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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殷揚]大漢帝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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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0:58:03
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三十章 意外之喜

    周亞夫拈著鬍鬚,心情更好:「嗯,為父一聽說這事,心中歡喜,很是歡喜!你大哥周信雖是習文,卻無甚成就,至今不能通一經。你二哥周成就喜歡舞刀弄槍,卻於武藝不精,唯有你,用心攻讀,是太子的伴讀,前途不可限量!」

    袍袖不住揮動,把周陽身上的灰塵泥土撣掉,一臉的慈愛:「陽兒,快給為父解一段《論語》,讓為父見識見識。連魏其侯都讚不絕口,解來必然是讓為父如飲醇酒!」

    今日翹課,完全是在和竇嬰作對,哪裡在學《論語》了,這不是要人命嗎?周陽念頭一轉,一部《論語》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裡,好似早就鐫刻好似的。

    周陽一下子愣住了!

    這部《論語》正是上午在太*中隨手翻看的那部,不僅僅記住了上面的文章,就是連竹塊的紋理都記住了。當時,周陽無聊之極,信手翻來,根本就沒有用心去記,現在方知一掃之下全部記住了。

    以前學過《論語》,那是節選,這可是整整一部,一掃之下全記住了,記憶力之驚人可想而知了。

    連竹塊的紋理都記住了,這還是一目十行?遠遠不是了,這是「複印機」才的的功能吧!

    如此驚人的記憶力,周陽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能不怔住?

    竇嬰難道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我有如此手段?不可能!他這是歪打正著,應該是他想借周亞夫之手小小懲戒我一通,給我點厲害瞧瞧。

    周陽翹課,根本就沒有用心去學,竇嬰如此一通盛讚,周亞夫能不勘問?一查之下,必然露餡,一通責罰免不了,竇嬰真是好算計。

    這不過是竇嬰算計中的一小環罷了,他仍是不想放棄周亞夫,想通過周陽來拴住周亞夫,獲得其助力,穩固太子的地位。

    竇嬰快給氣得吐血,氣平之後,他仍是以大局為重,不予以計較,好厲害的人物!周陽對竇嬰的認識更深幾分。

    這也說明如今局勢非常危急,要不然竇嬰斷斷不會如此做。哼,想拉周家墊背,做夢吧。竇嬰是厲害,你管天管地,你還得了我……嘿嘿,看你能奈我何?

    「陽兒,快給為父解呀!別站著不說話!」周陽陷入沉思,周亞夫等不及了,出聲催促。

    「阿父愛聽,我這就解來。」周陽應一聲,開始解釋《論語》。

    一部《論語》解罷,周亞夫手拈鬍鬚,好像一把利劍般插在地上,要不是他胸脯起伏,定把他當作一尊雕像。

    翌日,早朝時,周亞夫向竇嬰請了病假。竇嬰細加扣問之下,周亞夫憂心忡忡,告訴竇嬰,周陽此病極怪,他遍請長安名醫,也是瞧不出病由。

    竇嬰轉著眼珠略一沉吟:「名醫束手,公子所得之病必是怪異,丞相何不請仙長一試?」

    漢朝所說的仙長,就是方士,在漢朝人眼裡,此類人道術高深、法力無邊,可以治病,還可以咒人,無所不能。

    周亞夫正為周陽之病而發愁,一聽這話,彷彿落水的人抓住稻草般,大是驚喜:「謝魏其侯提醒,這是一條路子!可是,急切間在哪裡去請方士呢?」

    「丞相放心,此事交給我就是。我養客三千,門下有不少道術高深之士,我這就趕回府裡,帶人趕過來。」竇嬰深知如今的局勢危急,要想保住太子的地位,只有得到周亞夫的支持,要得到周亞夫的支持,只有抓住周陽了。

    「謝魏其侯!謝魏其侯!」周亞夫感激涕零,不住沖竇嬰鞠躬,虎目中噙著淚水,一臉的歡喜。周陽如今的表現非常搶眼,這下有救了,其喜悅之情非筆墨所能形容。

    竇嬰匆匆趕回府裡,叫來一個方士。這個方士身著八卦深衣,方面大耳,臉皮白淨,雙睛明亮,一襲仙袍在身,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慨。

    此類人在後世稱為「道士」。在張道陵創立道教之前,他們被稱為「方士」。

    此人姓厲,名方,上前施禮:「見過太傅!」

    「厲仙長,我眼下有一件為難之事,還請你一展道術,為我解難。」竇嬰哪敢怠慢,抱拳回禮。

    「太傅但有所命,厲方不敢不盡力。」厲方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竇嬰眉頭一軒:「丞相的小兒子周陽病了,遍延名醫無效,在下想請仙長一展道術,治他一治。」

    「治他一治?」厲方微覺奇怪,聽這話口氣,彷彿生病有罪似的:「太傅請放心,在下一定盡力,包準治好他的病。」

    竇嬰有些不懷意的一笑:「仙長,不是治他的病,而是治他的人。我猜想,周*本就沒病,他這是裝病,為的是不去陪太子讀書。」

    「裝病?」厲方眼裡閃過一絲光亮,比起天上的驕陽還要明亮,旋即消失,大拍竇嬰馬屁:「陪太子讀書是何等的榮幸,他不識好歹,可恨,可歎!」

    「仙長來我府裡已經五年了,五年來,一直是我竇嬰最為敬佩之人。實話給仙長說了吧,如今朝中情勢複雜,周陽不過是一介白身,卻是事關全局之人,仙長一定要治治他,讓他去陪太子讀書。」

    「裝病,真夠老套的。他也不想點別的法子。」厲方嘴角一扯,帶著一抹譏嘲。

    「不!裝病雖然老套,卻不失為高明之著。誰個沒有頭疼腦熱的時候,以此事為由,還真不好辦。朝中大臣,一旦以生病為由,就是皇上也沒辦法呢。」竇嬰另有看法,對周陽此舉大加讚賞。

    竇嬰說得沒錯,裝病雖然不新鮮,卻很有用處。翹課的學生就愛用這招,老師問昨天怎麼不來上學?學生就會回答,老師,我頭疼。老師又會問,看過醫生了?是什麼病?學生就會說,看過了,可醫生沒用,連這病也查不出來。

    誰個小時候沒用過這招數?好多人是從小用到老,用了無數回,還是在用,原委在於你管天管地,你還能管得了我生病,就是皇帝也沒辦法。

    厲方大包大攬:「太傅請放心,在下一定治得周陽心驚膽跳,不敢不去陪太子讀書。哼,在下的道術,法力無邊,包準讓他對太傅言聽計從。」

    對他的道術,竇嬰極有信心,呵呵一陣暢笑,帶著厲方趕往周陽家。

    匆匆趕到,周亞夫早就帶著許茹、僕傭在門口恭候多時了。漢朝人對方士不敢有絲毫怠慢,周亞夫執禮極恭,歡喜無限的把厲方請進周陽房中。

    厲方裝模作樣的查看一番:「丞相有所不知,公子為妖鬼所惑,迷了心智。丞相但請寬心,且看我施展道術,捉此妖孽!」

    周亞夫連聲致謝,滿心歡喜。

    竇嬰老奸巨猾,笑呵呵的寬慰周陽:「周公子,你請寬心,厲仙長道術高明,一定能治好公子的病。」

    「謝太傅!」

    周陽的笑容親切和藹,讓人如沐春風般舒暢,竇嬰總覺得像狐狸的笑容,隱隱覺得不妙,又想不明白,只覺背上一陣發涼。

    「難道又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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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三十一章 反目成仇

    厲方掏出一塊結白如玉的絹帛,略微一晃,一臉嚴肅:「丞相,太傅,若是有妖孽,我定會讓其顯現,你們且瞧好了!」

    嘴裡喃喃有詞,念個不住,左手拿著絹帛,右手五指不住變化,變成各種手勢,就是方士吹噓的各種法訣。法訣多變,煞有介事,周亞夫、竇嬰忙整整衣衫,站得筆直,生怕有一絲一毫不敬。許茹、陳尚、柳鐵,他們無不如是,恭敬異常。

    周陽心裡冷笑,卻是不動聲色,任由厲方唬人。

    「呔!妖孽快快顯出形來!」

    厲方厲喝一聲,宛若焦雷鳴響於九地之下,聲勢駭人,屋中眾人除了周陽,無不是心中一凜。周亞夫馳騁於疆場,殺人無數,膽量極豪,只是面對這種神仙道術,卻不免幾分涼懼。

    厲方右手楂開,朝絹帛上一拍,絹帛上陡然出現五個紅色手指印,清晰宛然,鮮艷欲滴,好似妖孽張牙舞爪似的。

    「好!」周亞夫、竇嬰他們齊聲叫好。許茹一雙妙目更是大放異采,厲方道術如此高深,救得周陽不是問題,她格外歡喜,黛眉上綻放出朵朵鮮花。

    周陽雙眼陡然明亮,萬未想到,我們的祖先早在漢朝就掌握了這樣的化學知識,雖然用來唬人,畢竟是掌握了,讓人讚歎。

    「上油鍋,我要把妖孽炸了,燉湯喝!」厲方右手捋著頦下鬍鬚,頗有幾分自傲。

    「快,油鍋!」許茹最是急切,急吼吼的督促起來。

    僕傭奔走不停,不一會兒就把一口油鍋架上了,堆上柴禾,開始升火。只一口氣功夫,鍋裡的油翻滾不停,已經滾沸了,厲方把手中的絹帛一揮,就要扔到油鍋裡。

    「慢!」周陽顫顫微微的從榻上坐起來:「仙長,可否把絹帛給我一觀。」

    「周公子愛瞧,自是無妨!」厲方不明周陽的用意,把絹帛遞給周陽。

    周陽接在手裡,略一打量:「仙長,這爪印怎麼看怎麼像你的手呢?仙長,你什麼時間長了一副爪子?」

    這是繞著圈子罵厲方,厲方差點沒把鼻子氣歪,強忍著不爽:「公子有所不知,我把妖孽關在這法寶之中,自然是要有我的大手印了。」

    「哦!」周陽一副恍然之態,雙眉緊擰,又有些不解:「敢問仙長,油炸妖孽,仙長要如何才能把此妖送入鍋裡?」

    「呵呵!當然是我擒住此妖,送入鍋裡。別看油鍋滾沸,還傷不了我。」厲方得意的回答,嘴角向上翻。

    周陽嘴角掠過一抹冷笑:「仙長道法高深,佩服佩服!雖不用油炸美食,用來炸妖孽,也是一絕,妙哉!妙哉!快,把火升大些。」漢朝還不流行油炸食品,周陽故有此說。

    僕傭得令,把火升得特旺,火光熊熊,老遠就熱氣逼人。厲方右手使勁一握,彷彿握有千斤之重一般,顫抖著就要伸進油鍋裡,卻給周陽阻止:「仙長勿急,油鍋還未滾燙,此時放下去,不過是給此妖洗個澡而已,再等等。」

