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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殷揚]大漢帝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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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4 10:34:34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五十九章 千古秘事

     張闢彊,張良的次子,十五歲在宮中為侍中,時值惠帝駕崩,呂太后哭而不哀,弄得陳平一頭霧水,不解其意。正是張闢彊為陳平剖析了呂后所想,才有陳平奏請呂后分封呂氏為王之事,保住了陳平、周勃這些重臣,為後來誅滅諸呂,安定劉氏保存了力量。

     若無張闢彊之計,說不定陳平、周勃之輩和呂后硬擰著,很可能被呂太后誅殺。要是沒有了這些柱石之臣,誰來安定劉氏?

     張闢彊只出了一計,就不見了蹤影,幾乎為人遺忘。可是,景帝作為皇帝,哪會忘記此人,一聽青衣人之言,哪能不驚訝的。

     “先生,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景帝強忍著驚訝問道。

     “皇上是知道的,在戰國大亂之世,有兩派是天下顯學,執天下學派之牛角!”青衣人沒有回答,而是說起了歷史:“當時,天下大亂,列國紛爭,黎民苦戰國,苦不堪言。有識之士,處心積慮,要找到一條平息天下紛爭​​的道路,敝派祖師主張兼愛、非攻,要天下諸侯和睦共處。為此,敝派祖師,廣招弟子,不僅教會他們讀書識字,還教會他們以天下為公,平息紛爭。這些弟子為平息天下,四處奔走,獲得政俠之美名。政俠一出,轟轟烈烈,四方雲動,就是列國諸侯都得側目。”

     這些歷史,對於別人來說是秘辛,對於景帝來說,早就知道了,微微頷首。

     “商鞅在秦國變法,廢井田,分田地給百姓,這是很適宜的作法,可是這與敝派祖師的主張不符,政俠出動。差點把商鞅給殺了。幾經周折,商鞅與敝派言和,獲得敝派支持,這才在秦國順利推行變法,商君之法大行,秦國變強,最後才一統天下。”青衣人接著講:“與敝派齊名的是另一派。這一派,其祖師沒提什麼主張,只是埋頭培養弟子,研究學問。”

     “其弟子皆是天下奇才,縱橫天下,無人是其敵人,這才有法家、縱橫家。”景帝接過話頭道:“那派的祖師是千年難得一現的奇才,天下之學,無一不會,無一不精,只可惜身逢大亂之世,沒有入世,只是一心培養弟子,甚是可惜,可惜!”

     “雖是可惜,卻更加證明其宏闊遠謀!”青衣人微一點頭,對那一派的祖師不惜溢美之詞:“若無他的悉心教導,豈有那麼多的才俊之士縱橫天下?豈有今日之大一統之局?與之相比,敝派祖師的兼愛、非攻之說,差得遠了!”

     “先生如此評說貴派祖師,不怕貴派祖師泉下有知,不悅於先生?”景帝大是意外。

     “呵呵!這是敝派祖師晚年的自評,非在下之言!”青衣人接著道:“到敝派祖師晚年之時,那一派弟子,縱橫天下,天下大勢雖然仍是不明朗,卻也比當初好了許多,敝派祖師自嘆不及。”

     “祖師好胸懷!”景帝贊一句。花了一輩子心血,到頭來,卻發現不如別人,那是何等的惋惜。要承認不如別人,更需要寬廣的胸廣。

     “謝皇上讚譽!”青衣人謝一句,接著道:“從此以後,政俠之名雖存,卻已不再乾預天下大事,幾乎是放手任由那一派弟子縱橫天下了。敝派只是留存了萬古堂,為千古名士保留一塊容身之地。”

     “若說這點,貴派可是勝過那一派了,商鞅,白起,無一不是在貴派終老。”景帝笑道。

     “皇上過獎了。即使沒有敝派,那一派也有自全之術。”青衣人微一搖頭,不贊成景帝的說法。

     “先生說了這麼多,和張闢強有何干系?”景帝眉頭一皺,有些不解。

     “呵呵!”青衣人發出一陣暢笑聲,笑而不語。

     “先生是說,張闢彊是那一派的傳人?”景帝的眼睛猛的瞪大了,很是難以置信。

     “不錯!張闢彊正是那派的當世傳人!”青衣人點頭。

     “不是說,自從那派祖師謝世之後,不再有傳人嗎?怎麼還有傳人?”景帝很是驚奇,虎目中精光四射。

     在戰國大亂之世,執天下學派牛耳的兩派,不是儒家,也不是法家,更不是縱橫家。青衣人這一派,日漸沒落,獨有那一派卻是如日中天,經久不衰,出自那一派的絕世天才很多,他們縱橫天下,而無對手。

     從這一派分化出了不少學派,法家、縱橫家是最有名的兩派。這兩派的代表人物商鞅、張儀、蘇秦,更是攪得戰國風雲突變。而法家一派,漢朝在使用,雖然漢朝推行的是“無為而治”。

     那一派的祖師,是一座巍峨的大山,讓人景仰,讓人欽佩。一提起他,就是貴為至尊的景帝也是忍不住驚訝不置。

     “前輩學究天人,法家、縱橫家、兵家之學。無一不會,無一不精。更是精通星相之學,洞曉天機,豈​​能無傳人?”青衣人搖搖頭道:“如此之事,在下也是這幾年方才知曉,其傳人與其祖師一樣,不入世,雲遊四海,培養人才。”

     “不乏祖師遺風!”景帝讚賞一句:“張闢彊一言定邦之才,卻不入世,甚是可惜。先帝有賈誼,朕有先生,若再有張闢彊,豈不美哉?”

     “謝皇上誇獎,在下愧不敢當!”青衣人微微搖頭:“張闢強雖然出世,卻為大漢奔走,培養了不少人才。”

     “哦!”景帝是個明君,愛才之心甚濃,興趣大起,問道:“都有些什麼人才?”

     “皇上,這些人才,如今不就在朝中嗎?”青衣人的話很有震憾力。

     “在朝中?”景帝的眉頭一挑,很是驚訝。

     “主父偃手中有一部《鬼穀子》,朱買臣原本一樵夫,販薪為生,怎能一邊伐薪一邊誦書?還有嚴助,若無張闢彊從中授書,他們豈能有所成?”青衣人笑道。

     “啊!”景帝的嘴巴再次張大了。

     主父偃,朱買臣,嚴助之才,景帝非常讚賞,卻是沒有想到,竟是出自那一門派。

     “就是董仲舒,若無張闢強提點,豈能用儒家的名義,大行法家之術?”就在景帝的驚訝中,青衣人的話更有震憾力了:“董仲舒好天人感應,與那派祖師的星相之學不正相符?”

     景帝的嘴巴張得圓乎乎的,可以塞進兩個雞蛋了。

     “只不過,張闢彊神龍現首不見尾,他們得了好處,不知是得自於張闢彊罷了。”青衣人把景帝的吃驚樣兒看在眼裡,笑道:“就是申公,也得這一派遺惠。”

     “那是,那是!”景帝終於明白過來了,笑道:“若不是先生相告,朕至今還蒙在鼓裡呢。戰國之世,貴派雖與那派齊名,若論縱橫之才。卻遠遠不如那派。商鞅、孫臏、龐涓、張儀、蘇秦,都是絕世大才,貴派卻未有如此多的大才。”

     略一停頓,笑道:“久聞那一派的學問了不得,今日這般看來,還真是不得了!主父偃、申公、董仲舒、朱買臣、嚴助,都是不錯的幹才! ”

     青衣人笑道:“那派調教弟子與戰國之際大為不同了。戰國之時,商鞅、孫臏、龐涓、張儀、蘇秦之輩被祖師親自指點,而如今,張闢彊只是授之以書,連面也不見,能悟多少算多少。主父偃他們能悟到如今這程度,其才智不容小覷!”

     “呵呵!”景帝的興趣更濃幾分:“張闢彊如今在何處?”

     “他在忙著陪養新的傳人。”青衣人笑著回答。

     “叫什麼名字?”景帝深知那一派傳人的影響有多大,有多厲害,眼睛猛的睜大了。

     青衣人搖搖頭:“他們是世外高人,何須名姓。叫阿貓阿狗都行。”

     “呵呵!”景帝劍眉一擰,有些驚疑的問道:“周陽是不是出自那一派?”

     周陽先是一個紈絝子弟,緊接著就大變樣了,到了邊關上,竟然打成了名將。景帝著實好奇,周陽為何有這般變化。

     “呵呵!”青衣人暢笑起來:“不是!張闢彊走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周陽會君子豹變,如此會用兵!”

     一提起周陽這個愛婿,景帝就是歡喜,笑道:“朕還以為他得到張闢彊的指點,原來不是。呵呵!”

     周陽這個愛婿,無師自通,還有比這更讓景帝歡喜的嗎?

     “有些有人需要調教,有些人不需要,他會悟。周陽就是會悟的那種人。”青衣人點評一句。

     一句話,說得景帝眼睛瞇到一起了。

     “皇上,張不疑之事,不知皇上可否准允?”青衣人打量著景帝。

     “既然有這種事,朕自當免了張不疑的城旦舂。”景帝點頭道:“可是,這畢竟是先帝的旨意,朕得找個機會,就算逮個由頭吧。”

     “謝皇上!”青衣人衝景帝道謝。

     景帝回禮道:“先生,朕也有個請求。”

     “皇上言重了,有事儘​​管吩咐。”青衣人忙道。

     “朕是想把周陽託於先生。”

     景帝劍眉一挑道:“周陽年紀輕輕,就為大漢立下如此大功,隨著時間的推移,匈奴一旦給擊破,他的功勞會更大,一旦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只有殺卻。若是殺了周陽,一是寒了南宮之心,二是損失如此名士,豈不痛惜?朕是想請先生,若一旦出現不測之事,請先生出手,把周陽帶到萬古堂。”

     “皇上儘管放心,周陽如此年紀就用兵奇詭,不下於白起孫臏之流。若是讓其死於斧鉞之下,豈不可惜?此事,在下自當出手。”青衣人點頭道。

     ……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焦慮不安,不住踱步,時而搖頭,時而歎息。

     “母后!”景帝輕呼一聲,無奈的搖搖頭。

     竇太后不吃不喝這事,還真是讓景帝煩透了。對自己的母親,不能來硬的,只能哄著。可是,說盡了好話,竇太后就是不吃不喝,日漸消瘦,要景帝不煩都不行。

     讓景帝煩心的,不僅僅是竇太后逼宮這事,還有這事引起的後果。朝中已經議論紛紛,長安市中更是謠言四起,別有用心的人造謠說景帝不孝,不能盡孝道,不能討竇太后歡喜,各種各樣的謠言都有。

     若此事再不解決,麻煩會更大。要解決此事,就得解開竇太后的心結,要討竇太后的歡喜,只要景帝答應了竇太后的要求,立梁王為儲君便可。

     可是,這事干係太大,就算景帝同意了,群臣未必同意。雖然梁王的勢力不小,收買了不少大臣,可是,象主父偃、申公、董仲舒這些能員幹吏會同意嗎?

     這一鬧起來,必然是朝野震動,轟傳天下,甚至發生動亂,發生戰爭都有可能。

     春陀站在殿門口,把景帝焦慮的樣兒看在眼裡,甚是憂慮。他追隨景帝數十年,很少見過景帝如此焦慮。

     春陀眉頭一擰,似乎下定了決心,上前道:“皇上,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景帝望著窗外,頭也沒回。

     “皇上,你何不召回周陽試試呢?”春陀小心翼翼的道。

     “周陽?”景帝霍的轉過身,打量著春陀,有些哭笑不得:“春陀呀,周陽是很精明,很會打仗。可是,要解太后的心結,刀槍沒用呀。”

     “皇上,太陽喜歡周陽,興許可以一試。”春陀仍是小心的道。

     “喜歡?”景帝搖搖頭道:“母后喜歡周陽沒錯,可是,太后再喜歡周陽,能賽得過姐姐、阿嬌、南宮她們嗎?她們天天陪著母后,好話說盡,笑臉陪盡,有用嗎?”

     館陶公主、阿嬌、南宮公主她們是竇太后的心尖肉,疼呀憐的,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為了南宮公主的幸福,竇太后竟然把梁王給訓斥了,否了與周陽結親的事。

     連她們都說不動竇太后,周陽又能怎樣呢?

     “這個……”春陀啞口無言,眼珠一轉:“皇上,興許這事不是能說動的。”

     “不用說,想辦法,這話也沒錯。”景帝微一點頭道:“可是,朝中那麼多大臣,主父偃、申公、董仲舒他們,哪一個不是久歷世故,足智多謀之人,他們都沒有辦法。周陽會打仗,朝中無人能及,可他畢竟歲在弱冠,於這些人情世故哪有申公他們了解得深刻。”

     不是景帝不相信周陽,而是實情如此,周陽再厲害,畢竟歲在弱冠,於人情世故不夠了解。當然,這是景帝不知道周陽兩世為人,極精通人情世故,要是他知道周陽是穿越人士,早就把周陽召回來問計了。

     再說了,梁王是竇太后的心尖肉,就是景帝和館陶公主兩人加起來,也不及梁王的份量重,就算周陽再厲害,一張嘴再能說,能說得動嗎?

     有些事能說,有些事不能說。這事,就是不能說!

     “皇上,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能這麼拖下去?”春陀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哎!朕哪裡知道該怎麼辦?”景帝煩透了,猛敲腦門:“若是處理朝中大事,朕可以派很多人去。可是,這事,人多了不頂用。”

     春陀本不想再說,可是把景帝那副焦慮樣兒看在眼裡,大著膽子道:“皇上,我再多句嘴。皇上可以把周陽召回來問問,即使沒有用,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好歹,總得試試。周陽上次能解太后心結,說不定這次也成。”

     “不一樣,不一樣!”景帝搖頭道:“上次之事,那是疏不間親,竇彭祖再親,親不過姐姐。可這次,就算是朕,姐姐,也沒有老三親!誰都沒有用。”

     微一停頓道:“死馬當活馬醫?好吧,傳旨給周陽,要他趕回來。試試吧!試試吧!”

     ……

     山谷中,兵士們訓練累了,坐在地上歇息。

     張通一陣尿急,跳起身,四下里一打量,那裡沒人,正好去解決內急。轉過石頭,正要掏傢伙撒尿,卻發現一個人正在放水,很是享受的仰著脖子,也不知道這泡尿憋了多久。

     一瞧之下,竟然是周陽,忙站得筆直:“見過大帥!”

     周陽有些好笑,調侃道:“都這時節了,你還要見禮,你不怕憋得慌?”

     “呵呵!”張通笑了。

     “人吶,可以不吃,可以不喝,卻不能不做這事呀!憋著,可難受呢!掏傢伙,放吧!”周陽的調侃話不少。

     別看周陽是大帥,調侃起來很有一套,張通強忍著笑意,掏傢伙大放水。和周陽一個模樣,很是享受的仰起頭,這泡尿憋得真是沒話說。

     解決了內急,兩人一起往回走。

     周陽打量著張通,驀然想了張靈兒,脫口問道:“張通,靈兒好嗎?”

     “呃!”張通萬未想到,周陽這時節還會問起張靈兒,嘴裡不由得發出一陣磨牙的聲音。

     “我這是怎麼了?竟然問起了靈兒?”周陽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如今是訂了親的人,卻突如其來的問起了張靈兒。難道說,自己對張靈兒真有意思?

     張靈兒是個好姑娘,周陽不乏好感,可是,好感歸好感,和情愛之事還有​​很大距離。周陽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問出來的,卻是管不住嘴一般,就問了出來。

     腦海中浮現出張靈兒的倩影,心中別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

     “回大帥,靈兒妹妹還好,還好!”張通自然是不能把張靈兒相思成災的事情告訴周陽。

     張通的笑容有些勉強,周陽看在眼裡,心頭一跳,正要再問,只見李廣飛馬趕到:“大帥,皇上有旨,要你趕回長安!”

     “又回長安?”周陽大是意外,這才離開長安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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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十章 怒火滔天

     周陽雖然驚奇,卻不得不馬上往長安趕,因為景帝是明君,沒有重大的事情,是不會召回周陽的。尤其是在收百越之期已經定下的情況下,沒有天大的事情,景帝是不會這麼做的。

     兵士牽來追風騎駒,周陽飛身上馬,與李廣他們告別,帶著兵士,從山道出了山谷,直奔長安而去。

     追風駒腳程快,一路疾趕,很快就到了長安。

     一到長安,周陽不由得微微一笑,每次周陽回來,南宮公主都會在府上等候他,想必這次也不例外。念頭剛起,又一個倩影掠過腦海,竟然是張靈兒。

     說來也怪,自從今天見到張通之後,就想起了張靈兒,一直揮之不去。對張靈兒,周陽很有好感,這些時日來,不是沒有想到張靈兒,而是從來沒有這般奇特的情懷。

     “真是怪事!”周陽甩甩頭,收住心神,微一沉吟,直奔皇宮。

     與南宮公主私會,固然讓人溫馨,可是景帝這般急匆匆召他回去,必是有大事,還是先見過景帝,處理了正事,再和南宮公主卿卿我我,了卻心願。

     打馬來到未央宮,宮衛自是放行,周陽打聽得明白,景帝在養心殿,直奔養心殿而去。

     還沒到養心殿,遠遠望見春陀站在門口,愁眉苦臉,好像有天大的難事兒似的。周陽心頭一沉,看來有天大的事情,會是什麼呢?

     “大帥,你可算是回來了。”春陀遠遠就迎了上來,憂愁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

     “春公公,發生什麼事了?”周陽眉頭一挑。

     “大帥,麻煩事,麻煩事!”春陀沒有回答周陽的問話,反倒是大倒苦水:“太后發火了,不吃不喝的,皇上沒轍。”

     “太后發火?”周陽很是意外。在周陽的印象裡,竇太后是個和和氣氣的長輩,對他非常好,怎麼會發火呢?

     “你快進去,皇上正等著你呢。”春陀催促一句。

     周陽也不再問,快步進入養心殿。

     只見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他們都在,相對無語,愁眉深鎖。景帝兩道劍眉擰在一起,愁容滿臉。與景帝相識這麼久,周陽就從來沒有見過景帝發愁。

     景帝愁到這地步,看來竇太后的火氣非常大,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要不然,一般的火氣,早就給景帝、館陶公主、阿嬌、南宮公主消掉了。

     “臣參見皇上!”周陽上前見禮。

     “周陽啊!”景帝只是衝周陽擺擺手,就沒有了下文。要是在往​​日里,景帝一定會笑呵呵的,不住打量愛婿,今兒卻是反常。

     這愁還真能打擊人。

     “敢問皇上,召臣何事?”周陽理解景帝的心情,就是周陽遇到這種事,也會心思重重。

     “周陽,是這樣的。”景帝嘆息一聲,扼要把事情說了。

     “怪不得發這麼大的火,原來是為了梁王。”梁王是竇太后的心尖肉,在館陶公主、景帝、梁王三個兒女中,竇太后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兒子,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性命都給了梁王。周陽聽了景帝的解釋,恍然大悟。

     景帝撫著額頭,問道:“周陽,你可有辦法?”

     以往景帝對周陽信心十足,可是梁王是竇太后最疼愛的兒子,縱然周陽打仗了得,也不見得有辦法,景帝這話沒甚信心。

     “這個……”一時之間,周陽哪裡去想辦法,就是邊關大戰,每一種戰術,周陽也是前思後想,甚至數天苦思,方才推敲完成。要解竇太后的心結,不是一般的難,是很難,哪能在一時三刻間想到辦法:“皇上,容臣想想。”

     “好吧,你想吧!我們都在想!”景帝對召回周陽一事,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聽了周陽的話,一點也不意外。

     主父偃、申公、董仲舒他們打量一眼周陽,臉上帶著希冀之色,雖然不多,畢竟有那麼一點點。聽了周陽的話,搖搖頭,又陷入了沉思。

     把他們那副苦思樣兒看在眼裡,周陽搖搖頭,這個竇太后,還真夠厲害的。她一發火,滿朝文武都為她犯愁,這一手夠狠!

