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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17:37:14
行路難 第四十六章 那些青梅竹馬們  

    「你是誰?」張易之不善的看著坐在台階上的小女孩兒,盡量以自己最兇惡的語氣問道。雖然公子不准他隨便跑來看師傅,但是公子這幾天好像很忙,忙到看不著人影,根本沒有空管他,所以張易之還是在每天中午趁人不備時偷偷溜來看薛黎。

    薛黎每天中午都有固定的午睡時間,這個時候小院兒也盡量也不留僕役服侍,以免人來人往驚擾到她。外面守衛的士兵都認識張易之,因此他可以每天很容易的混過外面的守衛進來看看師傅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這招他使了多次都次次成功,沒想到今天忽然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兒擋住了大門,不由得有些被人發現的慌亂。但是他轉念一想,這人面生,穿的又是破破爛爛的,說不定是哪個煮飯婆子帶來的孩子誤闖到這裡,嚇走她就是了,千萬可不能讓她說漏了嘴告訴別人自己來過這裡。想到這裡,他的語氣又高傲了幾分,努力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兒,這裡不是你玩兒的地方,還不趕快走開。」

    娘有了寶寶,真好啊!唐丫丫捧著腦袋坐在台階傻笑著,她就要當姐姐了呢,往常在村子裡她就最喜歡逗人家的小嬰兒了,二癩子家有個弟弟,他寶貝的什麼一樣,沾都不肯讓自己沾一下。哼,現在我也有弟弟了,我弟弟肯定比他們家的小癩子好看多了,等將來回了村子,我一定要抱著去她面前好好饞饞他。

    恩。萬一生個妹妹也不錯,可以帶她去摘花,還可以幫她梳辮子,她一定會佩服自己,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才不像阿花家的小妹妹那樣,天天哭個沒完呢。唐丫丫托著腦袋,自己正一個人樂和著,忽然聽到前面不善地叫聲。抬了抬頭,去呆住了。

    好漂亮的小孩兒!唐丫丫發呆著想到,你看明明眼睛還是那個眼睛,眉毛還是那個眉毛,怎麼湊到一起就那麼好看呢?唐丫丫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總覺得他比她自己在村裡見過的任何一個小孩都好看,而且很乾淨,沒有拖著兩條鼻涕,臉手都是白嫩嫩的,比雲姨蒸的白麵饃饃還要白,就是不知道咬下去是不是也一樣香呢。

    唐丫丫望著張易之傻傻愣愣的發呆,自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張易之卻等不耐煩了,過一會兒就有人來了,就人發現自己到這裡來就大事不妙了。遂走上前去,沒什麼好臉色的喝到,「你還不讓開!」心裡不滿的想著這事誰家帶來地小孩兒,這府裡的下人也太不像話了。

    唔,比自己矮一點兒,跟小石頭差不多高,看起來好凶啊。嗯,不過凶起來的樣子也挺好看的。唐丫丫仰著頭看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忽然想起一個聽過地一個故事來。自己問雲姨小寶寶是怎麼來的時候,雲姨告訴她,小寶寶都是送子娘娘送來的,送子娘娘會派可愛的小仙童下凡,去那戶人家,鑽到娘親的肚子裡,然後就能變成寶寶了。莫非眼前這個。就是送子娘娘送給自家的小弟弟?嗯,一定是,這麼漂亮的小孩兒,肯定是天上的仙童。

    「你是不是送子娘娘送你來來給我做弟弟的?」唐丫丫滿臉希冀地抬頭望著他問道。這個弟弟長的真好看,只是脾氣有點差,你看著他現在的臉都臭成什麼樣兒了。

    張易之聞言,本來就夠臭的臉又黑了一半。這是哪裡來的笨小孩兒。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著唐丫丫坐著巋然不動的樣子。再磨蹭下去自己就該回去了,因此他決定還是自力更生的好。伸手推搡著她地肩膀,想讓她讓開路。

    「不行,娘在睡覺,不能吵她。」薛黎午睡的時候惠雲去廚房熬藥了,怕這丫頭一個人在房內搗亂,便讓她坐在門口玩,擋著要進來的人。唐丫丫好不容易得了這差事,正得意呢,所以即使覺得張易之長的很好看,但也堅守自己守門的任務,她是堅決不肯退讓一步。張易之上前來推搡的時候,她本來想推回去,但是看到人家乾淨的白衣服,再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剛才抓過地灰撲撲地手,悄悄地把手背在了後面,只是像只小牛般的用頭頂著張易之的肚子不讓他前進。

    「你,你,瘋子……」張易之又驚又怒,推的更厲害了。可唐丫丫的力氣比他大多了,幾番下來倒是他差點站不住腳,情急之下一把揪住她的兩條小辮子,一使力的叫道「你讓還是不讓。」

    「不讓,我就是不讓。」唐丫丫也有一副牛脾氣,辮子被揪地生疼,但是還是兩隻手護著頭,用力地往後使扯,就是不讓出路來給他進去。

    以前在家裡的時候,那些兄弟姐妹沒一個願意跟他玩兒,見了他都避開。等跟武敏之一起之後,更是沒有見過小孩兒,所以張易之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跟同齡人溝通,更沒有幹過這種揪人家小姑娘辮子地事。他扯了幾下覺得挺好玩的,看著她唐丫丫淚眼汪汪的樣子惡作劇的嘲笑著,使勁扯了扯她的辮子「你讓還是不讓?你不讓的話,我就把你揪成禿毛。醜丫頭本來就丑了,再變成禿毛就更醜了。」

    「哇……」小女孩兒本來就是愛美,聽他這麼一說就哭了,可是即便是這樣,也沒讓出半點地方來,反而一頭朝他撞過去,「壞人,壞人,我才不讓你進去」

    「撞不到,撞不到」張易之哪兒會傻傻的站在那裡任她攻擊,扯著她的辮子往旁邊一閃,笑鬧著沒有注意腳下,那台階的位置本來就小,七擰八晃之下便有些挪騰不開,不知不覺就站在了台階邊緣。

    七八級的台階說高不高,但是對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童來說還是挺危險的,秦巖正睡眼惺忪的從正房裡出來,看著唐丫丫在那裡不知道跟誰在玩耍,便想起雲姨叮囑的不要在台階邊上戲耍,不高興的叫了一聲「丫丫,你在幹嘛!」

    張易之聽到又有一個小孩兒的聲音,好奇的抬頭去看,唐丫丫覺得是正是機會,吼了一聲「下去!」,便一頭撞倒了張易之的腰上,張易之不提防之下被他撞了個正著,直直的往台階側面摔去。而唐丫丫還沒來的及高興就發現自己的辮子還被他緊緊地攥在手裡裡,這下子便也一同隨之摔了下去。

    「危險!」瞬息萬變之間,秦巖也只來得及喊出這句話。他人是跑到了跟前,也伸手抓住了兩個人的手臂,但是這三個小孩兒的體型就屬他最單薄,能有多大的力氣拉的起這兩個人,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三個人一起掉下高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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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17:37:34
行路難 第四十七章 那些青梅竹馬們(二)  

    「你們兩個小祖宗啊,一時沒看住就惹禍。」惠雲一邊給唐丫丫擦藥酒,一邊唉聲歎氣的嘟囔道。平常總是高高揚著頭,神氣活現的唐丫丫現在耷拉著腦袋,跟顆蔫了般的小白菜一樣不聲不響的坐在那裡任惠雲嘮叨。

    小秦巖沒能抓住他們,但是在落下去的時候抱住了她們,給她們做了肉墊,所以結果反而是秦巖傷的最重,唐丫丫跟張易之只擦破了點兒皮而已。所以現在她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上藥,而秦巖卻是面色發白的被大人們抱回屋裡去了。

    「雲姨,小石頭怎麼了?會不會出事……」唐丫丫聲如蚊訥般的問道。秦巖當場就昏了過去,還吐了血,自從被大人們抱進了屋裡之後就一直沒出來過,也不知道現在他醒沒醒,要不要緊。唐丫丫知道他身體一向不好,所以現在更加的提心吊膽。張易之雖然不比她瞭解秦巖的情況,但是聽著她這麼問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偷偷聽著。儘管他從進來到現在都裝著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緊抓住衣服的雙手早就顯露出了他的緊張。

    小孩子的心思哪裡瞞的過大人,惠雲淡淡的掃視了一眼就看到他們的擔心。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明白這完全是一場意外,只是這孩子平常也鬧的很,總喜歡跳上跳下,這個時候正好趁機給他們一點教訓,因此就板著一張臉說道「現在知道怕了,那當初在台階上瘋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收斂一些?你們倒好,沒有什麼重傷。可小石頭被你們連累的可是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四個字一出,兩個孩子嚇地都幾乎抖了起來,惠雲抬了抬眼皮卻裝作沒看到似的繼續替兩個人包紮傷口。

    「雲姨,你是說,小石頭或許會,死?」唐丫丫最後的一個字帶著長長的顫音,而張易之的眼底也是一片恐慌。

    「你哪兒會那麼容易就死掉,只是或者殘或者瘸也說不定沒。」惠雲看著他們受到了教訓,便放輕了語氣。擺事實講道理道,「你還記不記得村子裡面那個癱子,他就是小時候摔斷了腿才變成那樣的,小石頭說不定也會那樣。不過這次你甄叔叔在這裡,他醫術高明。小石頭應該沒什麼事。但是你們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好運,如果你在多玩兒幾次,說不定小石頭的命就讓你玩兒出去了。」

    「嗯。我明白了,」唐丫丫顯然被她描述的可能嚇倒了,同時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眼淚汪汪地保證道,「我以後再也不在台階上玩兒了,也不會讓小石頭受傷了。」

    「嗯,這就對了。危險的地方小孩子是不可以去的。不止台階上不能打鬧。其它高的地方,房頂,灶上,桌子上,樹上,都不可以隨便爬上去,更不能從上面往下跳。大哥不在了,再也沒有人能在下面穩穩的接住你。」惠雲叮囑道。唐丫丫一直喜歡往高地地方爬,尤其是房頂。屢禁不止,屢教不改,如果真的這次能改變她的這個毛病,那就是太好了。

    也許是被秦巖當時蒼白的臉色嚇傻了,唐丫丫一句反對也沒有,惠雲說什麼都乖乖的點頭。惠雲見狀才鬆了口氣,幫她包紮好手臂上的疤痕,這才轉向坐在另一邊的張易之。

    「你的衣服都劃破了,我拿小石頭的衣服先給你換上,幫你補好你地衣服再換回去,好不好?」面對張易之,惠雲的語氣要柔和多了。這個孩子從進門就嚇的一句話也沒敢說。坐在椅子上的手摳的死緊。看起來嚇的不輕,自己幫他搽藥的時候都沒敢喊痛。

    「嗯?好。謝謝夫人。」張易之開始一愣,注意到惠雲是在跟自己說話,慌亂的答道,窘迫地樣子逗的惠雲一笑,「我哪是什麼夫人,你跟他們一樣喊我雲姨就行了,別那麼拘束。」

    「嗯。」張易之點了點頭,但還是緊張萬分。站起來在惠雲幫自己換衣服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低聲吞吞吐吐問道,「雲姨,那個,那個,他,傷的很嚴重嗎?是不是再也不能走路了?」

    惠雲見他一臉嚇得快要哭得樣子,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些,笑著說道「要是我們家小石頭真的傷的重了,我還有心情在這裡伺候你們這兩個小鬼?放心吧,沒什麼大事,只是那孩子身子骨一直弱,所以才會暈倒地,等大夫熬了藥喝上兩劑就好。不過你別告訴那丫頭,她向來都無法無天的,難得找到一個機會好好治治他。」惠雲說的聲音有些低,最後幾乎是耳語道。

