽宿不知何時已經不見。只剩下他獨自一人，在這雪地中保持著這麼一個滑稽的姿勢。

第九百九十一章 一個主意

    周圍投來許多目光，望著雪地中屁股朝天的巴力言竊竊私語。

    我這是在哪？我在干嘛？

    巴力言直起身來，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一片，讓他有些發懵。

    朦朧中，他覺得面前似乎出現過一個身影，與他說過點什麼，可是此時想破頭也想不起來。

    怎麼回事？巴力言低下頭，看到凍在地上的水壺。

    哦，是水壺掉在這了。他想著，再次彎下身去，這次凍結著的水壺沒有給他任何阻礙，輕輕松松就被他揀起了。

    巴力言轉回身，往峽峰學院的聚集處走去。這里開灶生火，燒水煮飯，處于末流的峽峰學院在這樣的大集會中，分給他們的就是這樣的事務。但是巴力言終歸還是他們的院長，一走過來，還是馬上有人迎了上來。

    “院長。”有人接過他手中的壺，其他人則紛紛望著他，眼神中有好奇，有期待。

    “怎麼？”巴力言奇怪這些眼神。

    “您和玄武院長聊了點什麼呀？”有人問道。

    “玄武院長？”巴力言愣。

    “對啊，剛剛看你們言談甚歡的樣子。”

    “我……跟玄武學院院長說話了？”巴力言繼續發愣。

    所有人面面相覷。

    “您怎麼了？”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巴力言回頭看了眼，大雪皚皚，許多人的身影模糊其中。但是就在其中的某一位沒由來地就吸引到了巴力言的注意。剎那間，方才與玄武牽宿的對話，以及玄武牽宿的身份悉數重回他的腦海。

    啪！

    被人接走的水壺就在這一刻碎裂，嚇了所有人一跳。

    “怎麼回事？”巴力言問道。

    “這……不知道啊。”手里只剩一個壺把的峽峰學院門人不知所措。

    “行了，都去忙吧。”巴力言揮了揮。

    所有人不再多說，各自散去。巴力言再次回頭，望向那些模糊的身影，這一次，卻再沒有了剛才那種感覺。

    雖然境界不怎麼出眾，經營的學院也很末流，但巴力言終究是這大陸僅有的四百余家學院之中的一位院長，他的見識還是遠比許多人要卓著。

    他想了想與玄武牽宿的對話，又想了想剛剛這短暫的失憶。

    這應當是在暗示他，只當一切都沒有發生吧，否則……巴力言低頭看了看跌在地上的水壺碎片。

    這就是自己的下場嗎？

    巴力言心驚膽戰。他不知道方才兩人的對話有什麼利害關系，但是來自這等大人物的暗示他只有听從的命。

    不過……也可能只是個惡作劇呢？巴力言忽又這樣一想。畢竟當初代表摘風學院時與峽峰學院有過競爭，雖然談不上深仇大恨，總歸也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過去了這麼多年，用這樣的小手段來作弄一下對方，當作報復，倒也是無傷大雅。

    但是想完巴力言立即就想給自己一耳光。

    什麼惡作劇？那是堂堂玄武學院的院長，還以為是當初摘風學院的野孩子嗎？有這樣的想法，簡直是大不敬。

    如此想著，巴力言再次恭恭敬敬地朝那片人影看了一眼，也不知牽宿有沒有領會到自己的態度，便老老實實繼續燒水去了。

    巴力言哪里知道，他想了這麼多，牽宿卻早已經不再留意他了。從巴力言面前消失後不久，她便收到了來自許川的消息。他們已經成功鎖定神武印的去向。

    “好。”牽宿的回應簡潔，只是確認收到消息，此時並不需要她做出什麼指示。

    她從懷里掏出一頁紙，這是玄武學院針對路平搜集到的資料。牽宿當初拿到時，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上面摘風學院的字樣，說實話她挺震驚的。老郭培養弟子還真是有一手，繼自己之後，居然又出了一個這等猛人。

    後來在快活林，她親眼看到了這個路平。與摘風學院而言，他們是同門；可站在玄武學院的立場上，這位打死了玄武七宿之中的三宿，其中的壁宿更是她在玄武學院的恩師，破格將其收入門下悉心栽培。若非輩分高高在上的壁宿支持，即便牢宿的實力令人信服，想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就成為玄武學院的執掌者卻也沒這麼容易。再有神武印這件玄武學院的鎮院之寶也被路平奪了去，跟玄武學院之間已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真是個麻煩的小鬼啊……”牽宿暗嘆了一聲，邁步又朝著北斗學院的陣地方向走去。卻是沒去找北斗院長徐邁，而是朝著冰峰腳下，正在研究著定制的北斗一行人走來。

    “牽宿院長？”看到這位大人物駕臨，霍英有些疑惑，卻還是不得不起身相迎。

    “忙你們的。”牽宿朝其他看向她的玉衡峰門人擺了擺手，但目光掃到其中一位時，忽然一停，大為震驚。

    “感知境？”牽宿驚訝。連貫通境都未進的水準，通過北斗學院的新人試煉都難。更別論出現在這種精英匯聚的行動中了。

    “就快貫通了……”子牧臉通紅，低頭小聲道。

    “那要恭喜你了。”牽宿說。

    憑著“鶴立雞群”的感知境，子牧得到了玄武院長的親切問候，但是沒有誰會羨慕這待遇。所有人都冷眼看著，即便是玄武院長，北斗玉衡門人都毫不掩飾敵意，倒是對子牧唯唯諾諾的態度大為不滿，好幾人都瞪了子牧一眼。