     周陽收懾心神,陷入沉思。

     時間在無聲中度過,過了老一陣,周陽抬起頭來,道:“皇上,臣有話說。”

     “說吧。你有辦法了?”景帝臉上帶著一絲希冀,卻不是太多。

     “皇上,臣以為,此事不可說!”周陽的回答把景帝那絲不多的希望給粉碎了。

     景帝點點頭,嘆口氣。

     主父偃、申公他們原本以為周陽有妙法兒,沒想到卻是一句喪氣話,不住搖頭。

     “太后著惱,皇上、長公主、阿嬌翁主、南宮公主,費盡了口舌,說盡了好話,陪盡了笑臉,都不能解太后之心結。是以臣以為,此事不能說好話,不能哀求,得另想他法。”周陽彷彿沒有看見他們的失望似的。

     “是這理,是這理。可是,沒有辦法呀!”景帝先是讚同,後是惋惜。

     周陽這話,雖是在理,卻跟沒說一般無二。這道理,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他們哪一個不知?哪一個不曉?

     “臣以為,可以激太后!”周陽語出驚人。

     “激太后?”這三個字出自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之口,還是帶著無盡的詫異。

     竇太后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視,就是景帝也得陪著小心,誰敢去激她?

     周陽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激太后,那就是對她老人家的不敬,要不是處在這種情況,景帝一定會喝斥周陽。

     “沒錯!是激太后!”周陽肯定一句,剖析道:“論親近,誰也不及梁王,就是皇上、還有館陶公主,也有所不及。是以,不能用親情打動太后。”

     這是實情,景帝一點怪罪的意思也沒有,反而不住點頭贊同。

     “論哀,莫過於南宮公主,連她也不能以哀動太后之心,這一手也沒有用。”周陽接著剖析。

     在所有公主中,南宮公主是最可憐的。南宮公主十歲就給景帝下了國書,要嫁去匈奴,竇太后對她是千般疼,萬般憐,連她也不能打動竇太后的心,“悲情攻勢”沒用。

     “若論口舌之便捷,主父大人、申公、董大人、嚴大人,無不是口若懸河之士,他們束手無策,是以這巧舌說服也不行。臣思來索去,唯有激之一策了。”周陽剖析得很全面。

     這幾天,為了解竇太后心結,什麼辦法沒有使過?哭呀、笑呀、說呀、撒嬌……只要能用上的辦法都用過了。

     偏偏就剩下“激”這一策沒有試過,這一策,是景帝他們心目中的禁忌,不允許去碰觸的。若非周陽這個現代人,對皇權、太后之威不是那麼當回事的話,還真不敢往這方面想。

     “有理,有理!”景帝精神大振,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

     “可以試試!”申公年紀最長,威望最高,深表贊同。

     “這一策不錯,可是要試的話,也得深思熟慮,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了,絕不能出錯。”主父偃明亮的眼中精光四射。

     “既要解了太后心結,更不能傷了太后的心,這尺度得把握好!”董仲舒馬上建言獻策。

     “董大人所言才是緊要處。”嚴助開口了:“皇上,臣以為可以以史來說。”

     “以史來說?”景帝劍眉一掀。

     “皇上,自古以來,不乏兄終弟及而禍亂天下之事者。戰國時的宋國,兄終弟及而有五世之亂。吳國兄終弟及,至有專諸刺王僚,要離刺慶忌的骨肉相殘之事。”嚴助博學多才,深諳史實,信心十足的道:“只要找一口舌便利之人,向太后建言,臣相信,以太后之明,一定會明白過來!”

     這些人都是才智不凡之人,周陽只不過開了個頭,他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竟然把事情敲定了。

     “以史為鏡,既解了太后的心結,又不致於使太后過於激憤,善策!善策!”景帝馬上就同意了,劍眉一擰,話鋒一轉道:“可是,找誰去說呢?一定要一個德高望重,能讓太后聽得進去的人去說。”

     周陽、主父偃、董仲舒、嚴助,他們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申公身上。若論威望,申公成名在數十年前,稱得上德高望重,再者,此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能言善辯,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臣願往!”申公也沒二話,向景帝請命了。

     “申公願去,自是不錯。”景帝讚揚一句後,話鋒一轉:“這事,申公你不能去。”

     “皇上,臣自忖,還有幾分虛名,太后雖是久居深宮之中,當略知臣之虛名。皇上請放心,臣一定不負皇命。”申公堅決請命。

     “申公,你會錯意了。”景帝解釋道:“這一策雖好,可是為了梁王,母后恨不得把他含在嘴裡,還怕化掉了。這事能不能成,還在兩說,萬一太后發怒,情勢難以預料。”

     這話不錯,竇太后為了梁王,就是捨棄性命也在所不惜,能不能說動她,還真沒多少把握。若是沒有說動竇太后,她發起火來了,要殺申公,就是景帝也不見得能救得了,此事不得不慮。

     “謝皇上維護之恩。”申公其意甚堅:“臣年事已高,沒什麼好留戀的,若能為皇上盡忠,那是臣的福份。”

     “申公忠心,朕心甚慰,可是,你是大漢的柱石,不能南天折柱。”景帝仍是不同意。

     “皇上,臣願往。”董仲舒他們齊聲請命。

     景帝揮手道:“你們不能去。”

     “皇上,臣願一試。”周陽請命。

     周陽是竇太后的孫女婿,即使她發怒,也不致於有性命之憂。再說了,周陽能言善辯,不在申公他們之下,分寸拿捏更是讓人心服,他是最佳人選。

     “嗯!”景帝沉吟了一下,仍是搖頭道:“周陽,你去的話,再合適不過了,可是,萬一不成,太后之怒也不小。收百越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能節外生枝。哦,有一個人合適!”

     “請問皇上,是誰?”主父偃問道。

     “袁盎!”景帝劍眉一擰,彷彿出鞘的利劍,帶著殺氣。

     袁盎是當時有名的說客,曾經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南越歸附,其一張嘴比得上數万大軍。可是,正是這張嘴,向景帝建言,殺掉晁錯,說什麼只要晁錯一死,七國之亂自平。

     景帝誤信,把晁錯給殺了,七國之亂不僅沒有平息,反倒是氣焰更加囂張了。景帝由是大怒,罷了袁盎,要他在家閉門思過。

     這事雖是過去多年了,景帝對袁盎還是記恨在心,要知道晁錯是景帝的老師,景帝很小時間兩人就相處,晁錯忠心無二,待景帝既是師,更是父。景帝對晁錯的感情,遠遠超出了君臣之誼,潛意識裡把晁錯當成了親人。

     晁錯之死,讓景帝內疚於心,對袁盎一提起就有火氣。

     今天這事,要袁盎去再合適不過了。成了,大不了賞賜一番罷了,不成,太后要殺袁盎,那就殺罷,總比申公他們給殺了強。

     景帝這一手夠狠,卻也是仁善之心,就是保全了申公他們。

     申公他們既是為袁盎惋惜,更是感激景帝,心情十分複雜。

     “傳旨,召袁盎進宮!”景帝主意一定,大聲下旨。

     “諾!”春陀應一聲,忙去辦理。

     沒多久,​​袁盎興沖衝趕到。

     周陽來到漢朝,多次聽人提起過袁盎,就是景帝也是數次提到,就是沒有見過其人,不由得凝神細看。

     只見袁盎身著曲裾深衣,頭戴進賢冠,腳蹬絲履,手持玉笏,大袖飄飄而來,極有氣度。其人臉上有著一種異樣光輝,雙眼明亮,特別有神,鬚髮如銀,卻是臉色紅潤,一點也不像上了年紀的人,倒像個年輕人一般,充滿活力。

     臉上帶著笑容,很是親切,讓人一見便生好感,若是不知道他做的事,還真會把他當作長者。這說客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得有一副好外表,得有親和力,說出的話才會有人相信。

     “臣,袁盎參見皇上!”袁盎手持玉笏,跪倒在地,衝景帝行大禮。

     “袁盎!”景帝明亮的眼裡閃爍著精光,打量著跪在地上的袁盎,並沒有叫袁盎起身,而是慢條斯理的道:“你這幾年在家閉門思過,可曾好好悔過?”

     語氣不咸不淡,聽不出景帝的喜怒。

     “稟皇上,臣深自痛悔,不堪回首當年之事。”袁盎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一副沉痛樣兒。

     這人變臉的本事真不錯,可惜,生錯了時代,若是生在現代社會,就不是說客,完全可以做一個了不得的演員了。

     周陽把袁盎表情說變就變的樣兒看在眼裡,不得不浮想聯翩。

     “是嗎?”景帝的聲音有些高,語氣有些嚴厲:“可朕聽說你,總是喜歡這家走走,那家訪訪,你是不是靜極思動,想再次憑著你的三寸不爛之舌蠱惑朕?”

     “皇上,臣不敢!臣不敢!”袁盎興沖衝而來,原本以為景帝有事要他去辦,沒想到,竟是給景帝問罪,嚇得不輕,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誤聽袁盎之言,錯殺晁錯一事,是景帝一生的痛,不要說區區數年時間,就是再過十年八年,景帝也不會忘掉,要殺他袁盎又何足奇?

     “來啊!把這個只會嚼舌的人拉出去,砍了!”景帝突然暴喝一聲:“朕倒要看看,在斧鉞之下,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有何用?”

     袁盎的嘴巴直接變成了圓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陽看在眼裡,笑在心頭,景帝的帝王心術真夠厲害的。明明要袁盎去做替死鬼,卻先嚇他一通,嚇得他半死,方才要他去辦事,由不得他不盡力。

     申公他們自然是明白景帝的意思,火侯未到,不便出面講情,冷眼旁觀。

     幾個兵士擁進來,不由分說,押著袁盎就朝往走。

     “皇上,臣何罪之有?”袁盎終於清醒過來了,要想活命,還得靠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

     “你的罪,難道還小嗎?”景帝冷哼一聲:“以你之罪,就是殺你十回八回都不足以贖你之罪!”

     “皇上,臣是有罪。可臣也有微功……”袁盎趕緊掉起三寸不爛之舌。

     “哼!”他不說還好,他一說話,景這的怒火更大:“功是功,過是過,功豈能頂過?砍了!砍了!”

     “皇上……”袁盎縱是在歷史上有名的說客,處此之情,也是張口結舌。

     “皇上,請看在袁盎曾有大功於國的份上,饒其一命。”火侯已到,周陽、申公他們出面說情了。

     “哼!”景帝冷哼一聲,彷彿很不願意:“要不是看在申公他們的面上,朕今天非把你砍了不可。”

     “謝皇上,謝皇上!”袁盎都快虛脫了,忙不迭的謝恩。

     “袁盎,你自詡一條肉舌有張儀之辯,朕今天就派一件差事給你,若你成了,朕不憐重賞。若你不成,休怪朕取你人頭!”景帝這才說到重點。

     給景帝一通擺弄,袁盎嚇得全身都是冷汗,這麼久沒見景帝,景帝這權術之道更加了得,讓人心驚膽跳。

     “臣一定盡力!”袁盎哪敢說個不字。

     景帝接著就把太后逼宮一事說了,最後道:“你可敢去?”

     袁盎有退路嗎?此事比起他去說服趙佗難了千倍萬倍,還不得不硬著頭皮接旨:“臣願往!臣願往!”

     當下,景帝帶著周陽、申公、董仲舒、主父偃、嚴助和袁盎趕去長信宮。今天這事,以袁盎為主,周陽他們也可以幫腔。

     來到長信宮,袁盎的前腳才跨進宮門,只聽竇太后的怒吼聲響起:“是袁盎嗎?你來見老身,是不是要效仿當年殺晃錯,要老身殺了阿武?來啊,把這只知搖唇鼓舌的東西拉出去砍了!”

     這是一嚇疊一嚇,袁盎適才給景帝嚇得半死,還沒有恢復過來。再聽竇太后此言,無異於當頭一棒,身子一顫,差點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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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十一章 希望破滅

     袁盎真是流年不利,已經嚇得夠嗆了,可是仍是不足,竇太后手中的拐杖重重點在地上,每一次點下去,就會發出“篤”的一聲悶響。

     袁盎聽在耳裡,驚在心頭,彷彿那不是點在地上,而是砸在他的心坎上,讓他有一種窒息之感。他寧原面對南越王趙佗,也不願面對竇太后,哪怕是一次。

     竇太后雖是女兒身,卻是聰明剛強之人,殺伐決斷絲毫不讓鬚眉,比起趙佗,她更加難以對付。

     儘管袁盎是有名的說客,突然其來的殺身之禍,讓他措手不及,竟然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不是袁盎不經嚇,他一輩子經歷過的大風大浪不知道有多少,就沒有這次這般凶險萬端。

     為了梁王,竇太后殺他一個袁盎跟捏死一隻螞蟻沒差別。那不是說著玩的,是動真格的,袁盎只覺眼前冒星星,雙腿發軟,快虛脫了。

     周陽就在他身邊,手一伸,扶住袁盎,在他耳邊輕聲道:“沉住氣!”

     “謝大帥!”袁盎也是個聰明人,知道周陽沒說錯,他若沉不住氣,一旦壞了大事,即使竇太后不殺他,景帝也會殺他,唯今之計,他只有拼命一搏了。一旦明白過來,袁盎的特別之處就表現出來了,頭一昂,胸一挺,問道:“敢問太后,以何罪殺臣?”

     “你這個說客,只知搖唇鼓舌,蠱惑人心,你竟敢在老身面前掉你的三寸不爛之舌,老身殺你何妨?”竇太后聰明人一個,哪有不明白袁盎此來的目的,必然是大下說詞了。

     “太后,臣此來為太后賀喜的!太后大喜,太后大喜!”袁盎跪在竇太后身前,衝竇太后道喜,聲音高亢,很是興奮,彷彿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周陽聽在耳裡,不得不佩服袁盎這本事,明明是來當說客的,卻給他這麼一變,喜氣洋洋,跟真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怪不得袁盎能成為有名的說客,這表演的本領實在是太絕了!

     周陽打量竇太后,如今的竇太后臉色蒼白,極為消瘦,氣力不加,說了這麼多句,微微氣喘,有些吃受不住了。南宮公主、館陶公主、阿嬌忙扶著她,給她搥背捏肩。

     南宮公主看見周陽,妙目中掠過一抹喜色,緊接著就是打量著竇太后,一臉的愁容。她跟竇太后特別親近,竇太后如今這般,她心如刀絞。哪能不憂慮。

     就是阿嬌,跟換了個人似的,一臉的愁容,見到周陽,也沒有像往常那般蹦過來掛在周陽胳膊上,只是衝周陽閃閃了眼睛,就為竇太后捶起了背。

     “老身有何喜?”竇太后喘息一陣,雖然語氣依然嚴厲,卻沒有吼著叫著要殺袁盎了。

     袁盎知道他的話起作用了,可是這只是暫時的,若不能解決問題,她隨時會殺了自己,強打精神,道:“太后不吃不喝,以死相逼,皇上架不住,終會退讓,梁王就會是大漢的皇上。太后,這難道不是喜嗎?”

     是叫你來解心結的,不是要你來給竇太后打氣的,景帝劍眉一擰,虎目中厲芒閃爍,真後悔適才沒有殺了袁盎。

     袁盎衝景帝擺擺手,景帝只得強忍怒氣,靜聽不言。

     “嗯!”這話說到竇太后心裡去了,臉色稍緩,竇太后就是打的這主意。這幾天逼得景帝沒轍,滿朝文武圍著她轉,越是這樣,越是說明她這一招威力無窮,用對了。

     “梁王聰明穎悟之人,性強力,剛毅不屈,他若做上皇帝,必是超邁古今的一代聖君!收復百越,擊破匈奴,滅東胡,敗西羌,進軍西域,都不是難事,大漢的聲威必將振於異域萬里之外!”袁盎掉起三寸不爛之舌大拍竇太后的馬屁。

     聽了袁盎的話,景帝是劍眉倒豎,恨不得立時把他給殺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誇梁王這個愛子,比誇竇太后更讓她歡喜,老臉上出現了笑容,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點動道:“袁盎,你起來吧!”

     “謝太后!”袁盎卻是跪著沒有動,話鋒一轉,問道:“太后寵闊深謀,為大漢萬世之基著想,臣極是欽佩。臣斗膽問一句,梁王之後,誰來承續大漢基業?”

     “這個……”竇太后一心想的是如何讓梁王奪嫡,於此事卻是沒有想過,給袁盎一句話問住了,略一沉吟道:“他的大位得自於皇上,那麼,他百年之後,他自當把大位傳於皇上的兒子。嗯,就從皇上的兒子中,擇一賢者傳之!”

     “敢問太后,若是梁王把大位傳於皇上的子嗣,那麼梁王的兒子們會如何想呢?”袁盎的聲音很高。

     竇太后張大了嘴巴,無言​​以答,想了想道:“他們安安心心的做他們的安樂王爺,瞅著這大位做什麼?”

     “太后,若有梁王的兒子不甘心做安樂王爺,想做皇上,那怎麼辦?”袁盎緊逼一步。

     “哼,他們敢不安心?”竇太后臉上罩著怒氣,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點。

     “太后,請容臣片刻之暇,臣為太后說一段史實。”袁盎聲調更高:“自有解決此事之道。”

     竇太后雖然嘴上挺硬,卻是心裡明白,梁王的兒子們必然不會甘心,會有異動,說不定會引得骨肉相殘。這正是她最擔心的事兒了,若是有解決之道,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不住點頭:“你說吧,老身洗耳恭聽!”

     語氣緩和了許多,景帝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不得不讚歎,這個袁盎,不愧是有名的說客,這張嘴還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周陽暗讚不已,這個袁盎深諳遊說之道,先用好話穩住竇太后,然後再來抽絲剝繭,一層一層的剖析利害。

     “太后,你聽聞過延陵季子乎?”袁盎這才進入最緊要的部分。

     “延陵季子,就是春秋末年,吳國那個大賢王?”竇太后讀過不少書的。

     “太后英明,正是此人!”袁盎先是讚一句,這才話鋒一轉:“季子是吳王壽夢之子,是諸子中最賢之人。壽夢欲傳王位於他,季子辭讓不受,壽夢無奈,只得傳位於長子諸樊。諸樊深知壽夢之意,欲要立季子為王,當上吳王之後,急於求死,引兵出征,最終戰死。諸樊死後,其弟餘祭繼位,為了讓季子早登王位,依然戰死於疆場。餘祭死,夷昧立,依然戰死,季子賢德之人,堅持不受,避耕於野。”

     “嗯!”竇太后對這個季子很是讚賞:“不愧是賢人,連王位都不受,賢人,賢人!”

     “太后誤矣!”就在竇太后的讚揚聲中,袁盎卻是反駁了。

     袁盎一直順著她的意思說話,卻突然反駁,竇太后大是意外,問道:“你這話怎麼說?季子那麼了得的賢人,老身為何有誤?”

     “季子是賢人,可是,因季子辭位不受,而引得骨肉相殘,專諸刺王僚,要離刺慶忌,不正是因為吳國王位之爭嗎?不正是因為季子辭讓不受嗎?”袁盎一連串的問題拋了出來:“公子光本是諸樊之子,按兄終弟及的規制,季子辭讓,就該他做王。可是,王僚奪了王位,做起了吳王,公子光懷恨在心,結識伍員,結納專諸,這才刺殺王僚,奪回王位。”

     “住口!”竇太后知道不妙了,她落入了袁盎的算計中,手中的拐杖重重在地上一頓,喝道:“給老身住口!”

     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就是為了這最後的主題,袁盎哪會住口,大聲質問道:“請問太后,若是梁王做了大漢的皇上,他若不把皇位傳給皇上的子嗣,必遭皇上子嗣的怨恨。他若傳給了皇上的子嗣,他的兒子們必然會心懷不滿,專諸刺王僚,要離刺慶忌的舊事就會在大漢重演!太后,以你之英明,豈能為大漢伏下如此無窮禍端?”

     “篤篤!”竇太后手中的拐杖使勁敲在地上,喝道:“袁盎,你敢胡說!你敢胡說!”

     “太后,臣所言句句屬實,史筆如椽,記載得明明白白!”袁盎知道,若是此時一退讓,萬事皆休,只有硬著頭皮扛到底:“若是太后能使皇上的子嗣,梁王的兒子們都如季子之賢,那臣就是妄言。敢問太后,你能使他們賢如季子,相互禮讓嗎?”