    張易之聞言才送了一口氣,但是旋即又變的不好意思起來,人家對他好一分,他覺得就應該以十分,萬分好的回報人家。可這是這次,這家人這麼好,幫他裹傷口幫他縫衣服,他卻害的人家的小孩兒受傷,所以張易之很是惶恐。即使惠雲沒有怪他,他也內疚萬分。但是他現在什麼補償也做不了,所以只能認錯道「雲姨,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揪她地辮子,就不會害她摔倒了。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也就別再罵她了。」

    「小孩兒哪兒有不打架地,何況這事也是一巴掌拍不響的,要說錯你們都錯了才對。」惠雲倒是不甚在意,唐丫丫以前在村子裡就喜歡跟同齡人打架,擦破皮什麼地也不是第一次了。小孩子家就像小狗們一樣,咬著咬著感情就越來越好了,看著她在陌生的環境裡也能這麼活潑,之前一直操心她適應不良的想法總算可以放下了。看了看唐丫丫亂七八糟的頭髮,怪不得呢,原來都是讓這小孩兒扯的,還真是。想想搖搖頭取笑道「不過像是你這樣揪小丫頭辮子的,可不算是男子漢所為哦。」

    張易之被她說臉一下子紅了。兩人正在說話時,甄子墨滿臉疲倦地從室內走出,惠雲忙迎了上去,果然甄子墨搖了搖頭,示意不是大問題,修養兩三天就好了。只是他看到陌生的張易之時,疑惑的開口問道「這哪裡來的小孩兒?」

    「從門口撿到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我剛要問呢。」惠雲正回答著,卻聽到臥室門口傳來驚奇的疑問聲「五郎,你在怎麼在這裡?」眾人回頭望去,正是披著衣服出來的薛黎。

    薛黎懷孕後變的很是嗜睡,一入眠便睡地極沉。所以孩子們在外面鬧出了這麼大的響動也沒驚動她。剛剛起床,一掀開簾子就看到熟悉的小人兒,不由得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薛黎此言一出,所有的人視線都移了過去,聚焦在張易之身上,小孩兒一下子便的緊張起來,顯得不安而窘迫,但還是跳下椅子很是恭敬地朝著薛黎叫了聲「師傅。」相較於所有人的目瞪口呆。薛黎的反應正常的多,拉了拉衣服走了出來坐下,張易之也很乖巧的垂手站在侍立著。

    「這個是我在路上收的一個徒弟。」薛黎簡單的向周圍人介紹道,然後轉頭問向張易之「你怎麼在這裡?賀兄呢?怎麼沒有陪你一起。」

    「公子有事出去了,我,我是偷偷來的。聽說您病了,我想來看看您」張易之猶豫了一下,想著今天是瞞不過去了。所以很乾脆的回答道。

    「你怎麼進來地?」薛黎好奇道,雖然這小院裡人不多,外面可是重重守衛,不是隨便誰都能進來的。

    「我跟公子就是在府裡住著,所以那些人看我一個小孩兒,盤問幾句也就放我進來了。」

    「哦。」薛黎點點頭,李賢手下是可以開府設官的。據她所知也養了不少門客,那賀武頗有才華,在李賢府上當一個食客也很正常。想到這裡薛黎便釋然了,喊了張易之過來拉著他的手說道「你這孩子,來了看我就看光明正大的來就是,幹嘛還偷偷摸摸的。怎麼,不想見到我啊?」

    張易之搖了搖頭。急急的辯解道「怎麼可能。我可是一知道你在這裡就想來看你了,可是公子不讓我來看你。所以我只能偷偷的趁你睡覺時跑來。」

    「怪不得我前幾天迷迷糊糊地時候,總覺得有人在我床邊看我,原來是你這個小傢伙呵。只是,賀兄怎麼會阻止你來呢,他看上去可不像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薛黎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問道。

    「公子說,如果被你發現,就不會再收我做徒弟了。」張易之吞吞吐吐的答道,小臉上是惶恐與膽怯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著薛黎「師傅,你真的不要五郎了嗎?」

    「說什麼話呢。有你這麼可愛地徒弟,我怎麼可能不收。」薛黎抱著他安慰了一番,但是心中卻另有疑慮。經過了這麼多事,她再怎麼遲鈍也比以前的感覺敏銳了。那賀武既然做這等安排,顯然有什麼秘密瞞著他。而最可能的,就是他的身份了相對於自己來說應該很敏感。當初相交時他就神神秘秘的使用了化名,薛黎皺了皺眉頭揣測著,是不是就說明,他本身的身份與以前的薛麗娘有很大地嫌隙,甚至,是敵對地?

    這些自然在小孩兒身上得不出答案,所以薛黎也只是笑著安撫了張易之,留他下來吃飯。張易之這段之間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房間裡,小孩子一向愛熱鬧,現在這裡這麼多人,還有跟自己一樣大地小孩兒,他自然很是心動。等到薛黎保證送他回家,並且向賀武說明,不會令他受責罰時,他就已經完全被說服了,高高興興地留下來跟唐丫丫玩耍,直到傍晚時才吃完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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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17:37:56
行路難 第四十八章 針鋒相對
  

    「這個小孩兒背後的那個公子不簡單,你們是在哪裡遇到他們的?」在張易之看不到的地方,甄子墨警惕的低聲對薛黎說,總覺得在這個關鍵時候出現的任何人,都值得特別注意。

    「是不簡單。」薛黎聞言點了點頭,贊同甄子墨的判斷:「我們在半途中遇到他們時,兩人正處在被追殺的境地。我和靖哥順手救了他們,而後結伴同行。因為跟那個小孩兒特別投緣,所以便收了他做徒弟。」薛黎簡潔的說完認識經過之後補充道「那個時候就覺得那個賀武的談吐見識頗為不俗,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奇怪。對了,我當時還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氣息,彷彿是舊識似的,但是我想了想,以前的確是從未見過這麼個人。」說到這裡,薛黎在舊識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甄子墨聽到這裡,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凝重了。「那你覺得他們處心積慮的接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處心積慮倒算不上,我們相遇只是一場巧合,他都被追殺的瀕臨死地了,那個時候哪兒有空去算計別人。有所圖謀倒是真的吧,那個時候只覺得他並無惡意,雖然有時在觀察我們兩個人,但是目光中都不含惡意,所以認為他是在觀察我們是否值得信任。現在想起來,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他看上去可不是多麼平易近人的人,沒可能隨隨便便的跟人同行。不過即便是現在我也堅持他沒有惡意,但是他如此神秘。我倒是真地好奇他的身份了。」

    「那你想怎麼辦?找人去查?」甄子墨問道。

    「倒不必那麼麻煩。既然孩子在這裡,那他也一定在。等一下我送五郎回去時順道拜訪一下他,自然能看到他的真面目,說不定就能水落石出了。」

    「也好,這種計劃外的拜訪,應該能達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甄子墨點點頭,但是不贊同薛黎一個人去的做法。「你一個人去的話我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一個人多雙眼也好。」現在是特殊時期,薛黎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去哪裡都要有人陪伴才能放心。而這種場合,當然是有男人陪伴才合適。

    「都是廢物,連個小孩子都照顧不了。我要你們還有什麼用!」晚飯過後,張易之領著薛黎前往自己住的地方,還沒有走到,便聽到小院裡裡傳來男人地怒吼聲。張易之立馬打了個寒顫,可憐兮兮的望著薛黎,顯然沒有想到自己闖的禍這麼大。薛黎捏了捏他的小手示意他不要怕,跟甄子墨互望了一眼,顯然小孩兒的私自偷跑讓大人們找急了,現在正在發怒地。

    「他很疼孩子。不是麼?這樣的人總不會壞到哪裡去。」薛黎笑著說。

    甄子墨望了望她,不可置否的歎了口氣,上前叩門。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之後,一個侍女打開了門。正要張口問話,一看到站在他們身後的張易之就什麼都忘記了,只是驚喜的叫道「小公子回來了,小公子回來了!」

    緊接著便是更多的紛亂奔跑的腳步聲,一位穿著紫色華服的男人在簇擁下走了出來。薛黎隱隱地看著身型便是賀武無疑了,只不過打扮,跟以前可是天差地別。

    「是你!」他見到薛黎站在門口,顯然很是吃驚,但是很快的平靜下來,側身迎薛黎進去,「好久不見。薛夫人。既然來了,就不妨進屋一敘。」

    薛黎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穿著甚至隨意,黑髮齊腰如錦緞般華麗的披在肩後。無髻無冠,只帶著一條黑色繡金的抹額,卻更襯的面若白玉,膚如凝脂。修眉入鬢。眼波含情。看人的眼光雖然冰冷,可是目盼流轉之間卻如春水般多情。

    他的臉。薛黎想到,之前遠些看著他地身影便能認出他,可是等他站在面前時,看著這張臉卻有點不敢確認了。以前那張臉除了那對眼睛最引人注目以外,其它的地方都平平,一扔到人堆裡立馬遺忘的長相,讓人只可惜這麼平凡的人糟蹋了這麼一雙眼。可是現在,薛黎站在他面前,只覺得那雙眼反而成了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不是不漂亮,只是跟著那精緻的五官相比,那流轉瀲灩的眉目,只能產生點綴地作用罷了。

    美到了極致,卻不讓人覺得柔弱,挑眉淡笑之間,自由一種強硬囂張的氣質,淡淡一側身,平常的行禮動作也讓他做的如此瀟灑自然。

    這個人到底是誰?能在這裡有一棟獨立的庭院,又有如此多服侍的人,顯然身份不低。而且他穿著紫衣,要知道古代社會的服侍顏色都跟品級對應著地,那這個是對幾品官啊?只記得不低,但是具體什麼官職倒是忘了。

    正在薛黎煩惱地時候,聽得後面的甄子墨叫了一聲「草民見過周國公。」

    「沖襟朗鑒,風度翩翩。瑤林玉樹,不雜風塵。鸞章鳳姿,居然物外。」薛黎低聲地吟著昔日自己在墓碑上看到話,悶悶笑了數聲。在此時,此地,這般年紀,這般官職,他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沒想到,遇到這個人竟然是在這裡,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場合。

    「什麼?」薛黎的聲音太輕,武敏之沒有聽到,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薛黎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淺笑行禮道「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故人,好久不見了,賀蘭兄。」

    武敏之挑了挑眉,面無表情的轉身帶路,「在下現在姓武。」

    「是了,那,武兄。好久不見,幸甚至哉!」薛黎戲謔的說道,跟著他後面進了內室。她並非誠心諷刺武敏之,只是看著他那副偽裝的冷冰面孔,便不由自主地想刺他一刺。

    薛黎並不是薛麗娘,她對這男人並無多少天生地惡感。武敏之與皇室之間的糾葛,那是他們的事,是非曲折,除了當事人之外又有誰能明瞭?誰比誰無辜。誰比誰狠毒?那座宮廷發生的事早就沒有對錯可言了。為了某些人抱不平,那種天真善良的念頭,聽起來真像是場笑話。

    想起那短短相處的二十多天,他身上的哀愁,他本性中的耿直。他的憤懣,都不是作偽能做出來地。自己只是個路人,看過,經過,也就罷了。乍一相逢,不適應他戴上的面具,刺上幾句,也就是為那段短短的相逢歲月做的最後試探了。

    孩子被領了下去,惶恐的僕人們奉上茶點也退了下去。薛黎坐下來環視著四周地字畫,讚歎道「你這裡佈置的不錯麼,即便是一個臨時的寓所也收拾得這般清雅,比我的品味好多了。」

