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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17:40:50
行路難  第五十六章 甄子墨的犧牲  

    「該死的風,整晚豁出去的吹,鬧個人一整晚連個覺也睡不好……真羨慕長安城裡的那幫小兔崽子,現在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保準窩在那個窟子裡面喝酒耍錢,逍遙快活呢。就老子倒霉輪上這麼個差事,過年連家都回不得。」門口的守衛縮著脖子倚在牆邊嘟囔道,「家裡那婆娘在的時候日日閒她呱噪的煩人,這眼下見不著卻又想起她的好來了。嘖嘖,如果我家那婆娘在,這會兒至少也會給老子溫壺酒來,哪像在這兒鬼地方,嘴巴都要淡出鳥來了!」守衛說了半天也沒人應合,好不無聊,所以看著對面守著藥爐的人搭話道「喂,啞巴,你有沒有女人啊,這會兒想不想家啊!」

    對面蓬頭垢米的男人停了下動作,抬頭望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小心的扇著爐火看護著藥罐。

    「對哦,你看我這記性,你自己都是流民了,哪兒還有家人呢。」大個子守衛哈哈笑了笑,倒是沒有什麼惡意,但是仍然讓人難堪。扇火的啞巴低了頭下去,隱藏住自己眼裡一閃而過的惱怒。

    「唉,我們哥倆兒都一樣倒霉,這大過年的守著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真是他們的晦氣。本來我跟爺出來的時候,我家女人就快生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勸了好久才止住,還說一定盡早半完事回去等兒子出事,沒想到盡然會耽擱在這兒。唉,等那個癆病鬼好了再回去,不知道我兒子還認不認得我這個爹呢。我這可是第一次當爹。不能看著孩子出生,真不知道回去會被婆娘哭成什麼樣子。」第一次當爹的守衛顯然對此問題很是憂心,歎氣的神情逗得對面搖扇子地啞巴噗嗤一笑。

    「笑,有什麼好笑的,等你小子當爹的時候你就知道多焦人了!」軍漢不好意思地吼了一聲,看著對面的啞巴倒也沒生氣。大冷天的就他在外面聽自己說話,萬一惹惱了他躲進屋去,自己可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這鬼屋子裡,就四個人。他一個,這個啞巴一個,還有一個鬍子長的可以拴條驢的老大夫跟一個隨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嚥氣的病鬼,說話地人寥寥可數。

    先前啞巴沒來的時候,院子的人更少。就只有三個人。啞巴還是他出去時候撿到的,估計也是逃荒的流民中地一名,不知道流民安置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走,自己撿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就在離這裡幾條街遠的地方圈著的,凍的都快死掉了。當時也卻一個打雜煎藥的下人,就把他順了回來。結果發現這啞巴還真不賴,終於有人能把自己頭疼的煎藥工作接過去了。之前自己每天要蹲在那裡幾個時辰伺候那個罐子,結果還被那鬼毛老頭嫌棄煎藥的火候不到位,藥渣沒濾乾淨。藥材煎法不對,聽地他幾乎都想撂挑子走人了。只是可惜他的家奴身份不允許他做出這種事,所以最後只能窩著一肚子火重新來過。自從這啞巴來了之後,一天不聲不想的蹲在藥爐前就是好幾個時辰,熬好的藥再也沒有被老頭子嫌棄過,當然那老頭子也因此同意了讓他留下來。

    「小子,我瞅你的面相不錯,就是臉上青青紫紫的駭人。等那癆病鬼好了之後讓那老大夫給你開服藥,治治你身上的惡瘡吧。就你小子那雙眼,指不定能招多少姑娘呢。」守衛打量著啞巴開口打趣的說道「要不這樣,等事情一畢你跟哥哥我上京城去,憑你這身煎藥地本事,我幫你找份在藥店的差事,再幫你說們好親事。讓你也和和美美的安個家。」

    啞巴似乎被他說的羞澀了起來,微微的搖了搖頭,指指自己的嗓子跟臉,表示自己這麼個殘廢沒那份癡心妄想,然後像是被打擊了般托著布端著藥罐急匆匆地進廚房濾藥去了。

    進了門之後啞巴終於鬆了口氣,真是連啞巴都應付不了這種話多的人呢。他手腳利落地濾完藥放在那裡晾著,洗藥罐的時候看著水缸裡自己的倒影不禁苦笑了一聲。如果不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又何苦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不過看看自己現在這副淒慘的相貌。就算是以前的至交好友站在自己面前,又有幾個能認的出來呢。