    “不勞院長費心。”子牧立即挺直腰桿，以感知境大聲回應了玄武院長一句，頓時引來一片贊許的目光。

    “感知境會被帶來這里，我很好奇他的過人之處是什麼。”牽宿說著，看向霍英。

    “院長難道就是為此特意過來的？”霍英避而不答。

    “路平呢？”牽宿冷不丁地就切換了問題。

    這一跳跳得突兀，跳得毫無邏輯，所有人都是一愣，霍英也是遲疑了一下才道︰“不明白院長怎麼會突然問我這個？我又怎會知道？”

    “那我換個問題，路平可算北斗的一分子吧？”牽宿說。

    “他當然是。”霍英果然答道，但是馬上因李遙天教誨下養成的嚴謹，讓他又補充了一句︰“于我北斗而言。”

    “呵呵。”牽宿似是听出了補充的言外之意，笑了笑後接著道︰“我現在有一個主意。”

    “什麼？”霍英疑惑，完全不知牽宿葫蘆里要賣什麼藥。

    “路平與我玄武深仇大恨，諸位想必都是知道的。”牽宿道。

    回應她的是一片冷哼，甚至還有一聲“活該”傳了出來。

    “不管路平實力如何豪橫，我玄武在這件事上沒有退路。”牽宿像是沒听見，接著說道。

    “所以呢？”霍英問。

    “所以我有了一個主意。”牽宿說。

    所有人咬著牙，一句“有屁快放”很努力才忍下來。

    “那一日。”牽宿目光再次掃過所有人，“北斗曾言，四十三顆人頭，暫且寄下，日後要一個都不少地討回。這四十三顆人頭，我玄武佔十二，就請放過這十二顆玄武人頭，全當抵了路平，大家相安無事，就此各自安好，如何？”

第九百九十二章 大難題

    牽宿的主意，霍英尚未有所回應，其余的玉衡門人卻已經出奇憤怒了。

    這是血債，是血仇，北斗學院無數的門人為此犧牲，在他們看來，只是那四十三顆人頭都未夠，哪怕三大學院從此萬劫不復，逝去的師長、伙伴卻也永遠不會再回來。

    可到了牽宿這里，這一個又一個的生命，就好像是白菜蘿卜土豆一樣。你丟了二斤白菜，我不想賠二斤蘿卜，于是我承諾不再打你那二斤土豆的主意。

    “真不愧是玄武院長，打得一手好算盤呢！”有玉衡門人忍無可忍，開始出言譏諷。若在過去，即使不屬同一學院，對彼此的師長大家都是非常尊重的。但是七星谷一役之後，三大學院的任何人在北斗門人眼中都是面目猙獰，院長級的大人物更被看作罪魁禍首，尊重這種態度自然已經不復存在了。

    “可不是，乍一听，感覺玄武院長像個生意人呢。”一人開了頭，立即就有人跟上。

    “還拿路平做要挾，這是怎麼好意思的，忘了玄武幾位大師是怎麼死的嗎？”有人譏笑。

    “是不是怕我們辛苦，過來給我們講個笑話放松？”

    “那倒是不錯，院長大人要不要再來一段？”

    所有人極盡所能，瘋狂挪揄嘲諷著牽宿，這對史上任何一位四大學院院長而言都是難能可貴的遭遇。牽宿卻只是笑了笑，掃了這些人一眼後道︰“對付路平當然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但是又讓路平扛起所有，你們怎麼好意思？”

    “你……無恥！”眾人那個氣啊。

    確實，路平雖然很強，但是要對付玄武學院的集火之力終歸不是舉手投足的易事。讓路平一個人去扛這一切，確實很不好意思。但是牽宿竟然利用這一點……

    “所以，你們也應該懂點事。”牽宿說。

    “無賴！”眾人罵個不停。

    “你以為呢？”牽宿卻不再理會這許多人，只是看向霍英。

    “這事為什麼要找我說。”霍英道，“為什麼不去找我們院長?”

    “所有雷不能都讓路平扛，也總不能都讓你們院長扛，心疼一下老人家吧。”牽宿說。

    這听起來沒頭沒腦的一句，眾人就要叫罵，霍英卻抬了下手，示意眾人不要再說。

    “我懂了。”霍英神色鄭重，朝牽宿點了點頭。

    “總還是有些懂事的人吶。”牽宿一臉欣慰，轉身就要離開，離去前卻又多看了子牧一眼，點了點頭道︰“體質有點特別，可以找顯微無間來瞧瞧的。”說完人便飄然而去。

    大家原本一臉茫然，不知道霍英突然懂了什麼。可听到牽宿最後一句後，立即一起變了神色。

    到底是玄武學院的院長，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子牧的特別，他們玉衡峰可是花了些功夫才摸到些頭緒的。可是牽宿只是過來這麼看了幾眼，居然就有所察覺。找顯微無間來看一看，這更是跟他們想到一起去了。

    眼下子牧會在這里跟他們一起研究這界川大定制，就是因為他的特殊︰他的體質，對定制系異能有超乎常人的敏感。

    所以在通過北斗學院的新人試練時他會暈倒。但是李遙天清楚，他所設置的消失的盡頭不存在這麼大的傷害，哪怕是個普通人，也不至于失去意識。子牧暈倒，李遙天當時並不確定是對什麼這麼大反應，總之這不該發生，所以子牧有著很罕見的特別之處，于是他將子牧收入了北斗。

    但只這麼一個特別之處，顯然在北斗學院還不足以入門就進到七峰門下，認真嚴謹的李遙天更不可能給他什麼特別的待遇。直至霍英接掌玉衡峰，對李遙天的為人作風十分了解，會在他主持的測試中通過的新人，一定有充足的理由。于是他將子牧帶上了玉衡峰，李遙天沒來及，也再沒機會去徹底弄清楚的子牧，他認真對待，終于發現了子牧的特別之處，並將他的特別之處鎖定在了與定制系異能的關系上。