    武敏之踞坐在上首,對於薛黎的誇獎,他只是平靜而不失禮的問道「薛夫人今天來找我不是為了欣賞我的寓所吧。別在這裡顧左右而言他了,你什麼話不防直說。」

    「你想多了,我只是來看看老朋友的。僅此而已。」薛黎把玩著手上茶杯的,並沒有看他。

    「朋友,我從來不知道我們有那種交情。我以為你是欲將我除之後快地」武敏之淡淡的說道,不冷,不熱。

    「原來一起過命的交情,在你這裡都算不上是朋友?」薛黎並不氣惱,笑著疑問道「不知我的那支金箭。公子可曾收好?」

    「你跟我都知道,那只是一場遊戲而已。我們都沒有以真面目示人,現在遊戲結束了,還那樣惺惺作態,你不覺得累。」也許是受夠這種試探,武敏之抬起頭來冷冰冰的諷刺道。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做假時假亦真。」真是不誠實的人。薛黎心裡暗歎了一聲。面具戴久了自己便以為那面具是真的臉了。她沒什麼興趣做知心姐姐幫人家排憂解難,於是抬起頭直視他挑釁的目光。打算開始說這事。

    當薛黎與武敏之對視時,忽然腦子裡閃過一個奇怪地念頭,「你把我家蘇靖藏到哪裡去了!」這句話就這麼直接的說了出口。

    要論氣勢,薛黎也不輸給武敏之。當她咄咄逼人的問話時,武敏之顯然也感覺到了壓力。他皺了皺眉頭,視線並沒有躲避,只是一聲諷笑的反問薛黎道「蘇靖當時落水時我人都不在,能做什麼手腳?」

    「你既不在,那你怎麼又知道蘇靖是落水失蹤的?」薛黎抓住他話裡一閃而過的漏洞步步緊逼,覺得心裡隱隱的有一顆名為希望地種子在慢慢的發芽。

    「你這在質問我?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做!」武敏之一拍桌子,驕傲的說道,顯然被她的口氣惹毛了「女人,你的腦子都摔傻了?關於你的事,李賢每一件都掛在嘴上,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忽然提起了李賢,薛黎被他駁的啞口無言,心中內疚,口中自然也不那麼咄咄逼人了。何況他給地理由地確讓人信服,李賢遇事多會與他商議,在優柔寡斷的時候武敏之還經常幫助李賢做出決策,所以武敏之完全可以從李賢那裡得知一切。

    薛黎有些失望,剛剛升起地希望被人生生地掐斷了。不過她仍然一直在心裡覺得蘇靖並沒有死。不過這話是不能說給別人聽的,如果講出這種話,只怕所有人都會把她當做瘋子,因此他只有把這種感覺深深的埋在心底了。在唐代,女子是有自己姓的,結婚後被稱為某某夫人時,叫的是自己的姓。薛黎姓薛,所以在被稱呼是就稱為薛夫人而不是蘇夫人。而武則天的母親,也是被稱為楊夫人而不是武夫人了。托下巴,由此可見,唐朝的女子,在這點上社會地位還是很高的,很多時候被看為是獨立的個體,而不是丈夫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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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沖襟朗鑒,風度翩翩。瑤林玉樹,不雜風塵。鸞章鳳姿,居然物外」這三句話是武敏之墓誌銘上的,所以薛黎以前旅遊的時候在墓碑上看到過,所以見到他真人時自然想起他的墓誌銘了。其中有四個字是口口,因為年代久了風化認不出來,蟲子自己加上去的,不通順的話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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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17:38:19
行路難 第四十九章 針鋒相對(二)
  

    「你的問題是否問完了?」薛黎在發呆,武敏之可沒有跟她一起發呆,他懶洋洋坐在上面問道,話裡的逐客之意很是明顯。

    「還沒有,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想問。」薛黎自動過濾掉自己不想聽的話,笑瞇瞇的問道「是有關五郎的。五郎說你們來了多日,你卻不讓他去見我,這是何故?」

    「你想見他?」武敏之一笑,懷疑的意味顯而易見,還沒等她回話,便又自顧自的答道「我不讓他去見你是因為時機不對。你一向不喜歡我,又多疑易怒。如果你在沒有準備的時候知道他是我收養的孩子,你一定以為是我的陰謀,第一個反應就是趕他走。那個孩子很喜歡你,我不想讓他傷心。」

    「你既然知道我的脾氣,當初又何必多此一舉騙我,要知道紙包不住火,該我知道的還是早晚知道。」薛黎好笑的問他。

    武敏之不悅的抬頭,「我自有我的打算。你雖然個性不好,但也算仗義,如果跟他有了師徒名分,將來必定會照應這孩子幾分。我原打算等你們感情深厚一點再說,沒想到這麼快就撞破了。也罷,你想逐了這徒弟便逐了吧,我也不求你。」武敏之索性把話說開,也許是覺得結局肯定不出自己所料,所以話語中帶著幾分不耐煩。「有你這個大樹在,哪兒還用的著找別人乘涼。」如果是別人這樣做薛黎還可以理解,但是一向囂張高傲的武敏之使出這一招,薛黎覺得有些困惑。以他的身份與權勢怎麼可能這麼不自信。

    「狡兔都知道有三窟,何況人呢。你見得現在是鮮花烹錦地好日子,卻要知道花尚無百日紅,人哪又有的百年好。」武敏之低低的感慨了一聲,卻讓薛黎震驚。他竟然能如此清醒,又怎麼會在歷史上落下那麼個結局?

    「我一個人爵位再高,哪兒比得上河東薛氏這種大家族的根基深厚,以前你不是經常一口一個暴發戶的諷刺我,現在都忘了?」他冷冷的說道「就算我的姨娘貴為皇后。不也眼熱與世家大族的地位,要不然她怎麼三番五次的修氏族志,將後族列為第一大族。我又怎麼能免俗!我現在承認我高攀了,不知薛夫人是否滿意我這種說話。」或者意識到自己地感觸有些失言,武敏之說著說著話就沖了起來。似乎不耐煩自己洩露太多的情緒,於是面目不善的望著薛黎,恨不得她立馬就走。

    果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薛黎心裡歎了口氣。跟記憶中的一樣,這個人總喜歡曲解別人的話,而薛麗娘也同樣地自以為是,這樣兩個人見面往往三句話不到就夾槍帶棒。現在換了自己來效果也是一樣,自己平常的意思都能被他九曲十八彎的理解一番,再普通的舉止也變得別有深意,真不知道這些人幹嗎要這麼累。

    「好吧。那我先告辭了。」薛黎無意再留下來,點點頭來準備走,不過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頭扔下一句話「五郎想來的話就大大方方的來吧,畢竟小孩子還是要跟同齡人一起玩才能健康成長的。」

    「呃?你的意思是,」武敏之聽到這句話明顯地一愣,難道她承認了這個孩子做為弟子的存在?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卻又不敢相信。一時狐疑不定,臉上的表情紛雜的可以。

    見到他這樣子,薛黎大感開心,「我難得找到這麼一個合心意的徒弟,怎麼捨得隨便放走,你這算盤可是打錯了。」說完眨眨眼,帶著甄子墨開心的走了。「有事要出去一趟。」走到門邊的時候,一直沉默地甄子墨開口了。他今天晚上安靜的異常,除了在門口說過一句話之外,全程都是一聲不吭,幾乎都讓人遺忘了他的存在。

    對於他的反常,薛黎認為可能是突然見了大官的不適應。所以並不太在意。聽著他說要出去。本能的反應就是:「你要做什麼?都快到宵禁的時間了。」

    「我,我」甄子墨有些慌亂。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薛黎看著他在門前燈籠下手足無措地樣子,忽然想起一個可能,笑著問道「莫非你要去找珍珠。」

    「嗯。」甄子墨含含糊糊的答了一聲,臉紅的可疑。薛黎明白了什麼,衝他的一笑,鼓勵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去找珍珠啊,好吧好吧。既然不早了,那晚上不回來也沒關係。」說完還是一幅你知道我知道你要去做什麼的表情衝他眨了眨眼。

    甄子墨的臉漲地通紅,一副想辯解又不知道怎麼辯解地的樣子逗地薛黎心情大好。這兩個人都是她很好的朋友,她自然很樂意看到他們走近。她從認識的第一面就知道甄子墨對賈珍珠並未忘情,而賈珍珠雖然口上說狠他,可是對他的消息還不是照樣的留意。現在兩個人都是自由之身,如果能舊情復燃那是最好不過的了,所以鼓勵的擺了擺手,獨自進門去了,還叮囑甄子墨放機靈點,臉皮一定要厚些。

    甄子墨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進去,盯著關上的門好一會兒,眼裡閃過掙扎的情緒,最後還是堅定的轉身,單薄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黑夜中。

    「我就知道你還會再回來。」隨著噗嗤的一聲,窗子被掀開了,聽到有人從窗戶翻進來時,武敏之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甚至連眼抬都沒有抬,自顧自的拿著火筷撥弄著風爐裡的火炭。

    「蘇靖失蹤是不是你搗的鬼!」甄子墨站在堂下,面若冰霜的問道,臉上哪兒還有剛才在薛黎面前顯露出地羞澀。他第一次見到武敏之時心頭就閃過一絲懷疑。但是又不便出面,所以只能騙薛黎自己要去找賈珍珠,藉故偷偷跑來再次質問武敏之。

    「其實我覺得你最適合的是去做殺手,有沒有興趣?能不驚動外面的守衛潛到內室,你的輕功越發的高明了,做個無用的大夫實在可惜。」武敏之無視著他的怒氣,拿著竹莢在沸水中攪動著,將事先量好的茶末放入水中,滿意地看著浮上的茶沫。

    「我只問你。蘇靖地死是不是你搗的鬼!」甄子墨再一次開口道,語氣越發的冷了。

    武敏之斟好茶,抬頭看著他,舉了舉手上的茶碗示意,「剛煮好的茶。要不要來一碗?」

    回應他地,是甄子墨手中的柳葉刀,銳利的刀撞上輕薄的茶碗,清脆的一響,茶碗便碎了一身。

    武敏之皺皺眉頭,拿著帕子一邊擦著身上的茶水,一邊裝似無心的問道:「是什麼讓你產生了跟那個傻女人一樣的想法」「你對她說的話中,大多數是真地,但是不全是。例如。剛才跟她說蘇靖的事情時,拇指和食指在不自覺地的在搓動,這是你編謊話時候的習慣動作。你知道自己的這個習慣,所以經常才會在手裡把玩著一些東西來岔開別人的注意力,不過在你身邊呆久了的人還是能分辯出其中的不同地。」甄子墨說話的時候背挺的筆直,一眨不眨的望著武敏之。

    武敏之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站了起來,笑的倒有幾分讚賞「連這都被你發現了。果然不錯。」

    「學會偽裝自己和觀察別人,這是你交給我的第一樣東西。」甄子墨淡淡地回答道。

    「不錯,不錯。」武敏之笑了笑,並沒有被拆穿,被反詰時的惱怒,他的態度仍然從容不迫。走到甄子墨身邊,才慢悠悠的問道「那你來到這裡。薛麗娘並不知道吧?我倒是好奇,你是用什麼借口脫身的呢?」

    甄子墨臉色一凜,抿緊了嘴沒有回話。

    「我倒是好奇,她知道你跟我的關係會有什麼表情呢?一定很精彩吧。如果她們知道你曾經做過了什麼,曾經經歷了什麼,你說她們會怎麼對待你呢?還會不會把你當作朋友?對了,還有如果她們知道。當初薛麗娘的死跟你脫不了關係時。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呢?會不會仁慈地既往不咎,給你一個悔過自新地機會呢?」武敏之笑吟吟的問。很享受期間地快樂,而甄子墨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語一點點的變得蒼白。

    「我不是故意的……」甄子墨低低的怒吼著,卻無力的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沒有人會在乎你的出發動機。」武敏之笑著說道,敦敦教誨的語氣如同在跟一個孩子講話。