    這個可憐的啞巴就是甄子墨。那天他從武敏之宅子出來之後,失魂落魄之際並沒有走遠,出於對武敏之本能地懷疑,他反而在武敏之住處地門外守了起來。一連幾天的監視,功夫不負苦心人,在被甩掉多次之後,他終於發現武敏之有個習慣,每隔幾天晚上便會神神秘秘地去某個地方,呆上個把時辰之後又悄悄地回來。當時他雖然不知道那武敏之有什麼秘密,但還是冒著有錯過毋放過的原則偷偷探查了幾次。當他發現裡面藏匿的病人竟然是蘇靖時,真是欣喜若狂感謝蒼天有眼,恨不得立馬衝進去搶了人出來。但是殘存的理智阻止了他的行為,經過探查他發現蘇靖的境況非常糟糕,根本不適合於移動,還是以在此地休養為佳,所以無奈的開始想辦法混進來。

    蘇靖還活著的消息他決定先瞞著薛黎,對於一個孕婦來說沒有什麼比安靜安全更重要,薛黎好不容易才從頹廢中振作起來,現在不能再貿貿然的給她刺激了,還是讓她先安心待產,素淨這裡自己來想辦法就好。甄子墨知道薛黎一直想再次撮合自己與珍珠,便裝作要重新追求珍珠的樣子,結果還沒等他的借口說出來,薛黎就樂見其成的推搡著他去追佳人了,使他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不與之同行的借口,贏得獨自行動的時間。在送走薛黎之後他便在這周圍租了一間房子,仔細觀察對面人的作息時間以尋找混進去的機會。但是遺憾的發現武敏之的戒心十分之重,大夫是他強行抓來的,根本不許出門,而經常負責採買守衛的人又是他的家奴,忠心非常,要混進去幾乎根本不可能。

    但是有機會要抓住,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抓住。甄子墨經過觀察思索之後,終於發現這裡嚴重的缺乏打雜的人手,尤其是煎藥的,於是心生一計,裝作貧病交加的流民暈倒在幾條街外,「恰好」被出門採買東西的守衛撿到。

    因為自己的相貌太美容易給別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甄子墨受薛黎那次讓惠雲變醜的啟發,劈頭散發的將自己的臉遮起來,然後泡了幾天的藥水使身上的皮膚變得皺皺巴巴,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像的了什麼的後遺症似的。就這樣還怕不保險,又配了一些藥塗在使自己身上散發出一陣陣惡臭,聞起來像是生了惡瘡般的,噁心的讓人不原意在看第二眼。至於臉上手上,也都貼了好多肉瘤偽裝。他還怕自己的手看起來不像是幹粗活的被人識別出來,特意在家裡凍上了凍瘡。除此之外關於說話的聲音,他也配置了讓聲音變得沙啞的藥水喝下,只是那個時候武敏之也常常過來,他仍然怕說話會露出了馬腳,所以索性裝了啞巴應付過去。

    多虧了出色的偽裝,他被撿到的時候實在是比乞丐還乞丐,成功的解除掉了守衛的戒心,而老大夫那裡,憑借出色的煎藥技能,他也成功地拿到了贊同票。所以等到武敏之發現他的存在之後,不得不在兩個人的請求下留下了他。

    「蘇靖,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這樣才不枉我為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唉,兄弟簡直連臉都不要了,以後這疤痕還不知道能不能去的掉呢。」甄子墨摸摸臉自語道,動了動手指不小心牽到傷口,手背上的傷口疼的他偷偷的吸了口冷氣。這幾天的生活差不多也是他有史以來最辛苦的日子了,長時間的在水裡浸泡,手早就變得皴裂,最嚴重的一道口子在手背上紅紅的駭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冬天生凍瘡也會這麼要人命。

    在廚房坐等了一會,摸著藥碗估計溫度差不多了就端著碗進去開始例行的餵藥。走進裡屋,果然傳來淺淺的鼾聲,那個大夫早就累得在一旁的床上睡著了,甄子墨每天也就是這個時候才能光明正大的看看蘇靖。將碗放在一旁的櫃子上,扶起他熟練的餵了藥再放下來,然後幫他擦去身上出的冷汗蓋好被子,忙碌完畢才坐下來拉出他的手腕把脈察看他今天的情況如何。雖然武敏之請來的大夫醫術也算得上高明,可是不能否認年級大一些的人就是有些迂腐與固執,用藥有些地方過於烈,有些地方又過於溫吞,所以甄子墨每晚都趁人睡著的時候來悄悄把脈,然後第二天自己煎藥的時候對於份量與種類稍作出調整。他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這些天蘇靖的狀況漸漸的有所好轉。

    「好兄弟,你可要好好撐下來啊,阿黎跟你們的兒子可在京城裡等你去找她們啊!你要去晚了,小心你兒子叫別人爹了。」甄子墨在他身邊沙啞的耳語著,他進來常常趁機在蘇靖耳邊講著一些事,儘管他沒有反應,但是甄子墨相信他還是能聽到自己的話的。