    這份敏感，讓子牧在面對定制系異能時會比其他人更加艱難，更吃苦頭。但是這份敏感，同時也可以視為一種敏銳，一些其他人尚未能感知到的定制系異能，子牧卻會本能地有所反應。雖然這反應也只是被異能影響，但是隨著他實力提升，對自己這特別定質有針對性的開發，或許另有一番天地也說不定。

    比如眼下，以霍英為首，皆是定制系的大行家。但子牧則更像是個探測神兵，與界川大定制觸踫後反饋來的信息，他比其他三魄、四魄貫通的定制專家們都要來得詳盡。

    只可惜他現在境界還太低微，這便是他能幫上的所有忙了。

    “說不定你以後會執掌玉衡峰呢！”看到子牧被牽宿再次點名後有些惶恐，霍英上前拍了拍他說道。

    “院士，你那天對我也是這樣說的。”另一位門人听到後驚訝道。

    “呵呵，許多年前對我也這樣說過。”又一位門人說道，但看上去就淡定多了。老門人跟霍英早有接觸，顯然知道這位前首徒，現院士的鼓勵套路。

    “說過的又何止是你們……”霍英感慨，他想到了一些不愉快，已逝的陳楚，在逃的嚴歌，這些才能出眾，在玉衡峰有過一席之地的人，又何嘗沒被他這樣鼓舞過。

    “但是師兄，你剛剛懂了什麼？”有人忍不住還是回到了之前的疑惑。至于“師兄”的稱呼，卻是霍英接掌玉衡峰後一些過去的熟悉同門一時間有點改不過來。而霍英本人也更喜歡這樣被稱呼，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難以接受“院士”這稱呼。于是一些人也就一直這樣叫下來了。

    “就是一些執掌玉衡峰就必須要懂的東西。”霍英說。

    所有人看著他。

    “四十三顆人頭，北斗誓要討回，那麼討回之後呢？”霍英說。

    “師兄是想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的大道理嗎？”有人說。

    “是啊，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是個大道理，可是有仇不報，終歸意難平。”霍英說。

    “斬草除根，一了百了，倒是痛快沒煩惱。但是那些本與這些事無關的親朋好友，你們下得去手嗎？”霍英接著道。

    “下不了手，煩惱就留下了。”

    “所以呢？”大家望著霍英，大道理他們也懂，可是有些決定，他們卻還是不喜歡，不希望。甚至會對做出這種決定的人也非常不喜歡。

    “所以，怎麼處理好大道理，是非常難的一件事。”霍英說著，而後又深嘆了口氣，“你們剛才罵得真好啊，這玄武院長真不是個東西，這樣的難題，他居然拋給了我。”

第九百九十四章 是敵是友

    扔出的身影撞向雪底涌來的魄之力。又一道身影隨即從雪底翻出，抬手將路平扔來的身影給接住了。路平這一拋沒使多大力，從中感知不出什麼深淺。可他背著一人，卻在舉手投足間就擒住一人丟回，已經展現出了不敢讓人小看的實力。

    “閣下請留步。”雪底冒出接人的那位開口說話了。

    路平很隨性，听到有人叫留步便站住，回頭看了過來。

    雪底新出的這位和他接下的那人都是一樣的白色服飾，仿佛這雪天中的一景，面目已經粘著大量雪花都有些看不太清，只從眼神中看出了幾分誠懇。至于被他接住的那位則是一副茫然失措的樣子，顯然還沒從被路平擒住丟回的快節奏中走出來。

    “有事？”路平問。

    “閣下剛剛說到冷青。”對方道。

    “是。”路平說。

    “能否將她的詳情多告知一二。”對方說道。

    “她與我一起在界川內被擒，脫身後我們就分開了。界川發動了大定制，我們逃了出來，再沒有看到過她。”路平說。

    “這就是說，從你們分開以後，她具體什麼情況其實你也並不知曉？”對方問。

    “是。”路平說。

    “那麼想必也不是她托付你們來送訊的吧？”

    “是。”

    “那麼閣下主動前來送信的理由是？”對方又問。

    “沒什麼理由，順便的事。”路平說。

    “那我們怎麼確定閣下所言屬實呢？”對方再問。

    “那是你的事，為什麼要問我？”路平很奇怪。

    對方听後笑了笑︰“因為我很好奇，如果不是有人特意告知的話，閣下應該沒那麼巧剛剛好踏進我們一路的領地吧？”

    “哦，那是營嘯和許唯風指的方向。”路平說。

    這兩個名字一出，那些雪底已經安靜下來的魄之力立即再次運轉起來，他們移動著，尋找著方位，想對路平、甦唐形成包圍之勢。路平感知到了，卻不以為意，只是看著眼前連續發問的這位道︰“還有事嗎？”

    這位在听到這兩個名字後也立即開始眉頭緊鎖。這實在不是會得到他們信任的名字。正相反，听到這來自二路和三路的名字，他們的第一反應都是戒備。由他們指明方向的來者也會被視為不懷好意。可也正因為如此，來者毫不掩飾的將這兩個名字提出卻也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如果有什麼壞心，這不該是他們極力掩飾的關系嗎？

    想到這，這位的魄之力略有波動，在雪底本已忙碌起來的魄之力立即又停下了運動。

    “所以是營嘯和許唯風指出了一路在這邊，所以你就順便過來送信。”他接著道。

    “是。”路平說。

    對方深吸了口氣︰“那倒極有可能是這兩個家伙的陰謀。”