    甄子墨猛的抬起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他身側,再回過神,寒光閃閃的匕首已經搭上了武敏之的頸上,「我自己做的錯事我自會去贖罪,現在我只問你,你把蘇靖弄到哪裡去了!」

    武敏之神色淡然,彷彿什麼也沒發生,微笑著說道「我早就說過你做殺手很有前途,現在看其來真是不錯。」

    「蘇靖到底怎麼樣了!」甄子墨臉色蒼白的問道,手上一使力,武敏之的脖子上便出現了淡淡的紅色血痕。

    「還是太急躁了,」武敏之閉上眼睛,語氣仍然平淡的如同在教訓小孩子「我記得我告訴過你,逼供不是這樣的,情緒不應該外露,自己的心必須靜如止水無懈可擊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你這樣心都亂了,還能怎樣問話,還能怎麼去判斷是非尋找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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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章 好人還是壞人
  

    「事關我兄弟的生死,我當然不能該死的像你一樣冷靜!」甄子墨怒吼著,可是無論怎麼逼迫,武敏之都閉上了眼不予作答,到最後甄子墨只能低聲下氣的哀求。

    「你告訴我,蘇靖到底怎麼樣了?他沒有死對不對?他是無辜的,他的存在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我懇求你不要算計到他頭上去。你跟他相處過,你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好的人,那樣一個老好人,任何人傷害他都會覺得於心不忍的。」雖然是武敏之被甄子墨挾持,可是氣勢上反而是甄子墨在哀求著武敏之。

    武敏之睜開眼,眼底滿是倦意。他沙啞的開口道「蘇靖的死,真的與我無關。雖然我開始是真的想對他們做點什麼,但是當他們冒死救了我,與我同行時,我已經取消了所有的計劃。我希望甚至他們到不了長安,所以分別時我故意將他們引入歧途,希望他們能知難而返。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我運糧回來時,我才知道他死了。要知道在他出事的這段時期內,我可是根本不在場。」

    「不可能!」甄子墨本能的反駁道「你回應薛黎的質問時,你在說謊。」

    「是,我那個時候是說謊了。」武敏之回答道,甄子墨心裡升起了一點希望,但是武敏之的下一句話又狠狠地將他的希望打碎「我的謊言只是針對我知道事情的次序。因為蘇靖的死訊我不是從李賢那裡知道地,而是我親眼確定的。」

    「砰」的一聲,甄子墨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親眼確定?」

    「是。」武敏之轉過身來看著他的眼,「當初李賢一直找不到蘇靖的下落,非常焦躁。你也知道他身為皇子自然有自己的職責,事務繁雜又不可能抽出身來專門尋找,我那個時候剛好是送糧交接完畢,又見過蘇靖,便成了最佳的尋找人選。我領了這個事兒之後,仔細勘查了現場,最後在河水的下游找到他。他身上中了二十多箭。其中有兩箭從背後只射到心脈,你是大夫自然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吧。等我找到地時候早就死透,在水中泡了四五天連屍體都腫脹的看不出人形了。如果你懷疑我話中的真實性,你可以去問驗屍的仵作,可以去問跟我一起尋屍的兵士。這數百人總不可能全部跟我串通好了。」

    武敏之憐憫地看著他說道「他在我還沒來的及對他做什麼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甄子墨的臉色已經灰白,跪坐在地上。腦子裡只有一個絕望的念頭,那就是,蘇靖真的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甄子墨失魂落魄的走了之後,武敏之一個在廳中呆坐了好久,才回神來,往內室走去。

    在他訓斥甄子墨的時候。他並沒有表面上顯示的那麼鎮定。他其實也在害怕,不過他害怕地眾多東西中,恰恰少了死亡。對於他來說,生死早就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事。

    蘇靖死了還有那麼多人掛念他,真好。

    自己死後,是否還有人記得自己呢?

    想念的,懷念的,痛哭的肯定不多。但是罵自己的人想必不少吧。

    這樣也好,總算有人記得。

    走到內室裡不聞人聲,小傢伙趴在暗上流著口水。興許是今天玩的太累了,等不及他回來就睡著了。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好玩的事,連在夢中都笑地開心。小心的抱起他脫了鞋襪放在榻上,看著孩子安逸的睡顏發了一會兒呆,而後起身。拿著披風出了門。

    一人一馬,輕車路熟的黑暗中繞過大街小巷,直到在一處不起眼的小房間前面才停下來。

    「公子?這麼晚了你還來。」五長兩短的敲門暗號響起之後,一個兵士模樣的男僕謹慎地打開了門探出頭,見的武敏之站在門前,顯然很是驚訝,但是也只是低低問了一聲。便側著身子迎他入內。

    這棟房子位於這塊坊市的最裡面一處。很是狹仄,小的不引人注意。武敏之點了點頭便悄無聲息的牽馬進來。將馬韁遞給開門的人後就大不流星的往正房趕去。

    房子一如庭院般破舊,影影憧憧中就跟鬼屋般陰森,只是此時還亮著地一盞昏如黃豆般地燈說明此地並未荒廢,仍有人居住。窗戶上隱隱的顯示著忙碌地身影兒,待武敏之進去,所有的影子都停了下來向來敬禮。武敏之揮揮手,低聲說了一句「不必多禮」,便急切的問道,「不必多禮,病人今天的情況怎麼樣?」

    屋裡浮動著濃濃的藥味,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子聽了武敏之的問話之後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情況沒有惡化,但是,也沒有轉好,病人並無清醒過來的症狀,。」見著武敏之便暗的臉色,老頭子唸唸叨叨的說道「老夫行醫四十餘年,也未見過如此的病人,大人只怕是白費苦心了,救不活的……。」

    室內很小,除了滿桌的藥材與熬藥的罈罈罐罐之外,便只有兩張床了。武敏之也不多言,移步走到床前,面色陰沉的看著床上的人獨自思索著,而床上躺著的,正是眾人遍尋不著的蘇靖。

    躺在床上的蘇靖已經不復往日的健碩模樣,臉上一片枯槁的蠟黃,人也瘦得雖不至於是皮包骨頭但亦不遠矣,就像縮水了一圈一樣。他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上是一片痛苦之色,額上的虛汗更是出了一茬又一茬,但呼吸總是在每個人以為要停止的時候再度響起。

    武敏之在床頭站了一會兒,想想交待道「你盡力救治便是,缺什麼東西儘管派人找我去要,藥要用最好的。不要怕貴,救好了他有賞,救不好的話,」武敏之停住了話頭,那大夫看著他地臉色卻在一旁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從被請來的那天起,他便不能出門,他也是活了幾十年的老人精了,看著這公子那居高臨下便知道肯定不是自己能招惹起來的人,只能忍氣吞聲的留下來。以他行事的秘密的程度。大夫猜到這位公子必然在做某些不欲人知地事情。如果能救好這個人,他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如果救不活,自己來之前在這裡診治,在自己來之後消失了的那位同仁,只怕就是自己將來命運的寫照。想到這裡。那大夫只把頭點地跟小雞啄米一樣勤快,「小人自當盡力,大人請務必放心。」

    武敏之哼了一聲,並沒有回話,看了一會兒之後,才踱著步子走開了,此時大夫早已緊張的汗流浹背。

    武敏之那晚在河邊踩到地屍體正是蘇靖。他愕然之下,雖不知蘇靖這是發生了什麼事了,但是念及他對自己曾經有救命之恩。還是當機立斷的決定救他。只是當時武敏之一來要押送糧隊,兼程趕路並不適合帶病人同行;二來他認出蘇靖身上的箭矢是官府所為,知道他不便暴露在官府眼前,而自己率領的又是官軍,所以才決定在並未驚動其他人情況下悄悄派譴兩名心腹護送其歸城。因為有病人,行進速度較慢,所以比他晚了兩日,在他進城的時候並未趕到。武敏之本來是打算把他還給薛黎。但是回城的當晚聽到李賢得苦悶,他便改變了主意。

    首先蘇靖的傷勢極重,秘密請來大夫診治過後斷定存活的希望不過三成,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他求生的意志超級強烈,連一成地希望都沒有。把這樣一個人交給薛黎,恐怕是她還沒來的及高興完就又要哭死過去了。給人渺茫的希望倒不如讓她徹底的絕望,破而後立更加好些。

    當然武敏之並不是個濫好人。薛黎好不好他並不是很關心,那只是自己做出決定的一個原因而已,而且還是最小的一個原因。他改變主意的最主要目標,還是因為李賢。

    李賢在武敏之眼裡,是一個太過懦弱太過於優柔寡斷的男人。他並不喜歡這種人,其實在表兄妹中就太平乾脆利落地性格還合他胃口一些,其它的他在心底都有些輕微地鄙視。這些人有一個最大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那就是太重感情。因為重感情,所以容易被利用。可是也因為重感情,讓其它人在利用他時也會心生不忍。這麼多年,武敏之利用李賢的次數不止一次,挑撥他們的父子母子兄弟感情的小動作也不止一點兩點,李賢並不笨,不可能毫不察覺,但是即便這樣他仍然願意相信武敏之,仍然把他當兄弟,包容他地錯誤。他總是習慣用最善良的想法去解釋武敏之的行為,這讓武敏之又愛又恨。愛的是以後可以更加無所顧忌的利用他,恨的又是這樣往往導致他對李賢行事都留有一線,根本下不了狠心,甚至每到緊要關頭還會手下留情。

    真是該死的兄弟情誼!武敏之恨恨地詛咒道,但是不得不承認當李賢背著薛黎來找他喝酒解憂時,他還是動搖了地。以他原來的思路,拆散這段緣份最好。一方面讓李賢未來少掉一個強援,如果能招致薛氏對他地嫉恨那是更好不過,這樣李賢的勢力必定會受到影響,在將來兄弟爭奪之中處於劣勢。另一方面,李賢因為痛失所愛,必定對罪魁禍首的母親心生忌恨,這母子之間的裂痕,一旦種下就很難消除了。一旦結成死結,呵呵,那可就熱鬧了。

    再說,姨母再狠,她也是個女人,也是個母親。俗話說痛在兒身傷在娘身,當她的兒子痛苦沮喪時,她又怎麼舒坦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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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17:39:06
行路難 第五十一章 大人的煩惱和小孩的鬱悶  

    不過這個完美的計劃,在看到李賢痛不欲生的消沉還是慢慢的動搖了。算了,不過一個女人而已,武敏之這樣勸服自己,有沒有她都影響不了大局,想娶她娶就是了。換個角度想娶了也好,能惹得那個「親愛的」姨娘不快活,再怎麼說都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也算是略微有些補償了自己。

    基於這種想法,武敏之找來一具與蘇靖身材相仿的屍體,將自己從蘇靖身上扒拉下來的信物通通放了上去,然後再導演了一場完美的尋人計劃,在眾目睽睽之下找到那具「屍體」,將李賢也都騙了過去。看著李賢驚訝哀痛中又帶有的一絲欣喜,他覺得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了,很值得,很圓滿。

    但是事情接下來的發展急轉直下,他沒有想到薛黎會懷孕,更沒有想到薛黎會因為那個男人而想尋死。這簡直不可想像,不過一個粗鄙的男人,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英俊的外表,沒有出眾的才華,以她世家女子的品味,就算找男寵也不會找到這種的類型的。他也只是以為她吃慣了山珍海味找清粥小菜換換胃口,沒想到她竟然是真的認真了。

    他見過的貴婦侍女不少,在外面有情人的多的是,他跟她們中的大部分也有「深交」。只是檯面下顛鸞倒鳳的事看的多了,做的多了,對於貞節之類的事也就看淡了,不過是興致來了你請我願,完事了各奔東西,再見面行如路人。沒有誰會為另一個人動了真心。