    就在他例行完公事做完一切的時候,奇跡發生了,武敏之正準備幫他掖好被子自己去睡覺時,看著蘇靖的眼睛慢慢的睜開了,雖然眼神是一片迷茫,但是還是低低的喊出了一聲什麼。甄子墨看著那個唇形,果然是「阿黎」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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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七章 家永遠在這裡  

    「蘇靖,你醒了。」甄子墨拍拍他的臉,看著他眼神漸漸變的清明,有了自己的意識,知道他是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了,是真正的清醒了。蘇靖剛剛睜眼,也是一臉迷茫的打量著周圍,看著在床邊看著自己的醜男,只覺得眼睛裡的光芒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師兄,是我。我是子墨,你還記不記得我?」甄子墨看著他迷惑的眼神,知道他是沒有認不出自己,忙低低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蘇靖聽了他的話,艱難的點了點頭,嘴唇蠕動著,甄子墨湊到他跟前才聽到他問的話是:「阿黎怎麼樣了?」

    「她很好,你放心。」甄子墨握著他的手安慰道,言簡意賅的對目前的境況做了解釋「她現在不能在你身邊,你出了一點事,養傷要緊,其它的不要多想,我會慢慢的告訴你的。你安心,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在你邊,但是在外人面前你千萬記得要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

    蘇靖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甄子墨這才鬆了一口起,安頓好他之後,飛快的跑到老大夫的床邊扯醒了酣睡中的大夫,裝作啞巴咿咿呀呀的比劃了半天,終於讓那人明白蘇靖醒過來了。當下老太醫高興的跟火燒了屁股一樣從床上跳下來,連鞋都沒穿就跑到了蘇靖床邊把脈,而後確定他是真的好轉之後立馬眉飛色舞,這倒不是因為他有多盡責任,而是這個人的生死跟自己的身家姓名有莫大地關係。等他好了,自己也就能回家了,這消息怎能不讓人振奮呢。接下來小屋裡便是一陣鬧騰,守衛的漢子被從外面喊進來,吩咐去通知武敏之病人醒來的消息。老頭披了衣去給蘇靖把脈紮著,改變藥方,而裝成啞巴的甄子墨自然沒有擠到床邊看熱鬧的榮幸,被視作雜役的他只能蹲在一角開始新一輪熬藥煮飯。

    「我可憐的孩子啊,出去都受了什麼罪。看看這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可憐的小麗娘,還是第一次出門這麼久,好狠的心,連一封信都不肯給小娘寄。」站在中間地華服美婦在薛黎下車之後以第一時間撲過來一把抱住了她,而後眼淚便像水龍頭般奔湧而出。讓做了半天心裡準備的薛黎完全不知所措起來。眼下,這演的是哪兒一出啊。

    抱著薛麗娘的美婦看上去很年輕,薛黎只能覺得她比自己大,但是大多少就不好說了。這年頭保養好的貴婦,四十歲地像三十歲,三十歲的像二十歲簡直不是什麼稀奇事。薛黎的個子本來就不矮,怎麼算著也接近一米七吧,可是她居然比薛黎還要高半個頭,就那麼把薛黎攔在懷裡。薛黎的頭只能靠在她肩膀上。側著看過去才發現這個女人的五官與漢人不怎麼一樣,頭髮是棕色的,光澤而柔軟,雖然被整整齊齊的梳成一個髮髻盤在腦後,但是從臉頰邊垂下的卷髮看的出來這些頭髮還是十分調皮地。至於眼睛,也不是一般漢人的黑色,而是比黑色淡的多的淺褐色,像琥珀般透明。白皙的皮膚。輪廓分明的五官,這分明就是一個歐洲美女麼。薛黎歎了口氣,她應該就是薛黎腦子中的那個鐵勒女子烏麗雅,也就是薛麗娘的小娘吧。她只是沒有想到,爽朗地草原女子,哭起來也是這麼的「豪放」。

    「小娘,你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麼。」無奈中帶著一絲撒嬌的語氣,是自己從來沒有用過的態度卻這麼自然的說了出來,伸手從她的肋下穿過去抱住她的腰,像貓兒般撒嬌地在她肩頭蹭了蹭,彷彿知道自己的這個態度是最能讓她消氣的。對著她的態度,自然的彷彿就是對著自己的親人一般,果然見她這樣。烏麗雅的水龍頭一下子小了很多。