    厲方眼裡精光一閃,在周陽身上一掃,未發現任何異狀:「炸妖的火候得把握好,你未炸過妖,勿用多言,且看我如何炸妖!」

    「仙長,你好了得,你們快看,此妖頭生雙角,四蹄兩爪,兩隻前爪和仙長的手真象。」周陽彷彿發現新大陸似的叫嚷著,指著厲方虛握的右手說個不住。

    「哪裡?哪裡?我們怎麼沒瞧見呢?」周亞夫、竇嬰、許茹、陳尚、柳鐵個個伸長了脖子,一通仔細打量,也不見周陽所說的妖孽。

    厲方這下可得意了,呵呵直笑:「丞相、太傅,你們有所不知,此妖只有十八歲以下人才能看得見。待我炸了此妖,破其妖術,你們就能看見了。火侯到了,我這就炸來。」

    「慢,慢!此妖不同凡響,這裡還有一個蛋……」周陽一臉的景仰之色,指點著說個不停,時間在他的指點中過去。

    「仙長,我觀瞧夠了,你快快炸來!」周陽伸長脖子,瞧著翻滾的油鍋。

    厲方遲疑了一下,把油鍋打量一眼,沒發現異狀,還是那般滾油沸騰,右手慢慢往鍋裡伸去。周陽突然抓住他的右手,使勁往鍋裡一按:「妖孽,你害得我好苦,我炸死你!」牙齒咬得格格響,與此妖誓不兩立。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好不駭人,周亞夫、竇嬰他們臉上變色,齊聲嚷道:「真的有妖,真的有妖呢!咦,仙長,你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厲方顧不得其他,猛的使勁,甩開周陽,提起右手,周亞夫他們看得明白,只見厲方的右手都快給炸成雞爪了,焦糊一片。

    「他就是妖孽!太傅,你好惡毒的心思,找方士咒我!」周陽給厲方一甩,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指著厲方叫嚷起來。

    明明是要炸妖,卻把厲方給炸了,這就是最好的明證,周陽一語驚醒夢中人,周亞夫恍然大悟,沖竇嬰喝道:「太傅,你好惡毒!」

    「丞相,不是,我怎麼會找人咒公子呢!」竇嬰忙著分辯。

    「你還敢狡辯!人證物證俱在,你就是全身是嘴,也休想!」周亞夫臉沉似水,眼裡精芒閃動,沖竇嬰怒吼起來。

    漢朝人對神仙、陰陽、詛咒之事深信不疑,漢武帝好長生不老、阿嬌令楚服詛咒衛子夫、江充巫蠱一事逼反戾太子……這些方仙之事在史書上記載得明明白白。

    厲方要炸妖,卻把自己的手給炸了,這還能有什麼好懷疑的呢?周陽之病必然是厲方詛咒的,厲方是竇嬰的門客,必然是竇嬰指使的。

    「我我我……」竇嬰辯才無礙,口舌之利朝中無雙,此時此刻也是張口結舌了,不知從何說起。

    「拿下這妖人!」周亞夫一聲令下,陳尚、柳鐵圍上去,周亞夫身形一晃,疾如飄風,右手一拳朝厲方當胸砸去,拳未到,勁風先到,帶得厲方身上袍服飄動。

    「哼!想拿我!」厲方嘴角一扯,不屑的冷笑,袍袖一拂,一拳逼退周亞夫,飛身而起,身在空中,朝陳尚和柳鐵一人一拳,逼退兩人,奪門而出。

    等到周亞夫追出門,早已不見此人蹤影。周亞夫武藝高強,朝中無人能及,連他都失手了,由此可見這個厲方的武藝很驚人,周亞夫逮不住厲方,滿腔怒火沖竇嬰發洩出來:「好啊!魏其侯,你府中暗蓄死士,如此高來高去的高手,天下間罕有,你真是好手段!」

    喝聲如雷,字字如巨錘,震得人耳鼓生疼,臉色鐵青,右手緊握成拳,隨時有失控的可能。周陽在周亞夫心目中已經是繼承人了,竇嬰對周陽下手,其心思之惡毒還用多想麼?儘管周亞夫和竇嬰交情深厚,此時也是不得不怒了。

    「厲方,你如此身手,瞞得我好苦!哎!此事多說無益,丞相,竇嬰告退!」竇嬰臉色不怡,略一抱拳,拂袖而去。此番前來,本想治治周陽,卻給周陽反治一道,事與願違,與周亞夫結下如此介蒂,別提他心中有多鬱悶了。

    望著竇嬰的背影,周陽大是歡喜,周亞夫和竇嬰反目成仇,裂痕已經出現,和太子的決裂勢不可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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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三十二章 轉機

    周陽此番裝病,就是為了拖延,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策,卻是勝過日日陪太子讀書。周陽原本是想,先拖著,再想辦法從根本上解決,萬未想到,竇嬰弄了一個方士來,送給他一個機會,一番運籌,終於使得周亞夫和竇嬰反目。

    這次能成功,也有幾分運氣使然,厲方如此高明的身手,猝不及防之下被周陽把手給燙傷了,也是他大意所致。

    竇嬰是太子一派的核心人物,周亞夫與他反目,這裂痕就製造成功了,周陽欣慰不已,卻是裝作一副氣哼哼的樣兒:「這個竇嬰,以仁義自詡,卻是蛇蠍心腸,暗地裡盡做如此惡毒事!其心可誅!」

    「可恨,可惱!」周亞夫恨恨不已:「我周亞夫有眼無珠,和他相交數十載,卻未想到他竟是如此惡毒!算我瞎了眼,識人不明!」

    「咦!阿父,我好多了!謝阿父相救!」周陽故作驚訝,一副輕鬆之狀。這番收穫比預期還要好得多,這病嘛也該好了。

    周亞夫滿腔怒火剎那間化為烏有,大是歡喜,大手一伸就要摟著周陽,卻給許茹搶了先。許茹把周陽擁在懷裡,歡喜無限,嗚嗚的飲泣起來:「陽兒,陽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如今的周陽君子豹變,在周亞夫心目中的地位比起當初棄子之時高得太多,喜悅難禁,顧不得避嫌,把周陽和許茹一齊擁在懷裡,一雙大手在周陽和許茹頭上不住撫mo,虎目中噙著淚水:「蒼天有眼吶,陽兒無事!」

    XXXXXXX

     未央宮,養心殿。

    養心殿是皇帝休憩之用,景帝處理國事畢,就會到這裡來歇息。景帝身著尋常深衣,頭戴帕頭,跪坐在矮几上,御案上擺放著一個玉盅,盅裡盛著香氣四溢的茶水。景帝端起玉盅,美美的呷了一口茶,嗒吧嗒吧嘴唇,放下玉盅,雙目緩緩閉上,怡然自得。

    景帝猛的睜開眼,扭頭一瞧,一個身著尋常宮衛裝束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口,正是景帝派去打探梁王動靜的中年人。

    「先生快來,可有要事?」景帝一見此人,臉上立時泛起親切的笑容。

    「皇上聖明。」此人快步過來,沖景帝施禮。

    「哦!是何事?」景帝大感興趣,問了起來,朝對面的矮几一指:「坐,先坐下再說!」

    「謝皇上。」這人坐了下來:「皇上,我此番前來,有兩件事要稟知皇上,一件是喜事,一件是壞事,皇上是先聽喜事,還是先聽壞事?」

    「呵呵!」這話輕鬆,頗多調侃之意,景帝指著這人開懷而笑:「你呀你呀……」

    這人接過話頭:「皇上國事繁忙一天,難得小憩片時,我就說點輕鬆的話,為皇上略增氛圍罷了。」

    「先說壞事,讓朕先生氣,再說喜事,朕就歡喜了。」景帝也以調侃口吻而言。

    這人微一頷首:「兩件事其實是同一件事,涉及到同一個人,周陽。」

    「周陽?周亞夫的小兒子?他可是又破案了?」景帝劍眉一擰。

    這人搖頭:「沒錯,就是他。這次,他不是破案,卻比破案更讓人驚訝!」

    「哦!」景帝大感興趣了,身子略微前傾。

    這人站起身,向景帝施禮:「賀喜皇上!周亞夫和竇嬰交情深厚,引為知己,在太子一事上,更是相互援手,阻礙皇上大計,皇上一直想把兩人拆開,卻未成功。如今,兩人已經反目成仇了。」

    「真的?」景帝虎目猛的明亮如九天之上的驕陽:「這可是大事呀,於眼下之事有莫大的干係。誰做的?難道是周陽?」

    這人輕輕擊掌:「皇上聖明!正是周陽做的!」

    「他怎麼做的?快快說來!」景帝有些急切了,實在是竇嬰和周亞夫兩人相互援手,讓景帝很是頭疼,一直想分開二人,卻沒有機會,這可是他的心病,能不急切嗎?