    薛麗娘對於這些事不可能不熟悉,她怎麼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

    想起路上相遇時薛麗娘說過,愛一個人不是由一個人的相貌,家世,種種外在原因決定地,而是由於本心。武敏之對於這種論調嗤之以鼻,那只不過是小女孩兒天真的傻念頭而已,如果沒有自己的外貌,自己的家世。她能在貴族子弟間悠遊嬉戲?如果,她的家世不復,容貌不在,她能得到李賢的青睞?不在乎一切的人,只是因為她早就擁有了這一切。

    薛麗娘的這番話。對於另一個女人來說,是赤裸裸的諷刺。想到這裡武敏之地眼睛愉快的瞇起來了。上官婉兒,那個與她同樣的年輕貌美,同樣的聰慧過人的女人,只是因為是掖庭女奴出身,所以她再得討好武後,再得到武後地青睞,她也仍然連看大方的看一眼自己心愛的人的資格都沒有。武後信任她,重用她。任她處理重要的疏奏,聽取她的建議,視她為左右手,但是在選擇兒媳婦的名單中,將永遠不會有她的名字,甚至,連做妾都資格都沒有。

    那個女人也深深地愛慕著李賢,不管是因為容貌氣質。還是才學文章,抑或者是身份權利,總是從她偷偷的窺視李賢地視線中可以看出來,她在情愛方面與那些愚蠢的小丫頭並無差別。她的愛從來不能表達出來,薛麗娘可以與李賢並馬而行,可以與太平嬉戲唱和,不管她在武後面前多麼不討喜。她仍然能大大方方的稱一聲臣女,仍然能成為眾多的候選人中的一員,而上官婉兒,只能卑微的隨侍在公主王子的身後,自稱「奴婢」。

    這樣比較下,薛麗娘還敢說,愛一個人。身份地位不是問題嗎?

    怪不得上官婉兒那麼恨她。想到那個女人曾經在薛麗娘地出走死亡中所扮演的角色,他不得不說。這位名門閨秀在這方面還真是太幼稚了。

    皇帝挑選妃子,看的是是家世,容貌,是才學。貴族子弟挑選妻子,首當其衝的也是家世,容貌。身份不好,縱使你有補天之才,你也永遠無出頭之日,最好的下場不過成為別人的墊腳石,掌權著的手中筆,掌中刀罷了。

    武敏之這種環境下長大,他自認為自己遠比那個小丫頭要明瞭事世地多,所以,他堅信自己的觀點是對的,那個女人錯了。

    如果只是那個女人一個人,錯了也就錯了,與自己無關的事他向來不會多管,可是偏偏這事還會牽扯李賢,所以他不得不動手。對於孩子的問題,他給了李賢建議,一包墮胎藥和一包安胎藥,然後將選擇的權力交給了他。他相信聰明的人都知道怎麼選擇,但是最後地結果,讓他大跌破眼睛……

    李賢自己坐在廚房裡失魂落魄地熬了一天的藥,打翻了三次藥罐,最後,將墮胎藥換成了安胎藥。

    都是一樣地蠢貨!!!

    因為我愛他,所以我放她自由。想起李賢溫柔中帶著苦笑的說出這句話是,他只想狠狠的揍那個不成器的表弟一番。

    「又是你那該死的自尊在作怪了!什麼自以為高貴仁愛的狗屁論斷!什麼自以為高尚的奉獻精神!愛一個人,當然是要用盡一切方法的佔有她,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底下,讓她不受任何傷害才可以。連擁有做不到,又怎麼去談愛。輕易的說出放棄這種話的只能說明你是一個膽小的懦夫!」最終拳頭還是沒有落下,大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適合以武力來解決問題,所以武敏之只是面無表情的冷冷諷刺道。

    「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偉大。我只是,」李賢苦笑了一聲,問道「敏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懦弱,很沒用?」

    「你是我覺得,是你根本就是這麼一個沒用的廢物。」心情不好,自然不能指望武敏之的口中能吐出多麼好聽的話來了。

    李賢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只是笑笑,灌了一口酒,自己說給自己聽般的低語道「我沒有那麼高尚,可以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投入別人的懷抱。我也恨過,甚至想。想要麼搶了她,要麼毀了她。可是當我看到她真地毫無生氣的眼睛時,我發現我下不去手。」

    「我太沒用了。我沒有辦法去強迫她,我那個時候很怕,我怕自己一個疏忽,她或許就會從這個世上消失。我無法想像那是多麼恐怖的事情,我只是想想都無法接受,如果真的要面對的話,我也許會瘋。她一心尋死的那個時候。我就像是溺水的人,拚命的想抓住什麼東西讓自己浮上去,但最後卻發現自己什麼也抓不住。」

    「雖然她不屬於我,但只要知道她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地某一個角落,怎麼都比她死在我懷裡好。我想起她還活著的時候會覺得很安心。我想也許時間久了,等我不那麼在意那事情的時候,我還可以去看看她,還可以聊聊天,騎騎馬,就像我們只是朋友時的那樣。」

    回想起李賢的話,武敏之重重地哼了一聲。

    如果愛真的代表要放手,那蘇靖為什麼不放手!這些天他也看到以蘇靖的狀況,活下來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但為什麼即使這樣他還是要掙扎著活下來呢?

    為什麼放棄的人,不應該是他?

    「喂,醜丫頭,你看,這個是我的小兔兔,它的毛可軟了,我大方的允許你摸一下。」張易之抱著一隻肥兔子跑到院中,看到唐丫丫正在挑豆子。屁顛屁顛的跑了上去,明明是來獻寶地,還要裝出一副拽拽的樣子。

    唐丫丫坐在小板凳上抱著一個小簸箕在挑豆子,聽得張易之聲音回頭望了他一眼,立馬抱著小籮轉了個身留下一個背影給他。她覺得張易之就跟雲姨口中的霉星一樣,一沾到誰就誰倒霉,昨天一來就把小石頭害的臥床不起。晚飯時又打破了自己的小瓷碗。那只瓷碗是自己過生日收到的禮物,是要知道那麼可是刑窯出的瓷碗,可貴呢,雖然是小小的一隻卻要拿好多丈白布才能換地到。她自從得了之後就沒捨得用過,仔細地用小布包包著,連出遠門都帶在身邊,結果昨天他來。雲姨竟然用那個碗給他盛飯。嗚嗚,真是個討厭鬼。用了也就罷了。竟然最後還不小心摔壞了!真是罪不可恕。

    張易之尷尬的站在原地,一手摟著兔子一手蹭了蹭鼻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剛開始的時候唐丫丫對自己還很好的,可是自從開始吃飯就陰沉著一張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等吃完飯看自己的臉都差不多變黑了。他雖然想不通緣由,可今天一大早起來還是很興奮的跑來跟她玩兒,還特地帶上自己最最喜歡地小兔子。不過沒想到唐丫丫一點都不被打動,直接給了他一個脊背,讓他頓時覺得難過起來,當下覺得萬分委屈,站在那裡,眼淚在眼眶裡滾啊,眼看著就要落下來。

    「丫丫你怎麼又欺負人了!」半帶著歎息的聲音嘶啞聲音,也是個小孩子發出的。張易之循聲望去,台階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了一個小男孩。看上去很怕冷的樣子,穿著一件厚厚的藍棉襖。臉色不正常的寡白著。他看上去是想從台階上下來,但是身體糟糕的下幾步台階就要停下來喘會兒氣,連張易之看著都替他覺得累。但是因為不熟,他也不好意思上去幫忙,只能無意識地揪著兔子地兩隻耳朵站在那裡看他下來。過了好長時間才見他爬了下來,兩頰泛著異樣的紅暈。

    這就是師傅說地小石頭了吧,昨天匆匆忙忙的竟然沒有看清他長的什麼樣子,現在看起來,長的還沒有自己一半好看呢。不過給人的感覺卻很舒服,雖然個子小小的,看自己的眼神卻像個大哥哥。「我才沒有呢。」唐丫丫放下了手上的小簸箕辯解著,站到了秦巖的身邊,一邊辯解一邊警惕的盯著張易之看,似乎當他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怕秦巖一不小心又被他的霉運牽連了。張易之被她看的難受,心裡又湧出一股委屈,怏怏的低下頭準備走。既然這裡不歡迎他,他也不稀罕,到別處去玩兒就是,一個人就一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玩的,又不會掉塊肉。

    陶與瓷的分野,在乎質白堅硬或半透明,而最大的關鍵在於火燒溫度。漢代雖有瓷器,但溫度不高,質地脆弱只能算是原瓷,而發展到唐代,不但釉藥發展成熟,火燒溫度能達到攝氏一千度以上,所以我們說唐代是真正進入瓷器的時代。唐代最著名的窯為越窯與邢窯。越窯在南方浙江省紹興,主要製造青瓷;邢窯在北方河北省邢台,主要製造白瓷。

    薛黎她們在北方住,自然是以邢窯的白瓷為貴了。那個時候的瓷器比現在的珍貴多,一般都是貴族們享用的,所以唐丫丫有了一個小白瓷碗才會那麼寶貝,被人打破了才會那麼氣惱。而張易之是在貴族世家長大的,所以自然不會去注意這種小事情。所以,矛盾就這麼產生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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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二章 薛黎的計劃  

    「你一個人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也許是看到他眼底的渴望,秦巖微笑著站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很久很久以後,當張易之想起秦巖時,第一印象就是那在晨曦中微笑著對自己伸出手的小孩兒。儘管後來的很多事都讓他明白秦巖並非他所認為的那般的天真善良,但不能否認,在那一刻他還是被他的笑容所蠱惑。

    「你不趕我走?」抱著兔子遲疑的問道,自己曾害他受過傷,他難道不怪自己。想起以前的經歷,不由得瑟縮了一下,當初在那個家裡,他也蹭不小心撞到過人,只是奔跑中最輕微的推搡,即使連皮都沒有擦破,可是自己卻遭受了巨大的懲罰。那堆小孩兒想了無數的法子來報復自己,甚至某年冬天還試圖把他溺死在水塘裡。

    那些人每次捉弄他時,也是這樣先對他示好的,一旦他相信了,走進了,便有令人難堪的惡作劇接踵而至。難道這兩個人也是這麼打算的?等自己接進時,他就會突然伸出腿來將自己絆個狗啃泥?