    「就是。小娘,還是趕快進來吧。站在門口給人看見了多不好。妹妹路上辛苦了這麼久,還是讓她歇歇,你看你都抱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站在婦人身後地另外一個少婦笑著替薛黎解了圍,薛黎太過頭去看,也是一位高髻地漢服美人,英姿颯爽中又帶著幾分柔媚,見薛黎望著她的時候便也笑著對她眨了眨眼,彷彿是做慣了這種事地。

    這個就是薛麗娘的二嫂樊梨花了吧,她不像通常的那樣喊薛黎為小姑,反倒是跟薛訥一起喊妹妹,雖然是稱呼上的變動,但是聽起來的確是親切多了。

    「就是,我怎麼把這個忘記了。」烏麗雅心虛的看了看四周,幸好住的這一片都是大臣的府邸,家家戶戶離得較遠,這個時間正是上朝的時間,所以沒有人來往,沒有外人看到自己剛才的窘態,這才放心了,拉起薛黎的手便往內走。「麗娘,趕快進來,為了給你接風,今天我跟你二嫂可是在廚房忙了一早上,保準都是你愛吃的菜。」

    「等等,我還帶了幾個朋友,可能也要在家裡住幾天。」薛黎見她風風火火的拉著自己就要進門,忙止住她就要叫惠雲等人出來見禮。樊梨花見狀笑說道「沒關係,這種小事哪兒用得著你自己做,交給吉祥她們就好了,她們自然會安排的妥妥當當的,你就放心去吧。」說著喊了吉祥過來,果然吉祥一聽就立馬點頭應道「小姐儘管去,這裡有小的麼,你盡可放心。」薛黎想了想也是的,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多插手反而無視,而且在兩個人的催促下也只來得及吩咐「安排的離我住的地方近一些」就被人拉走了。

    薛府內部的設置比外面要簡單的多,也許因為一家子都是武將地緣故,薛黎一路走過去見到的建築設施一般都以實用為主。風格也是粗獷簡練的,沒有多少雕廊畫柱的鋪陳,這點倒是挺符合薛黎的審美觀的。薛家很大,房屋卻並不多,除了前面還稱的上華麗的大門與會客的廳堂之外,中間是一個大到離譜地演武場,讓薛黎不由得聯想到自己高中的操場。演武場兩旁放著許多箭跺以及兵器架,上面放的兵器十有**薛黎都不知道是什麼,有著一些人正在擺弄。見得她們來紛紛行禮,薛黎估計應該是薛府的家兵吧。再往後走便是馬棚,兵器庫,以及一排排的住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薛黎住地小院。這是她一路走來最精緻的地方,也算是整間宅子裡面最有少女氣質的地方了,明顯經過細心的設計,有一個不小的帶著小橋流水的花園,園中有著石桌石凳,爬滿籐類的花架,以及鞦韆什麼少女最愛的玩意兒。花園裡應該按照四季的區別種了不少地花草,至少薛黎在現在就看的幾株臘梅開的正熱鬧。

    「來來來,我們人少。在大廳你擺飯太冷清了,所以我們就用了你這裡的小廚房,咱們今天兒就在這兒吃。」烏麗雅拉著她順著走廊走近,薛黎近乎癡迷的看著這裡的佈置,陌生而又熟悉。一草一木,一紙一硯,庭中的石桌上擺著的下到一半地棋子,腳邊小橋下淺水中游來游去的錦鯉。屋簷下掛著的鸚哥,正廳裡幾乎與房頂齊高的書架,牆上掛著飛龍走鳳的草書,畫著曲江宴游的大夫屏風。屏風背後隱隱約約的床榻與散落在地上地皮毛褥子。

    薛黎一個走近屋內,摸著那翻到一半的書,半展的畫卷,還放在硯台上的筆。散落在梳妝台上來不及收起首飾,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浮在心裡,就像是遊子在外多年終於回家了的感覺。

    「擦擦吧。」一方素帕遞了過來,薛黎一摸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淚流滿面。接過樊梨花好心遞過來的手帕,薛黎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地舉動,倒是樊梨花先開口了。

    樊梨花隨著薛黎一起看著她屋子裡地擺設,「你走的這些日子。這裡每天都有人打掃。但是所有地東西都沒有移動,還保持著你走的那晚的樣子。夫君有空的時候常常一個人來你的小院坐。一坐就是半晚。他總是很自責的說如果不是當初逼你逼的那麼緊,你興許就不會離家出走了。他總念叨著你一個女孩子家,從小都沒吃過苦,出去也不定遇到什麼事。他開始是找不到你,後來知道你的下落又不敢去見你,怕你見到了又要跑走,所以你能讓人一遍遍打掃著你的屋子,就像你還在一樣。他說這樣的話,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都能馬上住。免得你什麼時候想回來,發現自己住的地方荒廢了,以為家裡沒有你的地方,一生氣又走了。」