    這人笑容滿臉,不乏讚許之意:「皇上,事情是這樣的……」把探聽到的情形一說。

    「哎呀!這個周陽好了得,他能破厲先生的道術!」景帝右手指節重重叩擊在御案上,有些難以置信:「厲先生的道術何等精深,朕心儀不已啊,周陽卻給破了,難道說周陽的道術更加了得?」

    在漢朝,神仙、陰陽、道法、仙術對人有著無窮的吸引力,就是皇帝也不免,景帝臉上露出欣然嚮往之色。

    這人忙道:「皇上,所謂道術仙法,並不存在,不過是世人自欺欺人罷了。想那秦始皇,派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入海尋求長生不老之藥,如今不見徐福歸來,可證其誤!神仙不可期,長生不老,儘是虛妄之事,皇上萬萬不可信!」

    「謝先生提醒,朕幾自誤也!」景帝抱拳一禮,頗有些慚色。

    這人回禮,安慰景帝:「厲師弟的道術,不過是本門秘法。凡事觀察入微,必能證其理。不明其理之人,才會以為是仙道之事,何其謬也。」

    「呵呵!」景帝略一沉吟道:「照這麼說來,這個周陽也會此等之術了?」

    這人微一頷首:「周陽此人我未見過,不過,聽厲師弟言及,此人智計多端,識見不凡,厲師弟一時不察,落入他的算計中,右手給滾油燙傷,得休養一段時日。」

    景帝撫著額頭:「厲先生這一露底細,竇嬰府裡就沒人了。這也不要緊,朕一直擔心竇嬰和周亞夫合流,這才派厲先生暗察竇嬰動靜,如今二人成仇,竇嬰興不起風浪了。周陽呀周陽,當日他破案之後,朕本有殺他之心,只是考慮到梁王盯上周亞夫,正好兩邊利用,才放過他。沒想到,他竟為朕立此一功!呵呵!」

    景帝拈著鬍鬚,笑得很是歡暢,了卻一大心病,他能不歡喜無限?

    「皇上,為了大計,周亞夫不得不除。可是,其忠心卻是不容懷疑。」這人有些惋惜,為周亞夫說起了好話。

    景帝眼裡厲芒閃動,好像利劍一般:「周亞夫的忠心,朕並不懷疑!朕相信,就是死,周亞夫也是一個忠臣!可是,為政者,光有忠心還不夠,得明白事理!要不然,那些愚夫豎子,豈不人人都是能臣了?」

    越說越激動,景帝胸口有些起伏,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周亞夫忠是忠,卻蠢!老是壞朕的大計,朕不得不除他!他要是有周陽這般明白事理就好了!先生,你說,周亞夫蠢,周陽明白,這父子二人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這個……」這人給景帝問住了。

    景帝劍眉擰在一起,陷入了沉思,過了老半餉,這才緩緩開口:「周亞夫忠,周陽明白事理,或許能想個兩全之道,既不讓周亞夫壞了朕的大計,還能保全周亞夫!他這人為政不怎麼樣,卻統兵有方,將來擊胡大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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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三十三章 賜官

    翌日,宣室殿早朝。

    群臣跪坐在矮几上,文官有文班,武官有武序,秩序井然,濟濟一堂。

    群臣今天發現一樁異事,那就是周亞夫一見竇嬰之面,臉就拉得老長,好像和竇嬰有著天大的仇怨似的。竇嬰還是那般不動聲色,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此人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可是,有一點特別引人注意,那就是竇嬰並未像往常那般,一見周亞夫之面就忙著輕聲耳語,而是靜靜的站著,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群臣不明所以,猜測多端,各種風言風語都有,甚至有猜測兩人為了婦人爭風吃醋。

    景帝端坐在御座上,靜靜的聽著群臣議政。直到群臣議罷,這才問道:「還有本奏?」

    群臣安靜,未有一人說話,顯然是無本可奏了。

    景帝掃視一眼群臣,目光最後停在周亞夫身上:「周亞夫,你小兒子周陽近日可好?」

    「嗡!」

    宣室殿突然炸開了,群臣絕對想不到景帝會突然問起周陽,詫異得嘴巴都歪到一邊了。

    「這……」周亞夫一時沒轉過彎來,愣怔了好一會,這才清醒過來,自己沒有聽錯:「回皇上,犬子尚可,只是近日突患一怪病。」

    「可曾痊癒?」景帝是明知故問。

    皇帝噓寒問暖,這是何等的榮幸,群臣既是驚訝,更是艷慕,一雙雙忌妒的目光停在周亞夫身上。

    「謝皇上垂詢,犬子並無大礙。」周亞夫真想放聲高歌,要是可以的話,盡可能把話說得平穩。

    「嗯,那就好!」景帝微一頷首:「你這個小兒子,出了名的玩樂公子,不務正業,整日裡鬥雞走狗,出入風月場所……」

    周亞夫滿腔的歡喜轉眼間化為烏有,羞愧無地,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群臣的艷慕之色一掃光,立時變為幸災樂禍。

    唯有竇嬰不動聲色,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

    就在群臣心情各異之時,景帝的話鋒陡然一轉:「如今,周陽卻是變了一個人,孜孜上進,好學不輟,不再做仗勢欺人之事,朕心甚慰。朕令郅都約束你們這些大臣的子弟,是從丞相開始的,丞相把無罪之周陽送交京兆府,為百官表率。朕雖賜了周陽不更爵,卻不足彰其功,為昭勸進之意,朕決定,周陽補個郎官吧!」

    「郎官?」

    大殿中又是一陣喧鬧聲,群臣眼裡閃著艷慕之色。

    郎官是漢朝的值更官員,功臣子弟、外戚子弟都可以補,是漢朝最低級的官員。這種官員,在長安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抓一根竹竿,對著行走在街上的人群一掃,說不定就能砸中幾個郎官。

    問題是,如此低級的官員,不需要景帝金口恩旨,只需一個吏員就可以搞定的事情。景帝當著群臣之面,公然誇讚周陽有進步,要他補郎官,這和景帝親口賜爵一樣,榮寵無限。

    「謝皇上隆恩!」周亞夫晃晃有些發暈的腦袋,跪下謝恩。

    「皇上,這不可。」竇嬰有些急了,隱隱知道不妙,忙著出聲。

    「砰!」景帝右重重砸在御案上,盯著竇嬰,厲聲道:「竇嬰,有何不可?你是不是還想著要周陽去侍奉太子讀書?太子的侍讀,何等之重,未得朕恩准,你竟敢擅自作主,你的膽子好大!說,誰給你這膽子的?」

    一個說字,彷彿驚雷轟於九地之下,聲威駭人。

    周亞夫剛剛泛起的歡喜又不見了,渾身發冷,這事要是景帝追究起,他也有大罪呀!

    景帝從來沒對竇嬰發過火,如此這般大怒,還是頭一遭,竇嬰腦裡嗡嗡直響,強忍著不平,把所有的罪過攬過來:「回皇上,是臣擅自作主,請皇上責罰。」現在,他肯定不會說出是栗娘娘的旨意。

    當然,景帝心知肚明,只是不會在現在這種情形下點穿:「罰你半年薪俸!退朝!」站起身,袍袖一拂,轉身離去。

    如此大罪,只罰半年薪俸,不痛不癢呀,竇嬰聖眷甚隆。

    景帝一走,周亞夫轉身就走。竇嬰忙從後追來:「丞相留步,丞相留步!」

    周亞夫徑走不停,回過頭盯了竇嬰一眼,快步離去。周亞夫是直性子,他一旦惱怒了,就會形諸於色,把個竇嬰弄得好不尷尬。

    周亞夫善於軍事,不善為政,竇嬰沒少幫他,當然,竇嬰這是為了需要而幫。要是沒有竇嬰的幫忙,周亞夫這丞相能不能做到現在,很成問題。如今,二人鬧翻,這可是天大的事情,許昌、莊青翟這些緊盯相位的人自以為機會來了,相視而笑,快步離去。

    竇嬰和周亞夫交好,是朝中最大的勢力,是太子的倚靠,如今,二人交情不再,那麼太子之位怕也是不保了。心思靈敏之人,看得更遠,忙著安排去了。

    二人交惡的消息一傳開,彷彿滾湯潑雪,勢不可收,各方勢力都在運籌,要從中獲取好處,可謂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周亞夫回到家,把周陽找來,告知周陽,景帝親口補了他郎官。郎官雖小,也是官,還是景帝親賜的,周陽大是意外。轉念一想,周家和太子決裂,合乎聖心,要不然,景帝斷不會如此做。

    當下把這想法一說,這次,周亞夫未象上次那般固執己見,倒是口氣有些鬆動了:「或許吧!」語氣雖是模稜兩可,比起上次也是一個不小的進步,周陽暗鬆一口氣,只要再找到機會,周亞夫就會改變主意,那麼周家就不會家破人亡了。

    「陽兒,你做官了,郎官呢!」許茹歡喜無限的飄了進來,攬著周陽,一通仔細打量,笑得嘴也合不攏了:「丞相,陽兒做官了,是不是給他相一門親事了?」

    「呵呵!」周亞夫拈著鬍鬚大笑:「嗯,你說得有理。哦,對了,張子房有個玄孫女,才貌雙全,知書識禮,我見過,甚為滿意。我這就派人去提親,陽兒,你先回去,好好準備,等你望日大朝之後訂下這門親事。」

    周亞夫和許茹只顧著樂,根本就不給周陽說話的機會,周陽只好回府,拉著柳鐵,開始練武。

    沒練多久,許勝快步而來:「公子,堂邑侯府來人了,說要拜見公子!」

    「堂邑侯?不正是阿嬌的親人麼?」周陽暗道一聲,好靈敏的嗅覺。竇嬰和周亞夫交惡的事情才發生,還未過餉午,堂邑府就來人了,他們也是蓄謀已久啊。

    這正合周陽之意,就是他們不來人,周陽也會找機會結交他們,當下來到客廳,只見客廳坐著一個貴公子,約莫二十來歲年紀,一身曲裾深衣,華貴異常,頭戴二梁進賢冠,手拿一柄合huan扇,象牙扇骨,綢扇面,潔白如霜雪。

    其人面如傅粉,臉蛋精緻細嫩,勝似好婦人,一扇在手,輕輕搖動,翩翩一佳公子矣!