    張易之惶惶不安的想著,但是卻抵制不住自己心裡的那種渴望。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玩的,見到人家小孩子結伴的出去爬樹掏鳥蛋,打架搗亂,他心裡除了羨慕還是羨慕。他也想要朋友,想要幾個能不嫌棄自己,不會罵自己雜種,不會用鄙夷的眼光看著自己的朋友。

    「他是壞小孩,我才不要跟他一起玩兒。他昨天揪我辮子,還把你推下台階害你受傷!」還沒等張易之回答。唐丫丫先打破了沉默,她抱怨道,完全沒注意張易之因為她的話露出很受傷地表情。

    「可是昨天是你先擋著道的,也是你先撞別人的。」秦巖將一切看在眼裡,抓住她反對的話反駁道。

    唐丫丫只是有點任性,也不是全然不講道理,被秦巖這麼一說,立馬彆扭的將頭轉向另一邊,只是紅紅的臉完全顯示了她的心虛。

    「而且。你昨晚還不是在床上還跟我講,新來的小孩子長的很好看,粉嘟嘟地跟饅頭一樣,讓人見了就想咬一口的?你還說你很喜歡人家,很想跟人家玩兒呢。」秦巖再接再厲的開口道。唐丫丫一聽這些事都被他翻了出來,立馬臉紅到了耳根,就差沒冒煙出來了。她狠狠瞪了一眼秦巖,硬邦邦的丟下一句「你愛留他就留」,飛快地跑掉了。「她的跑地真快,不是麼?」秦巖往著唐丫丫跑的地方笑瞇瞇的對張易之說道,完全沒有去追趕的意思。張易之呆呆的點了點頭才回過神,望著秦巖遲疑的問道「你不去追她?她好像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

    「我又跑不過她,要怎麼追。」秦巖笑瞇瞇的攤開手說道。見他難過的樣子,又開口道「沒有人能讓所有人喜歡,你不必在意。再說了丫丫也不是不喜歡你,她是自己不好意思了,很快就會回來地。」

    張易之點了點頭,雖然面前這個人長的很瘦小,但是卻給人一種很可以信賴的感覺。

    「我們進去吧,這個是你的兔子。很肥啊……」秦巖看了張易之手中抱的兔子,稱讚了一聲,雖然誇獎的方向讓張易之困惑,但張易之還是很高興的接受了稱讚。

    小孩子總是很容易混熟的,不過兩天,三個人便能一起齊心合力地從惠雲那裡偷了一條腰帶綁著兔子滿院子的遛彎了。當然跑的只有張易之跟唐丫丫,秦巖站在一旁看著。心裡覺得自己能找到一個同樣精力旺盛的人來陪唐丫丫一起跑真是太正確了,自己終於不用再被她扯著上氣不接下氣了。

    薛黎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院中玩耍的幾個孩子,臉上露出笑意來。無論什麼時候,孩子們總能給人帶來歡樂。只不過想起張易之說的話,似乎武敏之這些天總是忙的早晚不沾家,而據她地瞭解,他來了之後李賢並沒有佈置工作給他。那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呢?

    「我瞧著那人氣色不正。一看就是滿腦子陰謀詭計的人,你以後離他有多遠就走多遠。最好一見到他就掉頭,免得沾染晦氣了。」想到昨晚甄子墨黑著臉的囑咐薛黎就想笑,他是人又不是妖怪,甄子墨何必那麼恐懼他呢。

    惠雲見她笑了,便打消了下去逮幾個小兔崽子的想法,唉,只是可惜了自己的那條腰帶,又要被他們糟蹋壞了,都記不清這是被他們偷去的幾條了。

    「惠雲,兩天的時間收拾東西夠不夠?我想我們後天就起身走吧。」薛黎看夠了外面才回頭對惠雲說道。

    「我們中午吃麵好還是烙餅好?」惠雲正在和面,滿腦子都是午飯做什麼,沒意識道薛黎地意思,信口問著「走?到哪兒去?

    「到京城去啊。我想趁現在身體好些地時候能走就走了,免得以後身子重了不方便趕路。」薛黎說著無意識的摸了摸平坦地小腹,大夫說有三個月了,可從外面看一點也看不出來,而且那些孕吐啊什麼的症狀都沒有,除了嗜睡一些,跟以前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隨著她的動作,惠雲也瞄了幾眼她的肚子,不解的問道,「珍珠姐不是說好結伴跟那個王爺一起走嗎?有大隊的人馬保護,總是安全些?」

    「不了,」薛黎搖搖頭「我不想欠人人情。而且,我既然對人家無意,也就不要做出讓人誤會的舉動了,先前是我病重不得已,腦子昏昏沉沉的也想不清楚,現在清醒了可不能那麼做了。」

    「那好,我聽你的。」惠雲的思維一向簡單,薛黎說什麼就是什麼。她聽了也只是喃喃自語地盤算道「兩天的時間,雖然有些緊了,但是收拾東西是足夠了,唯一麻煩的就是買馬車的事,不過這次出來帶的錢多,應該也能解決吧。」

    薛黎看她一面用力的摻面一邊思索事情,兩條彎彎的柳眉不由自主地擰在一起的樣子,不由笑了出來「你不用愁了,一路上的行進路線。車馬食物我早在十多日前就讓人去準備了,我們只管到時候帶著孩子上路就是。不過你怎麼什麼都不問地跟我走,難道不怕我坑了你。」

    「為什麼要怕?」惠雲抬頭不解的反問道「我知道嫂子你肯定是不會害我,所以你說往哪兒走,我便跟你去就是。」

    「你啊。這麼憨,到時候嫁人了被欺負可怎麼辦。」薛黎微笑的歎口氣說道,惠雲的秉性跟她的外貌簡直天差地別,如果真有她外貌那般像個壞女人就好,至少不用擔心她被人欺負。

    「反正有嫂子你們住在門跟前呵,」惠雲笑著說聲,但是轉念一想,從她地話裡聽出一點端倪來了,驚訝的問道「嫂子。你為什麼這麼說,莫非你不打算回村裡去了?」

    薛黎微笑的點了點頭,「我不回去了。」

    「這,這怎麼可以。」惠雲急急得搓掉手上的麵粉,不知道該怎麼勸薛黎回心轉意。

    「你先別急,聽我說。」薛黎示意她冷靜下來,自己也因為站的太久了覺得有些累,所以找了把椅子坐下來之後才慢慢的開口道「這些日子我冷靜下來之後想了很多事。覺得必要為我自己跟孩子的將來打算一下,回去,顯然不是一個好打算。在鄉下,沒有男人在家的話,日子總會難過些,而且風言風語對孩子的成長也不好。所以為了孩子地成長,我覺得還是選一個繁華點的城市。買上幾頃土地幾處房產,置點家業,當個小地主婆好了。城市大些,人們比較容易接受一些不同的觀念,對我一個女人帶孩子也不會有什麼看法。而且城市大了,將來孩子要學什麼東西,或者做事情之類的都會容易些。」

    「可是大城市生活。要很多很多錢吧。要在那種地方生活可不容易。」惠雲擔憂的說。

    「嗯,我在娘家的時候還有些積蓄。拿出來應該不少,再說我出嫁,娘家怎麼樣也都會給些嫁妝的,東挪西湊也就夠了。不過我是不想呆在長安的,都說天下揚一益二,我想我也許會帶孩子一起去揚州看看吧。」薛黎嘴角噙著笑容回答道。以前地鄉村有太多蘇靖跟自己的回憶,而長安又有薛麗娘與李賢的回憶。不管是哪個,現在她都不想碰觸,所以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是最好的。而且想想未來幾十年內長安洛陽的血雨腥風,薛黎怎麼也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在那種環境下長大。至於錢的問題並不是很擔心,她記得薛麗娘之前告訴她地私房錢的地方,那個小丫頭當時撇撇嘴說沒多少,但是那個隨口報出的數目也讓她深深地認識到了自己有多麼貧窮。以前的話她或許不會動用,但是現在她改變想法了。

    「阿雲,我現在只是擔心你而已。到了京城,我請我哥哥來為你們主婚吧,你跟侯三哥結了婚就回去,那個家裡的房子田地我都留給你做嫁妝,免得你什麼東西也沒有婆家欺負。不過還是太倉促了,唉,早知道我應該早些準備的。」薛黎傷感的說道。

    「你把我們都安排好了,那你呢?」惠雲問道,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薛黎對自己地安排,只是緊張地去問這薛黎。

    「我去揚州啊,如果那裡好,可能就會帶著孩子在那裡安家了。」薛黎笑著應答道。

    「不是,我不是問那個。我想說的是,你實際上比我還要小上一歲,難道你對自己地將來就沒有打算?你還那麼年輕,難道以後就不會想著嫁人什麼的,只準備帶著孩子當一輩子的寡婦?」

    薛黎先是一驚,然後,慢慢的,驚訝轉化為一個憂傷的笑容「惠雲,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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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三章 薛黎的報復  

    惠雲一向頭腦簡單,如果沒有人在背後唆使的話,她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尤其在這個蘇靖屍骨未寒的時候。薛黎知道她對自己的關心是真心實意的,可是利用她的好心的那個人,薛黎想到這裡危險的瞇起了眼睛,那可就是真的該死了。

    「是武大人說的。」惠雲並沒有隱瞞薛黎的意思,「這幾天他接孩子的時候常常過來,也跟我說過幾句話。我想到去京城後我肯定有很多東西不明白,他是大人物,見過許多世面,應該能指點我一二,就詢問了他一些問題。武大人心地很善良,耐心的回答了我很多問題,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你跟我們距離有多大。」說道這裡,惠雲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們在的話都是你的累贅,你人好不會嫌棄我們,可是我們也不能不知趣,要是去了不懂分寸進退的話,肯定會給你丟臉,害你被人笑話的。還有你回去後肯定會有很多人上門提親,你這麼年輕,不應該給大哥守活寡,那樣你就太可憐了,所以有好人家的話,我們應該勸說勸說你,別一條道兒的走到黑。」

    果然是他。薛黎憤怒地想到,她平生最恨人家對自己指手畫腳,干預自己的事了。更恨人家利用自己身邊無辜的人。武敏之一直致力於撮合自己與李賢,她不是瞎子當然也看的出來,站在武敏之的立場上這種做法也無可厚非,甚至是很有兄弟情誼的,但是他不應該踩了薛黎的底線。

    薛黎最恨地就是利用別人來達到自己目的的人。而且是利用無辜的人。當然她也討厭這種被算計的感覺,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干擾自己的生活。

    「他還說了什麼話?他是不是連對象都給我找好了!」薛黎盡力想沉住氣,但是口吻中還是不免著帶著火氣。惠雲有點怕怕的,但是對她的問話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他是說了。他說沛王就是很好地人選,他跟你認識很久,真的很在意你,即使你喜歡別人他也會一心一意的接受你,連帶接受那個孩子。如果你嫁了他。不但可以當王妃,連沒有出世的孩子也會有一個好的前程,他一定會疼愛那個孩子,讓孩子不但衣食無憂,還可以有個好地前程。」惠雲說道後來竟然哭了起來「我知道大哥才死了多久就勸你改嫁不對。可是那個武大人說的是真,如果你這樣回去,肯定會受到很多委屈,會被人罵不檢點,說不定你家人也會趕你出門,大哥如果在的話他也一定捨不得你受那些苦的。」想想那悲慘的場景,惠雲的眼淚怎麼止都止不住。

    薛黎頭疼的揉了揉腦袋,那個該死的武敏之,他怎麼給惠雲洗腦的。讓她那麼信奉他所說地話。這絕對不是收買,惠雲的秉性她知道,不是錢財可以打動的。這丫頭很關心她,而這份關心顯然很容易被人利用。她只是個沒出過幾次門的憨丫頭,武敏之那種人精只要跟她講幾次話就明白怎麼糊弄她了,什麼都不用說,只是講講那個大都市的繁華就足以讓她慌了手腳,主動地上門求助。只是他沒有算到惠雲會這麼老實。只要一問就把他的底兒給兜個光吧。

    「傻丫頭,」薛黎無奈的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想多了,那裡沒有那麼複雜,我也不是柔弱地任人欺負的。若人不犯我也就罷了,人敢犯我,我怎麼也會讓他們狠狠地吃點苦頭的。」

    「嗯,可是……」惠雲還想說什麼。被薛黎止住了,挑眉笑著問「難道你不相信我?」

    「當然不是,但是……」

    「那就對了,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以後別人說的亂七八糟的話你都別放在心上,我將來要怎麼辦我比誰都清楚。好吧,我們的面都和的差不多了,你去拿些肉來包餃子吧。」薛黎不由分說地揮揮手。轉移了這個話題。