     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誰敢保證?更別說了,皇位的吸引力太大,讓人不顧身家性命,真要鬧起來,骨肉相殘算什麼,打得血流成河,屍積如山也不是問題。

     竇太后給問住了,啞口無言,身子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摔倒,慌得南宮公主她們一陣手忙腳亂,忙扶住。

     “你,你,你……”竇太后指著袁盎,氣得臉色通紅,半天只說出一個你字。

     這是暴風雨的徵兆,一旦竇太后接下來的話說出來,他的命運就注定了。依竇太后的火氣來看,袁盎的命運是悲劇,不會是歡喜,袁盎身上虛汗直冒,身子搖搖晃晃,都快摔倒在地上了。

     景帝、周陽他們為袁盎捏著一把汗。竇太后這怒火一發作出來,必然是雷霆萬鈞,無人敢為他求情。

     “拉出去,砍了!誅了他的九族!”竇太后終於嗥出來了,潔白的牙齒咬得格格響,恨不得把袁盎嚼著吃了。

     “啊!”袁盎再也禁受不住了,終於軟倒在地上,身上全是冷汗,跟在水里泡過似的。

     “太后請息怒!”申公上前一步道:“太后有所不知,兄終弟及之事,自古以來便是大禍之源。除了吳國,還有宋國,也有個五世之亂。五世之間,骨肉相殘,死傷無數,誠為萬世之戒呀!”

     “太后,兄終弟及之事,斷不可為!”主父偃,董仲舒,嚴助他們齊聲道。

     “你們,都來逼老身?”竇太后氣怒不息,手中的拐杖不住在地上點動。

     景帝欲言又止,想為申公他們開脫一句,卻不知從何說起。

     竇太后已經怒極,若要殺申公他們,肯定不是問題,即使景帝想救他們,也不見得能救。

     周陽上前一步,南宮公主大是焦急,忙衝周陽揮手,就是阿嬌和館陶公主也不住衝周陽擺手,她們可是關心周陽的。

     周陽微一點頭,表示感謝,仍是道:“太后,袁盎所言,申公所說,皆是史實。史書記載得明白,請太后明察。”

     “周陽,你也來難為老身?”竇太后的火氣不小:“枉老身白疼你了!”手中拐杖重重點在地上。

     “太后關心愛護臣,臣感激不盡。”周陽的聲音很平靜:“可是,這事干係重大,臣不得不言。太后仁心之人,盼望子孫後輩和睦相處,兄友弟恭,而不是骨肉相殘,若是此事一成,太后,你的願望很可能落空。若是因此而有骨肉相殘之事,太后於心何安?”

     哪個做長輩的不是盼著子孫後輩和睦相處呢?周陽這話說到竇太后心裡去了。

     周陽緊接著道:“若是梁王不做皇帝,而劉氏子孫和睦相處,相敬如賓,這是梁王的功德,是太后的聖明!請太后明鑑。”

     “你們,你們……”竇太后手中的拐杖舉起,指著周陽他們,半天說不出話來。

     竇太后臉色蒼白,胸口急劇起伏,已經惱怒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若她發作起來,誰也攔不住,就是景帝、館陶公主、阿嬌、南宮公主也不行。

     望著竇太后的惱怒樣兒,南宮公主臉色蒼白,一雙妙目緊盯著周陽,擔心不已。

     “滾!”竇太后怒吼一聲,宛若晴天霹靂,震得一眾人耳鼓轟鳴。

     “呼!”這一聲吼,不僅沒有讓袁盎、申公他們害怕,反倒是長舒一口氣。尤其是袁盎,手忙腳亂的爬起身,轉身便跑。生怕跑慢了,竇太后改變了主意,要了他的老命似的。

     可是,他跑得太過匆忙,給門檻一絆,卟嗵一聲摔在地上,慘叫一聲,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快步跑走了。

     “卟哧!”南宮公主俏臉轉喜,衝周陽豎了豎大拇指,緊接著就是不住拍胸脯,一陣後怕。

     館陶公主知道此事算是了結了,長舒一口氣,現在不能誇周陽,衝周陽揮了揮手。阿嬌更是衝周陽直吐小香舌,一臉的笑意,這些天的擔憂結於到了盡頭。

     “呼!”景帝長舒一口氣,笑道:“母后!”

     “你也給我走!”竇太后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一點,氣恨恨的。

     館陶公主知道,雖然風浪已過​​,竇太后的餘怒未息,若是景帝在這裡,竇太后會很不高興,衝景帝使眼色。景帝施禮告退,出了長信宮,感到背上涼颼颼的。

     若是竇太后一怒之下要殺申公、董仲舒、主父偃他們,景帝還真沒轍。景帝當然要保全,可是,能保得住嗎?若是這些人才給殺了,那就是天大的損失呀。

     雖然給竇太后訓斥了,喝罵了,總比人頭落地的強,景帝真有求佛拜神仙的衝動,若是漢朝有佛教的話。

     “呼呼!”竇太后一陣急喘,仰面便倒,暈了過去。

     “母后!”

     “姥姥!”

     “外婆!”

     館陶公主、南宮公主、阿嬌三人驚呼聲響成一片。

     景帝還沒有走遠,一聽驚呼聲,頭皮發炸,難道太后她……景帝根本就不敢往下想,飛也似的衝了回去,只見竇太后躺在軟榻上,氣息微弱,不由得大是心慌:“快,傳倉公!傳倉公!”

     就是他不說,宮女也知道該怎麼做,忙有人去傳喚倉公。

     沒多久,​​倉公拎著藥囊,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快,給母后瞧瞧!”景帝不容倉公見禮,沖他一揮手。

     倉公應一聲,來到軟榻前,握住竇太后的手腕,一通望聞問切,長舒一口氣:“請皇上放心,沒甚大事!太后這是太虛,補補就好!補補就好!”

     竇太后數日來,不吃不喝,不要說她這個上了年歲的人,就是一個年青人也是禁受不住,哪能不虛的?

     景帝聽了這話,這才放下心來。叫倉公開出藥方,吩咐人去熬藥。

     倉公施展妙手,在竇太后人中穴上一掐,竇太后悠悠醒轉。

     “母后!”景帝、館陶公主齊聲呼喚。

     “皇上,給阿武傳旨,要他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安樂王爺!”竇太后緊握著景帝的手,盲眼中湧出淚水:“皇上,從此以後,不要再提什​​麼兄終弟及,那會禍亂天下!會讓骨肉相殘!立太子的事,你自己把握吧!”

     這話景帝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來了,這些年來,景帝日盼夜盼,盼的就是竇太后理解他,支持他。如今心想事成,景帝難捺激動,撲在竇太后懷裡,抽抽咽咽的哭了起來。

     景帝雖是貴為天子,也是人,有喜怒哀樂。竇太后的理解與支持,那是他最大的幸福!

     “皇上,國事為重,你去忙吧!”竇太后伸出手,為景帝擦乾眼淚,很是慈祥。

     竇太后為景帝抹眼淚,那都是很遙遠的記憶了,重溫此事,景帝倍覺溫馨,還有母親的親暱更讓人動情的嗎?景帝哭得更加響了,卻是臉上帶著笑容。

     宮女送來粥,景帝接過,道:“母后,你吃點。”用銀勺舀起來,遞到竇太后嘴邊,竇太后順從的張嘴吃了起來。

     景帝一勺一勺的餵竇太后,竇太后一臉的笑容,任由景帝敬孝心。

     把母子二人濃濃親情看在眼裡,館陶公主、南宮公主、阿嬌不由得笑了,眼中卻是滾出了淚水。

     “皇上,是周陽出的主意吧?”竇太后突如其來的問了起來。

     “母后,是周陽的主意。”景帝也沒有瞞她。

     “這小子,真壞!”竇太后吃著粥,一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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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4 10:36:03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十二章 暴怒的梁王

     破虜侯府。

     周陽回到家裡,沒多久,南宮公主就從宮裡趕了出來。一見伊人之面,周陽大是歡喜,磨著南宮公主過起了兩人世界。

     今天的南宮公主對周陽是千依百順,任由周陽使壞。周陽明白伊人的心思,那是特別感激周陽為竇太后解了心結,也不過份,就是摟摟抱抱,說些體己話兒。

     要知道,竇太后對南宮公主特別憐愛,竇太后不吃不喝,南宮公主急得跟什麼似的,愁得是吃不下,睡不香。如今,竇太后放下心事,南宮公主能不感激周陽麼?

     南宮公主一顆螓首靠在周陽肩上,任由周陽摟著柔軟的腰肢,俏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羞色:“你知道靈兒妹妹的近況麼?”

     “什麼靈兒妹妹?”周陽萬未想到,南宮公主竟是突然提起張靈兒,腦筋有些短路,沒反應過來。

     “你是害怕人家吃醋麼?”南宮公主抬起頭,眨著妙目,打量著周陽,一臉的調笑之色。

     一瞧便知她不會吃醋,周陽大是放心。對這種事,沒有哪個男人會不擔心,周陽也不例外,笑道:“你愛吃醋麼?我叫人給你多買些。”

     “你真壞!”南宮公主笑道:“這醋不是那醋……”

     “那是哪醋?”周陽接著調侃。

     “你真是壞死了!”南宮公主伸出玉手輕輕擰著周陽的耳朵:“靈兒妹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還不都是你害的。”

     周陽腦海中浮現出張靈兒的倩影,迴響著張靈兒的笑容,不由得有些發呆。對張靈兒,周陽很有好感,原本以為好感歸好感,不是情愛,可是今天老是想起張靈兒,揮之不去。

     古人有云“成大事者不顧家”,周陽對這話深有體會,不是不想顧家,是沒時間沒精力。周陽軍務纏身,有時連飯都顧不上吃,哪有時間來想這麼事,乍聞張靈兒近情,不由得大是感動,遇到這種事情,沒有哪個男人會不感動。

     “還好嗎?”周陽聲音有些輕。這事問南宮公主明顯不合適,可是,周陽還是問了出來。

     “不太好。”南宮公主俏臉一肅:“心藥要心藥醫,這事我無能為力,只有你去見見靈兒妹妹,好好安慰安慰她。”

     南宮公主能不逼問,周陽就是燒了高香,沒想到她還要周陽去見張靈兒。周陽儘管知道她很大度,仍是不由得愕然,打量著伊人,沒有說假話。

     “你看什麼看?人家有那麼小心眼嗎?”南宮公主笑道。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周陽緊緊了南宮公主的腰枝,輕聲道:“謝謝你!”

     “不用謝啦!”南宮公主微一搖螓首:“靈兒妹妹一家,已經給許姨接到清明門附近了。靈兒妹妹已經到了城裡,我們這就去。”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湧起,周陽還真想去見見張靈兒,也不多說,當下和南宮公主一道,趕去清明門。

     ……

     從北闕甲第趕去清明門,並不需要太長時間,很快就到了。

     南宮公主輕車熟路的,很明顯,她來的次數不少,遠遠指著一座宅院,道:“就是這裡。張伯不願搬到城裡來,還是阿翁好說歹說,才把他說動。”

     張伯是指張不疑。

     周陽一瞧,只見這院落不大,就十來間房,足夠張家人住了,院前有一個店鋪,張高、張典他們正在忙活。初次見他們時,他​​們是宿睡未醒,如今還算有個人樣,忙著做買賣了。

     “阿翁要給他們買一座更大的宅院,可是張伯死活不肯,最後,才買在這裡。”南宮公主接著道:“買下院子後,阿翁要給他們錢,張伯不收,說這裡位置好,可以做買賣,比種莊稼好多了。張伯好志氣,好教人欽佩!”

     南宮公主揚了揚精緻的下巴,對張不疑不乏讚賞之意,緊接著,就是小嘴一裂,有些不屑的道:“這幾個卻是巴不得錢給得越多越好,哼!”

     有志氣的人,在哪裡都能獲得別人的好感,沒志氣的人,在哪裡都一個樣,沒人瞧得起。

     來到近前,張典張高他們遠遠就迎了過來,陪著笑臉,一口一個公主,一口一個大帥。叫得好不親熱,好像叫化子見到樂善好施的財主似的。

     對這笑臉,周陽有些吃受不住,強打精神,勉勵幾句,說這位置不錯,適合做買賣,要他們好好幹。周陽沒有說假話,這位置的確是不錯。

     周陽和南宮公主進入院裡,只見一個高挑的麗人正在井邊打水,正是張靈兒。

     張靈兒還是那般漂亮,只是人瘦削了很多,周陽看在眼裡,不由得身子發僵。

     “靈兒妹妹!”南宮公主甜甜的叫一聲。

     “南宮姐姐!”張靈兒歡喜的聲音響起,清脆動聽,彷彿明珠撞擊在玉盤上似的。

     “啊!”張靈兒抬起頭,看見周陽,不由得張大了小嘴,拎在手裡的水桶砸在地上,清水四濺,張靈兒彷彿觸電一般,顫動起來。

     周陽與伊人四目交投,說不出話來。

     ……

     “回吧,回吧,你們都回!”周陽騎在追風寶駒上,不住衝南宮公主和張靈兒二人揮手。

     此時的周陽,不再是乍見張靈兒那般身子發僵,而是臉上帶著笑容,笑得跟開心果似的,鼻子眼睛都快作一家人了。

     南宮公主大度莊重,張靈兒溫柔,柔情似水,二女把周陽侍候得樂不思蜀。要喝水了,立時有人遞到手裡,肚子餓了,馬上就人有端著一碗香噴噴的飯菜來……

     周陽簡直想一輩子就這樣過了,那該多好,可是,身為大帥​​,不得不處理軍情。伊人的柔情固然讓人心醉,卻不能過多的留戀,略一滿足之後,只得別過二女,趕回陳倉去練兵。

     “不要累著了!”南宮公主萬分憐惜,恨不得跟著周陽一起去。

     “保重!”張靈兒只說了兩個字,卻是眼圈一紅,差點哭出來。

     “知道啦,你們回吧!”周陽一拍馬背,疾馳而去。要是再說下去,說不定周陽就捨不得離開了,只好硬起心腸。

     望著周陽的背影,南宮公主一臉的不捨之色,踮起了腳尖,伸長了脖子,顧不得皇家公主的莊重,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周陽離去。

     張靈兒妙目中,淚水滾來滾去,強忍著沒有湧出來。

     作別二女,周陽心神蕩漾,久久難以平息,二女的倩影不住浮現在腦海裡。周陽想想這個,想想那個,二女各有各的好,要周陽取捨的話,周陽還真沒辦法抉擇,儘管已經和南宮公主訂了親。

     這兩個女人對周陽都很重要,周陽可以用生命去呵護她們。

     “要是把她們都娶了,那就是左摟右抱了!”周陽不由狼狼之心升騰。

     突然,一股風吹來,周陽沒來由的一個激靈,背上直發涼,一股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冒了出來。周陽從戰場歷練出來的人,對危險有​​一種超越常人的敏感,每一個在血水里洗過澡,在死人堆裡打過滾的人,都會有這種敏感。

     對,是危險!周陽非常肯定,一股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一拉馬韁,追風寶駒停了下來,略一沉思,打馬回去。很快就看見南宮公主和張靈兒仍是站在原處,踮起腳尖,伸長脖子,驚喜的打量著周陽。

     “不走了?”儘管南宮公主識大體,知道周陽軍務纏身,去練兵才是正事。可是作為女人,她仍是希望周陽陪在她身邊。張靈兒雖是沒有說話,那意思與南宮公主一般無二。

     “我忘了提醒你們一句,你們要小心些。”周陽真不知道如何說那種感覺。

     “我們會小心的。”南宮公主代二女作答。張靈兒沒有說話,溫柔的點點頭。

     “一定要記在心上,盡量少出去,若是出去的話,要多帶點人。”周陽叮囑。

     “放心啦,不會有事。”南宮公主笑吟吟的。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有大事要發生。”周陽眉頭一皺,還是決定告訴她們:“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對這些危險,特別敏銳。不會有錯,一定有大事發生!”

     “嗯!”張靈兒點了點頭。

     “都聽你的。​​”南宮公主很是順從的點頭。

     “記住,少出去。就是要出去,也得多帶點人!”周陽仍是不放心,叮囑一句。

     ……

     睢陽,牢房中。

     韓安國一身的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坐在稻草上,頭靠在土牆上,大聲叫嚷起來:“有人嗎?有人嗎?”

     “嗥什麼嗥?嗥喪呀!”一個獄卒腰間挎著一把漢劍,手裡端著一碗糙飯,大搖大擺的過來,不善的打量著韓安國。

     “給點吃的,快給點吃的。”韓安國嘴唇發乾,都有些開裂了。

     “你想吃?吃屎吧!”獄卒很是傲慢。

     “你竟然敢如此對我?我是梁國的內史,朝廷的命官。”韓安國火氣上騰,怒視著獄卒。

     “朝廷的命官,有給關在牢裡的命官嗎?”獄卒不屑的扯扯嘴角。

     “只要朝廷沒有罷我的職,我就是朝廷的命官。”韓安國嘴硬,即使沒有罷免他,給關在牢中了,罷免他只是時間問題。

     “餓你三天了,你還敢這麼橫,還沒把你餓夠,再餓三天!”獄卒把手中的糙飯晃晃道:“這本來是要給你吃的,你如此嘴硬,休想!”

     韓安國又渴又餓,還真是難受得緊,一雙眼睛盯著糙飯,哪裡移得開。此時此刻,對於韓安國來說,那不是糙飯,那是山珍海味。

     “我說,你什麼人不得罪,偏偏要得罪羊大人和公孫大人,他們要我餓死你。”獄卒扯著嗓子,不屑的道:“還算你有點人緣,有人出錢,要我給你弄碗吃的​​。看在錢的份上,這碗糙飯就賞給你了。”

     “是誰?”韓安國眼睛一翻。

     “還能有誰,不就是幾個文人嘛!”獄卒搖搖頭,似損不是損,似贊不是讚的道:“文人只會舞文弄墨,沒想到還有點骨頭。你那麼多的舊交好友,你下獄了,沒有一個敢來看你,給你說句好話,那個枚乘、莊忌、司馬相如,竟然敢不把羊大人和公孫大人的話放在心上,出錢給你買飯。”

     韓安國與這三人的交情不算太好,只能說一般,沒想到他下獄了,竟是這三人在幫他,不由得百感交集。
     
      “吃吧,吃吧!”獄卒把一碗糙飯倒在地上,戲謔的笑了起來。

     “你?”韓安安驚怒不已,喝斥道:“你竟敢如此作?你就不怕我有官復原職的一天?”

     “哼!”獄卒冷笑道:“就你?沒弄死你,算是你命大!還做什麼夢,想官復原職。”

     “你要知道,死灰也可以復燃,我雖是暫時入獄,安知沒有重見天日的一天!”韓安國沉聲道。

     “就算你死灰復燃,老子澆泡尿,滅了他!”獄卒很是不屑,沖地上的糙飯吐了口口水,這才拍拍手,揚長而去。

     韓安國氣憤不已,還不得不忍著噁心,去抓起糙飯吃了起來。

     韓安國出獄的日子一到,這段故事就成為了典故,叫“死灰復燃”,就流傳了下來。

     ……

     梁王宮。

     梁王與郭解師徒,羊勝、公孫詭正在飲宴。

     自從上次事後,梁王飲宴,不再邀請枚乘、莊忌、司馬相如三人。韓安國給下獄了,自是不能陪他飲宴了。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羊勝舉起酒杯,向梁王道賀。

     “呵呵!”梁王心情非常不錯。

     “太后此次逼宮,皇上束手無策,朝中大臣雖多,無一人能是太后對手。”公孫詭聲調非常高:“皇上不允,太后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皇上就會落下罵名,會遺臭萬年。到頭來,皇上被逼無奈,不得不應了太后所請,大王就是大漢的儲君,大漢未來的聖君!”