    此人一見周陽進來,不容周陽說話,先行致歉:「陳須見過周公子!陳須來得唐突,還請周公子恕罪。」陳須,又叫陳季須,是館陶公主的長子。

    竟然是他親來,可見堂邑侯府對周陽之重視了,結交了周陽就等於拉住了周亞夫,有了周亞夫的支持,那麼,堂邑侯府中所謀之事,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好算計!

    周陽不動聲色,回禮道:「周陽見過陳公子!請陳公子恕簡慢之罪!」

    「不敢,不敢!」

    周陽請他坐下,問道:「不知陳公子有何要事。」

    陳須一臉的輕鬆之態,笑容可掬:「就是前幾日,舍妹阿嬌得公子之助,才未吃虧。阿父請周公子過府一敘,設宴為公子致謝,還請周公子賞光!」從懷裡掏出一物,遞給周陽:「這是阿嬌寫給周公子的信。」

    周陽接過一瞧,噗哧一聲,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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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三十四章 阿嬌的請柬

    阿嬌的信堪稱一奇!

    之所以讓人稱奇,並不是其信字跡公整,不似婦人手跡那般娟秀柔弱,充滿陽剛大氣,也許正是阿嬌的性格近似男子所致。

    讓人稱奇的是,她的信前後矛盾,引人發笑。一開頭,阿嬌就在信裡透露了身份,說她是阿嬌,那天有周陽陪她逛街,她是如何如何開心,狠狠的感謝了周陽一通。最後,並未署名,而是來了一句「我不告訴你我是誰,你肯定猜不著」。

    一開始就表明了身份,最後還猜謎,這不前後矛盾麼?

    周陽兩世為人,閱過的書信何其之多,同學的、朋友的、同事的、情人的……不知有多少,就未有如此讓人捧腹的書信。

    也許,這才是阿嬌的真性情,不是蠢,而是率真,還有那麼一點點可愛!

    陳鬚眉頭一擰,有些不高興:「周公子何故發笑,是舍妹的信……」

    周陽揮手打斷他的話頭:「陳公子多心了,我這是開心。我和翁主相識一日,未想到她是如此率真,可愛,可愛!」

    說得非常真誠,一聽就知道是發自肺腑,陳鬚眉頭散開,呵呵一笑:「謝周公子誇獎,阿妹就那脾性!赴宴一事,不知周公子可否賞光?」

    「呵呵!」周陽先用笑容營造歡喜的氛圍,這才道:「堂邑侯見愛,周陽敢不從命!」

    笑聲不一定非要發自內心,卻是必不可少,陳須也以笑聲相應:「那就有請周公子移駕!」

    「請!」

    兩人互道請,出了門。只見門口停著一輛異常氣派的馬車,四匹拉車的馬是純色駿馬,沒有一絲雜色,神駿非凡,一看便知是有價無市的寶馬。車廂左右各掛一朱幡,這是兩千石以上官員方才有的殊榮。

    最讓周陽印象深刻的是馬車內部的佈置,可以用「奢華」二字來形容了。掛的是珍珠簾,垂的是西域昆山之玉,不下十數塊之多,擺的是玉案,跪的是玉幾,鋪的是身毒進獻的火絨氈……任何一樣都是世間罕有的奇珍,就是諸侯王的座駕也沒有如此奢華。

    周亞夫的座駕,周陽是見識過的,已經是夠氣派了,和眼前的馬車比起來,只能用「寒酸」二字來形容了。人說長公主劉嫖驕縱,好浮華,果是不假,從這馬車就可見端倪。

    兩人跪坐在玉几上,話起了家常,說些無足輕重,而又是禮節上不可少的套話。車聲轔轔中,沒多久就趕到堂邑侯府。

    堂邑侯府仍是在貴族私宅集中之地,北闕甲地。侯府之廣大,遠在周亞夫的私宅之上,佔地大了許多不說,府牆又高又厚,府裡的房屋更多,更加氣派。

    在駿馬的嘶鳴聲中,馬車停了下來,周陽和陳須下了車。周陽一瞧,好傢伙,侯府門口站著十六個身材高大,頂盔貫甲,手持長戟的士卒,杵在那裡,就像出鞘的利劍,威勢不凡。

    大門正中懸著一塊匾,上書四個泥金大字「堂邑侯府」,字跡蒼勁有力,似欲騰空而去。

    「好字,好字!」周陽脫口而贊。

    「這是先帝於阿母出嫁之日賞賜的匾額。」陳須胸一挺,頭一昂,頗是自豪。

    是文帝的手書,怪不得如此大氣。文帝之名,流傳千古,對這位明君,周陽還是敬佩的,沖匾額施禮。陳須看在眼裡,大是歡喜,呵呵直笑。

    「周公子,請!」陳須側身相邀。

    「陳公子,請!」周陽和陳須並肩而入。

    一進入大門,周陽的眼球立時給正門口站立的士卒吸引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士卒,手執長戟,站在門口,正好把路擋住了。

    堵住門口,是很無禮的事情,周陽有些愕然,這堂邑府也太那個了。陳須臉一沉,喝道:「滾開!找死!」

    士卒嘴一裂,就要說話,卻沒有說出來,一臉的無奈。

    「還不快滾!」陳須更是怒氣上湧,右手已經搭在腰間的劍柄上了。如此無禮,就是殺了這個士卒,誰也無話可說。

    「陳公子且慢,此事有些古怪!」周陽眉梢兒一挑。

    「古怪?」陳須一臉的不解,翻著白眼。

    「翁主,是不是你躲在後面?」周陽出聲相問,士卒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不是我!」士卒身後傳來一個嬌嫩的女子聲音,不是阿嬌還能是誰?

    陳須放開劍柄,有些哭笑不得:「阿嬌,你也太頑皮了,堵門了,你!」

    「哇!」阿嬌的小腦袋瓜露了出來,左眼睜,右眼閉,鼻子聳著,肩膀斜著,小嘴裂開如水瓢,好看的眉梢兒挑挑:「周陽,你怕不怕?」

    她那樣兒就像一個擠眉弄眼的瓷娃娃,嬌俏可愛,誰會怕了?不過,周陽卻笑道:「翁主,我好怕怕哦!這樣子太嚇人了!」

    「嘻嘻!周陽你怕了,你膽兒好小呢!哼,還不如我的膽兒大!」阿嬌歡喜無限,一蹦一跳的縱了過來,一下掛在周陽的胳膊上,埋怨起來:「周陽,你現在才來看我,太不夠意思了。你得賠我。」

    給阿嬌粘上了,那滋味真不好受,誰知道她會想些什麼機靈古怪的主意來折騰人。陳須給了周陽一個自求多福的暗示,沖士卒一揮手:「下去!」

    「諾!」士卒領命,先向陳須行禮,後又向周陽施禮,這才慌慌張張的跑走了。要不是周陽幫他說話,陳須一時不察,刺他一劍完全有可能,這謝是必須的。

    「快陪來!」阿嬌急性子,想到就要,眨著好看的妙目打量著周陽:「你一定要賠。要不然,哼!」

    「這麼賠,行麼?」周陽雙手小指塞入嘴裡,把嘴巴拉得裂開,食指扒拉眼皮,嘴巴張開,舌頭吐出,活脫一吊死鬼模樣。小時候嚇人就是這麼做的,很能唬人。

    「啊!」阿嬌猝不及防之下,給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就是讚不絕口:「周陽,如此妙事兒,你也想得出,真好玩,好玩!快教我,快教我!是不是這樣的?」

    她的模仿能力不錯,一學就會,沖周陽道:「周陽,你怕不怕?」不等周陽說話,猛的縱到陳須面前:「哇!大哥,我要吃了你!」

    「阿嬌,別胡鬧,有客人!」陳須無奈的搓著雙手,用力過度,都有些發青了。

    「客人?誰呀?」阿嬌歪著精緻的脖子。

    「是周公子。」陳須小心翼翼的道:「阿嬌,別胡鬧了,快請周公子進屋奉茶。」

    「你說周陽?他不是客人……」阿嬌不住搖頭。

    「阿嬌,你這話怎麼說的?周公子是阿父請來的客人。」陳須臉一沉。

    阿嬌根本就不怕他,嘻嘻一笑:「周陽是我的友人,不是客人!周陽,陪我踢蹴鞠!」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周陽就走。

    陳須想阻攔,又有些不敢,愣怔了好一陣子,這才沖周陽一抱拳:「周公子,你多擔待,陳須這裡謝過。」

    也不待周陽回禮,大步而去,越走越輕快,他是巴不得不見阿嬌為妙。阿嬌有多難纏,他是最清楚不過了,走了老遠,回頭給了周陽一個小心為是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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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三十五章 館陶公主