    「哦。好。」惠雲應了一聲,本來還想爭辯下去。但是她天生地不擅長做這個,只能本能的服從薛黎的命令,暫時中斷了這個話題。

    午飯過後,看著一個個肚子圓滾滾的小傢伙,薛黎笑了笑,坐道張易之身旁笑瞇瞇的問道「五郎,這幾天在師傅這裡好不好玩兒?」

    「好玩兒。」張易之快活的點了點頭,這裡有同齡人陪他,自然比一個人好多了。所以這小傢伙幾日來過的頗為滋潤。

    「那就好。可惜啊」薛黎先是一笑,而後又是一幅憂愁地樣子「可惜你們玩不了幾天了,師傅後天就要帶著小哥哥他們回家呢?」

    「什麼?」三個小孩兒聽到這話都是一臉驚訝地樣子。

    「我們要準備回家了。其實我們家跟五郎家的方向也一樣,按說可以一起走地,可是五郎不願意跟我們一起走,師傅也沒辦法,只有先在這裡跟你道別了。」薛黎的臉上滿臉的遺憾。

    幾個小孩兒面面相覷著。「討厭鬼,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最後竟然是唐丫丫先開口挽留的,而秦巖眼中也露出了不捨之意。

    「我,」張易之張了張口,卻是滿臉的猶豫,看的出他也不願意跟剛認識的小夥伴分開。

    「要不然這樣,」薛黎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拍掌道,低下來面對著張易之說道「你家公子這麼忙,帶一個小孩兒上路很辛苦的。這個時候天又冷了,他騎馬帶著你也不方便趕路啊。不如師傅去跟你家公子說一聲,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等到了京城我派人送你回去就是,好不好?」

    張易之沒有說話,看的出眼神是有些掙扎的,惠雲見狀想說什麼卻被薛黎示意沉默著。終於,他忍不住眾人的視線,低聲開口道「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師傅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把你當自家孩子一樣,哪裡談的上麻煩。」薛黎開心的拍了拍他的腦袋,那你這幾天就安心留在這裡便是,我去跟你家公子商量好了。他看起來有很多事要忙,你可要乖乖的別去打擾他啊。」

    「嗯,我知道了。」張易之乖巧的點了點頭,換得薛黎一個讚賞的笑容。

    「小公子哪兒去了?」武敏之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覺得有些怪怪的,平常扔的到處的玩具都不見了,應該在屋裡的武敏之也不知道哪兒去了,皺著眉頭喊來一旁的下人。

    「薛夫人說要留小公子在那裡住幾天,所以前天來收拾了他常用的東西帶過去了。這是大人你應允了的。」婢女畢恭畢敬的回話道,武敏之想了想,前天薛黎的確來說過這件事,自己這幾天很忙,留在她那裡正好有人照顧小孩兒也放心些,所以就答應了。「你下去吧」武敏之放心的點了點頭,今天蘇靖的情況終於好轉了些,讓人也能鬆口氣了。既然這樣,不如去接孩子回來吧。想到這裡,便面帶微笑的信步走了出去。

    看著鐵將軍把門,武敏之心頭閃過一絲疑慮,這麼晚了,這家人上哪兒去了?看看裡面黑燈瞎火的,使勁敲了幾下門也沒有人應,心裡閃過一絲不妙的情緒。

    不對,太安靜了,靜的像沒有人居住一樣。難道搬去了別處?不可能啊,再過幾天就要走了,正常人都不會大動干戈的搬家吧。想到這裡,武敏之終於發現怪異在哪裡了,自己這一路走來,沒有半個人影兒,這怎麼可能?如果沒記錯的話,李賢可是派了不少人來這裡巡邏的。

    想到這裡,武敏之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炸了,現在要找到薛黎一行人的下落,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李賢那裡了。他第一次跑的這般慌張失措,直到快到了李賢的書房外,才勉強自己鎮靜下來,收拾了下儀表敲門進去。

    果然,李賢一個人正坐在窗前對月發呆,面前的小桌上放了一壺酒,見得他來,舉杯示意了一下,「你來得正好,陪我喝幾杯。」

    「薛麗娘她們呢?我剛去怎麼見得院子空了?」武敏之開口問道,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李賢顯然很消沉,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抿了口酒慢悠悠的說「走了。」

    「走了!」雖然已經猜到一點,但是聽了這話武敏之還是親不自禁的提高了嗓門「她什麼都沒說,就那麼悄無聲息的走了?」

    「也不算沒說吧,還留了封信給我呢。」李賢悶悶的說道,又喝了杯酒「只是我沒想到,她連見到不願意見我一眼,說是什麼不想多生糾葛。還寫信祝我安好,感謝我這段時間的照顧,漂亮話說了一堆,不就是想跟我劃清界限!我有那麼人見人憎麼!我派人護送不要,我送馬車不要,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要!只是單純的好意而已,難道她連這都不能接受!」李賢顯然是醉了,到最後有些發酒瘋的跡象。

    如果是平常武敏之也許會安慰他,但現在他只顧著緊張自己的事了,一把抓住李賢扯了起來,「她們什麼時候走的?往哪個方向走?」

    「今天早上,往長安去啊。敏之,你幹什麼,這麼晚了,你到哪裡去?」李賢醉醺醺的被他扯了起來,見得他不同尋常的慌張樣子,叫了幾聲,卻是沒有換得人回頭。

    「真是奇怪!」李賢搖了搖頭說了一聲,繼續坐下來澆自己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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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四章 你以為你是誰  

    叮咚叮咚,兩輛黑色的大馬車叮鈴鈴的從官道上破霧而來,頗為引人注目。薛黎坐在車中抱著暖爐,舒服的開著呵欠瞇起了眼睛。果然冬天的早晨被窩是最有吸引力的,這剛醒來不久就又想睡了。

    「這車真不漂亮,又大,又結實,裡面又有這麼多小玩兒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車呢。」惠雲坐在她旁邊,一邊滿意地打量著這車子,一邊小心的撥弄著一隻銅爐裡的火炭,多虧了有這個才能讓車廂裡這麼暖和。

    「珍珠辦的事,自然放心。這個據說是她們今年的新產品,看起來真是不錯。能在不逾制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發揮才能,改造內部的空間與設施,嗯,商人果然是最會鑽法律空子的人,令人讚歎的天賦!不過這裡都是純木的,你燒爐子可小心點,免得火星濺出來了。」薛黎縮在被子堆裡打了個哈欠,抹抹眼角的淚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睡著,叮囑著惠雲。

    「我曉得了。這個車廂裡面包了一層皮毛,靠上去還真軟和,不過就是有點貴,你說換成棉花怎麼樣,會不會便宜些啊。」惠雲也摸著身邊的車壁問道。

    「好主意,下次遇到珍珠你可以問問她,不過記得要跟她收知識產權費哦。哈欠薛黎說著說著就想閉上眼了。「你想睡就睡吧,反正是在趕路,沒有什麼事做,有事我喊你就行。你前幾天不是還叨叨著說你多睡睡將來肚子裡的寶寶會聰明些,現在你這麼撐著不會有事吧?」惠雲很是關心的問。她平日裡都把薛黎地話當作真理來看待,看著她不睡覺反而是緊張了。薛黎睡眼朦朧的抹抹臉,不知道是自己什麼時候隨口扯的話,她倒是當真了。不過這個時候是真的不能睡啊。

    「今天是特殊情況,我在等人,還不能睡。阿雲,你陪我聊聊解悶吧。」薛黎張著嘴巴昏昏沉沉的說,眼看著就要撞到壁板上了,忙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搖了搖頭繼續守候著。

    「是誰要來?甄公子?還是珍珠姐?」惠雲貼心的跟她說話,幫她分散注意力。她們臨走的時候,賈珍珠一臉歉疚的說說有事要回老家,不能陪她們同行。而本來打算同行的甄子墨聽了這話也突然改口說自己也有事走不開身,要她們先行。面對這種境況。惠雲是有點慌地,可是薛黎倒是笑的鬼兮兮的開心,把兩個人瞄了又瞄之後連說瞭解瞭解,萬分開心的同意了他們。

    那兩個人不來,這樣走的人就少了,加起來只有三個大人三個小孩兒,之前特地買地兩輛大車就顯得有有些空蕩蕩。賈珍珠本來提議多請兩個車伕來伺候,卻被薛黎拒絕了。讓人將想辦法將兩輛車連到一起,兩匹馬並轡在前面拉車。前面的那輛車用來放東西兼和給候淵儒以及男孩子們睡覺,後面一輛就帶著惠雲跟丫丫一起坐。這樣一來即解決了車伕不足的問題,也免得請人來不知根底的不放心。

    「哪兒能是那兩個呢。珍珠她們做生意的一年到頭的年末總結最重要了,要看賺了多少錢,還要看來年作哪些生意,年末該清貨的清貨,該下單的下單,該獎勵的獎勵。該辭退地辭退。這個時候的功夫做不到位,明年賺錢可就事倍功半了。我估計她這會兒在家應該忙翻了,之前如果不是為了照顧我她早就回去了,所以現在決計不會來的。至於甄兄弟,呵呵,難得他是自由身,當然要去想去的地方了。兼葭萋萋。白露未。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不知到這次,他是否能求到心裡的佳人呢?」說到八卦,薛黎的精神明顯好了些,笑嘻嘻的給惠雲眨眼道。只不過她劈哩叭啦的一通。惠雲是鴨子聽雷般地,聽的響大。可幾乎都不明白什麼意思,只是呆呆的點頭。薛黎見狀也是搖了搖頭歎息著,反正她說說而已,也沒指望惠雲能聽懂。

    「你說我在車上綁了那麼多鈴鐺,一路上鬧了這麼大響動,也夠顯眼的了吧,他怎麼還沒有追上來呢?」薛黎聽著車簷四角的風鈴隨著馬蹄聲丁玲玲作響,窩在一角喃喃自語道,惠雲見她那樣子,也不明白他等的究竟是誰時,顯然回不上話,所以也是陪著干坐。

    兩人坐了不知到多久,突然聽得一匹快馬由遠及近,又由遠及近,嘀嗒嘀嗒的跑道前面去。薛黎正要掀簾子看,又聽到吁地一聲,馬蹄聲去而復返的停在了自家馬車前面。

    「這是誰啊!」還沒等的惠雲發出疑問,一直怏怏嗒嗒縮在一邊的薛黎一下子興奮的站起來,一下子撞到了頭也沒見的她慢上半分,就飛快地爬到門口掀開了門,笑吟吟的向著外面地騎士打著招呼道「武大人,別來無恙啊。」

    「少廢話,你私自拐走孩子,到底是何居心!」外面地人果然是武敏之,頭上的髮束早就亂了,隨著風在背後飛舞,陪著那難看地臉色還真是有威懾力,連惠雲看著都打了個寒顫。他優雅的駕著馬過來,努力使自己冷靜些,只是那手上握著韁繩的手骨都有些發白,可見他有多憤怒。

    面對他的憤怒,薛黎卻是滿臉春風般的淡笑,拿了件披風披上之後才望著他笑問道「孩子們都還在睡,你確定你要在這裡這麼大聲地說話,把他們都吵醒?」

    武敏之抿了抿嘴,把怒氣壓抑了下來,跳下馬握著韁繩,對薛黎伸出了手。薛黎淡然一笑,被他扶著下了車,走到惠雲她們應該聽不到自己說話時才開口道「我的居心很簡單,只是跟武大人開個玩笑而已。」

    「你從我那裡將易之騙走,也算是玩笑。」武敏之不客氣地問道。

    「以牙還牙而已,相較於你做的好事,我覺得我這些似乎不算什麼。」薛黎回答的坦然,武敏之心裡卻是一緊,她究竟知道了多少?要用孩子來威脅我?但是他是城府何等之深的人,被如此置問也只是思慮片刻,笑著諷刺諷刺道「我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竟然對無辜的小孩子的下手。」

    「無辜?那我身邊的人就不無辜?你想為你的好兄弟做打算是你的事,為什麼要利用我身邊人的善良!你想想你做了什麼事再來看看你有沒有資格這樣質問我!」一說起身邊的人,薛黎顯然動了怒氣,站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退散,是一幅鄭重到不能再鄭重地樣子。