     竇太后逼宮一事,梁王自然是時刻關注,宮中的動靜了然於胸。

     “哈哈!”竇太后此招非常狠,逼得景帝、館陶公主他們束手無策,成功的可能性極大。梁王的心情非常非常好,是他這輩子心情最好的時候,開懷暢笑。

     郭解也是陪著梁王大笑,梁王大事一成,他這個江湖大俠的好日子就到了,到時,他為所欲為,誰也不能過問。如今的郭解,雖然勢力不小,卻還沒有到為所欲為的程度。

     “只是讓母后吃苦了!”梁王笑過之後,濃眉一擰,甚是憂心:“母后年事已高,再這般不吃不喝,怎麼受得了?孤真恨不得,長上一雙翅膀,飛到母后身邊,盡孝心。”

     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親娘,梁王雖是一心奪嫡,對竇太后這個憐愛自己的母親,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竇太后以不吃不喝來逼景帝,雖說出於無奈,也是讓他心疼。

     “大王,此事不必戒懷!”羊勝忙安慰道:“只要大事得成,大王就不用再在睢陽,而是去長安長住。到了長安,大王就可以天天守在太后身邊,盡孝心!”

     “嗯!”這話有理,梁王很是讚賞的點頭。

     “大王,你當了皇上,成為超邁古今的聖君,那就是對太后的最大孝心!”公孫詭不錯過拍馬屁的機會。

     “呵呵!”二人你一搭,我一搭的一通馬屁下去,梁王的憂心盡去,大是歡愉,笑道:“到時,孤收了百越,擊破匈奴,滅了東胡,再把西羌、西域給收了,孤要不成為超邁古今的聖君都不成!”

     微一停頓,就開始為他的功業盤算起來了:“到時,孤一定要舉賢任能,郭大俠師徒,羊勝、公孫詭,自是要重用。”

     這幾人聽在耳裡,喜在心頭,歡愉之情現於顏色,齊聲道謝:“謝大王!”

     “朝中大臣,有不少人才情不錯,孤得用!”梁王歡喜之下,心胸也寬廣了:“竇嬰這老兒雖然可恨,壞了孤的大事,才情不錯,可以派他一個職守。週裂嘴可恨,孤恨不得殺了他,可是打仗不錯,只要他忠於孤,派他個將軍便是。周陽會打仗,比起週裂嘴,更勝一籌,派他個大將軍… …”

     郭解的臉色一沉,微有不爽之色。殺了周亞夫父子,他就成為與荊軻齊名的刺客,名垂青史,那該多好。

     “稟大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梁王喜滋滋的給朝中大臣安排職守之時,一個親信急匆匆的衝了進來,氣急敗壞的叫嚷起來。

     “沒用的東西!”梁王的興致正高,給他一叫嚷,很是不爽,沉聲喝問起來:“天塌了,你這麼慌張?”

     “稟大王,天塌了!”這親衛竟然順著他的話說。

     梁王一下子愣住了,問道:“快說,什麼事?”

     “大王,長安傳來消息,太后已經開口吃飯了,不再逼宮。”親衛大聲回答。

     “什麼?太后吃飯了?”梁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珠都快掉下來了。

     “稟大王,太后還有旨意傳來:阿武,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安樂王爺吧!”就在梁王的驚愕中,親衛大聲轉達竇太后旨意。

     “不!”梁王把親衛的話聽在耳裡,彷彿一個霹靂鳴響於耳際,沖天一聲怒吼。

     竇太后是他奪嫡的最大希望,是最有力的支持者,竇太后不支持他,他就是有再大的勢力,都沒有用。

     梁王那感覺,就跟大冬天裡給人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似的,全身涼透了。

     “不可能!不可能!母后最疼我的!母后最疼我的!皇上和姐姐加起來,也抵不過我!”梁王要本就不信,大聲叫罵起來:“比起我來,皇上算個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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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4 10:36:55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十三章 痛下殺手

     論起在竇太后心目中的份量,景帝和館陶公主加起來也不及梁王。可是,偏偏就是這個不及,讓梁王失勢,竇太后不再支持他,要他安安心心做一個安樂王爺。

     這麼多年來,梁王緊盯著大位,無時無刻不念著,他能做個安安份份的王爺嗎?即使給他再多的金山銀山,再多的美女,那也沒用。

     “究竟發生了何事?”梁王沉聲問道,右手按在劍柄上,語氣森冷,隨時可能會發作。

     這是梁王怒火爆發的前兆,羊勝、公孫詭緊抿著嘴唇,哪敢多說一句。

     親衛嚇得不輕,恨不得立刻逃開,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道:“稟大王,周陽曾回宮一次,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皇上帶著周陽、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袁盎去見太后。說以宋國五世之亂和吳國專諸刺王僚、要離刺慶忌的骨肉相殘之事,太后就改了主意。”

     “周陽!周陽!又是周陽!哪裡都有他!”梁王暴怒起來,大吼大叫:“悔不聽郭大俠之言,早日除了他!”

     “大王,此時也未晚!”郭解明亮的眼中精光暴射,大是振奮。他等的就是這機會,一舉成為千古罕見俠客的機會!

     “周陽、周亞夫、主父偃、申公老兒、董仲舒、嚴助、袁盎、竇嬰,我要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梁王猛的拔出漢劍,重重劈在短案上,一張短案應聲而斷,滿桌的酒菜濺得到處都是。

     那一劍雖不是劈在自己身上,羊勝、公孫詭,還有那個親衛,感覺那一劍劈在自己心坎上似的,嚇得不輕。

     “格格!”一陣讓人心悸的咬牙聲從梁王嘴里傳出,梁王雙眼中如欲噴出火來:“凡是說孤壞話,壞孤大事的人,都得死!都得死!郭大俠,你這就去為孤辦來!”

     終於該自己出手了,郭解大是振奮:“王爺放心,郭某這就去辦!傳我江湖令,竇嬰、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袁盎,以及說大王壞話者,壞大王大事者,凡有人能殺者,我郭某記他的人情!至於周陽、周亞夫,我要親自斬下他們的頭顱!”

     這些人中,最難對付的就是周亞夫和周陽了,這父子二人皆是武將出身,身手了得,護衛的兵士不弱。若是親手殺了二人,他郭解的名頭就會更加響亮,到時,他號令江湖,誰敢不從?

     “滋!”郭解美滋滋的把酒喝乾,手中金杯不經意的朝短案上一放,卻是入木三寸,展示了他不凡的身手。

     “走!”郭解極是興奮,手一揮,大步而出。他的三個弟子,緊隨他而去。

     一場血雨腥風就這樣給梁王掀了起來。

     ……

     長安。

     袁盎府第佔地不大,也有數十間房屋,大是氣派,府門口站著兩個傭僕,一雙眼睛瞄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真是怪了,這幾天,總是有人不時打量著府裡,好像做賊似的。”一個傭人摸著腦瓜仁兒,奇怪的嘀咕起來。

     “那是府上金多,這些小毛賊盯上了唄!”另一個傭僕笑著道,很隨意,沒當一回事。

     “也是。皇上賞了大人一大筆錢,黃斤就有數百斤呢。”先說話的佣人一臉的喜色:“大人一歡喜,連我們都打賞了。這麼多年來,自從大人罷官在家,第一次有這麼多的賞金。”

     傭人沒說錯,此時的袁盎正在自己的密室中清點著這些金銀,地上有好幾口箱子,每一口都裝得滿滿的。袁盎喜滋滋的,這口瞧瞧,歡喜;那口瞅瞅,舒心。自從他罷官在家,景帝就從來沒有召見過他,更沒有派他事做。

     這次去遊說竇太后,雖然是死裡逃生,無異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畢竟成功了。竇太后一心要搞兄終弟及,是景帝的心病,一直不能除去,這次事件之後,竇太后斷了此念,景帝真的是很歡喜,對袁盎格外大方,賜錢十萬,賞金三百斤。

     這是重賞,袁盎雖是天下有名的說客,這輩子也沒幾次這樣的重賞,他著實歡喜得緊。把一串明珠放下,袁盎笑呵呵的嘀咕起來:“好些天沒見魏其侯了,去找魏其侯喝酒去!”

     他和竇嬰的交情非常好,對這個知交,袁盎很是欣賞。有了此等喜事,自然是會想到他。主意一定,袁盎出了密室,上了鎖,這才喜滋滋的叫人備了馬車,趕著直奔竇嬰府第。

     兩家相距不遠,沒多久就到了竇嬰府前。袁盎掀起窗簾,打量著竇嬰的府第,笑道:“魏其侯閒居在家,此刻去飲酒,正其時矣!”

     “是你先撞的我!”

     “你先撞的我!”

     一陣爭吵聲,把竇嬰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定睛一瞧,只見前面有兩個大漢正在爭吵,互不相讓,爭得面紅耳赤,你指著我的鼻子,我指著你的鼻子,罵罵咧咧,口沫橫飛。

     “停車!”袁盎吩咐一聲。

     車奴手中馬鞭一揮,馬車停了下來。袁盎推開車門,走了下來,上前做起了和事佬:“二位壯士,何事爭吵?”

     “他撞的我!”

     “你撞的我!”

     “呵呵!”袁盎一串暢笑聲響起:“二位壯士。不就一點小事嘛,何必爭執呢,聽我袁盎一句話,各退一步,就此了結。”

     “你就是袁盎袁大夫?”一個壯漢打量著袁盎。

     “正是在下!”袁盎沒想到兩個壯漢都聽過他的名頭,大是舒暢,捋著白須。

     “等的就​​是你!”一個壯漢嘴角一裂,手中突​​然多出一把短刃,對著袁盎就刺了過去。

     “有刺客!”袁盎的反應極快,忙閃身。

     可是,他哪裡閃得開,給壯漢一刀結結實實捅在左胸上。

     “你去死吧!”另一個壯漢飛起一腳,把袁盎踢飛。

     袁盎好像騰雲駕霧一般,摔在地上,嘴裡吐出鮮血,問道:“我與你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們為何要殺我?”

     “無緣無仇,就不能殺了?”一個壯漢咧嘴一笑:“有人的人情比天大,只好藉你的人頭一用了!”

     “快,有刺客!”竇嬰府裡衝出一幫傭人,提著刀劍棍棒,趕來相救。

     “走!”兩個壯漢一使眼色,飛也似的去了。

     “袁大人!”竇嬰急惶惶的從府裡衝出來。

     袁盎是他的知交,袁盎遇刺,他自然是要來救的。更別說,還是在他的府前遇刺,竇嬰驚惶不已,踉踉蹌蹌的衝了過來。

     “袁大人是大漢的柱石,竟然有人敢行刺,還有沒有王法?”街上一個瘦削的漢子急沖上來,抱起袁盎,大聲喚道:“袁大​​人!袁大人!”

     “你是……”袁盎很是奇怪,自己與此人素不相識,他為何如此惶急。

     此事不對勁呀!究竟哪裡不對,袁盎又說不出來。

     “袁大人,袁大人!”竇嬰急匆匆過來,一把搶過袁盎。

     那個瘦削的漢子,不住搖頭道:“袁大​​人,可惜了!可惜了!”手中突然多出一把短刀,對著竇嬰就刺了過去。

     “小心!”袁盎瞬​​間明白過來,用力一​​掙,竇嬰一個趔趄,這一刀沒有刺中,卻刺在袁盎胸口。袁盎遇刺,已是死多活少,再挨了這一刀,眼珠翻白,吼道:“魏其侯,快走!”

     那個漢子一擊不中,身形暴起,又是一刀對著竇嬰刺去。竇嬰雖是文人出身,畢竟帶過兵,身手比一般文人敏捷,一個閃身,躲開了要害,肩頭卻是給結結實實一刀刺中。

     那個漢子又要再刺,竇嬰的佣僕衝上來,把竇嬰護住。已經失去了行刺的機會,瘦削漢子不再多停留,飛奔而去。

     ……

     主父偃從宮中出來,坐上馬車,趕回府去。

     一天的政事處理完了,終於可以透口氣了,主父偃頭靠在車廂上,閉上眼睛養神。以前,遊學天下,日子雖然過得苦,有上頓沒下頓,卻也舒適,無拘無束。如今,雖是不愁沒吃喝了,卻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有很多的政務要處理。

     處理政務,真是累人,儘管主父偃的精力賽過常人,一天下來,仍是很疲累。

     “大人,求你為草民作主呀!”一個淒涼的聲音響起,很是悲憤,好像有天大的冤情。

     “停車!”主父偃猛的睜開眼,吩咐一聲。

     車奴應一聲,一揮馬鞭,馬車停了下來,主父偃推開車門,鑽了出來。只見一個男子,一身的破衣爛衫,蓬頭垢面,臉色淒慘,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兒。

     一見此人的面,主父偃就想起了他從前遊學的日子,有時跟眼前之人差不多,穿得破破爛爛的,跟叫化子沒區別。

     “起來吧!”主父偃跳下車,問道:“你攔住我的路,有何冤情?若真有冤情,我自會為你申冤。”

     這不是大話,以主父偃如今的權勢,給一介百姓申冤不是問題。

     “謝大人!大人可是主父大人?”這個漢子並沒有站起身,而是繼續叩頭。

     “在下正是主父偃。”主父偃微覺奇怪,你問這幹嗎?只要能為你申冤便是。這念頭只是在心裡一閃而過,並沒有多想。

     “你有何冤情,快快道來!”主父偃催促。

     “大人,我沒冤……”這人不再叩頭,說出的話足以把人繞糊塗。

     “你沒冤?”主父偃大是意外,你沒冤,攔路喊什麼冤,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有冤的是你!”這人臉色突然變得猙獰可怖,手中多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刃,對著主父偃的肚腹就刺了過去。

     “刺客!”主父偃猛然明白過來,嚇了一大跳。

     主父偃在朝中為官沒多長時間,更沒有仗勢欺人,怎麼會有刺客行刺他呢?這問題,主父偃還真想不明白。

     處此之情,哪有時間去想這事,唯今之計,保得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主父偃猛的朝後一躍,躲過了要害,給刺客一刀刺在大腿上,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

     刺客一擊不中,揮刀又上,對著主父偃的胸口刺去。

     這一切又快又狠,要是換一個讀書人,肯定是讓不開。主父偃雖是讀書人,沒練過武藝,可是他這讀書人與別人不同,他走的是遊學之路,不像董仲舒他們那般,窩在自己家裡讀書。是以,主父偃練就了一副不錯的體魄,比起尋常讀書人健壯得多。

     再者,他反應奇快,順勢一滾,竟是給他讓開了。

     這個刺客還想再行刺,隨行的兵士已經趕過來,把主父偃圍在中間。不需要主父偃的吩咐,兵士衝上去,就要捉拿刺客。

     這個刺客見機極快,知道已經失去了行刺的良機,此時不逃,就沒機會了,也不多擔擱,轉身就跑。他的身手不錯,兵士追之不及。

     車奴慌忙從車轅上下來,幫主父偃包紮傷口。

     主父偃眉頭緊擰,沉吟不語。過了一陣,道:“進宮。”

     車奴哪敢多話,只得趕著馬車,直奔皇宮。

     來到皇宮,主父從馬車裡鑽出來,只見申公、董仲舒、嚴助的馬車相繼離開,不由得眉頭一跳,總覺得不對勁。

     就在他沉思之際,一輛馬車急駛而來,車門打開,渾身是血的竇嬰從車上跳了下來,急急惶惶就要進宮。

     “魏其侯,留步!”主父偃明亮的眼中精光一閃,急忙喝道。

     竇嬰站住,扭過頭來,一見主父偃的樣兒,和他差不多,身上帶血,不由得大是詫異:“主父大人,你也遇刺了?”

     “是呀!”主父偃點頭道:“先前,我還以為是我得罪了人。如今,見了魏其侯,在下料定,此事非同尋常。”

     “主父大人所言極是。”竇嬰眼中湧出淚水:“袁盎袁大人遇刺身亡。若不是袁大人拼死相救,竇嬰已是刀下亡魂!”

     “袁大人死啦?”主父偃濃眉一擰,慌忙叫道:“快,你們去把申公、董大人、嚴大人,剛剛出宮官員的車馬截回來,要快!要快!”

     “主父大人,你這是?”竇嬰有些想不明白,他們遇刺,與申公他們何干,用得著把他們的馬車也給攔回來嗎?

     “魏其侯,走,進宮見駕!”主父偃雙眉一挑,剖析道:“敢行刺朝中大臣者,豈非常人?他對你我下手,難道就不會對申公、董大人、嚴大人他們下手嗎?”

     竇嬰恍然大悟,讚道:“主父大人見機好快!竇嬰還沒想到這層!快去!”

     兵士聽得二人急惶惶的叫聲,哪敢怠慢,忙去攔截申公、董仲舒、嚴助他們的車輛。

     主父偃和竇嬰互道一聲請,進了未央宮。一打聽,才知道景帝在長信宮陪竇太后,二人只得出了未央宮,直奔長信宮。

     ……

     長信宮,竇太后斜靠在軟榻上,一臉的笑意。

     今天的竇太后,心里特別歡喜,她沒有聽蟲聲,而是在享受天倫之樂。景帝正端著一碗粥,一勺一勺的餵著她吃。

     竇太后一直想搞兄終弟及,母子之間總是隔著一層,景帝只是按禮節請安問好罷了。這心結一去,母子之間的距離陡然拉近,景帝對竇太后特別親近,一有空就來陪竇太后,餵她吃喝。

     這種天倫之樂,沒人會不樂意,竇太后雖是貴為太后,對這種樂趣卻是極為享受,仍由景帝餵她。

     “母后,小心點。”景帝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粥吹吹,待得涼下來,這才餵到竇太后嘴裡。

     “皇上,你別老是陪著老身,國事要緊,國事要緊!”竇太后雖是如此說,卻是臉上更多幾許笑容。兒子的孝心,著實讓人歡喜。

     “母后放心吧!”景帝笑道:“如今的朝堂,不再是以前的朝堂。以前的朝堂上,人才不多,皇兒不得不多加過問,如今的朝堂上,人才不少,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公孫弘、馮敬他們,個個都是幹才,有他們在,皇兒省了好多心!”

     “嗯!”竇太后對這些人才不乏欣賞,很是滿意:“皇上呀,這治國呀,首重人才!沒有人才,還談什麼治國呀!高祖之所以能得天下,就在於高祖有張良、蕭何、韓信、陳平、周勃、樊噲這些人才!先帝雖是文治燦爛,可是,真要說到人才,也不多,遠遠不如你,你這次招攬了這麼多人才,宏闊深謀呀!”

     “謝母后誇獎!”景帝笑著道:“皇兒哪敢與父皇相提並論。”

     “什麼敢不敢的,是事實就真的。不是真的,說得再好呀,也沒用!”竇太后的心情著實不錯。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竇嬰遠遠就嚷了起來。

     “竇嬰?”景帝一聽便知是竇嬰,扭頭一瞧,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失聲問道:“竇嬰,你怎麼了?一身血!”

     “皇上,臣遇刺!”竇嬰叩嗵一聲跪在景帝面前,未語先流淚:“皇上,袁盎袁大人遇刺身亡,若不是袁大人拼死相救,竇嬰已是刀下亡魂。請皇上為袁大人作主,查明兇手,以正王法!”

     “竇嬰,你遇刺了?誰這麼大膽,竟敢行刺你?”竇太后對這個才能出眾的侄兒極是欣賞,一聽這話,大是關切:“傷得重不重?快說! ”

     “謝太后垂詢,臣傷得不重,只是肩頭有傷,不礙事的。”竇嬰心裡一陣溫暖。

     這麼多年來,竇太后因為他昔年阻止梁王奪嫡一事懷恨在心,見了面,總是隔著一層。今天卻是不同,竇太后很是惶急,一雙手緊緊的攥著,這說明竇太后對他很是在意,由不得他不感到溫暖。

     “主父偃,你也遇刺了?”景帝驚訝的打量著一身是血的主父偃。

     “什麼,主父偃遇刺了?”一下子有三個大臣遇刺,一死兩傷,這可是轟動天下的大事,誰這麼大膽?