    她就知道,一個兩年沒有人住的地方怎麼會這麼乾淨,花草樹木都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頹廢之氣。哥哥是在用行動告訴她,不管她走了多久,她永遠都家裡的一員,家裡永遠有一個給她歇息的地方。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了才對,我不該讓你們一直擔心我,我不該一走就沒有音信!。」薛黎抱著樊梨花哭泣著說,「其實我也想回來,可是我不敢。我惹哥哥和爹生了那麼大的氣,我怕我回來他們真的把我趕出去,所以我每次想回來的時候都不敢,最後只有越走越遠。」

    「傻孩子,只要你想回來,家一直都在這裡為你敞開大門的,你又有什麼好怕的。」樊梨花輕輕的拍著她安慰道,「沒關係,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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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話時間:寫這章的時候,不由得想到一個晚歸定律。蟲子從小被老娘看的很嚴,回家時間都有規定,晚歸5分鐘,會被罵,晚歸30分鐘,會被抽,但是,晚過三個小時,她就會擔心的不得了,你回去了噓寒問暖,什麼懲罰都沒有了,因為那個時候她已經急得忘記怎麼懲罰你了,只記掛著你的安危…………

    父母就是這樣的,曾經在讀者上面看到一個故事,就是女兒跟母親吵架,然後女兒離家出走,女兒路上遇到很多困難,想回家但又不敢,因為她覺得母親肯定不會原諒她。這麼一猶豫,二十年就過去了,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回家了,站在家門口她不敢敲門,她不確定母親還在沒在這裡住,有沒有原諒她。所以她只是試探性的推了一下門,然後發現,門開了,母親睡在客廳裡。

    母女和好後,她問母親你今晚為什麼沒有關門,母親笑著說,這二十年來我每天晚上都沒有關門,我怕你回來推門的時候推不開,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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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17:44:30
行路難   第五十八章 危機  

    「你們在做什麼呢,我飯都布好了還不見你們來!」大大咧咧的烏麗雅走了進來看著屋裡抱成一團的人,粗神經的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沒事沒事,是妹妹剛回來,想到公公的事就難過了起來,我勸勸就好,小娘你不必掛在心了。」樊梨花替薛黎找了個借口,側著身子擋了薛黎不讓人看到她現在的狼狽樣子,給了薛黎一點收拾心情的餘地。

    薛黎迅速的擦了眼淚,雖然眼角還有些紅,但是看起來已經好多了。剛才失控的情緒讓她覺得很羞愧,自然想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樊梨花自然很體貼了小姑子的心情,薛黎自然也十分配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走了出來,「嗯,剛才跟嫂子說到哥哥和爹爹,一年多沒見了自然很是想念他們。爹爹在青海的戰事怎麼樣了?我收到哥哥給的信,竟然讓我不要回來暫避風頭,有這麼嚴重嗎?」

    很顯然薛黎轉移話題的水平實在很糟糕,她這句話一說,屋子裡的兩個女人都變了臉色,難看的可以。薛黎一時也有了無措,難道這個話題真的連提都不能提了。

    烏麗雅眨了眨那雙美麗的大眼,像是要哭的樣子,但是很快的以薛黎聽不懂的語言罵了幾句,接著改成漢語說「小妹,沒關係的,將軍一定不會有事的,他替皇上打了那麼多場仗,哪兒能因為一場失利就被判罪呢。」說著說著,自己就忍不住哭了起來。站在那裡搖搖欲墜看起來就像是馬上要暈倒的樣子。樊梨花像是見慣了這她副樣子,立馬過去攙住她,使了個眼色給薛黎讓她不要再問下去,自己軟言撫慰了一陣子這才勸好她,三個人都眼紅紅的去吃了飯。

    等飯一畢,烏麗雅被樊梨花找了個借口送出去,這才拉著薛黎到她房間坐下,細細說起這件事來。

    「你總算回來了,能有個人幫我分擔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我一個人還能撐多久。」兩個人坐下,樊梨花臉上一直浮現地那種沉穩安定的笑容褪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薛黎看著眼前的婦人,有什麼困難能讓這個一向堅毅的女強人也覺得無奈。

    「我朝與吐蕃嫌隙已久,雖然國相祿東贊已死。可是他的兒子欽陵才智不下於其父,又有三個勇武的弟弟做幫手,更是野心勃勃。鹹亨元年四月,他們攻陷了西域十八州,舉朝震驚,這才有了派公公前去討伐的事。之前出徵人選一直多有爭執,公公當行軍大總管是推辭不掉地,但是在副總管的人選上發生了爭執。本來劉仁軌劉大人上書是提拔相公作為副手的,但是被朝廷以資歷不夠駁回。最後敲定的人選是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跟左衛將軍郭待封。那郭待封本來就自持他是名門之後,在高句麗戰場上就看不慣公公戰功顯赫,處處刁難。他與公公本就是平級,一為左衛將軍,一為右衛將軍,現在讓他給公公做副手,平白的矮了一截,他自然是百般不願。而且他這次只主持糧草輜重工作。一心移公公想搶他功勞,還沒出發前就放話要公公好看。」