    從阿嬌寫給周陽的信裡知道阿嬌對周陽很是依戀,卻沒有想到是如此的強烈,一見面就要周陽陪她玩兒。玩點剪刀石頭布還有點淑女形象,偏偏她要玩踢蹴鞠。

    蹴鞠是什麼?漢朝最流行的娛樂活動,是男人的最愛,有人見過女人踢蹴鞠麼?在阿嬌之前沒有,在阿嬌之後就有了,因為阿嬌開了女人玩蹴鞠的先例。

    阿嬌認定了的事,一定得做,要不然什麼招數都會用上,哭鼻子、撒嬌、威脅、告刁狀……凡是她能想到的手段都會用上。

    再者,漢朝的蹴鞠和現代的足球玩法有些類似,周陽這個鐵桿球迷一聽說踢蹴鞠,不由得怦然心動,可以借此懷念球場馳騁的風光。

    「就這裡!」阿嬌帶著周陽來到蹴鞠場停了下來。

    蹴鞠場其實就是一塊沙地,鋪滿了細沙,在場地邊緣矗著一塊木板,木板正中一個盆口大小的洞。蹴鞠的玩法有兩個階段,一個是地上階段,另一個是「投籃」階段。在地上,得用腳踢,類似於足球的玩法。區別在於,沒有球門,當踢到木板前時,就得用手抓住,像現代籃球一樣投藍,蹴鞠從木板的洞中穿過,就算得分。

    這是春秋戰國時期興起的娛樂活動,經過秦漢時期,一直流傳到唐宋,流傳了上千年之久,是中古代最有名的娛樂活動之一了。

    蹴鞠尤盛於漢朝,在長安,蹴鞠場多不勝數,比起現代社會的足球場還要多。

    「就我們兩個,人不夠呀,怎麼玩?」周陽很想找回當年馳騁於球場上的感覺。

    蹴鞠的玩法有兩種,一種是十人玩法,即每隊十人,這和現代的足球相差不大了。另一種玩法是每隊五人,兩隊對抗,誰得分多誰就贏。

    「就我們兩個玩!」阿嬌才不會按規矩辦事,只要開心就好。

    阿嬌歡喜無限,從場地旁邊的櫥櫃裡拿出一個蹴鞠,在手上拋拋:「我們開玩啦!」

    蹴鞠其實就是一個球體,漢朝的蹴鞠很粗糙。是用兩片皮革縫在一起,不是那麼圓,是一個扁圓形的球體,阿嬌狠狠一腳踢在蹴鞠上,蹴鞠朝周陽滾去,沙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種玩法太兒戲了,周陽沒多大興致,隨隨便便一腳,蹴鞠就滾回阿嬌面前,當年踢足球練就的腳法還在,阿嬌看得雙眼發直:「周陽,你好厲害,你這一腳比起那些踢蹴鞠的人還要厲害呢!」

    又是狠狠一腳踢在蹴鞠上,阿嬌慘叫一聲,雙手摀住腳:「哎喲!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眼裡的淚水不住打滾,拚命忍住,沒有掉下來。

    「脫臼了?」周陽一驚,忙問道。

    「不是,是疼!」阿嬌性格堅強,雖是疼痛難忍,卻沒有哭:「蹴鞠好硬,我的腳好疼!你不消擔心,過會就好了。」

    漢朝的蹴鞠外面是兩片皮革,裡面塞上毛髮,一旦塞緊實了,又重又硬,對於男人沒什麼影響,對於女子就是負擔,這是女人不玩蹴鞠的原委所在。

    誰說阿嬌沒有女兒心思,這不很會寬慰人麼?周陽扶著她:「翁主,不要踢了,找點別的玩。」

    「不行,我非踢不可!哼,我就不信,你們男子能踢,我就不能踢!」阿嬌的嬌媚形象瞬間不存,一副大男人之概:「我一定要踢好!」

    才踢了兩腳,她就叫疼,再踢一陣,還不知道成什麼樣子,周陽勸道:「翁主,玩法很多,不一定非要玩蹴鞠。」

    阿嬌較真了,完全不講理:「我就玩,就玩!非玩不可!」

    咬定青山不鬆口,是阿嬌的性格,她一較真,不玩夠蹴鞠,是不會收場的。周陽大是頭疼,略一沉吟,哄她:「翁主,蹴鞠太硬,今天不玩了。等做出軟點的蹴鞠再來玩也不遲。」

    「蹴鞠還能做軟點?」阿嬌眨著明亮的妙目,很是期待的看著周陽。

    周陽點頭道:「是啊!這蹴鞠兩片皮縫在一起不夠圓,踢起來費力,要是多用幾塊皮縫在一起,就更圓了。裡面不用塞毛髮,把豬腎吹滿氣,塞在裡面,就又輕又軟。」

    周陽這是根據現代球類的經驗而略作改變,使其更適合當時情況。

    哪裡想得到,周陽話音一落,阿嬌的妙目猛的明亮起來,比起天上的烈日還要眩目,一把抓住周陽:「周陽,你真厲害,如此妙法兒也想得出來!走,殺豬,做蹴鞠!」

    「現在做?」周陽已生悔意。

    阿嬌猛點腦袋:「是呀!想到了就做,這有何不好?」

    想到就做,是阿嬌的性格特點,周陽大是後悔,早知如此,何必多句嘴呢。後悔中的周陽又有慶幸,幸好沒有說人類有辦法登上月球,要不然,阿嬌一較真,要周陽把她送上月球,那可如何收場?

    拉著周陽,離開蹴鞠場,沒走幾步,就遇到一個僕傭,阿嬌衝他一招手:「你,趕緊的,去殺豬!」

    「殺豬?」這個僕傭素知阿嬌花樣極多,稀奇古怪的主意不少,見怪不怪了,仍是聽得丈二金剛般,不明所以。

    「快去!你不殺豬,我就殺你!」阿嬌不住捋袖子,似乎馬上就要動手。

    阿嬌折磨人的手段有多厲害,府裡的僕傭不會不知道,嚇得不輕,臉色都白了:「諾!」趕緊溜走。

    陳須快步過來,他還沒有說話,阿嬌就衝過去,抓住他的胳膊:「大哥,你殺豬去!」

    「殺豬?」陳須眨眼間變成了木樁。

    「大哥,你去不去?你不去,我殺你!」阿嬌右手在陳須胸口狠狠一捅。

    「為何要殺豬?」陳須終於反應過來,這事得問個明白:「阿嬌,沒事別胡鬧,周公子到了府上,還沒有喫茶。阿母叫我請周公子去喫茶。」

    阿嬌可不管那些:「喫茶要緊,還是殺豬要緊?」

    「這個……」陳須無言以答。

    周陽聽得無語,這個阿嬌,要不是親眼所見,還真以為史書所載言過其實。

    「阿嬌,為何要殺豬?」一個充滿憐愛的女人聲音響起。

    周陽一瞧,一個約莫三十餘歲的婦人站在門口,身著華麗深衣,頭挽宮髻,髻上插著金步搖,飾以珠花,珠光寶氣。臉蛋粉嫩,雙睛若秋水,閃亮清澈,那一泉的風情讓人怦然心動,黛眉如月,瑤鼻精緻。身段婀娜,曲線玲瓏,成熟女人的氣質好像熟透的葡萄般充滿誘惑,好一個美婦人。

    她正是阿嬌的生母,文帝的女兒,長公主劉嫖。

    「阿母,我要殺豬,就殺豬!」阿嬌不僅不回答她的問話,還更加蠻橫。

    周陽暗自搖頭,這個阿嬌真是讓人無語,讓周陽更加無語的事還在後頭。

    「阿嬌愛殺豬就殺吧,你們愣著做什麼?殺豬去!趕緊的!」劉嫖想也沒有想,直接就贊同了阿嬌的想法,潔白的玉手一揮,沖僕傭們斥道:「一個二個的,站著象木樁,還不機靈點!」

    「諾!」僕傭們轟然領命,快步而去。

    周陽直翻白眼,這兩母女在一起,要是有了寧日,太陽得從西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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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三十六章 調教阿嬌

    「阿母,府裡哪裡有豬?」陳須提醒一句。侯府是不會養豬的,吃的肉都是從市面上買。

    劉嫖不僅不領情,反而數落陳須了:「你這孩子,怎麼就不動腦子想想呢?府裡沒有豬,難道不會買?阿嬌愛殺豬,就多買些回來,讓她殺個痛快!」

    周陽暗中發寒,要是阿嬌要殺人,你是不是也讓他愛殺多少是多少?

    陳須愕然半餉:「諾!你們快去買豬。」

    「見過長公主!」周陽上前施禮。

    劉嫖臉上泛起和煦的笑容,彷彿冬日暖陽,讓人生暖:「是周公子!俊模俊樣的,真是俊朗,丞相有你這樣的公子,真是天大的福氣。快,請進屋裡喫茶!」

    「謝長公主!」周陽並沒有動:「長公主,其實不消殺豬,買些豬腎即可。」

    「你這是何意?我聽著糊塗。」劉嫖黛眉擰在一起,仿若一彎細月,別有風情。

    周陽只得如實相稟:「好教長公主得知,翁主愛踢蹴鞠,可是,蹴鞠太硬太重,不太適合翁主。我是想,要是有豬尿泡,略作改變,就可以做出又輕又軟的蹴鞠,翁主也就有玩樂了。」

    「真的?周陽,你沒騙我?」劉嫖漂亮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讓人想起某種動物的眼睛。

    「不敢虛言相欺。」周陽肯定一句。

    「太好了!」劉嫖黛眉一揚,漏*點上臉:「周陽,這蹴鞠,我們婦人只能看個熱鬧,不能去玩兒。有時呀,心癢癢的,又不能玩,只能忍著。你真要能做出這種蹴鞠,阿嬌就有玩的了,我記住你這情份。」