     只有一個人有這種膽子,那就是梁王了。

     雖然事情沒有查明,竇太后也是隱隱猜到了,她能不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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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十四章 朝野震動

     不僅竇太后如此想,就是景帝也是如此認為。放眼天下,敢如做的,除了梁王,沒有第二人有如此膽子,這並不難猜。

     對這個弟弟,景帝的感情非常複雜。

     梁王一心奪嫡,驕橫過人,景帝很不滿,恨得牙癢癢的。可是,這是自己的親弟弟,小時候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之情還是不錯的,是以,景帝對梁王是又愛又恨。

     景帝再怎麼恨,也不願意梁王做出這種事。要知道,景帝可以容忍梁王奪嫡,可以容忍梁王給他使壞,卻是不能容忍這種事情。

     雖然說大臣是臣,說得難聽點,是奴才,可是大臣是皇帝的左右手,沒有了大臣,怎麼治理天下?此事一出,必然是朝野震動,轟傳天下,天下人都在看著景帝,要看景帝是不是能依法處置。

     若景帝依法處置,萬事皆休,可是這會傷及骨肉之情,兄弟之親,景帝一萬個不願意這麼做。

     若是景帝不依法處置,這事會鬧得非常大,大到難以想像的程度,朝中大臣辭官者肯定不少,沒有一半,也差不到哪裡去。大臣的理由很充分,在朝中做官,連身家性命都保不住,無辜被誅,誰敢做官?還不如躬耕於田野,至少可以保全身家性命。

     一旦這麼多的官員辭官而去,朝堂將為之一空,政務誰去處理?

     真要出現這種情形,就不是朝野震動一語能說明得了的,景帝的努力,周陽去歲的大捷都將負諸流水,大漢帝國將會出現難以想像的倒退。更別談什麼收復百越,擊破匈奴,滅掉東胡這些宏圖偉業了。

     可以說,大漢帝國已經處在十字路口。大漢帝國何去何從,就要看景帝的處置是不是能使天下人心服。

     “皇上!”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只見申公一身是血的衝了進來,遠遠就卟嗵一聲跪在地上,衝景帝叩下頭去,什麼話也沒有說。

     申公不說話,比起說話更有力量,景帝一陣暈眩,手中的粥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粥水四濺。

     “他、他、他……這麼大膽!竟敢對申公下手!”竇太后再也忍不住,倒在軟榻上。

     此事一出,竇太后再怎麼不忍,也無法保全梁王了。梁王雖然可親,卻是比不過漢家天下,難以平息群臣怨望之心,只有殺掉梁王了。

     竇太后雖然打消了搞兄終弟及的念頭,對梁王的憐愛卻一點沒有減少,相反還更勝數分。要是梁王被殺,跟砍她的腦袋差不多。

     “皇上!”董仲舒和嚴助急匆匆的衝了進來。嚴助身上帶血,董仲舒還好,沒有血,看來他的運氣不錯,竟然還沒有遇到刺客。

     “你們都遇刺了?”景帝忍著心驚,萬分不願問這話,卻是不得不問。

     “皇上聖明!”嚴助和董仲舒齊聲回答。

     “幸得主父大人處置果斷,兵士來得及時,臣才逃過一劫。”董仲舒喘著粗氣:“嚴大人差點命喪刺客之手,請皇上作主!”

     “這個,這個……”景帝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處置的國事軍務多不勝數,就沒有如此無力過,結巴了半天,卻是沒有下文。

     “皇上!”就在景帝束手無策之際,一片喧嘩聲響起,一群大臣衝了進來,有的身上帶血,有的一臉的驚惶,衝景帝齊刷刷的跪倒,不住叩頭,什麼話也不說。

     景帝手指著一眾大臣,喉頭咕咕作響,卻是說不出話來。

     “皇上,當今之計最重要的莫過於保護群臣,請皇上下旨,要千石以上官員進宮,再派重兵保護!”主父偃倒沒有慌,沉著應對。

     “對對對!”景帝馬上同意:“傳旨,要千石以上官員進宮,要他們在宣室殿等著。再給周亞夫傳旨,要他調派細柳、灞上兩支軍。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全城大索。”

     這麼多大臣遇刺,來勢洶洶,必須要把歹徒肅清,要不然,大臣就沒有安全。

     “有多少人遇刺了?”景帝處理完緊要事,這才詢問起來。

     事起突然,有多少人遇刺,有多少人受傷,有多少人身亡,還真不清楚。申公他們顧不得再請命,忙爬起身來,幫著清查。一查之下,一夕之間竟有三十多位大臣遇刺,八位大臣身亡,重傷十三個,其餘輕傷。

     歷史上,梁王因奪嫡一事被阻,氣憤不過,痛下殺手,暗殺了二十多位大臣。主父偃見機極快,處置得當,隻死了八個,算是幸運的了。

     可是,就算死了八個,也是駭人聽聞的事,自從盤古開天地以來,就沒有如此之事。梁王行刺朝中大臣一事,是中國歷史上僅有的一次,這都是竇太后太驕縱他所致。

     這些大臣年齡有大有小,做官時間有長有短,卻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極力反對梁王奪嫡。那些不反對梁王奪嫡的人,反倒沒事,一根汗毛也沒有掉。

     先前,景帝只是在懷疑,如今,可以肯定是梁王下的手,只差證據罷了。

     “快,傳倉公給他們治傷。”景帝忍著心驚:“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梁王此舉,也只有這四個字才能形容他的膽子有多大了。

     “郅都!”景帝打量著跪在身前的郅都。

     郅都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晃晃,都快軟倒在地上,輕聲道:“臣知罪!”

     郅都執法如山,刑罰不避貴戚,根本就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可是這事實在是太大了,他身為京兆府尹,疏於防範,景帝要治他個抄家滅門,甚至誅滅九族,他還沒法申辯。

     “你無罪!”景帝一句話打消了郅都的疑慮:“你雖是疏於防範,可是這種事,駭人聽聞,自盤古開天以來,就沒有過,誰也想不到,也不敢想。你趕快去,與周亞夫一道,全城大索,抓住歹人,找出幕後主使!”

     儘管景帝沒有治罪,郅都仍是嚇得半死,身子有些發顫。

     “郅都,你刑罰不避貴戚,這次之事,無論牽扯到誰,你都要秉公辦理,不得徇私!”景帝臉色一肅,沉聲道。

     “諾!”郅都忙應道。

     “要鐵證!要鐵證!”竇太后深​​知郅都為人,刑罰不避貴戚。即使是梁王,也沒用。她還真為梁王擔心,抬起頭叮囑一句。

     “對!要鐵證!”景帝對這話甚是讚同。

     景帝雖然可以確定是梁王幹的,可是,這是他的兄弟,他絕對不願這事是梁王幹的,除非找到鐵證。

     斷案,本來就是證據說話,找到鐵證是應該的,一眾大臣也無異議,於是這就事這般定下來了。

     景帝要一眾大臣去歇著,快步趕去養心殿。

     一出長信宮,景帝就道:“春陀,你趕快去把凌先生請來。再去把劇孟大俠請來!”

     “諾!”發生如此驚天之事,景帝必然是要查個明白,春陀哪敢多話,應一聲,小跑著去了。

     ……

     景帝趕到養心殿,一進入殿裡,就罵開了:“老三,你糊塗!糊塗!你膽大包天!你胡作非為!你把天捅漏了!朕就算想保全你,也保全不了!老三呀老三,朕說你什麼好呢?”

     說著說著,景帝虎目中就湧出了淚水,一幕幕與梁王小時親暱玩耍的情景浮現在腦海裡。那時的兄弟,沒有權勢之爭,相親相敬,和睦相處,那是多麼的快活,多麼的讓人難忘。

     世事難料,這才過去多少年,兄弟之間為了各自的權勢,明爭暗鬥,鬧得不可開交。

     “哎!”景帝長嘆一聲。

     “參見皇上!”凌肅和劇孟快步進入養心殿,衝景帝施禮。

     “劇大俠!”景帝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掃,最後落在劇孟身上,問道:“劇大俠,你說,要一夕之間刺殺三十多位大臣,誰有如此能耐?三十多位大臣呀!”

     暗殺不是那麼容易進行的,一夕而對三十多位大臣下手,那是非常駭人的事情,這人的能耐不小。

     “稟皇上,只有一個人有如此勢力,那就是江湖大俠郭解!”劇孟洪聲回答。

     “郭解!”景帝咬牙切齒,雙手緊握成拳:“主父偃說豪強橫行,朕還有些不信,以為是主父偃危言聳聽,言過其實。看來,是朕失察,朕之錯也!”

     “皇上,郭解橫行江湖數十年,勢力極大,非一朝一夕之功。”劇孟寬解景帝。

     “謝劇大俠開脫,朕仍是難辭其咎。”景帝雙眉緊鎖:“朕登基以來,還以漢家天下承平,無為可以治天下,卻是大錯特錯了。漢家之天下,不能再無為而治,一定要有為而治,尤其是這些豪強,更得剷除。梁王怎麼與郭解攪在一起了?”

     “稟皇上,這些時日,郭解一直在梁王府上。”凌肅稟報:“郭解這人,任俠使氣,勢力極大,諸侯王爭相結納。據在下​​所知,梁王一直在結交郭解,兩人交情深厚,梁王若是心中不憤,郭解必然出手。以郭解的勢力,只需要他一句話,江湖俠客必然效力,暗殺大臣一事,並不足奇。”

     “還不足奇?駭人聽聞了!”景帝咬牙切齒道:“朕要誅滅郭解的九族!不管他有沒有參與此事!二位可知郭解是哪里人,家在何處,有哪些手下?”

     這種江湖中事,問劇孟和凌肅真是問對人了。

     凌肅看了一眼劇孟,沒有說話,那是讓劇孟說話。劇孟也不推辭道:“皇上,郭解河內人氏,其父行俠,為先帝誅殺。他有九個弟子,最得意的是楚喬、第五齊、韓風三人。他明里散家財,結交天下之士,實則暗中斂財,他有良田十萬頃,房產無數。”

     劇孟對郭解極為了解,一一道來。郭解哪裡有田產,哪裡有房產,哪些人與郭解關係密切,他是了然於胸。

     “傳旨,命馮敬立即率兵,把郭解的家人、親戚、朋友悉數捉拿!”景帝虎目中殺氣騰騰:“這一次,即使血流成河,朕也在所不惜!”

     馮敬給傳來,領旨而去。

     “劇大俠,凌先生,郭解是江湖中人,高來高去,尋常兵士對他沒用。朕是想請二位調動政俠出手,把郭解捉拿歸案。”景帝雙眉一擰,彷彿出鞘的利劍,殺機湧動。

     “蒙皇上不棄,在下自當盡力。”劇孟微一躬身道:“可是,郭解武藝高強,人又機警,抓住他的機會不是太大。”

     “他就是逃到天崖海角,也要抓住他!”景帝這次是真火了。

     ……

     夜色沉沉,長安為夜色濃罩。

     未央宮,卻是燈火通明,兵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得跟鐵桶似的,宣室殿中,一眾大臣躺在地上睡覺。

     皇宮中的房間不是問題,問題是一旦分散開了,就不好保護,是以景帝要群臣就待在宣室殿,除了年紀特別大的另有安排外,都集中在這裡。到了晚上,兵士拿來被褥,群臣鋪在地上睡了起來。

     群臣入睡了,景帝卻沒有睡。此時的景帝正在養心殿聽取周亞夫和郅都的稟報。

     景帝雙眉深鎖,打量著二人,問道:“查得如何了?”

     “稟皇上,抓住五十多個歹人,他們一致招供,是奉了郭解的江湖令,前來暗殺太尉、周陽、申公、主父偃、董仲舒、嚴助,以及阻止立梁王為嫡的大臣。”郅都稟報,非常小心。

     這事涉及到梁王,是意料中的事情,可是,即使如此,仍是不能把梁王與此事直接聯繫起來,景帝眉頭一挑,問道:“有沒有郭解的音訊?”

     “稟皇上,還沒有抓到。”周亞夫忙回稟。

     “一定要抓到郭解,方能定罪!”景帝沉重道。

     “諾!”郭解是主使人,不抓住他,無法確定這事是梁王幹的。雖然可以肯定是梁王乾的,但是,沒有證據無法定罪。

     “你們去忙吧!”景帝揮揮手。

     周亞夫和郅都應一聲,施禮告退。

     “老三!”景帝長嘆一聲,站起身,快步出了養心殿,直奔長信宮。

     一到長信宮,還沒有進殿,就聽竇太后的聲音響起:“是皇上嗎?”

     夜雖深,可是這事干係大太,竇太后哪裡睡得著。正靠在軟榻上,等候消息。

     “皇兒見過母后!”景帝快步進來,衝竇太后見禮。

     “皇上,都查出來了?是誰下的手?”竇太后支撐著坐起身,聲音有些發顫。

     這一刻,可是關係梁王性命的時刻,她能不緊張嗎?

     景帝忙扶住竇太后道:“是江湖大俠郭解下的手。”

     “郭解?”竇太后眉頭一皺道:“我雖是在深宮中,卻是聽過這人。他的父親,也是一個什麼江湖大俠,給先帝誅殺了。他竟然不吸取教訓,還做出這種驚天之事,該殺,該殺!”

     眉頭一擰,問道:“可是,朝中大臣沒招他,沒惹他,他做他的江湖遊俠,他怎麼突然對朝中大臣痛下殺手了?”

     “母后,據抓住的那些俠客說,郭解傳了什麼江湖令,要他們前來長安,刺殺周亞夫、周陽……”景帝的話才一開頭,就給竇太后打斷了。

     “什麼?他要殺周陽?”周陽這個人,她很是喜愛,更是愛孫女南宮公主的未婚夫,她自然是特別關心了:“周陽有沒有事?快說。”

     “母后,你放心,周陽在一個秘密之地,就是朝中大臣知者都不多,郭解的本事再大,也查不到周陽的去處。”陳倉山谷極為隱秘,不是那麼好查的。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你要派人給周陽送個信,要他小心些。”竇太后仍是不放心。

     “謝母后提醒,皇兒一定照辦。”景帝心想這倒是,周陽既是列入必殺名單,在谷中雖然安全,也有出谷的時候,還是關照周陽,小心為是。

     “他要刺殺的還有申公、董仲舒、主父偃、嚴助、袁盎,以及朝中反對梁王奪嫡的大臣……”景帝的話給竇太后吼聲打斷了。

     “胡說!胡說!阿武明事理,不會做這種逆天之事!”竇太后急惶惶的,緊緊抓住景帝的手,道:“皇上,你不要聽他們胡說。”

     “母后,你且寬心。”景帝很是理解竇太后的心情,忙著寬慰:“老三雖然驕縱,可是,他也是個明白人,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搖搖頭,這話自己都不會相信。

     竇太后最不願接受的就是梁王與此事扯上關係,景帝這話是她如今最想聽到的話了。可是,她卻沒有一點表示。

     這話雖然動聽,卻是假話,只要不是傻子,都會明白,平白無故的,郭解為何要為梁王出頭,幹這種逆天之事?那是因為得到梁王的首肯。

     景帝想到這層,郅都也想到了,就是周亞夫也想到了,竇太后能想不到嗎?

     這是她最不願接受的事實,可是,不接受的話,那就是自己在騙自己,竇太后也是個明白人,久久沒有說話。

     “母后,母后。”景帝最怕的就是她想不開,忙喚道。

     “皇上,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該怎麼辦,你就怎麼辦吧!”竇太后這話聲音極低,跟蚊蚋似的,要不是景帝的耳音極好,還真聽不出來。

     說完這話,竇太后彷彿蒼老了許多,軟軟的倒了下去,景帝忙扶著。

     “母后,你別想那麼多,郭解還沒有抓住。興許,是郭解一時糊塗做出的事情。”景帝忙勸解。

     這話誰會信?

     竇太后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再無下言,盲眼中卻是湧出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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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4 10:37:43
第四卷 漢宮風雲 六十五章 公主遇刺

     長安。

     一座不引人注意的院落,佔地不大,只有數間房屋。這院落雖小,卻是郭解在長安的據點,別看只有數間房屋,其實內中建有密室。

     密室中,郭解踞坐在矮几上,面前的短案上擺著酒菜,正在大吃猛吃。他的弟子第五齊,韓風二人相陪,各據一案,吃得好不痛快。

     “師父,我們什麼時間下手?”第五齊把杯中酒喝乾,放下酒杯,看著郭解問道。

     “急什麼,我們有的是時間。”郭解一點也在不乎。

     “這個周亞夫,也真是的,出入護衛真多,要下手還不容易。”韓風眉頭一皺。

     “師父,那些江湖俠客一出手,只殺了八個大臣,他們真沒用。這事一鬧開了,朝中必然戒備森嚴,要下手就沒那麼容易了。”第五齊有些不屑。

     “現在下手不易,等風頭過了,我們再下手也不遲。”郭解咧嘴一笑:“他們一定以為,我們會躲得遠遠的,可他們卻是想不到,我們就在長安。只要有機會,隨時會出手。”

     “師父。”楚喬推開門,急匆匆的進來,眉頭皺在一起,臉色有些不好看。

     “出什麼事了?”郭解問道。

     “師父,出大事了。”楚喬欲言又止。

     “快說,天塌不下來。”郭解翻著醉眼。

     “師父,我說了,你可別生氣。”楚喬仍是不放心。

     “快說!你不說,我倒要生氣了。”郭解冷哼一聲。

     楚喬知道他的為人,這是真要生氣了。郭解生氣的會果非常嚴重,往往有人頭落地,楚喬只得道:“師父,據江湖朋友傳來的訊息,朝廷把師父的家人、親戚、朋友全給捉拿了。”

     “不可能!休要胡說!”郭解根本就不相信:“我的家人在一個隱秘之地,朝廷怎麼可能知曉?我那些朋友,個個身手極為了得,就算朝廷高手不少,要想拿他們,休想!”