    “可能吧。”路平對此毫不關心。

    但這樣的態度卻也讓對方覺得蹊蹺起來。既然對此全無所謂，那為什麼還要特意來送信。在講究利益得失的人眼中，路平行事的“順便”從來都是一件無法理解的事。

    “沒事走了。”路平說道。這話不是征詢意見，只是打個招呼，說完路平轉身就要走。

    對方尚在遲疑，但是忽然，他感知到了一些什麼，包括還藏在雪底的數人，都察覺到了新的敵情。

    路平也同樣感知到了，他望向了他來時的方向，那里有相當數量的魄之力在移動。但是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們的察覺，原本正在移動著的魄之力忽然靜止。

    向來人跡罕至的苦寒之地，這一刻忽然變得非常熱鬧。可構建出這熱鬧的雙方，此時卻都保護著靜默。

    一邊是暗黑一路的人馬，一邊是許川率領的玄武學院小隊，中間是背著甦唐的路平。

    他與兩邊都無關，但是此時，兩邊卻都認為他與另一邊非常有關。

    路平對此卻毫無自覺，他選了一個兩邊都不在的方向。

    “你們忙。”路平說著，邁步就要繼續走。

    “站位！”

    “哪走！”

    兩邊一起傳來聲音，這大概是千年以來暗黑學院與四大學院首次達到一致。

    請留步，那是客氣話，路平听著順耳，也就留步了。站住，哪走，充滿了威脅和警告，路平不想听從，于是他不听話，繼續走。

    兩邊立即出手。

    雪下魄之力飛速沖來，不過這次再不是有人送上門來，來的只是攻擊。

    玄武學院這邊，數道魄之力凌空而來，破空聲仿佛龍吟，在雪花中穿梭而過的痕跡，仿佛一條游龍。

    飛龍在天！

    玄武學院斗宿的招牌異能，本尊在北斗七星谷一役斃命。此時的飛龍在天只能由他幾個親傳弟子合力施展，數道游龍般的魄之力先在空中匯聚，忽又分散，以琢磨不清的姿態朝著路平所在處疾轟而來。

    轟轟轟轟！

    數道游龍直墜雪面，卻是與暗黑一路的雪底的殺招踫了正著，路平卻早已安然無恙地避在了一旁，感知著接下來可能面對的攻擊。

    兩邊的攻擊本該都有後手的，可在這一踫撞後卻都馬上止住。

    他們都意識到了自己判斷有誤，路平和甦唐顯然並不是對方一伙。

    那是什麼人？

    這是他們彼此都想搞清楚的。但是路平哪會等他們。他們這遲疑的功夫，路平背著甦唐又跑出了許多。

    神武印是玄武學院不惜一切的終極目的，發覺路平要走，也顧不上去摸清對面這伙人，立即調轉方向追上。

    暗黑一路方面，此時如果不動，整個事情其實就與他們全無關系，所有人都會無視他們了。但是四大學院出關討伐的消息他們早接到了，一直都在全力戒備，眼下已有人踏進了他們的領地，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那除非是路平來主事，一般人的行為邏輯都做不出這種決定。

    “跟上。”一聲令下，先前與路平談話以及被路平擒出扔出的那位，也一起沒入了雪底，朝著路平追了去。

    雖然還不知另一伙人的身份，但只先前那一合攻勢的踫撞，雙方對彼此的實力都有了一定的判斷。

    玄武學院畢竟是天下修者的魁首之一，他們的精英，不是在苦寒之地艱苦求活的暗黑殘余勢力可比。這一合交鋒，一路方面就明白單論境界，他們全面下風，幾乎沒有什麼可比性。

    但是這里是苦寒之地，暗黑學院在這里生存千年，磨練開發出了太多適合在這里施展使用的異能。他們佔據絕對地利，即便境界實力不如對方，卻依然有一戰之力。

    不過眼下，雙方似乎還沒有直接交鋒的理由。

    在尚不清楚對方身份前，兩方形成了簡單的默契，沒有互相攻擊，而是一起朝著路平追了去。

    “你怎麼樣？”路平問甦唐。

    “想打啊？”甦唐笑。

    “都不知道是誰。”路平感慨。

    “看看清楚？”甦唐說。

    “我面具都壞掉了。”路平還記著這一出。

    “我這還有。”甦唐給他取。

    路平邊跑邊戴了個面具，然後站住了腳步。

    身邊猛沖的兩邊勢力顯然沒料到路平突然停下，也是急忙急停。

    路平轉身，暗黑一路那邊算是了解，他看向另一股勢力佔據的方位︰“什麼人？”

    他的面容已變，先前與他已經打過正面的暗黑一路方面很是莫名。玄武學院這邊看著這陌生的面孔，卻也大大意外了一下。

    “不是路平？”許川詫異。

    打死壁宿的是路平，迷霧危途中察覺到神武印時，路平正在那里。神武印顯然是落在了路平手中，這點並不難判斷。

    可是眼前這陌生的一男一女。

    “閣下是？”許川試探性發問。

    路平非常欣慰，這依稀是戴起這易容面具以來第一次真正起到了讓人認不出的作用。

    路平還沒來及回答，暗黑一路這邊的魄之力卻開始蠢蠢欲動。

    許川剛一露面，他們就立即盯上了他掛在腰間飄拂著的七彩腰帶。

    千年過去了，玄武新開發的各種異能，他們遠在關外，可能不識。但是玄武學院這獨有的身份標識，他們總還是能認得的。

    那一男一女到底什麼身份什麼來意，不明顯。

    而眼前這邊一伙人，玄武學院，那是千年以來暗黑學院最痛恨的，從未打算去化解仇怨的死敵。

    再一想到玄武學院向路平兩人出手，以及路平向他們送來的信息。

    誰才是真的敵人，豈不是明顯得很？

    “殺！”