    她是景帝的姐姐,竇太后的掌珠,她的情份比天大,萬金難求。卻沒想到,僅僅一玩物就換到了,周陽一時之間難以相信,世間竟有如此便宜之事。

    「快,叫他們買豬尿泡去,要多買點。哦,做蹴鞠要縫皮,快喚針娘準備好,豬腎一到,立時就做!」劉嫖的急切之情不在阿嬌之下。

    阿嬌歡喜得眼裡直冒星星,縱到劉嫖跟前,攬住劉嫖腰肢,調皮的在劉嫖胳肢窩裡一撓癢,嘻嘻直笑。

    「你這孩子……」劉嫖嗔怪一句,愛憐的捏著阿嬌的小瑤鼻:「看你還敢不敢!」

    阿嬌吐吐舌頭,不懷好意的沖周陽道:「周陽,你好了得呢,你救了豬的命!」

    周陽一陣愕然,噗哧噗哧之聲響個不住,劉嫖、陳須他們是笑不可抑。

    在周陽的指點下,一個八塊皮縫成的球體做好,豬尿泡一到,立時可以塞進去。

    望著比現在的蹴鞠更加渾圓的球體,劉嫖眼裡直放光:「兩塊皮做的扁圓扁圓的,八塊皮做的如此之圓,這道理安在?」

    「阿母,周陽可厲害了呢,他說更圓,當然是更圓了。」阿嬌幫腔了。

    要是漢朝的縫製技術更好,會縫得更圓了。

    針娘剛把線頭弄斷,心癢得慌的阿嬌小手一伸,率先奪在手裡,劉嫖手伸過去,卻是落了空,白了阿嬌一眼。

    阿嬌在手裡一拋,歡喜無限,眉梢兒上綻放出了一堆堆鮮花:「真的輕多了呢!」放在地上一腳踢去,蹴鞠滾出老遠,比起平時奮力一腳還要遠得多。

    如此一來,把個阿嬌歡喜得差點蹦起來,手忙腳亂的衝過去,把蹴鞠抓在手裡,放在地上,又要踢出去,周陽叫道:「翁主且慢。蹴鞠變輕了,不消放到地上,可以這麼踢。」

    周陽接過來,像踢毽子一般踢了幾下,算是示範。阿嬌雙眼放光,奪過去,依模學樣的踢起來,蹴鞠在空中上下起落。如此玩法,漢朝還沒有,開了一代先河,阿嬌是越踢越來勁,笑聲不斷。

    把阿嬌的歡喜樣兒看在眼裡,陳須大是開心,沖周陽一抱拳:「周公子,阿嬌難得有如此歡喜的時候,多謝了!」

    劉嫖看著阿嬌踢得歡,心裡發癢,叫針娘再做了一個,獨自一個人踢上踢下,歡喜得黛眉上停著一隻喜鵲。

    陳須也不甘落後,叫針娘做一個,獨自踢著玩兒,不亦樂乎。

    劉嫖一邊踢著蹴鞠,一邊盤算開了:「這真是好玩,我得給宮裡送幾個。嗯,髭兒要一個,王美人要一個,唐姬一個,程姬一個,曹姬一個……」

    好算計!最可怕的風不是颱風,不是狂風,而是枕邊風。劉嫖外結大臣,再有宮中娘娘們相助,她還有什麼事做不成的?

    蹴鞠的魅力充分得到展現,沒多久,劉嫖的次子陳蟜也趕了來。最後,連正在讀書的堂邑侯陳午也耐不住誘惑,弄了一個玩樂起來。

    一時間,堂邑侯府裡歡聲笑語不斷,用劉嫖的話來說,好多年了,她沒有這麼開心過!

    阿嬌永遠不嫌玩事過多,一邊踢著蹴鞠,一邊勒索周陽:「周陽,給你講故事,我一邊踢一邊聽故事。」

    「翁主要聽什麼故事?」周陽一陣頭疼,不給她講是不行的。

    「隨你啦,一定要好聽的哦!周陽,你快快講來!我最愛聽故事了。」阿嬌歡喜得直拍小手。

    「嗯,我給你講王寶釧的故事!」周陽暗想阿嬌性格男性化,蠻橫、驕縱,金屋藏嬌典故雖好,最終卻是以悲劇收場,若是趁講故事的機會,給阿嬌灌輸點淑女思想,歷史將會作何改變?

    這事想想就讓人心動,周陽有些逼不及待,略一整理思路,講了起來。

    「嗚嗚!」王寶釧的故事還沒有講完,阿嬌就哭成了淚人。

    周陽有些意外:「翁主,你為何哭泣?」

    「王寶釧姐姐讓人欽佩呢!」阿嬌抽泣不已:「我好感動哦!嗚嗚!」不住抹眼淚。

    女人的淚腺就是發達,周陽勸慰道:「翁主別傷心,我給你再講一個英雄故事,講桃園三結義!」

    「嗯!」阿嬌不住點頭,一邊聽周陽講故事。

    這一講不得了,講了一個又一個育人故事。有些沒有發生的歷史故事,使用網絡小說的手法,虛構一下,不失吸引力。不僅阿嬌聽得入神,就是劉嫖、陳午、陳須他們也是聽得入神,竟然忘了玩蹴鞠。

    最讓周陽驚訝的是,到了酒宴時,阿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驕縱、蠻橫之氣頓消,忙前忙後,忙著招呼周陽,招呼劉嫖、陳午他們。

    劉嫖連呼怪事,不住說阿嬌變得連她都不認識了。話完了,又不住讚揚周陽說講有方,居然能讓阿嬌變個人似的。

    看著阿嬌忙得細汗滲出,頗有些淑女形象,這是周陽自打認識她以來的第一遭,驚訝不已,又大是開心。即使阿嬌是一時心香,這說明阿嬌完全可以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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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三十七章 入宮見駕

    丞相府。

    周亞夫跪坐在矮几上,周陽坐在他對面。周陽一從堂邑府一回來,就給周亞夫拽了來。

    「呵呵!」周亞夫未語先笑:「陽兒,明天就是望日大朝。在長安的官員,無論官職高低,都要去未央宮,朝覲天子。郎官雖小,那也是官職,你也得參與望日大朝會。」

    他不說,周陽還忘了自己是朗官,在朔望之日有資格朝覲天子。郎官太小太小,也只有這兩天才有資格面見皇帝,有總比沒有強。

    趁這機會,見見以賢明著稱的景帝,見識一下他的風采,看他是不是如史書所載那般了得,滿足一下好奇心,似乎也不錯。

    周亞夫的臉一肅:「日朝都是重臣,皇上的要求也不是那麼嚴,只要不出大錯就行了。朔望大朝,覲見天子的官員不下千人之眾,正是彰顯天家威儀之機,不能有絲毫差錯。這是宮中禮儀,你拿回去好好研讀,若有不解之處,儘管來問。」

    手一揮,兩個僕傭抬著一個大箱子過來,打開箱子,裡面全是竹簡,塞得滿滿的。天啊,這禮儀還真夠繁複!

    陳尚捧一套衣衫,放在短案上,周亞夫右手在上面輕拍:「這是你的官服,組綬、官印。你收好了。」

    周陽倒有些好奇,把官服一打量,和周陽丞相的衣衫一樣色彩,都是絳色的。

    「這是革囊,裡面是官印,雖是銅印,也是官印,你要收好了。這是組,繫在官印上用,不要系錯地方了。這是縌,不是綬,你小小郎官,還沒資格用綬。」周亞夫一件一件給周陽解釋。

    在漢武帝「易服色」之前,漢朝的官服五花八門,沒有定制。郎官可以穿和丞相一樣的官服,他們身份的高低,只能從頭上的冠和腰間的綬來區別。

    組、綬雖然並稱,卻是兩種全然不同的東西。組是官印上的絛帶,綬是用彩絲織成的長條形飾物,蓋住裝印的鞶囊或繫於腹前及腰側,故稱印綬

    組,只要有官印就要配發;綬卻不同,只有銅印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使用。很不幸,周陽這個郎官恰恰是用最低級的銅印,沒有資格用綬,只能用縌這種綬的替代品。

    周陽檢視起來,一件件質感還不錯,就是品階太低了。蠅子腿也是肉,郎官雖小,也是官身,總比白身要好。周陽充分發揮阿Q精神,自我安慰著。

    周亞夫這一刻表現得很精明,彷彿知道周陽的心思似的:「郎官雖小,卻是前途無量,你得好好珍惜。你精通《論語》,半年之後的考較,你去應考,必能通一經。容你考較過後,我再向皇上進言,讓你充宿衛。阿父從龍,功勞甚大,平定呂氏之亂,更是漢室奇功,你再明經,充個宿衛不是問題。」

    郎官名為值更官員,更多卻是散官,有官身不做事。真正充宿衛的郎官不多,這要經過嚴格的挑選,必須要頭腦靈活,才能卓著,要不然,皇帝身邊儘是一群愚笨之人,這國事還有法處理麼?

    周陽這郎官雖是景帝親賜的,卻遠遠不夠資格充宿衛,在皇帝身邊奔走。若是能明經,再有功臣之後這塊金字招牌,在景帝身邊奔走不是問題。

    皇帝身邊的人,逢人高一等,哪怕就是小小的郎官,也不容小覷。要是經營得當,周陽大受重用也不是問題,那樣的話,周陽就有了影響景帝的機會。

    周陽對明經沒興趣,淡淡的道:「謝阿父!」

    周亞夫一掀劍眉:「還有一事,你得早做準備。還有五日就是阿母的大壽,你要準備一件禮物。不用太貴,要精巧,要別緻,能哄得阿母歡喜,阿父重重賞你。」

    雖是一家人,這禮物還是不可缺少。當然,作為長輩,不在乎兒孫的禮物有多貴重,而是一份心意。越是別緻,越是用心,越是能討人歡心。

    周陽應道:「阿父放心,我自會送上一件非常別緻的禮物。」

    次日就是望日大朝,是周陽入宮朝覲天子的時日。一個小小的郎官,朝覲也罷,不朝覲也罷,根本就沒人關注,無足輕重之事。這仍是值得讓人高興的事兒,最歡喜的是許茹。

    她原本是一小妾,在府中的地位不高,再加上以前那個周陽除了不掙面子外,什麼都掙,讓她丟盡了臉面,受夠了冷嘲熱諷。每當周陽惹了事,周亞夫怒火上騰,就要訓斥她一通。可如今,情形大為不同了,周陽長進了,很能給她掙面子,就是周亞夫對她也是百般憐愛,溫柔有加,周陽朝覲天子,郎官雖小,也是官,足以讓她歡喜無限。

    歡喜無限的許茹,這兩日好像穿花蝴蝶,在府裡穿梭來去,為周陽望日之朝做著準備,忙得是團團轉。

    周陽看在眼裡,暖在心頭,有娘親的感覺就是好!