     “師父,是真的!”楚喬把他那副自戀樣兒看在眼裡。只得再補充一句。

     “你沒說假話?”郭解雙眼一翻,厲芒閃動。

     “師父,這種事,要是不是真的,誰敢亂說?”楚喬哭笑不得。

     “不可能呀!”郭解眉頭一擰,沉思起來:“我們這些行走江湖的,隨時可能與朝廷翻臉,我哪能不預留後路的。朝廷不可能知曉我的家人所在處,除非,除非……”

     郭解說了兩個除非,再也說不下去了,眼睛瞪圓了。

     “師父,除非什麼?”第五齊忙問道。

     “除非政俠出手!”郭解猛的站起身,眼中閃過一抹駭然之色。

     楚喬、第五齊、韓風是郭解的得意弟子,對他極為了解,深知他的膽量有多大,即使面對強敵,也沒有如此駭然失色,不由得大是驚奇。

     “師父,政俠是什麼?”第五齊不解的問道。

     這話是代楚喬和韓風二人問的,二人打量著郭解,微微點頭。

     “政俠是一個古老的門派。哦,應該說是一個學派,派中之人不僅精通百家之學,更是身手了得。”郭解略一解釋,雙眉一擰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學派竟然還有人在。”

     “噝!”郭解倒抽一口涼氣道:“政俠雖然高手如雲,郭某倒也不懼,可是在政俠之外,還有一個更加神秘的學派。既然政俠還有人在,那這個學派也應該還有人在。”

     “師父,是哪個學派?”楚喬越聽越迷糊了。

     “要是給這個學派的人盯上了,那就麻煩大了。”郭解沒有心情回答他的提問,眉頭擰得很緊。

     “師父,這有什麼好怕的。論身手,江湖雖大,誰是你的對手?”第五齊把郭解的擔心看在眼裡,更加好奇了。郭解之所以能名震江湖,那是因為他的身手非常了得,到現在還沒有遇到過對手。

     就是這樣,越發令他好奇,世上竟然有人令郭解大為忌憚。

     “你們知道什麼?”郭解很不耐煩:“論身手,天下雖大,我郭解何懼之有?就是劇孟,號稱第一奇俠,我也不怕。可是這個學派最讓人頭疼的,是他們的智慧絕世,每一代傳人都有子房之才。”

     這話太驚人了,楚喬、第五齊、韓風的嘴巴直接變成了圓形。

     張良號稱帝師,智慧蓋世,一個學派的傳人竟然有他那樣的才幹,要不讓人驚訝都不行。

     “長安已經不可久留,趕緊離開。”郭解瞬間便有了決斷。

     “師父,那這事怎麼辦?”刺殺一事,才開了個頭,楚喬很是不願。

     “哼!”郭解眼裡凶光閃動:“劉啟,你給我記住。你若是敢動我家人一根汗​​毛,我要你生不如死!你拿了我的家人,我就會報復在你的親人身上。”

     右手按在劍柄上,殺氣騰騰,宛如一頭凶獸,聲威駭人。

     “師父,我們去哪裡?”第五齊三人知道,看來他們的麻煩不小,不然郭解不會如此退讓。他們又好奇了,這是哪個學派,竟然如此了得,讓郭解如此懼怕。

     “這事一鬧開,天下雖大,卻無我們容身之處,有政俠和那個學派,我們走到哪裡都會給他們找出來。”郭解沉吟道:“唯今之計,只有去梁王府上暫避了。只要找不到真憑實據,就算皇上懷疑梁王,也不敢拿他。畢竟,太后那裡過不去。”

     這話說得沒錯,如今只有梁王府上才是最安全的。

     事不宜遲,郭解一決定下來,師徒四人略一收拾,郭解為一撥,第五齊三人為一撥,匆匆而去。

     ……

     清明門,張府。

     張靈兒正在舖裡忙活。張靈兒心思靈活,把一個店鋪打理得不錯,前來購物的客人不少,買賣特別紅火,張典張高忙得額頭上見汗。

     大街上不時有軍隊馳過,來回巡視。

     刺殺一事,鬧得朝野震動,轟傳天下,可是也不能長期關閉城門,畢竟長安有數十萬人要吃要喝,要買東西,要做事。搜索一過,城門打開,任由百姓出入,當然,安排了很多兵士巡察,一發現可疑人,立即拿下。

     “靈兒妹妹!”一個甜甜的聲音響起。

     “南宮姐姐!”張靈兒一聽便知是南宮公主到了,回頭一瞧,不是南宮公主還能有誰。

     “南宮姐姐,你真漂亮!”張靈兒把南宮公主一打量,忍不住誇讚起來。

     南宮公主天生麗質,雖是傅粉不施,仍是美麗非常。明亮的妙目,光潔的皮膚,曼妙的身段兒,無一不是出色的美人。

     “靈兒妹妹,你就愛打趣。你不也挺好看的麼?”南宮公主拉著張靈兒的小手,調侃道:“你瞧他們,是沖你來的呢。你瞧那個人,一雙眼睛老在你身上溜來溜去。”

     “姐姐,休要胡說!”張靈兒脖根兒都泛起了紅色,揮著粉拳朝南宮公主砸去。

     南宮公主嘻嘻一笑,閃了開去,揮著拳頭打回去。兩女本就要好,一見面打鬧實屬正常。一通打鬧,直到盡興,這才停了下來。

     “靈兒妹妹,我們出去走走。”南宮公主精緻的下巴抵在張靈兒肩頭,吹氣如蘭。

     “去哪兒?”張靈兒眨著靈活的雙眼問道。

     “嗯!去東市。”南宮公主明亮的眼珠一轉道:“我聽周陽說,東市的商販賣東西,總是把劣貨放出來,把寶貨深藏知。只有能識得劣貨的人,才能看到寶貨,我們去見識見識。”

     這的確是做買賣的不二法門,可是南宮公主還沒見識過,倍覺新鮮。

     “他說是那樣,肯定是那樣!”張靈兒對周陽的話不敢有所懷疑。

     “順便呢,能不能買到好看的首飾。靈兒妹妹這般漂亮,再有首飾這麼一戴,可就……有些人見了,眼珠準會掉下來。”南宮公主調笑起來。

     張靈兒臉一紅,伸手要來搔南宮公主的胳肢窩。南宮公主吐吐小香舌,風一般的飄走了,張靈兒快步跟上。

     從清明門去東市,並不算遠。沒多走遠,前面出現一個相攤,一個身形瘦削,還有略有些猥瑣的相士正靠在牆上打瞌睡。

     東方朔一雙眼睛四下里瞄著,一看見二女過來,忙跨前一步道:“二位姑娘,可要相命?我這相術,傳自鬼谷先生,可準了。”

     “鬼谷先生的相術?”南宮公主有些驚疑。她久在深宮中,於這些江湖騙術,所知不多,一聽這話,大是驚訝。

     “二位姑娘生得好命!”東方朔掉起三寸不爛之舌,大下說詞:“這位姑娘一定會嫁得一個如意郎君,做貴婦人。”

     “你算得真準!”南宮公主本來就是公主,東方朔這陳詞濫調竟然蒙對了。

     東方朔精神大漲,說得口沫橫飛,什麼好聽就說什麼,什麼生得龍子鳳孫,什麼夫貴子賢之類,給他吹得天花亂墜。

     南宮公主本是天家血脈,她的兒女必然是龍子鳳孫,東方朔是時來運轉,全給蒙對了。一番話,說得南宮公主歡喜不禁,大大方方的賞了他一個馬蹄金,這才拉著張靈兒,歡天喜地的趕去東市。

     “今天的運氣真好!竟然遇到兩個傻妞!”東方朔把手中的馬蹄金拋拋,極是得意,衝睡得正香的相士道:“師父,你瞧,黃金!真金呢!”

     那個相士卻是睡得正香,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師父,你還真能睡。像你這麼做買賣,能有飯吃嗎?”東方朔笑著坐了下手,拋著手中的馬蹄金,極是得意。

     “小朔子,你真是笨死了。”相士翻過身,眼皮也沒有睜開,彷彿在說夢話似的:“你除了見了婦人就說什麼夫貴子賢之類的屁話,你還能有點別的說辭麼?”

     “師父,那是婦人最喜歡聽的話語,百說百靈,麻雀想變鳳凰,婦人不是好這嗎?”東方朔不以為意:“師父,你瞧,這不就有黃金麼?”

     “那是你走狗屎運,撞到公主了。”相士依然沒有抬眼皮。

     “什麼?公主?”東方朔的眼睛瞪大了,有些難以置信。

     “怎麼,你還敢懷疑?”相士終於睜開眼了,揉著惺鬆的睡眼:“我不用看,一嗅便知,那是公主。”

     東方朔雖然知道相士很懶,一有機會就睡覺,卻是往往有驚人之語,而且一語言中,不敢不信:“師父說什麼便是什麼。”

     “哼,小朔子,你真不長進。公主有血光之災,你都沒算出來。”相士搖搖頭,眼睛明亮了許多。

     “血光之災?”東方朔難以置信:“師父,你說笑吧。”

     “你敢懷疑為師的話!”相士很是不悅,雙眼一翻:“公主雖是有災厄,卻是無性命之憂,倒不用多慮了。”

     “你說有便有,師父,那個姑娘,我看著有些眼熟,像是張氏店舖的。”東方朔眼珠一轉道:“就是師父老愛遠遠瞅著的清明門附近的張氏店鋪。 ”

     “什麼?”相士雙眼一翻,精光四射:“小朔子,你怎麼不早說?”

     “師父,你睡得跟死人一樣,我說什麼說。”東方朔甚為不滿:“師​​父,你怎麼老是喜歡遠遠的看著那家店鋪?”

     “閉嘴!”相士喝斥一聲,跳起身來道:“快,跟我去救人!”

     “救人?”東方朔難以置信。卻見相士宛如一隻大鳥般,騰空而起,落下身來,已經跑出老遠了。

     東方朔跟隨相士數年了,就從來沒有見到過相士有如此了得的身手,彷彿給雷電劈中一般,直接無言了。

     ……

     “師兄,你瞧,那個婦人。”韓風一碰楚喬,朝南宮公主一指。

     “你看上了?”第五齊一打量南宮公主,眼睛放光:“水靈靈的,到了榻上,還真夠銷魂的。”

     “那是公主。”韓風知道他想歪了:“周陽回長安那日,她就站在宮城上,我看得清楚。哦,是南宮公主,周陽的未婚妻。”

     “南宮公主?”楚喬眼裡厲芒一閃:“踏破鐵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皇上拿了師父的家人,我們把她拿下,看皇帝老兒怎麼辦?”

     “對!拿下她!”第五齊馬上附和。

     “這里人多,不宜動手,去那裡,那裡沒人。”韓風大是驚喜:“只要公主到了我們手裡,皇帝,還有周陽,還能不乖乖就範?”

     南宮公主既是景帝的愛女,更是周陽的未婚妻,擒住了南宮公主,那可是一石二鳥,令景帝和周陽縛手縛腳。

     “你們去那裡等著,我去引過來。”第五齊一轉眼珠,立時有了主意。

     楚喬和韓風忙去動手處埋伏,第五齊快步過去。

     “見過主母!”第五齊來到南宮公主身後,衝南宮公主施禮。

     “主母?”歷來只有人叫南宮公主公主,卻沒有沒有人叫她主母,南宮公主一下子愣住了,問道:“你是?”

     “主母,在下是大帥麾下的兵士,奉大帥之命,前來向主母報信。”第五齊久走江湖,經驗老到,撒謊根本不用想。

     “報什麼信?”南宮公主一聽是周陽派來的人,不由既是意外,更多的卻是歡喜。張靈兒也是歡喜不已,眨巴著明亮的眼睛,打量著第五齊。

     第五齊人長相還不錯,恭恭敬敬的,二女根本就不會生疑。

     “主母,這里人多,不方便說,還是去那裡說。”第五齊心中暗想,就兩個沒見過世面的雛兒,真是好騙。

     “有什麼不好說的?大帥是不是要回來?”南宮公主最盼望的就是周陽回長安,兩人可以過二人世界,打鬧調笑,別有一番樂趣。

     “大帥吩咐了,此事不能張揚,一定要保守秘密。”第五齊把南宮公主歡喜樣兒看在眼裡,大罵周陽走狗運,竟然讓南宮公主如此美人兒惦記著。

     南宮公主哪敢懷疑,拉著張靈兒,跟著第五齊來到拐角處:“快說,什麼事?”

     她一顆芳心全系在周陽身上,卻沒有發現,楚喬和韓風正站在附近。就算她發現了,處此之情,也不會有絲毫懷疑。

     張靈兒明亮的眼睛一打量,看見楚喬和韓風,好看的彎月眉一皺,微覺奇怪,這兩人站在這裡做什麼?看風景,這裡沒風景。不是看風景,還一雙眼睛四下里瞄著,跟做賊似的。

     “公主,請跟我們走吧!”第五倫的恭敬一下子不見了,一臉的冷冰。

     “你們是誰?”張靈兒忙把南宮公主護在身後,喝問起來。適才她就在懷疑,一見此情,哪能還不明白:“來人,有人打劫!”

     “我們就是打家劫舍的。”第五齊沒有絲毫驚慌,不就兩個個女人嘛,他們師兄弟難道還搞不定?

     “我們既劫財,更劫色。”楚喬語含另類意思。

     南宮公主方知上了大當,都怪自己一時大意,竟然落到如壞人手裡。可是,她一心系在周陽身上,第五齊以周陽說事,她能不信嗎?

     “看你們不像壞人,一時失足,不足為罪,你們趕緊走吧,我當什麼事沒有發生。”南宮公主冰雪聰明的人,深知此時不能說狠話,更不能逼得他們行凶。當然,也不能示弱,如此說話,可謂得體。

     “公主大度,饒過你們,你們還不快走?”張靈兒也是個聰明人,忙道:“你們要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錯事鑄成,後悔何及?趕緊走!你們的名姓,我們不用知曉。”

     這話可謂很有分寸,點出不知曉他們的名姓,那是讓他們放心。

     要是對一般匪盜,這話肯定起作用。可是,第五齊他們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裡,此事更是為了討郭解的歡心,哪會有絲毫效用。

     “我們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我叫楚喬,他叫第五齊,他是韓風。我們的師父是郭大俠。”楚喬傲慢的道:“皇上拿來了師父的家人,只好委屈公主了!”

     此言宛若霹靂,南宮公主知道無法挽回,喝道:“你們要是敢對我動手,你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有一絲生路!”

     “她嘴還挺利,給她點厲害嚐嚐!”第五齊冷笑一聲,手中多出一把劍,對著南宮公主的手臂就劈了下去。

     郭解視景帝為仇人,讓南宮公主多吃些苦頭,正好能討郭解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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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十六章 周陽歸來

     “住手!”張靈兒急了,使勁一推南宮公主,南宮公主一個趔趄,第五齊這一劍竟然沒有劈上,劍身擦著南宮公主的肌膚掠過。要是稍微慢得一慢,南宮公主一條手臂就給廢了。

     “來人啊!有歹徒!”張靈兒和南宮公主齊聲叫嚷。

     南宮公主雖是逃過一劫,卻是嚇得花容失色,可是南宮公主沉著冷靜,並沒有慌亂,而是和張靈一起求救。

     這裡雖然人少,畢竟離大街近,已經有行人看見了,衝這邊打量著。第五齊冷哼一聲,手中劍對著張靈兒當胸便刺,嘴角掠過一抹冷酷的笑容:“叫你喊,叫你喊!”

     “小心!”南宮公主急叫道,對著張靈兒用力一推,張靈兒嬌軀一偏,這一劍刺在肩頭。

     “啊!”張靈兒慘叫一聲,花容失色,蒼白如紙。

     第五齊抽出劍,一股鮮血好像水箭一般,噴射開來,濺得地面都紅了。

     南宮公主和張靈兒,一個久處深宮中,一個郊外務農,這輩子除了見過雞血狗血豬血外,哪裡見過人血的,嚇得著實不輕,愣在當地,變成了雕像。

     “哼!”第五齊吐吐舌頭,一副嗜血的樣兒,手中劍對著南宮公主肩頭便刺了過去。

     “啊!”劇烈的疼痛令南宮公主清醒過來,抬起白玉似的小手,對著第五齊便是一個耳光。第五齊猝不及防之下,結結實實打在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第五齊追隨郭解,縱橫江湖,逢人便高上一等,幾時給人打過耳光來的?不由得惱羞成怒,右手一翻,一掌對著南宮公主當胸擊去。

     他是郭解的得意弟子,武藝高強,一掌之威非同小可,若是南宮公主給擊中,一定會命殞當場。張靈兒已經清醒過來了,不要命似的撲了上去,護住了南宮公主,第五齊一掌打在張靈兒背上。

     “卟!”張靈兒小嘴一張,一口鮮血噴出來,噴了南宮公主一身都是。

     “哼!”第五齊兀自不罷休,又是一掌,對著張靈兒頭顱擊去。若是給他擊中,張靈兒一定是頭顱碎裂而亡。

     “小心!”就在這時,楚喬和韓風齊聲驚呼起來。第五齊雖是不明二人為何如此驚惶,卻聽得背後風聲大起,知道有高手來襲,忙一個側躍,想縱開去。

     可是,他快,來襲之人更快,一股大力撞在他的肩頭上,第五齊摔了出去,落下地來,已經是在一丈開外,砸了個狗吃屎,磕出了一嘴的血。

     第五齊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心中惱怒,霍的跳起身來,扭頭一瞧,只見一個身形瘦削的老者站在當地。這老者一身粗布葛衣,乍一看,毫無出奇之處,可是,細看之下,卻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特別之處,究竟如何特別,又說不上來。

     “前輩何方高人?”楚喬右手握住劍柄,卻沒有上前與老者動手。

     他可是親眼看見老者出手的,其疾如風,快如閃電,就是其師郭解也不過如此,他哪裡是對手。

     “郭解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只會欺侮婦人,就留下吧!”老者冷哼一聲,目光炯炯,盯著張靈兒,眼裡掠過一抹異樣神情。

     “前輩,你既知我師之名,還請看在我師份上,饒過我等。”楚喬這輩子第一次如此說話,竟然是在求人,他自己還真有些不相信這話是自己說出來的。

     “休要拿郭解來嚇唬老朽。”老者不屑的道:“早知他如此無法無天,當年就該一掌滅了他。郭解胸口的傷疤還在嗎?”

     “啊!”第五齊三人知道,郭解平身只有一敗,而且敗得很慘,幾乎丟了性命。那一戰,郭解胸口留下一道劍傷,據說,是那位高人手下留情,饒了郭解一命。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只有郭解和第五齊三個心腹弟子知道。每當郭解談起那一戰,都有談虎色變的駭然。

     這個老者竟然知曉此事,那就是說,郭解那傷口就是眼前老者留下的,要楚喬他們不心驚都不行。可是,眼前老者沒甚出奇處,他怎麼可能打敗郭解,還讓郭解數十年後談起就變色呢?

     想不通,想不明白。

     老者根本就不給他們思考的時間,身形一動,其疾如風,以掌作刀,右掌對著第五齊就劈了下去。第五齊只來得及升起躲閃的念頭,卻來不及躲閃,就眼睜睜的看著老者一掌劈在自己肩頭。

     “哢嚓!”一陣清晰的骨骼碎裂聲響起,第五齊一個肩頭就塌了下去,軟倒在地上。

     老者身如飄風,掌勢如電,楚喬三人就沒有見過如此快捷的身法。就是乃師郭解比之也遠未不如,心中之震憾遠非筆墨所能形容。

     這一刻,他們可以確定了,郭解胸口的傷疤是眼前老者所留,可以肯定了。

     “逃!”楚喬和韓風轉身便逃,可是,楚喬剛轉過身,老者如大鳥一般撲到,身在空中,對著楚喬背心就是一腳。楚喬哪裡躲得開,彷彿給巨杵撞擊一般。摔到一丈外,嘴一張,一口鮮血噴得老遠,委頓在地上。

     老者落下地來,腳在地上一點,身形再次騰空,朝韓風撲去。韓風還沒有逃出三丈,就給老者追到,老者一掌擊在韓風的左肋上,一陣骨骼碎裂聲響起,韓風軟倒在地上。

     老者正眼也沒有瞧三人一眼,快步來到張靈兒面前。

     “謝前輩救命之恩!”南宮公主把昏迷的張靈兒摟在懷裡,珠淚順著腮幫流了下來,彷彿梨花帶雨,惹人憐,以乞求的口吻道:“請前輩救救靈兒妹妹!”

     南宮公主雖是久處深宮中,未經歷世事,卻是聰明人,老者如此高絕的身手,必然有非凡的手段,向他求助,準沒錯。

     老者蹲下身,把張靈兒傷勢檢視一通,眉頭一擰,恨聲道:“好狠的心腸,竟然下如此毒手!”從懷裡取出一個藥瓶,倒出藥,給張靈兒塗上。

     再把藥瓶遞給南宮公主,要南宮公主抹在自己肩頭。南宮公主依言而為,把藥塗在肩頭,一股清涼感升起,疼痛大減。

     “趕快回宮,請倉公一展妙手。”老者一雙眼睛在張靈兒身上打量來打量去,一副憐愛之態。

     “請問前輩高姓大名。”南宮公主強撐著站起身,衝老者盈盈一幅。

     “山野之人,何須姓名。”老者並沒有通名道姓。

     “謝前輩援手之德!”南宮公主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哎!”老者長嘆一聲。

     “師父,你跑得真快!”東方朔氣喘噓噓的趕到,跑得太急。臉上已經見汗了,與老者氣不喘臉不紅恰成對比。

     “啊!真有血光之災?”東方朔把地上的二女看在眼裡,不由得驚奇不置,尖叫起來:“師傅,你算得真準!”

     “少廢話!”老者沉聲道:“把他們送到皇宮去。”

     “皇宮?”東方朔有些駭然。

     “不送到皇宮,還能送到哪裡去?梁王勾結郭解,竟然做出這等事,這事也該了結了!”老者打量著張靈兒,搖搖頭,嘆口氣道:“這孩子,竟然遭了無妄之災!”

     ……

     未央宮,一隊隊兵士在巡視。

     一隊兵士,身著盔甲,腰懸漢劍,手持長戟,站在宮門口,好像出鞘的利劍一般。

     一輛馬車疾駛而來,兵士忙上前攔住:“停下!停下!”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停了下來。兵士喝問道:“你有何事?竟敢到皇宮。”

     “我送人的。”車夫有些駭然,不安的打量著氣勢洶洶的兵士。

     “送人?”兵士很是奇怪,問道:“送什麼人?”