    武敏之聽到了卻是鬆了一口氣,她只是知道這件事,那就好辦的多了。所以他當下只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說道「你以為我是那種無聊的長舌婦,沒事做去搬動是非!我只是在那個蠢女人問我話的時候所了一些實話而已。你不能否認,我說的每一句話是真話,而我給的建議,也是你所能做的選擇中的最好選擇。」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決定誰該如何選擇如何生活。我的選擇我自己會做,不勞你操心。」薛黎冷冷的說道「我警告你,我討厭人家干涉我的生活,更不喜歡有人利用我周圍善良無辜的人,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你最好收起你在我背後做的那些小動作。」

    「我真的是為了你好。」武敏之歎息了一聲,彷彿因為不被人理解而受到了傷害。

    「為我好?你真的是毫無私心?別說這種笑話了!你的確很擅長玩弄人心,沒錯,我是個重感情的人,我周圍人的意見會干擾到我的選擇,我也會因為她們而做某種犧牲。可是你也應該明白,越是這樣的人,越有不可侵犯的底線,越不能容忍別人利用自己身邊的人。」薛黎淡淡的說道。

    「這是第一次,我還可以容忍你的所做所為,但是我並不能保證我下次還有著這樣的好耐心。我這次帶走了他,就是想告訴你,你在算計的時候別忘了,你也是人,你也有弱點,你的心可比你想像中的要柔軟的多,我並不是完全沒有治你的辦法。別以為你下次有準備的話就可以防到我。我的實力你是知道的,如果我想的話,我可以有一千種方法給你好看。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人,如果你惹惱了我,我不保證我能做出什麼事來,要知道失去理智的女人可是很恐怖的。」薛黎的臉上是溫柔可愛的笑容,不過落在武敏之眼裡,恐怕就沒有那麼賞心悅目了。

    看著他沉靜的面孔。薛黎並不在意。她引他過來,只是要一個談話的機會,她只會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至於別人的心情,那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如果自己的另一半在的話,她也許會裝的更像個好人一樣,可是現在,對不起,她沒有那份心情。隨著記憶的增多,也許她性格中偏向於薛麗娘的那部分漸漸的被激活了,她明白有些時候,一味的平和柔順並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寧,只有顯示出自己實力,才能得到平等對話的機會。

    「現在你可以帶走孩子了,小心別嚇到他了。我將他哄來時有著一個很完美的借口,所以他一路上都很開心。你可要幫我圓謊啊。要知道,如果你跟我鬧的不愉快的話,受傷最大的可是無辜的小孩子,尤其是發現被信賴的人欺騙的話,那種傷痕可是很難消除的哦。」薛黎對這武敏之那張鐵青的臉笑的無比之開心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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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五章 家裡的人
  

    薛家來迎接的人顯然很是盡責,在遠離城門還有二十里的遠地方就遇到了。只是薛黎看著領頭的一對雙胞胎小丫頭,臉色不是很好。

    「奴婢吉祥,見過小姐。」

    「奴婢如意,見過小姐。」脆生生如初谷黃鶯般美妙的嗓音,俏生生如白玉般水潤的兩個姑娘,穿著同寬不同色的衣服,黑油油的頭髮紮成一個大辮子垂在腦後,精緻的像一對小玉人。兩個人一見到薛黎出來,早就激動的泣不成聲,也不顧地上的塵土就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薛黎看著眼前俏生生地兩個丫頭,她記得她們,就是總跟在薛麗娘身後的那兩個貼身丫頭,與薛麗娘主僕關係頗為親密,對薛也極為忠心,上次薛麗娘能順利翹家,與她們的傾力協作是分不開的。只是看著樣子,薛麗娘走後她們在薛家肯定受了不少懲罰吧,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激動。按說這麼可愛的兩個小姑娘是很招人喜歡的,但是現在薛黎看著她們的表情卻談不上愉快。因為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們就是當初陷害蘇靖被打軍棍,趕出薛府的罪魁禍首。

    「地上涼,先都起來吧。把眼淚擦乾,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薛黎輕簇了眉頭說道,她再不喜歡這兩個丫頭也不會在這裡故意整人,有什麼打算都等回去再說吧。不過心裡卻打定主意,兩個人是留不得的,她們跟在薛麗娘身邊太久,是最有可能看出自己的破綻人。所以一定要找個機會趁機打發掉。無論是解了奴籍或者是嫁人都比留在自己身邊可用。

    「是。」兩個俏婢遵命站了起來,那個穿著鵝黃色輕衫,左臉頰有個淺淺酒窩地應該是姐姐吉祥了,她走上一步低聲向薛黎解釋道「少爺今天還要當值,所以不能親自來接你,但他一大早就吩咐奴婢們早早守在這裡了。至於小夫人跟少夫人,早就在家裡準備好了迎接你,這會兒只怕都在門口守著了,小姐還是趕快上車吧。」

    李賢雖然提出的護送被薛黎駁回了。但是他還是派人快馬加鞭的通知了薛家,所以才有了這麼一出。薛家的家庭成員並不複雜,薛黎記得薛仁貴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早早的就成家立業,不知道到哪裡去當官兒去了。反正在家裡極少露面,所以薛麗娘也對他沒什麼概念。二兒子名薛訥,字慎言,也就是後來傳說中的很牛逼的薛丁山。只是這個時候他還是在父蔭下的普通青年人,還沒有上過沙場,就在長安城裡當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門郎,唯一特殊點地就是守著的那座城門叫玄武門,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子承父業了。平日裡的生活極為規律,真應了他的名字。寡言少語,閒暇時也不跟著一幫紈褲子弟出去花天酒地,就在家讀兵書練箭法而已。他跟薛麗娘關係最為親密,薛仁貴常年打仗不在家,薛訥又比薛麗娘大上好多歲,所以可以說薛麗娘幾乎是他一手拉扯大地,對妹妹的疼愛幾乎到了溺愛的地步,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紀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戀妹狂」。他已經成親了。妻子便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樊梨花,只不過這次不是在戰場上遇到的,而是簡單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大唐王朝中的突厥官員並不少,尤其是在武將裡,樊梨花的父親便是其中地一名,所以她倒是貨真價實的有著西涼血統了。

    薛仁貴的夫人,也就是薛訥和薛麗娘的生母柳氏早在薛麗娘小時候便已故去。現在家裡唯一備份上稱的上長輩的就是薛仁貴的一位妾室的,當然也是唯一地一位。據說也是薛仁貴攻打鐵勒時候帶回來的戰利品,是某個小部落的公主,比得薛麗娘只大了十二三歲,比薛訥大的就更少了。所以跟薛仁貴配起來是典型的老夫少妻,薛黎每次想到這個搭配都覺得心裡挺疙瘩的,真不知道回家去怎樣面對那位「後母」。不過記憶力她與薛麗娘的關係竟然十分地融洽。倒也令人奇怪。

    薛家派人來接,也是帶了馬車出來的。所以吉祥當下就請薛黎換過車去。薛黎本來應允了,可是正要下車時,看到了一直被忽略在身後的惠雲,看中了她們強自鎮定下的慌亂,改了主意,信口說道「我身子不舒服,不方便換來換去的,還是坐這輛車吧,那輛你們自己看著弄回去。」

    「可是那輛車那麼破舊,那麼兩匹劣馬也趕來拉車,進了城還不是被人笑話死。」如意年紀小些,心直口快口無遮攔的就把話說出來了。惠雲聽了這話臉上一陣尷尬,而薛黎則是隱隱有了幾分不悅,這句話連的地就侮辱了她地好幾位朋友,她自然高興不起來。雖然說賈珍珠挑的車已經是當地最好地了,可是跟著她們趕來的一比,自然差別就大了。

    薛黎瞄了一眼她,還沒等開口,便見得吉祥在背後踢了一下如意示意她住嘴,面上帶著笑容的連聲應答「小姐說的是,那你就坐原來的車子,我讓她們把那輛趕走便是。」說完乖巧的行了禮扶著薛黎上車。薛黎見她如此識眼色,自然不能動怒了,此事也就只能按下不提。

    上了車,惠雲顯得惴惴不安。薛黎笑著安撫了她,「那些都是我家裡派來接我的人,你不用擔憂。」惠雲揪著手指虛弱的點了點頭,心裡卻仍然是沒底,那兩個女孩子只是丫頭而已,氣質談吐都比自己以前見過的那些大家小姐要高出很多,這京城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啊!

    薛黎見的惠雲在一旁糾結,也不忙著打擾她,自己坐在一邊養神思考著等一下怎麼辦。那兩個丫頭向來跟著薛麗娘出入宮闈,說是丫鬟,其實上也算是半個小姐,所以才會有那種不俗的氣質。別說惠雲心虛,她這個冒牌的小姐更加心裡沒底。如意看起來還好糊弄一些,那個吉祥就沒那麼簡單了,頗懂得進退分寸,剛才看她指揮眾人也是有板有眼的,顯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姐姐,你剛才幹什麼要踩我。」待薛黎進了車內關上門之後,如意悄悄地問吉祥,言語中頗多不滿。吉祥卻是面色一寒「難道等你把沒有分寸的話說完,然後被責罰麼!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很好看?你難道就沒有察覺到小姐有些不一樣了。」

    「不一樣?什麼不一樣?是不是你也覺得小姐變瘦了些?我就說麼,當初小姐走的時候就應該帶上我,她肯定吃不慣外面做的東西,你看看下巴都瘦的尖了。」如意喃喃自語道,完全沒有注意吉祥在聽了她話之後變得無力的樣子。

    自己的這個妹妹怎麼就一點長進都沒有呢,說話還那麼沒輕沒重的,萬一以後一不小心得罪了人怎麼辦,現在可不比往日了。自從小姐走後,自己姐妹倆受到了重罰,這次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再犯錯的話可就會真的被送人了。所以吉祥是格外的小心翼翼,偏偏自己的妹妹還是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捅簍子,只是前途坎坷。不過說來小姐也變得奇怪了,雖然說不上來時哪裡,但是感覺總不對。吉祥皺了皺眉頭,覺得自己的前途更加叵測了。

    薛黎坐在車中,就這麼平淡無奇的進入了長安城。雖然心底萬分渴望可以掀開簾子一角去瞻仰一下這座聞名的都市是否如千年後般宏偉,可是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必須符合作為一個貴族千金應有的禮儀,所以薛黎只能把那份渴望埋在心底,眼觀鼻,鼻觀心的靜坐在車中,安慰自己如果想逛的話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急在這一時。她一嚴肅起來這連帶的連孩子們都受了感染安靜了許多,只是悄悄地將簾子掀開一絲縫,瞅了片刻便又放下。

    進入城中,並沒有期待中那麼喧鬧的叫賣聲,相反,街道很安靜,只有來來往往的車輛聲,馬蹄聲,寧靜中帶著肅然。這就是國都的威嚴吧,薛黎在心裡感歎道,並不像後世所想像的那樣,你穿到長安城便可看到接踵摩肩的景象,唐朝的坊市之間有著嚴格的區分,而道路也有各種不同的規格供不同身份的人行走,來往井然有序,所以想看熱鬧,看胡姬逛酒肆的話只有以後去東西市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聽到馬車枝丫的一聲停下來了,車門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有人喊她下車了。薛黎忽然產生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久久的不敢去推那扇薄薄的木門。外面的人也頗有耐心,兩方就那麼靜靜的等著,終於,那扇門緩慢而堅定的推開了。

    「我回來了。」薛黎被扶著下了車,第一次面對著這個世界的所謂的家人,情不自禁的說出了這句話。而迎接她的,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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