    一聲令下。

    對四大學院，他們只動手，才不會想著去說什麼。

第九百九十五章 千年後的暗黑手段

    “誒？”

    路平還沒來及回答許川，就看到暗黑一路突然朝玄武學院一行人動起手來。數股魄之力在雪下翻涌，如乘風破浪的小船，劈得雪花左右紛飛，直朝許川沖去。

    玄武學院這邊的應對極快，兩人快速閃至許川身邊，雙手一揮，聚雪成冰，一道圍牆瞬間凝立而成，正阻在那幾道雪底沖來的攻擊上。

    啪！

    攻擊撞上冰牆，撞出了些許裂紋，冰牆後的許川紋絲不動，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這攻勢。暗黑一路還在頑固地繼續攻擊，似乎不擊毀這冰牆誓不罷休。許川露出不以為意的神情，目光繼續停留在了路平身上。

    但是路平卻沒有在看他。他望著冰牆，下意識地進行著感知，馬上察覺到另有兩道魄之力，聲音極其細微，卻已經繞過了玄武學院的人半圈。

    路平隨即看了玄武學院全員一眼，似乎沒有一個察覺到這兩道攻擊。

    千年前的修界大戰，暗黑學院最終不敵四大學院。千年之後，在苦寒之地艱苦求生存的他們更清楚他們與四大學院的差距只會變得更大，絕不可能縮小。但是即便如此，四大學院也始終是他們的假想敵。在明知實力差距越來越大的情況下，他們所能想到的針對對手的方式，只能是暗殺、偷襲一類的手段。這便是暗黑學院這千年來在進化修為，開發異能的主要方向。

    撞擊冰牆的攻擊，只是為了吸引注意力，而兩道攻擊，才是暗黑學院這千年來的精華。路平感知著這兩道攻擊的走勢，卻發現它們並沒有鎖定任何目標，在玄武學院對其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它們繞了一圈，最終相遇。


    魄之力就在此時驟然爆發，如神兵利刃，從地底穿起，圍籠般將玄武學院一行人圈在當中。從玄武學院所有人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們是真的真的絲毫都沒有察覺到這暗中進行的攻勢，直至這一刻爆發，攻勢已經再無法隱秘，他們才猛有察覺。

    所有人急忙就要應對，忽覺腳底一沉。被暗黑一路攻擊劃出的這一圈雪地猛然向下一沉。這一沉中帶著魄之力，所有人施展手段正在調集的魄之力全都因為這一沉之力被卸了去，在這短暫的剎那，所有人都好像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除了許川！

    同是四魄貫通的境界，他會被指名繼承七宿之名，無疑有著更加過人的實力。在一圈的魄之力發動的剎那，他的人已騰向了半空，接下來卸去所有人的一沉之力沒能對他生效，半空中的許川揮出雙拳，兩股魄之力朝著兩個半圈的交匯處奔去。在這一圈之力發動的瞬間，他不僅反應最快，做出的最正確的應對方式，同時還第一時間找到了對方攻勢發起的關鍵之處。

    “他比其他人要厲害一些。”路平對此點評著。

    “很明顯。”甦唐說。

    玄武學院二十五人，二十四人在地上東倒西歪，只他一人騰在半空，威風凜凜地施展著攻擊，對比相當明顯。

    可是暗黑一路的攻勢也沒有這麼簡單，對于許川這種應對他們的攻勢居然有所準備。如利刃般升起，切出這一圈的魄之力此時就如長眼一般，齊齊向著半空中的許川會聚而去。反倒是地上東倒西歪的二十四人，他們已經穩住了身形，穩住了魄之力，並沒有繼續的攻擊難為他們。然而騰起半空的許川，此時卻已被匯聚而來的魄之力轟成了一團光球，明亮而又耀眼。

    “許師兄！”二十四人叫聲淒厲。數人急忙抬手，施展著防護救治類的異能，不管不顧地朝著那團光球打去。

    不知是不是這些手段起到了作用，光球很快散去，許川身形露出，急速落下。眾同門急忙圍上相護，許川卻已穩穩落地，擺了擺手說︰“我沒事。”

    所有人松了口氣，但是許川的神色卻是十分凝重。他是沒什麼大礙，可是他腰間掛著的七彩腰帶，連同他本身的黑色腰帶，卻都已經碎得不成樣子了。

    是這兩件玄武學院有著防護作用的神兵同時發揮作用，他才能確保最終無礙。而兩件神兵同時摧毀，更可知那一刻聚集起的攻勢破壞力有多強。許川此時只能慶幸他這次接過了七宿身份的七彩腰帶，雖然並沒有直接佩戴，卻也不影響神兵發揮作用。若非如此，此刻的他不死也必重傷。

    “不要輕舉妄動！”眼見同門就要發動反擊，許川連忙出聲阻止。

    對方的手段，詭異卻又可怕。

    令人無法察覺的手段，讓二十四人在短暫的瞬間喪失的戰斗力，可最終極具破壞力的攻擊卻沒有指向這二十四人中的任何一位，而是指向了脫離控制做出反制的許川。顯然他們認為可以控制的二十四人，他們有能力再找機會進行擊殺。但是許川這種實力明顯高出一籌的強者，機會難得，是他們這一波想要先鏟除的目標。

    對方的實力未見得有多高強，但這份算計之用心，卻是許川生平僅見。

    “暗黑學院？”許川看著路平和甦唐說道。他已將這視為一個陷阱。

    正想隱藏身份的路平，一看對方有了誤會，心花怒放，立即點頭︰“正是。”