     “受傷的人。”車夫忙回答。

     “在哪?”兵士更加奇怪。

     “在車裡。”車夫打開車門,兵士朝車廂裡一瞅,只見南宮公主和張靈兒坐在車廂裡。楚喬、韓風、第五齊三人橫躺著,好像死狗一般,一動不動。

     “你送死人?”兵士眉頭一挑,眼睛一翻。把死人向皇宮中送,這是漢朝創建以來的第一遭,駭人聽聞,要兵士不惱都不行。

     “哪裡是死人,是受了傷的。”車夫忙著回答。

     “受了傷的?”南宮公主和張靈兒一身的鮮血,還有氣息,胸口微微起伏。

     “啊!是公主!”兵士認出了南宮公主。南宮公主竟然受了傷,瞧這模樣還傷得不輕,那可是金枝玉葉,就是掉一根頭髮絲,都是不得了的大事,更別說還是受了這麼重的傷,兵士差一點給嚇軟在地上。

     兵士呼啦一下圍過來,把車廂裡的情形看清了,手中長戟對著車夫,喝道:“大膽匪徒,你竟敢傷害公主!”

     “你們瞧我這樣,我像是害人的麼?”車夫急了,忙著辯解:“有人出錢,要我把他們送到皇宮,說是有重賞,皇上一個歡喜,說不定賞我一個爵位。”

     兵士把車夫左瞧右瞧,此人是車夫,錯不了,長戟不再指著他。

     “快,趕進宮去。”隊率忍著心驚,發號施令,抹抹額頭上的冷汗,大聲道:“快去稟報皇上!”

     兵士跳上車轅,趕著馬車,進了皇宮。

     離宮門不遠處,老者和東方朔看在眼裡,微一點頭,轉身便走。

     東方朔追上去,奇怪的問道:“師傅,我們怎麼不趕去睢陽,把郭解給拿了?”

     “這事何必我們出手,朝廷自會處置!”老者抬頭向天,觀察一陣道:“有刀兵起!”

     “刀兵起?”東方朔仰首向天,看了半天,天空除了一輪驕陽,什麼也沒有,萬分不解。

     “小朔子,等你什麼時間參透天象,你就明白了。此次刀兵一起,必將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吶!”老者搖搖頭,大步而去。

     ……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身著燕居之服,跪坐在矮几上,正在批閱奏章,案頭上的奏章堆得老高。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春陀急急慌慌的衝了進來,臉色蒼白,好像天塌了似的。

     “什麼事呀?這麼慌。”景帝很是意外。對春陀這帖身太監,景帝是了解的,人機靈不說,膽子不小,他竟然嚇得手足無措,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皇上,你千萬別急。”春陀不住吸冷氣,未說事,先安慰景帝:“南宮公主遇刺,身受重傷。”

     “南宮遇刺?”景帝搖搖頭,不以為意,笑道:“誰會對她下手?”

     梁王行刺大臣,那是因為大臣阻撓了他的大事。南宮公主一個安安份份的公主,沒有參與任何政事,誰會對她下手?

     “皇上,如此大事,豈敢亂說。”春陀都快哭了,沙啞著聲音:“公主出宮,被人打成重傷,給人送回宮來了。”

     “啪!”景帝手中的狼亳筆掉了來,身子發僵,嘴巴張大,大吼一聲:“南宮!”

     跳起身,飛也似的衝了出去。南宮公主是景帝的愛女,身世可憐,景帝對她的愛憐遠勝其他幾個公主,一聞此訊,哪能不急的。

     “皇上,在猗蘭殿!”春陀急急忙忙的追出來。

     景帝跟不要命似的,直朝猗蘭殿衝去。景帝一頭扎進猗蘭殿,只見殿中亂成了一團,倉公帶著太醫正在忙著施救。

     王美人、陽信公主、隆慮公主、劉彘守在南宮公主身邊,哭成了淚人。

     南宮公主臉色慘白,好像在土裡埋過似的,這是失血過多所致。

     張靈兒和南宮公主一個樣,俏臉上沒有血色。

     “南宮,南宮!”景帝把南宮公主的樣兒看在眼裡,急得跟什麼似的,虎目中的淚水湧了出來,拉著南宮公主的手,嗚嗚的哭了起來。

     “皇上,且請寬心。”倉公忍著心驚,寬解道:“公主失血過多,只需要養一段時間,就會恢原,並無大礙。”

     聽了這話,景帝一顆提著的心,方才放了下來,打量著張靈兒,問道:“此女何許人?”

     “稟皇上,她叫張靈兒。”王美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張靈兒?”景帝把張靈兒打量一番,微一點頭,問道:“南宮怎麼會受傷?是誰下的毒手?朕要滅他的九族!”

     景帝雖是貴為皇上,滅九族這等事還真沒有幾次說過,南宮公主遇刺一事,讓他惱怒,真有滅人九族之憤怒。

     “皇上,與南宮一起送來的還有三個男子,一個叫楚喬,一個叫韓風,一個叫第五齊。”王美人一邊抹眼淚,一邊稟報導:“他們的名字,用血寫在衣衫上。太醫正在給他們施救。”

     “什麼?郭解的弟子?”景帝恍然大悟,怒吼一聲道:“不要給他們治!郭解,郭解!朕要把你碎屍萬段!”

     南宮公主雖然與世無爭,可是遇到郭解的弟子,那就不同了。因為景帝拿了郭解的家人,他的家人怎麼不把一腔怨氣發洩在南宮公主身上呢?

     王美人聽得不明所以,只聽景帝道:“這事,別讓太后知道。”

     這事牽連甚廣,和梁王有關,梁王是否有心要對南宮公主下手,景帝拿不准。可是郭解此人和他勾連甚深,他難以脫卻干係。若是竇太后知曉了,竇太后一定是倍受熬煎。

     一個是心愛的兒子,一個是她最憐愛的孫女,這是骨肉相殘,手心手背都是肉,竇太后如何區處,她還真不好抉擇。可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會受到很大的打擊。

     “皇上,你不讓老身知曉,老身已經知道了。南宮是老身的愛孫女,老身豈能不知?”竇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下,已經來到殿門口,顫顫微微的,蒼老了許多。

     “母后!”景帝忙上去攙扶。

     “南宮,嗚嗚!”竇太后哭泣起來,淚水順著腮幫流下來,很快就把衣襟沾濕了,哭成了淚人。

     “是誰?是誰,這麼大的膽,竟敢對南宮下手。皇上,你一定要誅他九族!”竇太后手中的拐杖重重點在地上,發出篤篤的響聲,咬牙切齒,殺氣騰騰。

     ……

     山谷中,周陽額頭見汗,坐立不安,時而坐下,時而站起。

     “大帥,你怎麼了?”朱買臣很是奇怪:“這幾天,大帥魂不守舍,有什麼事嗎?”

     “我也不清楚。”周陽不住甩頭:“我就煩燥,心神不寧,彷彿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要我說,我卻說不上來。”

     “大帥,你在死人堆裡爬過,在血水里洗過澡,對危險特別敏銳。”朱買臣眉頭一挑道:“有這種感覺,應該不會假。要不這樣,大帥,你先回長安一趟,等心神寧靜了再回來。”

     “理是這個理,可是天氣已經涼了,用兵之期在即,我現在離開,不太好吧。”周陽遲疑著。秋天已經到了,收百越之期越來越近,軍務更加繁重,周陽哪能在此時抽身離開。

     “大帥,你心神不寧,怎麼統兵上戰場?”朱買臣雖未上過戰場,卻對戰場之事並不是一無所知:“為將者,若不能寧神靜心,怎能打仗?越是收百越之期臨近,大帥更應該把這些事處理掉,免得到時讓大帥分心。”

     這話極是在理,周陽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回長安一趟,弄個明白。”

     主意一定,周陽辭別朱買臣和李廣他們,騎著追風寶駒,帶上幾個兵士,從山道出了山谷,直奔長安。

     心中焦急,趕得特別快,路上更不會擔擱。

     趕到長安,直奔府中。一進府,就見許茹哭成了淚人,周陽心頭一跳,心驚不已,忙問道:“阿母,何事傷悲?”

     “陽兒,你總算回來了。公主和靈兒遇到歹人,給人打成重傷。”許茹彷彿見到救星似的,抹著眼淚,說起了原委:“公主與靈兒要好,兩人去東市途中,遇到歹人……”

     周陽彷彿給晴天霹靂擊中似的,身形不住搖晃,臉色蒼白,胸口急伏起伏,氣喘如牛,雙手緊握成拳,眼中殺機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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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4 10:38:29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十七章 怒火中燒

     南宮公主和張靈兒,兩個女子,對於周陽來說非常重要,可以用生命來呵護。她們兩個竟然同時被人打成重傷,這對於周陽來說,彷彿天塌了一般,只覺眼前發黑。

     “陽兒,陽兒,你千萬要穩住!你不能出事!”許茹驚愕的看著周陽,忙寬慰起來。

     吸口氣,周陽強迫自己平復下來,問道:“她們在哪裡?”

     “他們給人救了,送到宮中。”許茹忙回答。

     周陽轉過身,飛奔而去。來到府門口,飛身上了追風駒,追風駒感受到了主人的憤怒,長嘶一聲,彷彿在渲洩怒火似的,撒蹄便奔。

     “陽兒,陽兒……”許茹的呼喚聲響起,周陽早就去得遠了。

    周陽趕到未央宮,兵士忙上前見禮。周陽一揮手,把韁繩遞給他們,飛奔而去,衝進未央宮。

     “大帥這是怎麼了?”一個兵士很是驚悸,彷彿壓在身上的泰山給人移走了一般:“大帥好駭人!”

     “那是殺氣!”一個兵士給他解釋道:“要在死人堆裡打過滾,在血水里洗過澡的人才有這種殺氣。”

     “啊!公主遇刺,大帥火了,火了!”又一兵士望著周陽的背影,很是擔心的道:“大帥一怒,匈奴五十萬軍隊給打得灰飛煙滅,這次,又該誰倒霉了?”

     ……

     猗蘭殿。

     竇太后、景帝、王美人他們守著南宮公主。

     南宮公主俏臉蒼白,極是虛弱,她身邊的張靈兒,比起南宮公​​主更加虛弱。好在,二女都醒過來了,這讓景帝他們放心不少。

     “殺氣!好重的殺氣!”竇太后突然驚覺,手中拐杖一緊:“是誰有如此濃重的殺氣?”

     “是誰?”景帝也感到一股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濃重殺氣,劍眉一擰,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在劍柄上了。

     “是周陽!”王美人看著殿門口的人,驚訝不置。

     此時的周陽,早已不是他們熟知的那個面如冠玉的俊面少年郎,而是臉色鐵青,雙目噴火,右手按在腰間的環首刀上,身的上氣勢放開,殺氣騰騰,好像一頭遠古凶獸。

     如此濃烈的氣勢,不要說王美人,竇太后她們,就是景帝也是沒有見到過,乍見之下,不由得一陣心悸。

     周陽快步上前,衝景帝、竇太后、王美人他們略一見禮,撲在軟榻前,左手握著南宮公主的柔荑,右手握著張靈兒的小手,眼淚湧了出來,竟是嗚嗚的哭了起來。

     南宮公主和張靈兒心有靈犀一般,一個伸出左手,一個伸出右手,在周陽肩頭輕撫著,俏臉上泛起笑容。

     她們眼中的周陽,雖是名震天下的大帥,卻是和藹可親,不時還會調侃說笑,逗她們開心,就從來沒有見周陽如此憤怒過,更沒有見周陽流過淚。周陽如此傷心,那是把她們放在心上,這是女人最大的幸福。

     “別哭,我們沒事!”南宮公主聲音極輕。

     張靈兒想說話,卻是說不出來,唯有兩行激動的淚水,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欣喜之情。她原本以為,周陽早已把她忘記,上次見面,方才知道,周陽並沒有忘掉她,這讓她很是歡喜。此時此刻,周陽的淚水,更是最好的心靈之藥,張靈兒所有的苦楚豁然全癒,為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包圍著,心田中蕩漾著陣陣暖流。

     “嗯!”周陽輕輕點頭,卻是哭得更加傷心。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把周陽那副哭泣樣兒看在眼裡,竇太后、景帝他們的心情各不相同。

     王美人瞄著景帝,眼中全是溫柔之色,正好景帝也在看她,二人四目相投,盡是柔情。

     竇太后輕嘆一口氣,輕聲道:“一個多情種子!”

     她這話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沒有說,那就是周陽跟景帝一個樣,注定是個多情的人。這翁婿二人,還真是紮成了堆。

     陽信公主和​​隆慮公主把周陽看看,再把南宮公主和張靈兒看看,甚是激動。要是嫁如此多情郎君,人生何憾?

     劉彘眼中的淚水滾來滾去,拼命想忍住,卻是沒有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拍著周陽的背,寬解道:“姐夫,你莫要哭!姐姐沒事,將養些時日便好。”

     周陽點點頭,抹著眼淚,問道:“是誰如此大膽?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雙眉一擰,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劍,聲威駭人,右手緊握在環首刀的刀柄上。

     “周陽,是郭解的弟子下的毒手。”景帝雙目中噴著怒火,扼要把事情說了。

     “郭解!郭解!”周陽咬牙切齒,嘴裡發出一陣讓人心悸的格格聲,一字一頓的道:“我與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為何要對公主下毒手? ”

     “這個……”景帝打量一眼竇太后,遲疑著沒有說話。

     “是因為梁王?”周陽沉聲問道。

     “哎!”竇太后長嘆一聲道:“都怨老身,都怨老身!周陽,這郭解與阿武交情深厚,此事興許與阿武有關。”

     “什麼叫興許?”周陽的火氣很大,竇太后這話,明顯在偏袒梁王。

     “周陽,你先別惱。”景帝嘆口氣道:“是不是與老三有關,現在還不清楚。你在外練兵,於朝中之事並不知曉,就在數日前,朝中大臣一夕之間有三十多人遇刺,袁盎更是身亡。”

     “什麼?”儘管周陽的膽子不小,敢於橫行於萬軍之中,可是聽了景帝這話,仍是心驚不已。

     三十多位大臣遇刺,那是轟動天下的大事,根本就不敢想像。

     “這事比天大,沒人敢想,更沒人敢做,可是就是有人膽大包天,竟然做了出來!”景帝的聲調陡轉高昂:“據這些歹人供認,他們之所以要對朝中大臣下手,是郭解要為老三出頭,傳了什麼江湖令。老三有沒有參與此事,郭解沒有拿住,他的三個弟子雖是給抓了起來,還沒有撬開他們的嘴,還不得而知。”

     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想到,此事梁王必然參與其中,要不然,郭解怎麼可能為他出頭呢?只是因為梁王是竇太后的心尖肉,是景帝的親弟弟,在沒有鐵證的情況下,景帝不能下結論。

     說到底,景帝、竇太后,甚至朝中大臣都認定是梁王幹的,就差證據罷了。只要找到證據,此事就坐實了。

     “皇上,為何不對郭解的弟子用刑?”周陽問道。

     “不是不用刑,是他們硬氣,郅都嚴刑拷打至今,卻是不能讓他們開口。”景帝有些無奈。這三人是郭解的得意弟子,他們了解的秘事肯定多,一旦他們開口,就有了確鑿證據。可是,他們竟是不說,還真沒辦法。

     郅都是審案好手,更是刑訊逼供的高手,他都沒有撬開三人的嘴,三人的骨頭不​​是一般的硬。

     “皇上,人在哪裡?是在京兆府?臣倒要看看,他們的骨頭究竟有多硬!”周陽手按在刀柄上。

     “就在宮裡。”景帝把周陽一打量,念頭一轉,心想周陽殺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砍下的人頭,可以堆成一座山,由他去試試,說不定有用:“走吧!”

     周陽緊了緊南宮公主和張靈兒的手,放開二女,跟著景帝,一塊朝外行去。竇太后忙拄著拐杖,跟了上來:“老身要親耳聽聽。”

     此事可以認定與梁王有關,只差證據罷了,要是周陽撬開了三人的嘴,那梁王的末日就到了,竇太后哪能放心,非要親耳聽見不可。

     於她的想法,景帝也明白,也不多說,和周陽一道,扶著她而去。

     ……

     審訊的地點,離猗蘭殿不遠,很快就到了。

     這是一間不小的房子,周陽遠遠就聽見一陣捶暴豬的聲音響起,聲音沉悶,下手之人的力氣不小。一聲接一聲的慘叫響起,好像撕心裂肺一般,讓人聽著就頭皮發麻。

     周陽一步跨進去,只見楚喬、第五齊、韓風三人給打得不成人形,遍體的傷痕,血淋淋的,可是三人仍是叫囂:“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 ”

     “哼!”郅都臉沉似水,冷哼一聲道:“我看你們能扛到什麼時間?來啊,燒烙鐵,上烙刑。參見皇上!參見太后!”發現景帝和竇太后來了,趕緊施禮。

     “免了!”景帝一揮手,扶著竇太后坐下,站在竇太后身邊:“周陽,你把他們的嘴撬開。”

     周陽雙目如欲噴出火來,手按在刀柄上,殺氣騰騰,好像一頭遠古凶獸般,來到第五齊面前,冷冷的道:“現在說,少受些零碎罪!”

     “你就是周陽?”第五齊把周陽一打量,冷笑道:“我第五齊在大風大浪裡滾過來的,你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便是。”

     “你不說,那就受罪吧!”周陽眼中閃過一道冷芒,拔出環首刀,舉在面前,問道:“公主招你了,惹你了,你竟敢對她下手?靈兒又沒有惹你,你敢把她打得重傷。”

     一字一頓,蘊含著無盡的怨毒,彷彿雷震般,震得第五齊耳鼓嗡嗡直響。

     第五齊很是驚訝,吃驚的打量著周陽,以他想來,周陽雖然是名震天下的名將,其身手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可是,周陽這番話,展露了不凡的實力,第五齊要不是親耳聽見,還真不相信,周陽是如此了得。

     刀光一閃,第五齊五根手指就給周陽削了下來。

     “啊!”第五齊慘叫一聲。

     五根斷指掉在地上,血淋淋的,第五齊不住抽冷子,心中慘然。這可是他的右手啊,他拿劍的右手,沒了五指,他怎麼使劍?他由一個人見人敬的江湖大俠變成了一個廢物。

     “你是江湖俠客,用右手使劍,我看你還怎麼做你的俠客?”周陽冷笑一聲,手中環首刀再次舉起,刀光一閃,第五齊右手齊腕而斷,一個沒有五指的斷掌掉在地上。

     “說不說?”周陽冷聲問道。

     “噝!噝!”第五齊直抽涼氣。

     對於笞打,烙刑,他還真不放在心上,不過皮外傷,只要養好了,又能在江湖上作威作福,沒什麼了不得的。可是,周陽廢了他的右手,那就不同了,他徹底成了廢物,他的心不住顫動,這輩子,第一次知道恐懼為何物。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周陽眼裡閃過一抹冷酷的笑容:“我把你廢了,然後把你放了。你行走江湖,結了不少的仇家,我相信你的那些仇家會非常樂意看見你現在這樣兒。”

     行走江湖的,誰能不結仇?誰能沒有仇家?第五齊之所以不把仇家放在心上,那是因為他武藝高強,有郭解這個大靠山,他的仇家拿他沒辦法。

     要是他成了廢物,再出現在江湖上,他的仇家會用盡一切辦法,會用盡一切惡毒法子折磨他,他的罪可就大了。

     就在他心驚膽跳的當口,周陽手中的環首刀又在他左手上比劃起來:“沒有了右手,還有左手。對於你們這種江湖人,吃點苦,再練練左手,一樣可以橫行,我沒說錯吧?要是連左手也沒有了,你說,你還有希望嗎?”

     “我招!”第五齊終於忍受不了。

     右手已經沒有了,再沒了左手,真的是連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得保住左手。

     這個周陽,真是個魔鬼,說砍便砍,毫不猶豫,不能再遲疑了。

     “招!”周陽冷酷一笑道:“這才哪跟哪,這點罪你就受不了?別急,我們再好好玩玩。有一種東西叫人彘,沒有手,沒有腳,沒有鼻子,沒有眼睛,沒有耳朵,沒有舌頭,我把你做成人彘!”