    許茹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可口菜餚,暖上酒,要和周陽小酌幾杯,好好鼓勵周陽。菜餚剛擺上,周亞夫來了,三人圍座,一人一案,飲酒話家常,其樂融融,好不快活。

    這天晚上,周亞夫和許茹就歇在周陽的家裡,並未回私宅。周亞夫說了,次日和周陽一同入宮。

    父子二人同日入朝,那是何等讓人歡喜的事兒,周亞夫是酒到杯乾,飲得大醉方罷。

    翌日一大早,周陽還在和周公討論chun夢為何了無痕,就給周亞夫叫醒了:「陽兒,今日是你第一次參與朝會,要去早點,不能遲了。望日之朝,不僅重臣雲集,在長安的官員都會到,為的就是一睹皇上天顏,去遲了,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去得早,找個好位置,皇上才能看得見你,一入皇上之眼,就前途無量了。」

    這可是經驗之談呀,周陽此去朝覲景帝,倒沒有好好表現,讓景帝記住他的想法。其實,景帝早就記住他了,根本用不著。可是,找個好位子,好好瞧瞧這位以賢名著稱的皇帝,還是不錯。

    周亞夫一邊叮囑宮中注意事項,一邊和許茹動手,幫周陽穿戴起來,根本就不用周陽動手,很快就穿戴整齊。

    「哇!陽兒,你好威風!」許茹有點誇張,右手摀住了小嘴,一臉的驚訝,還有無限的歡喜。

    「真的麼?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周陽調侃一句,走到銅鑒前一瞧,果如許茹所言,頭戴進賢冠,身著朝服,腰佩組、縌,面如傅粉,俊俏異常,宛如玉樹臨風。

    「本官在此,為何不參?」周陽臉一肅,試試官威,略增三分,真有點官模官樣。

    許茹歡喜得眉梢兒綻放出了朵朵鮮花,依照百姓見官的禮節:「見過大人。呵呵!」捂著嘴笑個不住。

    周亞夫看著娘兒倆調笑,老懷大暢,拈著鬍鬚,不住瞇眼睛。

    周亞夫心情大好,親自駕車,送周陽上朝。許茹坐在車裡,百般誇讚周陽,把周陽說得跟鮮花一般。

    到了未央宮,周亞夫停住馬車,叮囑一些緊要事,這才和周陽一同進宮。

    此時天光未亮,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宮門前卻是燈火通明,趕來朝覲的官員一個接一個的進入未央宮,絡繹不絕,好似東市般人來車往。

    有周亞夫在,士卒根本就不問。周陽跟著人流,來到宮門前,略一打量,宮門高大,極是氣派,暗讚一聲,漢朝以大氣著稱,唐朝以強盛留芳,果是不凡!

    進入這道宮門,就是真正踏入了漢家宮闕,可以見證輝煌的歷史,周陽吸口氣,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抬起腳,一步跨了進去,眼前一亮,這就是漢家宮闕!

    漢家宮闕,千年傳說!漢家宮闕,萬古流芳!

    漢家宮闕,燦爛文治!漢家宮闕,赫赫武功!

    漢家宮闕,無數的熱血傳奇:封狼居胥,單于夜遁逃,千里斬樓蘭,貳師城取天馬,張騫出使、蘇武牧羊……

    漢家宮闕,無數的敵人臣服:匈奴、東越、閩越、南越、高麗、西羌、樓蘭、樓煩、白羊……

    漢家宮闕,不計其數的名世之言:「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寇能往,我亦能往」;「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功,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

    漢家宮闕,英雄輩出的年代:漢武大帝、霍去病、衛青、李廣、程不識、傅介子、趙充國、張騫、蘇武、霍光、桑宏羊、趙過……

    是否還會加上一個周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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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1:01:09
第二卷 漢家宮闕 第一章 漢家宮闕

    一進未央宮,周陽不由得精神一振,一股油然而生的敬意湧起,忙著整理衣衫,不能有一絲一毫不敬。

    未央宮是一個建築群,建有眾多的宮殿和房屋,溫室、凌室、織室、曝室、天祿閣、石渠閣、宣室殿、麒麟殿、椒房殿、猗蘭殿、金華殿、承明殿、高門殿、白虎殿、玉堂殿、宣德殿、朝陽殿、柏梁台以及魚池、酒池……房屋之多,一眼望不到頭。

    此時燈火通明,瑰麗雄奇,周陽彷彿置身在大上海的外灘夜景之中,驚訝不置,讚歎不已,更是熱血湧動。

    從這裡發出的軍令、政令到達漢帝國各處,影響漢朝的發展,影響中國歷史的進程。不久之後,漢武大帝將在這裡謀劃擊破匈奴的戰爭,漢軍兒郎將縱橫在廣袤的大漠上,一幕又一幕壯歌將會上演,這是中國歷史上最為輝煌的一頁。

    要是沒有未央宮,就沒有封狼居胥、單于夜遁逃、千里斬樓蘭……這些流傳千古的熱血傳奇。要是沒有未央宮,匈奴、東越、閩越、南越、高麗、樓蘭、白羊、休屠……這些敵人不會臣服。要是沒有未央宮,就不可能有「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言。

    太監、雜役、官員奔走不停,各忙各的,沒有人說話,偌大的宮殿,這麼多人,除了腳步聲以外,沒有一點雜音,一派肅穆莊嚴之慨。

    「陽兒,為父第一次走進未央宮,如你一般感慨、讚歎。」周亞夫在周陽耳邊輕聲笑道。把周陽的驚訝之慨盡收眼底,周亞夫欣慰不已,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歡喜的呢?

    「丞相,這是你的公子?」一個頭戴二梁進賢冠,身著華麗朝衣,腳蹬絲履,手持玉笏的官員,快步過來,沖周亞夫施禮:「見過丞相。」

    「見過許大人。」周亞夫還禮,為周陽引介:「陽兒,這位是大司農許大人。」

    不等周陽施禮,許昌搶在頭裡見禮:「見過周公子。周公子日月之表,俊朗非凡,長安能有幾人有此儀表?嗯,更難得的是,公子官儀堂堂,威嚴含而不露,可欽,可佩!」臉上的笑容堆了一層又一層,不住點頭,讚歎不已,好像周陽真的是威風無邊似的。

    居移氣,養移體,這官威天生就有的人是有的,卻不多,更多的是日積月累養成的,周陽頭一遭穿官服,哪有多少官威?聽他一說,周陽都有點暈了,這馬屁拍得真是讓人爽,周亞夫的眼睛只剩一條縫了。

    「原來是許大人,晚輩這裡有禮了。」周陽強忍著噁心,還禮。

    「這是周公子吧?虎父無犬子,丞相英雄了得,公子一表人才……」又一個官員過來見禮,狠狠誇讚周陽如何如何了得。

    周亞夫為周陽引介,這官員叫莊青翟。

    他的誇讚剛完,圍了一群官員,七嘴八舌的誇讚周陽。你一句好話,我一句馬屁,一通誇讚下來,周陽都有些找不到北了,給他們誇成了聖人,比聖人還要聖潔。

    拍馬屁還有如此優良的傳統,周陽一陣惡寒。

    「丞相,各位大人,這邊請。」一個太監過來,為周亞夫他們引導。

    周亞夫鼓勵周陽幾句,這才跟著眾臣而去。

    雖是同殿為朝,重臣和郎官之間的恩遇天差地遠,周亞夫他們給幾個太監引進宣室殿,太監恭恭敬敬,好像在侍候祖宗似的。

    周陽這個郎官就沒這待遇了,太監的臉上掛著生硬的笑容,一個太監引領一群郎官。

    「各位大人,這是郎官朝見之地,不要站錯地兒了。」太監提醒一句,不管這些郎官有沒有聽見,轉身就走。

    周陽一瞧,只見宣室殿裡有數百人之多,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這些人並沒有象想像中那般肅穆站立,等候景帝臨朝,而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悄聲議論,話著家常。更有些人手把手,親熱得緊,說到高興處,輕聲而笑。

    宣室殿就像鬧哄哄的東市,嗡嗡作聲。

    周陽自然是不知道,這是朔望大朝必有的現象,要是日朝,不會如此吵鬧。

    更讓周陽想不到的是,這些官員穿的朝服五花八門,各種顏色的都有,赤橙黃綠紫青,無不應有盡有,這和東市穿梭來去的行人沒什麼區別,區別只在於,官服的質料好得多,色彩鮮艷罷了。

    漢朝自從創建以來,就沒規沒矩。高祖時,那些功臣可以拍劉邦的肩膀,稱兄道弟,弄得劉邦很不高興。用叔孫通粗製禮儀,對群臣稍加約束,劉邦感慨今日方知天子之樂。可是,並未對官員的服色有所規定,這要等到漢武帝「易服色」之後去了。

    宣室殿分為前後兩段,前半段擺滿了矮几,上面鋪著鬆軟的軟席,一個個擺放得整整齊齊,橫成行,豎成列,應該是為重臣準備的。後半段,空空如也,卻給官員擠滿了。這些官員和周陽一個樣,頭戴無梁進賢冠,明顯是不入流的郎官。

    郎官在長安太多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他們一月之中,只有兩天朝覲天子的機會,自然是不會錯過,要趕來一睹天顏。人實在是太多了,要是再給他們按排坐位的話,宣室殿雖大,也是不夠。