    「那想送死就讓放他去做前鋒,我看他還有命嚷嚷沒。」薛黎冷笑著說,記憶裡這個人不過是個憑靠父蔭登上高位地酒囊飯袋,薛仁貴也是看在他家族的面子上才對他多有忍讓,讓他看糧草是為了保他小命,讓他在打勝仗了之後不費吹灰之力白撿一份功勞。他還有什麼不滿的。他難道真以為戰場上是那麼好玩的!

    「說什麼孩子氣的話。」樊梨花笑著說,不過也被她的話逗樂了,但是笑過之後卻是眉頭卻染上愁容,「早知道今天的話,公公當初的確應該第一次就派他當前鋒去送死,也就少了這般事。」

    「怎麼說?難道兵敗就與這人有關係?」薛黎問道。

    「不止如此。」樊梨花點了點頭,細細詳解道「我軍只有十萬長途跋涉而去的安西兵。而吐蕃有二十萬兵力以逸待勞。所以硬碰硬是不行地。公公研究了很久,烏海路途遠而且險要。車很難行動,如果帶著輜重走的話,就把破敵的機會給延誤了。我們打敗敵人就班師回朝,如果再把輜重從遠處來回搬運也很麻煩,青海那地方瘴氣很濃,大部隊不留太久。所以他找了一處易安營紮寨的地方,也就是大非嶺,給副總管郭待封二萬人在那裡留在那裡看輜重糧草,他帶兵快進破敵人。」

    「大破敵人?這怎麼可能。太冒險了,他以為他可以憑八萬人打敗吐蕃的主力?那就是戰神轉世也不行啊!」薛黎失言叫道。

    「你先坐下來聽我講完,我沒有說公公打算憑那點兵力吃掉吐蕃主力,他只是想拋磚引玉而已。他打算自己率軍前進到烏海幹掉吐蕃一萬來人,引起吐蕃的注意。對方也是用兵高手,一定會判定我軍這樣的速度攻擊,一定是輕裝部隊,而糧草肯定是放在後方了,吐蕃一定會馬上集中兵力去找我軍的糧草,因此他地軍隊集結會倉促,而這一倉促我們便有機可乘。那匆匆集結起來的吐蕃和土谷渾聯軍到達郭待封的防守的地方時,他們是遠道而來疲於奔命,而我們則是據險而防守,以益待勞,攻守之勢異也,用兩萬軍隊守城擋住二十萬倉促集結的軍隊,阻擋它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這個時候公公再趁機殺回來,我們的軍隊是乘勝而回,鼓勵將士們是去救兄弟,而且是救糧食去時,必定士氣高漲,可以在一定程度彌補安西兵戰鬥力不足地問題。等到公公回師,吐蕃那時已是疲憊之軍,我們從後面出現,郭待封再出來,這是前後夾擊,萬軍隊就可以大破吐蕃萬。他使這一招的最重要目的就是想把吐蕃軍勾引出來,然後就地全部解決,」說起戰術戰略時,樊梨花又恢復了那神采飛揚的神色,顯然她也很是精通此道。

    「但是那個郭待封沒有守住輜重糧草,是不是?」薛黎一聽就聽出了問題,這一計策的最關鍵地方便是守軍要等得及回援。

    「如果他是沒守住,我們薛家也就認了這個災,乖乖的洗乾淨脖子問斬老娘連個屁都不會放。」說道這裡樊梨花顯然已是氣憤至極,連聲罵道「那個蠢貨根本就沒有守。公公先是打到烏海,勝利了,砍死一萬來人。本來形勢一片大好,可是那個蠢貨沒聽公公的指揮,繼續帶著糧草前進。公公知道這事情以後就有不祥地預感,他再帶部隊回去接郭待封,生怕吐蕃軍趕來在平地上形成合圍之勢。他下令讓郭待封快點走,結果那個蠢貨仍然慢悠悠地拖延時間。等快到了烏海了,還沒碰上公公呢,就先遇到了吐蕃的二十萬大軍隊。這老小子被嚇地將所以糧草輜重全丟了,然後自己一個人逃跑。接著吐蕃糾集六十萬軍隊和公公這支七萬人無糧食的軍隊決戰。」