     人彘一詞,在漢朝流傳極廣,那是呂太后把劉邦的寵妃戚夫人做成了人彘,成為千古有名的慘案。

     對這事,第五齊哪能不知曉,他真要成了那樣,是生不如死,連求死都不行。再瞧周陽,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說起殺人,第五齊砍下的人頭不少,他當然知道,對周陽這種殺人無數的將軍來說,把他做成人彘,絕對不是虛聲恫嚇,那是言出必行,就跟削根木棍一樣簡單。

     “我招!我招!”第五齊的凶焰頓時不見,大聲討饒。

     “我沒興趣聽!”周陽一語未了,第五齊左手掉在地上,鮮血狂噴。

     一股巨大的疼痛感襲來,第五齊再也禁受不住了,頭一歪暈了過去。

     周陽冷笑一聲,手中刀一晃,第五齊左臂少了一截。

     “啊!”第五齊給巨大的疼痛感痛醒過來,長聲慘叫。

     景帝眼裡閃過一抹不忍之色,就要喝阻周陽,只聽周陽恨聲道:“是你打​​傷的公主和靈兒,你打傷她們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有今日?你就是要招,我也不會聽,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景帝聽在耳裡,不住點頭,大是讚成周陽這話。對第五齊這個兇手,就是要碎屍萬斷。就是碎屍萬斷,也不解恨!

     “周陽,不要手軟!”竇太后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點動,氣恨恨的道:“這種歹徒,就是要他生不如死,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她之所以恨第五齊,不僅僅是因為南宮公主,還有他們誤導了梁王,弄到今日這般骨肉相殘的地步。雖然還沒有證據,那隻是時間問題。

     周陽手中的環首刀,一刀接一刀的下去。每一刀下去,第五齊的手臂就會少上一截。每少一截,第五齊都會發出一陣痙攣,慘叫不已。

     兩條手臂沒了,周陽再來削他的兩隻腳。削了兩隻腳,再來削他的兩條腿。一直削到大腿根上,方才住手。

     “啊!啊!”第五齊唯有長聲慘叫的份,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你就慢慢的等死吧!”周陽轉過身,提著還在滴血的環首刀,朝楚喬行來。

     “噝!噝!”楚喬望著周陽過來,好像看見魔鬼似的,眼中全是駭然之色,臉色蒼白,身軀發抖,連說話都結結巴巴:“你你你,別過來!別過來!”

     他跟隨郭解,縱橫江湖,殺人無數,也是一個有名的凶人了,他​​滿打滿算,自己能扛住刑訊逼供,可是,他現在方知他錯了。周陽砍下的腦袋可以堆成一座山,比起他殺的人,只有更多。

     這且不說,周陽打敗匈奴五十萬之眾,那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他第五齊殺的那點人,比起五十萬匈奴大軍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論狠辣,他根本就不是周陽的對手。

     就是他楚喬,殺人很多,要把人做成人彘,也會做惡夢,可是對周陽來說,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不是周陽心狠,是周陽經歷得太多了,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對於常人來說,人彘太可怕了,很難想像。可是,和肢殘體缺,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的戰場比起來,人彘算得了什麼?一百個,一千個,也比不了戰場的淒慘。

     “要麼你說,要麼他說。”周陽手中環首刀朝韓風一指:“你們只能一個人說,另一個就做人彘吧。誰後說,誰做人彘!”

     聲音並不高,更沒有怒吼,卻是殺氣騰騰,讓人不敢有絲毫置疑。

     “我招!我招!我全都招!”楚喬和韓風齊聲叫起來。

     人彘,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第五齊這個人彘就在眼前,他的慘樣兒,是他們這輩子第一遭見到。即使他們殺人如麻,也是忍不住心悸。

     惡人需要惡人磨,對這些江湖歹徒,刑訊逼供沒有用,還是周陽的手段好用。郅都看在眼裡,不由得大是感慨。

     他可是斷案好手,刑訊逼供更是在行,也是自嘆不如,卻又不得不服,周陽的手段雖然酷辣了些,對這些殺人如麻的江湖中人來說,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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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4 10:38:52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十八章 一怒興師

     接下來的事,該交給郅都了。郅都也不客氣,命人把二人分開,一個一個的問來。

     有了周陽的雷霆手段,楚喬和韓風二人哪敢強項,自然是問什麼說什麼,把他們在梁王府中所見所聞的不法之事一一道來。

     梁王驕橫之人,所幹的不法之事極多,景帝聽得目瞪口呆,氣憤異常。對這個弟弟,景帝儘管知道他很驕橫,卻是沒有想到,他竟是驕橫到了這種地步。

     竇太后手中的拐杖不住點在地上,大聲斥罵:“胡說!胡說!阿武不是這樣的人,不會這樣做!”

    可是,楚喬和韓風二人的口徑相同,不信也得信。郅都把二人分開,就是防止二人串供,雖然周陽嚇破了他們的膽,還是得防範。

     尤其是二人說出梁王竟然一早就有暗殺南宮公主的打算時,周陽是氣怒不已,狠狠抽了二人一通耳光。

     景帝也是氣憤不已,大聲斥罵起來:“老三。南宮何辜?她沒招你,沒惹你,竟然忍心對她下如此毒手,真是禽獸不如!禽獸不如!”

     呵護兒女,是做父親的天性,景帝雖是貴為至尊,也不乏父愛,南宮公主是他最心愛的女兒,聽了這話,哪能不發作的,一雙拳頭握得格格響。若是梁王在面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抽梁王一頓耳光。

     “阿武,你好狠心吶!好狠心吶!你竟然對南宮下毒手!嗚嗚!”竇太后老眼中滾下淚水,痛哭不已。

     手心手背都是肉,梁王是她最心愛的兒子,南宮公主是她最心愛的孫女,她一心希望他們和睦共處。哪裡想得到,梁王竟要對南宮公主下毒手,她的心彷彿在給人撕扯一般,痛不可擋,身軀不住顫抖。

     事情遠遠未完,當二人說出此次行刺之事,是梁王盛怒之下做出的決定時,竇太后當場就暈了過去。

     梁王要暗殺南宮公主一事,固然讓人痛心,並沒有做成事實,給韓安國阻止了,多少還可以寬慰自己。可是暗殺朝中這麼多大臣,那是把天給捅漏了,誰能救他?

     竇太后一心想救,可是,朝中大臣會答應嗎?景帝會答應嗎?

     更別說,此事還差點要了南宮公主的性命,誰能不氣,誰能不恨?竇太后是有話不能說,有心相救,卻是救不得。

     “母后!母后!”景帝嚇了一大跳,忙扶住竇太后。

     ……

     周陽和景帝一道扶著竇太后,叫來人把竇太后抬回猗蘭殿,放在軟榻上,叫來倉公把脈。倉公的診斷的結果是急火攻心,只要消消氣便行。

     出了這麼大的事,竇太后能消氣嗎?倉公這醫術讓人不敢恭維。

     好在,倉公手段了得,竟是把竇太后救醒了。竇太后一醒來,就是嗚嗚的哭泣,什麼話也不說。

     如此一來,景帝就慌了手腳,好話說盡,笑臉陪光,仍是沒用。無奈之下,景帝下旨,要館陶公主、阿嬌她們陪著竇太后,還是沒用,竇太后仍是哭個不休。

     “母后,你別傷心!”景帝眼噙著淚水,手足無措。

     “皇上,國事要緊,你快去處理國事。”竇太后抹著眼淚,嗚嗚的哭得正響。不等景帝說話,竇太后又道:“阿武犯了國法,國法難容。他喪盡天良,竟然骨肉相殘,家法無情,不能容他!嗚嗚!於國於家,他都不能容於天地間!嗚嗚!”

     一通話說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哭成了淚人。

     “母后,這事還是再等等吧。”景帝很想馬上處置梁王,可是,把竇太后那副傷心樣兒看在眼裡,他又狠不起心腸。

     “快去!”竇太后突然大喝一聲:“你是大漢的皇上,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手中的拐杖在地上不住點動,發出篤篤的響聲,氣怒異常。

     景帝了解她的性情,這是沒有改變的可能,只得領命而去。

     景帝一出了長信宮,就召來馮敬和郅都二人,要二人帶人趕去睢陽;一是勘問梁王,二是捉拿郭解歸案,二人領命,帶著人手,直奔睢陽而去。

     這事已經查明,周陽對梁王和郭解是恨得牙根發癢,可是周陽相信景帝會處理的,就陪在南宮公主和張靈兒身邊,為二女熬藥、端茶、遞飯,忙前忙後,精心照顧二女。

     宮中自有宮女忙這些事,可是周陽堅持要親自動手,只有這樣才能表達自己的歉意。這事誰也想不到,周陽不必自責的,可是對於男人來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人,那本事就是虧欠了,要周陽不自責都不行。

     尤其是對張靈兒,周陽覺得虧欠得更多。

     在周陽的照顧下,二女的傷勢逐漸好轉,臉色也紅潤了起來,不再那般虛弱。一有時間,三人可以說些話,這讓周陽放心不少。

     王美人,還有景帝,把周陽那副細心樣兒看在眼裡,不僅沒有周陽多事的想法,反倒更加欣賞。周陽如此照顧二女,說明周陽是個體帖的人,南宮公主嫁給周陽,他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

     此案人證物證俱在,可以說鐵證如山了,梁王應該伏法才是。可是讓人意外的是,梁王不僅沒有伏法,反倒更為囂張了。他竟然緊閉城門,拉起吊橋,派兵嚴守城池,拒不交人,更不認罪。

     梁王也是個明白人,他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朝中壓力肯定很大,若是不處置他,朝中大臣必然會掛冠而去。可以想得到,到時必然是朝堂一空,景帝會成一個光桿皇帝。

     真要是那樣的話,漢朝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一切謀劃,一切宏圖偉業都將停步不前,甚至夭折。沒有了大臣,再宏大的構想都不過是紙上談兵,說說罷了。

     是以,景帝這次對他不會手軟,一定會狠狠的處置他。

     這次暗殺行動,可是他在盛怒之下做出的決斷,楚喬和韓風招供了,鐵證如山,他要辯解也無從辯起,可以說,沒有絲毫轉寰餘地了。即使朝中大臣的壓力再大,只要竇太后支持他,要保他,他就不會有事。

     問題是,此事差點要了南宮公主的命,這讓竇太后很傷心。

     愛子不如愛孫,這是老年人憐愛的鐵則,梁王雖然得寵,可是他能有南宮公主那般得竇太后的歡心嗎?

     南宮公主十歲就給下了國書,要嫁去匈奴,這本身就讓竇太后傷心欲絕。這麼多年來的朝夕相處,竇太后一顆心全系在南宮公主身上,對南宮公主的呵護之情遠甚他梁王。

     南宮公主賢慧之人,對竇太后很是孝順,這更讓竇太后歡喜。

     第五齊他們竟然鬼迷心竅,差點要了南宮公主的命,這就傷了竇太后的心,斷送了他最後的庇護。

     在沒有任何人庇護他的情形下,若是認罪的話,梁王的下場會非常慘。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拖了,拖下去,再謀出路。

     拖下去未必有辦法,總比現在認罪伏法要強,他這是不得已而為之。

     至於不交出郭解,那是因為雖然郭解的勢力受到沉重打擊,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還有不小的勢力。把郭解掌握在手中,必要時,還可以用用。

     ……

     “什麼?他竟然敢抗旨?”景帝聽主父偃把睢陽報來的情形一說,不由得勃然大怒,眼睛瞪得像銅鈴,怒喝起來:“老三,誰給你的膽子?你竟敢不把朕的旨意放在眼裡!”

     作為皇帝,絕對不能容忍有人抗旨,哪怕是自己的至親之人,兄弟姐妹兒女都不行。梁王這一抗旨,還真是讓景帝惱怒異常。

     “老三,老三!”景帝一字一頓,濃眉一擰,彷彿出鞘的利劍,殺機湧現:“傳旨,把郭解的家人、親戚、朋友正法!把他們的人頭,傳送睢陽!”

     郭解的家人、親戚、朋友雖已在擒,卻因為郭解仍是在逃,還沒有處理。景帝現在殺他們,還要把他們的人頭送到睢陽,那是在給梁王警告,意思就是說,你若是膽敢再抗旨不遵,那麼,這些人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景帝的旨意一下,郭解的家人、親戚、朋友給押到法場,砍了腦袋。郭解交遊極廣,他的狐朋狗友很多,再加上他的家人、親戚,不下數百人,殺得是血流成河。

     景帝的旨意被忠實的執行了,數百顆人頭給送到睢陽。

     這是景帝最嚴厲的警告,是在告訴梁王,景帝現在只是執行大漢律法,才派郅都和馮敬二人前來。若是你再執迷不悟,那就不是執法,而是要平叛了。

     一旦到了平叛的時候,必然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事情就沒有任何迴旋餘地了。

     ……

     不出任何意料,梁王仍是拒不交人,也不認罪,根本就沒有把景帝的警告放在心上。

     “什麼?他還在抗旨!”景帝聽了主父偃的稟報,幾乎跳起來,右手猛的按在劍柄上。

     “皇上,此事可否再想想辦法。”主父偃一看景帝的樣兒,就知道景帝怒極了,要對梁王下手了。

     “還想什麼辦法?朕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景帝怒火發作,猛的拔劍出鞘,緊握在手裡:“朕一直念在手足情份上,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他,他竟然視若無睹,朕豈能容他?豈能容他?”

     吼聲如雷,好似雷霆一般,主父偃不由得臉上變色。與景帝相處這麼久,就從來沒有見過景帝如此這般憤怒。

     這也難怪,景帝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誰敢抗他的旨?

     周亞夫當年平定七國之亂,不遵景帝的號令,不去睢陽解圍,那是情勢所逼,為漢朝的前途著想,不得已而為之。更何況,周亞夫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痛陳利弊,並沒有明目張膽的抗旨。

     周亞夫雖是抗旨不遵,可是他說得在理,要不然景帝會饒過周亞夫嗎?

     梁王這不同,他捅出天大的漏子,還明目張膽的抗旨,那就是不把景帝放在眼裡,這是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容忍的事。

     就在主父偃的驚訝中,景帝手執漢劍,大步而去。

     望著景帝的背影,主父偃搖搖頭,長嘆一聲,輕聲道:“血流成河了!”

     景帝就這般手執利劍,氣沖衝的趕到長信宮。

     竇太后靠在軟榻上,阿嬌和館陶公主母女倆正在給他搥背揉肩。母女二人盡心照顧,可是竇太后的氣色仍是很差,一點也不見好轉。

     館陶公主率先發現景帝到來,把景帝的樣兒看在眼裡,嘴一張,想說話,卻是說不出來。對景帝,她是太了解了,景帝雖是貴為至尊,卻是很少發火,從來沒有在竇太后面前發過火,更別說景帝還是手執利劍而來,要她不驚訝都不行。

     阿嬌眨著明亮的眼睛,吃驚的打量著景帝,小拳頭停在空中。

     “怎麼了,丫頭?”竇太后雖然看不見,也感到氣氛不對了。

     “皇上來了?”館陶公主並沒有回答,竇太后已經發現了景帝,吃驚的道:“皇上,你拔劍了?”

     “朕的劍,一直在鞘中,就是匈奴,也未讓朕拔劍!”景帝的聲音並不高,卻是蘊含著無盡的怒火:“可是有人仗著天家血脈,胡作非為,逼朕出劍!那好啊,朕就遂他的願,拔一回劍!”

     “啊!”竇太后一聲驚呼,再也沒了下文。

     “朕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旨,他都不遵。”景帝的怒火很大:“朕把郭解的家人、親戚、朋友的腦袋砍了,給他送去,他仍是不理不睬!朕若再不出劍,那就不是大漢的皇帝!他才是大漢的皇帝!”

     “皇上,你打算怎麼處置?”竇太后愣了半天,這才問出一句千百​​回想問而沒有問出來的話。

     “他拒不交人,更不認罪,不就是仗著睢陽城高垣厚,能擋吳楚數十萬之軍嗎?要是沒有了睢陽,朕倒要看看,他還能有什麼手段?他這是謀反,朕要調兵平​​叛!”景帝的聲音依然不高,卻是讓人不敢有絲毫置疑。

     景帝已經做到這份上,可謂仁至義盡了,梁王仍是不遵,和謀反無異。如此處置,誰能有話說呢?

     竇太后的嘴巴張了又闔上,闔上再張開,如此數次,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阿武!”竇太后斷魂似的呼喚一聲,頭一歪,暈了過​​去。

     “母后,母后!”館陶公主忙喚道。

     “外婆!外婆!”阿嬌忙著搖晃。

     景帝不由自主的跨前一步,卻是停了下來,轉過身,仗劍在手,氣沖衝而去。

     館陶公主望著景帝的背影,再望望軟榻上的竇太后,妙目中湧出淚水,哭泣起來:“母后,早知如此,你何必那般寵著老三啊!都是你寵壞了他!”

     ……

     主父偃沒有離去,仍是站在原地,等候景帝。果如他所料,沒多久,景帝就手執利劍迴轉,臉色鐵青,好像一座噴薄的火山,隨時會爆發。

     主父偃上前見禮,景帝一擺手,什麼話也沒有說。

     “皇上,你打算如何處置?”主父偃明知此時說話,很不明智。可是,他是忠心為國之人,不能不問。

     “調兵平叛!”景帝冷哼一聲,含有無窮的威勢,彷彿炸雷在耳際鳴響一般。

     “皇上,睢陽城高垣厚,吳楚數十萬大軍,費時三月,也未能攻下。”主父偃提醒景帝:“若要出兵,必得一善攻之將。”

     “大漢之兵,豈是吳楚叛軍所能比的?只要天兵一到,必能一鼓而下!”景帝眉頭擰在了一起,大聲道:“傳周陽!”

     ……

     周陽正在猗蘭殿,照顧南宮公主和張靈兒。

     劉彘鬼靈精似的,跟著周陽忙前忙後,幫著周陽照顧二女。劉彘的壞水極多,成天不是這裡調皮,就是那裡搗蛋,可是如眼前這般乖覺,盡心盡力的照顧二女,還真不多見,周陽大是意外。

     南宮公主和張靈兒的傷勢好了許多,生氣恢復不少,與周陽和劉彘說些笑話兒,倒也樂趣無窮。

     正說間,春陀前來傳命,周陽別過南宮公主和張靈兒,在劉彘肩頭一拍道:“小男子漢,她們就交給你了。”

     “什麼小男子漢?我是大男子漢!”劉彘大聲抗議,點頭道:“姐夫,你放心,有我這大男子漢在,一定會照顧好姐姐!”

     周陽把他那認真樣兒看在眼裡,在他鼻頭輕捏一下,這才隨著春陀趕去見景帝。

     ……

     來到養心殿,只見景帝正在等他。此時的景帝,不再是那般怒火沖天,而是平靜異常,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臣,參見皇上!”周陽上前見禮。

     “免了!”景帝打量一眼周陽,卻是沒有一如既往的笑容,臉色有些冰冷:“周陽,梁王他抗旨不遵,朕把郭解的家人、親朋殺了,把他們的首級送到睢陽,這是朕的警告。他仗著睢陽城高垣厚,依然不理不睬,拒不交人,更不認罪。這是謀反,朕要平叛!”

     對梁王,周陽恨得牙根發癢:“皇上,你已經仁至義盡,做到了一個兄長該做的事情。梁王如此做,無異於公然謀反,此事若不以雷霆手段處置,那些諸侯王還不更加驕橫,無法約束!”

     周陽這話雖有私心,卻也在理。若是景帝不能嚴厲處置梁王,那些諸侯王還不紛紛仿效?到那時,朝廷的號令,誰會遵從?

     景帝點點頭道:“是呀!有人只顧著自己的那點權勢,卻沒有為朕想想,沒有為大漢著想。周陽,你這就趕回陳倉去,帶上新軍,殺奔睢陽!踏平睢陽,捉拿梁王歸案!記住,一定要抓住郭解!他就是逃到天之角,你也要追到天之角;他逃到海之崖,你就追到海之崖!”

     “諾!”周陽只回答了一個字,卻是眼中厲芒閃現,殺機湧動,等的就是景帝的這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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