    “是個屁。”挺遠的地方，傳來反駁的聲音。

    “跑得真快。”甦唐感慨。聲音是之前和他們有過對話的，對玄武學院發動了這一波攻勢後，竟然就已經撤離到了如此遠方。

    “對方撤了。”密切注意著對方動靜，本想反擊卻被許川叫停的門人也正對許川說著。

    “那邊還有兩個。”許川伸手指去，正是他先前半空反擊攻擊的落處。雖然他馬上被打成一團光球，但他的攻擊並沒有因此被打斷。落地處命中了兩人，他可以確信。

    “是。”立即有人往那雪坑處去尋人。

    “小心些。”許川提醒。

    話音方落，一道血光從那雪坑處突然揚起，直接洞穿了最接近雪坑的那位，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明晃晃的大洞，恐怖之極。

    其余人瘋了似的沖上，瘋了般地朝那雪坑中狂轟魄之力。

    只有路平清楚。

    在那里的暗黑一路兩位被許川反擊的雙拳命中時就已經斃命了，留在那里的只是一個定制。

    偷襲、設計、暗殺、陷阱。

    這便是千年後的暗黑學院對付四大學院的手段。

第八百九十六章 出擊的理由

    雪坑中的兩具尸體轉瞬已被轟成了渣。有救治手段的門人急忙想要救治傷者，卻已回天乏術。被洞穿胸口的門人兩眼無神的倒了下去，連句遺言都來不及交待。

    玄武門人個個目眥欲裂，瘋狂感知搜索著四下，想要尋到目標來反擊。這種憤怒之後的爆發，還真讓他們發現了目標，數人箭步就要沖上。

    “冷靜！小心有詐。”許川急忙喝道。

    沖出的數人連忙止住，尤其沖在最前的那位，立時想起同門剛剛胸口洞穿斃命的恐怖模樣。只覺得自己是從生死線上被拉了回來。

    “我來。”其中一名玄武門人站出，抬手祭出了他的神兵——密羅網，飄在半空展開，朝著目標扣了下去。那雪下不知埋了多深的陷阱，密羅網扣下瞬間不見。祭出密羅網的玄武門人卻神色一變，就在密羅網沒入雪面的瞬間，他發現這件5級神兵已如一件死物一般，該有的魄之力強化效果竟已蕩然無存。他急忙向後一抽手，上一刻威風凜凜籠罩進雪地的密羅網，此時就像一團破布，從雪里被生生拖了出來，上面沾著不知從哪來的污血，遠遠便可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清理一下。”許川說道。

    馬上有人施展手段，空氣中的異味瞬間被清除。清除過程中沒有感知到什麼魄之力，大抵可以判斷這確實是單純的氣味，而非任何異能。

    在跟暗黑一路交鋒兩合後，玄武學院明顯開始變得小心謹慎起來。不需要許川總做提醒，沾著污血的密羅網沒有人去靠近，幾道魄之力從遠端打上，用這種方式試探著密羅網的變化和反應。其余人也快速站定方位，擺出了一個甚是緊密的戰斗陣型。

    “兄弟，一起上呀！”遠處突然喊了一聲。

    玄武學院眾人的注意力頓時集中到了路平身上。但是就在這注意力轉移的瞬間，沾染著污血的密羅網突然跳起。

    但是此時的玄武眾人的狀態再非之前，幾乎是密羅網跳起的瞬間，已有數人做出反應，防御的、限制的，各種異能紛紛施展，更有感知敏銳者已經在捕捉密羅網突然跳起時的魄之力訊息，以此來進一步鎖定敵人的方位。

    “沖位！”方向鎖定，陣型立即有了變化，24位玄武門人，仿佛箭在弦上，馬上就要射出。

    路平目光卻移向了不同位置，那個先前密羅網扣下後隨即失去效用的雪坑中，魄之力的聲音在這一刻驟然響起，一道白色人影已從雪底竄出……

    但是下一秒，一道寒光閃過，白色人影被射穿，躍起在半空的身影立即墜下。眼看就要跌落雪中，卻听啪嘰一聲悶響，這隨隨便便就能沒到人膝蓋的松厚雪層，這一刻竟變得堅硬如鐵，落下的暗黑一路門人仿佛一塊肉被摔上了案板。

    “不要低估玄武學院啊。”四個玄武門人從四個方位將其圍在了當中。因為忌憚暗黑學院的詭異手段，他們都沒有直接上前。這人一拳，那人一指，很快那個白色身影便變得無法動彈。

    鬼爪手！

    四人中的最後一位，施展出了這一異能，半空中憑空出現了一只瘦巴巴的灰色右手，向下一探，將這暗黑一路的門人擒起，拎在了半空中。

    許川環顧四周，一片死寂，對于同伴被擒，對手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有路平和甦唐還在原處，好奇地觀望著這邊。

    “我們該走了吧？”看到許川又注意到他們，甦唐提議。

    “好。”路平點點頭，立即就走。眼前這場對決他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閣下請留步。”許川叫道。

    “今天總有人叫我留步。”路平向甦唐感慨，只是這次他不打算听話了，于是腳下未停，繼續走。但也不是完全無視許川，還是做出了回應。

    “不留步了。”路平說了聲。

    許川看向一位門人，那位向他用力點了點頭。

    這個距離，已經可以明確無誤地感知到神武力就在這二人身上了。

    “那就得罪了。”許川高聲道。

    這無疑是要動手，于是就在這他一聲喊出時，路平已經回身，出手。

    一聲征！

    鎖著許川的聲音，魄之力應聲而至。但是許川對此看來已有準備，一物在他出聲時便已拋在了半空，迎向了路平一聲征轟來的魄之力。

    咕咚。

    仿佛石子扔進池塘，路平轟來的魄之力竟就這樣鑽進了這一物中。

    “啊呀！”玄武陣型中跟著就傳來一聲驚叫，仿佛拿到什麼燙手山芋似的慌忙丟出了一件東西，又是咕咚一聲，路平的魄之力重新出現了，卻不再是指向許川，而是朝著這件東西指出新方向沖出。