    聽到這裡,薛黎已經被嚇酥了,忙追問著「後來呢,那爹爹有沒有事。老天保佑,天啊,敗就敗了,只要人沒事就好,那功名富貴我們大不了不要他就好了。」薛黎緊張的抓著衣襟連連祈求著,六十萬對七萬,差不多就是十個人打一個人,顯然再高明的將軍都已無回天之力。

    「消息一傳回來,小娘一聽當下就暈倒了。一家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樣,只要公公不出事,什麼都好說。那段時間我們嚇壞了,夫君一家家的去拜訪公公的老朋友,我也去找那些平日交好的夫人打聽。這些事我們做來的都不如你,那個時候就想你回來就好了,可是夫君不許喊你回來。他男人家究竟比我想的遠一些,這是場大仗,敗了的話還不知道有什麼大罪呢,他怕你被牽連,所以反倒是送信要你走遠些。」樊梨花解釋了當時送信的原因。

    「當時應該喊我回來的,如果我知道我錯過了什麼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薛黎搖了搖頭,心中滿是懊悔,「要知道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我一定會以最快時間的奔回來。」

    「相公就是知道,所以才告訴你,怕你莽撞的出了什麼岔子。」樊梨花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最後還多虧了太平公主給的消息,她從內廷知道公公並沒有死,雖然被六十萬大軍包圍,但他還是率人殺了出來,而吐蕃人被他的威名所鎮,也不敢遠追,任公公帶殘軍撤走。」

    「那就好,那就好。」薛黎拍拍胸口說道,能聽到老父親沒事真是一件太好的事了。只不過這戰敗之罪怎麼也要那郭待封承擔主要責任吧,為何家裡的人如此之擔憂。

    樊梨花聽到她這般問法,臉上浮現一絲苦笑「所以我才說事情糟糕了,那個郭待封因為臨陣脫逃,所以他比公公先回到了京城,截至昨天他已經被召見了兩次,你可以想像到他在面聖的時候會說什麼話吧。」

    薛黎一驚,終於明白薛家人真正的隱患擔憂的在哪裡了,那個小人必定在大軍班師回來之前,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最高指揮官薛仁貴了。

    看著她驚恐的神色,樊梨花沉重的點了點頭,「除了這個以外,我們還在擔心一件事,就是公公他,會不會學李廣白起,寧做斷頭將,不做辱國將!」

    「因為聖上,已經派了大司憲樂顏瑋將他們逮捕回京城聽後發落。」樊梨花靜靜的吐出這句話,毫不意外的聽到薛黎因此而變得煞白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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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十九章 兄妹&信件  

    老將李廣六十多歲時隨衛青出兵,因迷失道路而延誤戰機。戰事了畢之後再被訊問時,因為不願意受朝廷派來的文官審問,最終拔劍自刎。薛黎一想起這個故事來就覺得心驚,第一次恨起自己歷史不好來,為什麼就偏偏不記得這個歷史上的便宜爹爹到底是怎麼個下場?

    薛仁貴與李廣一樣,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將,而他比李廣更慘的事,他再此之前全無敗績,且仕途要坦蕩的多,一路敗將封侯,榮耀之至。但越是這樣,薛黎越是擔心他現在的處境,所謂站的越高就摔得越慘,他的這一敗可以毀去他大半生的榮耀,這樣的結局讓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怎樣承受。

    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美人遲暮,英雄末路。去的時候是風光體面的將軍,回來時卻要被朝廷派去的文官押解回來,其中的難堪比兵敗更讓人難以接受。也許在外人眼裡現在該算計的事家族的榮耀,罪行的得失。可是在親人眼裡,此時最擔心的卻是他是否安好。

    「公公一向脾氣硬,我們都怕他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但是誰也不敢在家裡提起這個可能。小娘這些天流的眼淚比她一輩子的都多,有時候站著站著就哭了,她還一個勁兒的瞞著我們,以為我們都不知道。我也沒辦法勸,看著只能能當作看不到,大家逢人都仍舊笑著,裝著瞎子聾子什麼都知不到似的,騙別人也騙自己。我們女人還好,聽到什麼風言風雨了回來還能在背後還能偷偷流幾滴眼淚。可是相公一天在外,我都不敢想像他是怎麼撐過來的。公公不在,他就是家裡地頂樑柱。這些天聖旨也沒下,他為了不讓別人看笑話,府上一切照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來往的惡賓客,無論是好心寬慰的也好,來看笑話找茬的也好,都是他一個人擋著。辦差的時候又要應付同僚,回來了還怕我們擔心不敢露出半點推搡。我也不敢勸,看著他硬撐的樣子我都想替他哭。」樊梨花緩緩地道出近來家裡的狀況,最後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薛黎走了上前抱住她安慰著「好嫂嫂,你想哭就哭吧。沒關係。現在我回來了,有什麼事我們一起分擔,一家人同心,齊心斷金。哥哥那裡有我去勸說,你暫且安心。至於爹爹」說道這裡薛黎沉默了一下,而後又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歡快些,「至於爹爹那裡你就放寬心好了,我的爹爹一直是英雄,我相信即使戰敗了也是一樣地英雄。即使只是為了我們。他也一定不會做出那種自己威名有損讓家族蒙羞的事。我們要相信他,別什麼事都沒發生就自己把自己嚇怕了!」