    正中間是一條過道,這是朝覲的最好位置,站在這裡,可以看見景帝,還可以讓景帝瞧見,早就給郎官佔據了。

    「你新進的吧?到角落去。」周陽前腳剛跨進門,就有郎官擺譜了。

    「這位子有人了,你想都別想。」

    「噓!小聲點,這是丞相的公子。」

    「啊!原來是周公子,快請,快請,這位置不錯,快請。」

    有人叫破周陽的身份,馬上就有人獻慇勤,堆著笑容,邀請周陽站最好的位置。適才最先說話那個郎官,更是臉色發白,手足無措,吞口口水,結巴道:「周大人,恕罪。」

    「何罪呀?」周陽對這種一心逢迎的人很沒好感,對著一眾郎官抱拳一禮,逕直走到角落裡去。

    一路走來,都是人,連腳都插不下去。周陽走到最裡面,也是沒有位置。正要去另一邊尋找位置,一個氣度不凡,一副貴人相的郎官,笑道:「這位大人,可是新進的郎官?請來這裡。」把身子側了側,為周陽擠出一點空間。

    到另一邊也未必能找到合適的位置,周陽也就不客氣了:「謝大人。不知大人貴姓?」

    「他姓田,叫田蚡。」旁邊一個郎官多嘴,嘴角掛著一抹冷笑:「這位田郎官可不得了呢,是王美人的弟弟。田大人,你這郎官補了這麼多年,怎麼不見陞官呢?你怎麼不給王美人說說,弄個大官,省得你成天鬥雞走狗,賭錢。哦,田大人,你輸給我的五十金,什麼時間還上呢?」

    田蚡的臉皮比長城還要厚,這種糗事要是換個人,肯定是羞愧無地,他卻跟沒事似的:「放心,田某說話算話,說要給你,准給你,少不了你的金子。」

    「這話我都聽得耳朵長繭了。」這個郎官不屑的一裂嘴,提醒周陽道:「你得小心,千萬不要讓田大人欠賭債。」

    「多謝提醒,我不賭。」周陽站到田蚡身邊,致謝:「謝田大人。」

    「客氣,客氣。」田蚡眼裡閃過一抹失望之色,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他們就愛狗眼看人低,喜歡欺負新進,別理他們。」

    「皇上駕到!」

    周陽還沒有說話,太監尖細刺耳的聲音就響起了。

    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的官員們,立時變了個人,站得筆直,眼觀鼻,鼻觀心。大殿中的嗡嗡之聲好像給人用剪刀剪斷了似的,吵鬧不存,肅穆莊嚴。

    景帝大袖飄飄而來,來到御座前,一雙眼睛在百官中一掃去,在周陽身上微一停頓,收了回來。

    周陽感覺景帝的目光好似利劍般銳利,大為奇怪:「景帝怎麼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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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1:01:27
第二卷 漢家宮闕 第二章 一鳴驚人

    為了讓景帝瞧見,不少郎官是趕了個絕早,佔據一個好位置,可是景帝連瞧他們都不瞧一眼,偏偏去看站在最不起眼角落的周陽,別提那些郎官有多鬱悶了。

    景帝是龍鳳之姿,日月之表,一表人才。更難得的是,身具穆穆天子威嚴,讓人一見之下,肅然起敬。周陽暗讚不已,景帝不愧是名垂千古的明君。

    「平身!」

    「謝皇上!」群臣謝恩,站起身。重臣們找到自己的座位,跪坐了下去。周陽只有繼續擺弄11號的資格。

    「有本奏來!」景帝金口輕啟,聲音清越,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倍感親切。

    仍是周亞夫率先上奏。他一奏完,百官這才輪流上奏,盡說些錢糧、獄訟之事,周陽聽了一陣,興趣缺缺。

    過了好一陣,景帝問道:「還有本奏?」

    無人應聲,是沒有本奏了。景帝掃視一眼群臣:「今日是望日大朝,可有新進郎官?」

    「稟皇上,郎官周陽第一次上朝,按漢制,當向皇上謝恩。」司儀官上前回稟。

    「哦!那就叫他謝恩吧!」景帝一揮手,司儀退開。

    周陽聽得都快睡著了,聞言之下,只得打起精神,走到過道上,沖景帝行禮:「臣周陽,叩謝皇上隆恩!」

    「哦!」景帝彷彿很感興趣似的,打量著周陽,不鹹不淡的問道:「你就是周陽?可通經?」

    周亞夫搶在頭裡:「回皇上,周陽通《論語》,還請皇上勘問。」

    他是親耳聽周陽解《論語》,老儒不能過矣。於這事,他有著十二分的信心。若是景帝趁此機會叩問周陽的學識,正好給周陽提供一個舞台。一旦周陽明經一事得到認可,他就可以趁機進言,要周陽去充宿衛。

    昨天他就向周陽提起過,今日這機會就來了,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你通《論語》?」景帝有些好奇,更有幾分不信。周陽才多大一點,不過十六歲,如此年歲能通《論語》的不多呀,那是天才。

    「回皇上,臣略知一二,不敢言精通。」周陽回答得很謙遜。

    「罷了!」景帝右手指節輕擊在御案上,劍眉一挑:「常言道,虎父無犬子。周氏兩代將門,周勃從龍,鞍前馬後隨高祖征戰,立下不世奇功。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立下不世之功,朕不想叩問你的文課,你可習兵法?」

    周亞夫心裡咯登一下,以前的周陽只知吃喝玩樂,出入風花雪月之地,哪裡會兵法了?景帝這不是存心刁難人麼?

    周亞夫就要如實相稟,卻給周陽搶了先:「稟皇上,於兵法之道,臣所知不多,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這不是找死麼?」周亞夫一陣暈眩。景帝雖未統兵上戰場,對兵書卻是讀得不少,周*本就沒有讀過兵書,一旦景帝叩問起來,這人就丟大了。

    景帝頗感興趣的道:「周陽,你懂兵法?如此甚好!將門虎子嘛,朕倒要叩問叩問你。你說,這用兵的訣竅在哪裡?」

    用兵之要千奇百怪,方法很多,不一而足。當然,若是不想回答的話,完全可以用大而無當的空話來搪塞。可是,空話畢竟是空話,必然會落下話柄,為人譏笑。

    是以,景帝這一問,乍看沒什麼難度,其實難度太大了。不論你怎麼說,景帝都可斥為無用之語,要是景帝有心為難周陽的話。

    周亞夫緊咬著嘴唇,他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居然沒有教周陽兵法,這份後悔勁無法言說了。

    周陽平靜異常:「稟皇上,水無常形,兵無常勢,用兵之道,不一而足,各有各的方法。騎戰、步戰、車戰,設伏、誘敵,這些都可以視情況而定,並無成法。」

    「話是不錯,這道理,讀過半篇兵法的人都明白,不需要你說。」景帝眉頭一挑,微微搖頭,臉含不悅。

    等著出醜吧!這是常識,不需要說的,周陽如此回答,那是找訓,百官不由得精神大振,等著看周陽給景帝訓斥,訓斥得無地自容。

    周陽好像沒看見百官的期待似的,接著道:「總而言之,就一句話:陣而後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陣而後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這話同時出自景帝、周亞夫、竇嬰,還有一班武將之口。個個眼睛瞪得老大,彷彿好酒的酒徒嗅到醇酒之氣一般,如癡如醉。

    景帝眼裡精光四射,盯著周陽,目光在周陽身上溜來溜去。周亞夫一臉的驚喜,嘴角的紋理出現,一直到了脖根。

    「啪啪!」

    一陣眼球的砸地的聲音響起,周陽成了焦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了。

    這是蓋世英雄岳飛的名句,流傳千年的兵家格言。縱然是起兵家之祖孫武於地下,也會豎大拇指,景帝、周亞夫、竇嬰以及一般武將通曉兵法,於這話能不肅然起敬?

    景帝意外,竇嬰驚訝,周亞夫卻是喜慰不禁。

    剛剛還在為沒有教周陽兵法而後悔,誰也沒有想到,周陽的話足以成為兵法格言,周亞夫這份喜悅遠非筆墨所能形容,真想放聲高歌,要是不在朝上的話。

    撓撓額頭,景帝呵呵一笑,讚歎一句:「真是將門無虎父子呀!」

    周亞夫滿面紅光,拈著鬍鬚,呵呵直樂,歡喜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景帝的讚揚還沒有完:「孫子有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此言與此一般,當為萬世兵家之則!」

    武穆此言流傳了千年之久,將來還會再傳下去,永世不泯,景帝此言沒有說錯。

    「謝皇上讚譽!」周陽謙遜一句。

    景帝眼睛一瞇,右手指節不住在御案上輕叩,沉吟起來:「周陽,你此言極妙,朕心甚慰。可是,兵家格言雖好,卻幾近於空,朕想聽聽你對漢匈情勢的看法。大漢創建數十年來,與匈奴作戰,未有大勝仗,其原委何在?你要說則言,不願說則罷,朕只是隨口問問。」

    皇帝能有隨口問的事兒嗎?即使景帝是隨口問的,瞧他那副感興趣的樣兒,也不能推辭。

    周陽讀過不少「商場如戰場」的書籍,這些書引用兵法,解釋商戰之道,周陽摘引兵法格言不是問題。可是,這是時勢分析,比起適才的一問更加難答,難上百倍!

    漢匈交戰數十年,漢朝一直處於劣勢,多少人為之痛心,多少人為之總結,其中不妙精妙之論。賈誼、晁錯,這些名垂千古之士更是為之嘔心瀝血,這一問的難度可想而知了。

    許昌,莊青翟二人一臉的得色。二人忌妒周亞夫,適才見禮、誇讚,不過是走過場。這一問,周陽無論如何不可能有妙論,那麼,周陽也就丟臉了,等著瞧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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