    轟！

    這一擊的魄之力最終轟進了雪地，掀起的不只雪花，更有雪底冰冷的硬土，在這漫天雪白中揚起，　里啪啦落了一地。白雪覆蓋著的大地，像是被人用巨勺挖掉了一塊。

    這一擊之威讓所有人驚詫，包括暗暗潛伏著的暗黑一路。不過很快他們的注意力放到了懸浮在半空中的那兩個物件上。

    這兩件物件，看起來就是兩個竹筒，顏色一黑一白，黑的那個懸浮在許川的身前，白的那個則是被倉皇丟出的那個，此時懸停在玄武學院陣中。丟出他的那位玄武門人此時正一臉惶恐，仿佛犯了什麼大錯一般，急忙跟到了白色竹筒一旁。

    這是……

    暗黑一路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他們久在苦寒之地，關內太多的新鮮東西他們少有接觸，不甚了解。但是有些東西，卻是他們早在千年前便有接觸，此後成為傳說，一代一代傳給他們後人知曉的。眼前這一黑一白的兩個竹筒，就跟他們這里有記載的某個傳說物品有關。

    超品神兵︰萬化筒。

    傳說可以吸吶各種異能，並轉為己用。

    剛剛黑白兩個竹筒所展示出的作用，也正好符合這描述。攻來的魄之力被黑筒吸吶，轉而再從白筒轟出。

    “六哥！”有人激動起來。

    “閉嘴！”六哥喝道。

    “我還什麼都沒說。”激動的人很委屈。

    “因為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六哥淡定道。

    六哥被稱作六哥，不是因為有什麼兄弟姐妹排行第六，而只是因為他的名字就叫六里。在暗黑一路，他的年紀不小，地位也不低。這次四大學院率眾出關討伐暗黑學院的消息傳來後，一路派出打探詳情的是清冷，率眾開始布置第一層防御的，便是他六里。

    他們在一路的領地邊緣設下了埋伏，但是左等左等，清冷沒有回來，關內學院的進攻也沒有來，只是來個了送信的小鬼，毫不留意地丟下了兩句話就要走，再然後，玄武學院的人就到了。再之後，就是眼下了。

    苦寒之地物資極度匱乏，早期他們連生存都成問題，神兵這類修者最寶貴的財富在他們這邊更是極度稀有。至于超品神兵這些頂級武器，他們只在千年前擁有過。隨著那場大戰，不是損毀就是被奪走。若是真還有什麼超品神兵被他們帶到關外，關內學院對他們的追殺恐怕就不會那麼不了了之了。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為了奪得一件超品神兵那都是值得的。

    因為他們沒有，所以他們連被追殺的價值都失去了。千年來，他們何嘗沒有弄些神兵武裝自己的心思，可像超品神兵這等武器基本都已是頂尖學院又或是頂尖家族的傳承至寶，哪是輕易可以獲得的。而現在，一件傳說中的超品神兵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這是他們從未有過的接近超品神兵的機會，所有人，包括六里在內，第一時間的念頭都是將這超品神兵搶下。

    這企圖，根本用不著誰來叫喚。重要的是，有沒有機會。

    “叫人。”六里果斷說道。

    面對進攻，他們做的準備是層層防御。可是面對一件超品神兵，六里覺得值得主動出擊。

第九百九十七章 難以置信的交易

    “路平。”許川叫道。一聲征的攻擊，以及這強悍的魄之力，徹底暴露了路平的身份。

    “能幫我保密嗎？”路平說。

    “保密什麼？”許川納悶。

    “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了這里。”路平說。

    “可以，如果你交還神武印的話。”許川說道。

    路平看向甦唐。

    “給他嗎？”甦唐問。

    許川瞪大了眼，所有玄武門人都瞪大了眼。作為四魄貫通的修者，他們有身份，有地位，有講究。但是此時此刻，二十四人齊齊瞪大眼的模樣，有些滑稽，有些童趣，這是很難整齊出現在他們這些人身上的一幕，但在這一刻，偏偏就出現了。

    許川說那話的時候，心中連萬分之一的期待都沒有。那是什麼，超品神兵啊！這樣簡單的條件交換，怎麼可能讓人放棄一件超品神兵。

    但是路平明顯動心了，他看向甦唐，以及甦唐這一問，所有人馬上意識到神武印其實是在甦唐身上，所有人的目光立即緊緊鎖在甦唐身上。

    這不可能！

    是在玩我們吧？

    二十四人中這樣的念頭此起彼伏，但是路平卻已經快速做出回應。

    “行吧。”路平說。

    這是對許川的提議以及甦唐問詢的一並回答。于是在玄武二十四人進一步地目瞪口呆中，甦唐毫不遲疑地拿出了神武印，連一秒的猶豫留戀都沒有就朝著許川丟了過去。

    “這……”許川手足無措。

    精挑細選了玄武精英，帶上了玄武學院的又一件超品神兵萬化筒，即便這樣也做好了犧牲很大的心理準備。哪想到神武印得來的如此輕易，便只是一句話，一個在許川他們看來全無所謂的承諾，神武印就這樣回到他們手上？

    可事實看起來就是如此啊！

    許川不由自主地有些感動，伸手就要去接神武印。這一刻他幾乎忘了路平與他、與玄武學院之間還有血海深仇。

    “誒！”誰想這時路平突然“誒”了一聲。

    光顧得感動的玄武二十四人也在這時猛然醒覺。

    這可是超品神兵神武印，對面二人不當回事，隨手就丟還了他們，可是他們卻不該如此草率，他們應該更加認真，更加謹慎，更加隆重地接回神武印。

    可是他們都忘了這一點。

    于是在路平“誒”這一聲的時候，一道白影從雪底突然竄起，連人都沒露，半空中正往許川手中飛去的神武印就這樣被這道白影中途截走，拉進了雪底。

    “這可不怪我們，你們說話要算數啊！”路平急忙道。

    許川已經要氣炸了。不是氣路平，而是氣自己，也氣身邊的同門。氣大家為什麼都這麼不小心，都這麼不謹慎。對方已經交還神武印了，居然在這樣的中途出岔子，他們居然沒在這樣的中途作任何防備，他居然就在那里伸著手傻等！

    “奪回來！！”許川氣極大吼，這一聲便已經用盡全力地使上了鳴之魄，震得這一片天下地上的雪花瑟瑟發抖。

    二十四位玄武門人，有遠程攻擊的，有直接撲上的，直朝著神武印消失的雪面攻去。這一刻他們顧不上是不是有什麼陷阱，有什麼圈套了。為了奪回神武印，就是龍潭虎穴他們也毫不猶豫地會闖上一闖，許川自己就沖在了最前，拳頭也已經揮出。

    不知多少攻擊異能，多少魄之力頃刻間籠罩到這片雪地，匯聚起來的威力相比起路平先前那記一聲征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了。雪面瞬間被鏟，凍土被轟出了坑。激蕩著的魄之力依稀可見飛濺著的鮮血和骨肉，轉瞬卻也成了渣。

    雪底無疑是有人，在這玄武二十四人的合力一擊下，一點抵抗之力都沒就已被轟死，但是神武印呢？

    玄武學院壓根不關心這麼一個角色的死活，只是想到奪回神武印。但是神武印已經不在，對手對超品神兵可是沒有絲毫疏忽，人雖死，神武印卻已被轉移。

    “找！”許川咆哮著。

    然後眾人就看到路平隨手朝著某位置指了指。

    感知系的能人玄武學院這邊也有，但是比起路平的听破終究是有不少的差距。暗黑學院在隱匿方面是下了苦功的，但路平的听破手段直指本源，管你什麼類型的異能，要達到什麼樣的效果，終歸都是需要運轉魄之力來實現，一運轉魄之力，那在路平耳中就有聲音。

    神武印在入雪的瞬間，就被轉移，而這都是通過異能實現的，听著聲音，路平馬上就鎖定了神武印的位置，比起玄武學院那邊不知要快出多少。

    玄武學院眼下又氣又急，看到路平有提醒也顧不上多想，立即朝著路平所指的方向又一波攻擊。路平接著再指，他們再攻擊……

    幾個循環下來。

    “夠快的啊！”路平感嘆暗黑一路這邊的速度，而後看向玄武學院一行人︰“你們能不能快點？”

    玄武學院抓狂。

    可事實就是如此。

    暗黑一路的行動夠快，神武印一直在雪底被飛快轉移；路平的感知也夠快，基本是第一時間就能鎖定神武印的去向。慢的真就是他們的攻擊，總是慢個一拍半拍，運氣好時，像第一波那樣，還能轟死個人，更多時候卻是連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不得不說，這便是暗黑學院千年進化的又一個方向了。

    打不過的對手，除了偷襲暗算一類的手段，再有，那就是逃……而這，又是暗黑學院千年修行下苦功的一個方面。

    可是眼下多了一個路平，如果不是路平，暗黑一路早已經帶著神武印逃之夭夭了。

    他們原本的目標是萬化筒，是打算等支援到了才開始謀劃。哪想到冷不丁又出來一個神武印，傳說中的超品神兵，居然一下子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兩件。

    再然後，神武印居然就那樣不加防範地被丟了出去。

    這樣的機會暗黑一路堅決不會錯過，果斷出手。

    之後就是脫身問題。路平和玄武學院明顯不是一路，但是此時偏又如此多事，指指點點的，讓玄武學院始終能追上他們的節奏。

    六里很氣，氣路平。

    你說你都不在乎超品神兵，隨手就扔了，現在又多什麼事呢？

    “你閉嘴行不行？”于是他說話。

    這一出聲，玄武學院立即捕捉到他的存在，立即有數道攻勢朝他沖來。

    “誒……”路平又“誒”了一聲，玄武學院方面心一沉，路平每次“誒”的時候，似乎都不會有好事發生。

    果不其然，因為這一次攻勢有所分散，暗黑一路多出了一些操作空間。傳到路平耳中的魄之力聲音不再是一道，而是分成了兩道。

    路平能听的只是對方的魄之力，神武印本身對路平來說沒有任何訊息。兩道一模一樣的魄之力走向，神武印在哪邊，他無法判斷。

    于是他攤了攤手，無奈表示︰“這也不怪我。”

    玄武學院卻不愧是玄武學院，在連續追擊的過程中，他們多少掌握到了些許暗黑一路的套路。而相比起路平他們另有一個優勢︰神武印，路平感知不到，他們卻有方式可以追查。

    于是在漸漸摸清暗黑一路套路的過程中，神武印也漸漸被他們鎖定。

    這個鎖定不甚精準，卻已框住了神武印所在的大致範圍。再之後就是無差別的範圍攻擊了。萬化筒從玄武陣中翻起，一黑一白一起懸在半空，其中白筒指向了神武印所在的範圍，黑筒的筒口，卻是朝著下方的眾玄武門人。

    魄之力燃起，所有人的攻擊悉數轟入黑筒之內，再從白筒轟出時，各種異能、魄之力交織在了一起，相比卻沒有任何妨礙，以極其完美的配合形態籠罩向了神武印所在的區域。

    “這件神兵……”路平很羨慕地看著。

    “似乎會自動調整、融洽魄之力，對你很有用呀。”甦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