    回到了這個家,彷彿心底那塊最柔軟的東西被觸碰了一樣,薛黎覺得自己似乎融合了薛麗娘的某些東西,對這個家也有了類似於責任一樣的心情。

    樊梨花哭過之後也放鬆了許多,她本就是好強地人,也是心裡事情憋久了才會顯得有些軟弱,這下子一發洩自然又恢復了許多。微笑的點了點頭同一薛黎的話。而後看她神色倦怠的樣子,便體貼的讓她先行休息。

    薛黎一叫睡醒,一轉頭就被身旁一個黑黢黢的影子嚇到了,回過神來才知道這便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見面的哥哥。他知道薛黎回來了便過來找妹妹,看她睡的正香便不忍叫醒她,只是自己做在一邊翻著兵書等著她醒過來。

    「哥。」薛黎輕輕的喚了一聲,彷彿一路上地委屈辛苦都在這一聲叫喚中融化了。她之前做過許多心裡建設。以為要完美的扮演薛黎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可是自從走近這個家門的那一刻開始,一種溫馨親切的感覺便在心頭縈繞,她發現自己根本無需考慮說什麼做什麼,只要按本心面對每個人就是。彷彿是上天的恩賜,薛黎想重溫家的感覺的夢想在這個時空意外地實現了。

    「傻丫頭,說不要你回來。怎麼又跑回來。」薛訥走了過來坐在床邊。長滿粗繭的手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頂,雖然是責怪的話。可是聽起來那無可奈何的寵溺讓人心裡都覺得滿滿的。

    「我想家了,就回來了。」薛黎順勢抱著他,在懷裡蹭著撒嬌道。以前在那個世界,自己被人欺負被人冷落時,曾經無數次夢想過有一個可以為自己遮風擋雨地哥哥或姐姐,現在這個夢想終於成真,心裡只覺得被一種叫親情的東西漲的滿滿的。

    「還是這麼不聽話。不過這次你回來的的確不是時候啊,家裡正是多事之秋,住幾天就走吧。」薛訥笑著拍了拍妹妹,最後開口帶著幾分歎息。

    「哥,這你可說錯了哦。現在可是冬天,多事之冬才對。」薛黎抬起頭狡黠的笑笑,眨了眨眼,「我好不容易才回來家一趟,想趕我走可沒那麼容易。」

    「你這丫頭,」薛訥想訓斥她幾句,但是想到妹妹才剛回來,怕又被自己罵地傷心了,所以張了張口又抿上。

    「好了好了,別氣了。來,人家好久沒有見到哥哥了,笑一個。」薛黎看著他扳著一張臉,好玩地伸手上去捏他兩頰的肉,想扯出一個笑臉來「家裡地事嫂嫂都告訴我了,我過幾天也出去幫你打探消息,我好歹也有些狐朋狗友,要論打聽消息可比你厲害多了哦,誰叫你整天都扳著個臉的,跟誰都不親。」

    「胡鬧。」薛訥的臉被她捏成了包子狀,所以吐字含含糊糊的,多威嚴的話便的滑稽起來,「我就說女人家不知輕重的,也是也敢隨便亂說,看我不……」

    「不許欺負嫂嫂。」薛黎捏著他的嘴不許他說話,跪直了身子對著他的眼一臉嚴肅的說,「不許生嫂嫂的氣,他是心疼你來著呢。這裡也是我的家,家裡出了事我自然也要出一份力,你敢不讓我管就是不把我當作家裡人。」

    薛黎威脅的扔出這些「狠話」,果然讓薛訥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哭笑不得的無奈表情,「你呀,好,好,好,別再扯了,再扯哥哥明天就見不了人了,都多大人了還這麼玩兒。」

    薛黎這才笑著坐下,也覺得自己剛才行為有些幼稚了,可是記憶裡似乎這種歡樂的景象很多,所以也不覺得什麼不妥,反而是兄妹之間的感情又親稔了一些。

    晚上薛黎支開了其它人,開始一個人在房間裡翻東西,托房屋裡擺設沒有移動過的福,順利的找到了記憶中的那些書扎信件禮品。薛黎對以前薛麗娘的生活***並不熟悉,但是憑一個人的日常生活習慣自然是瞭解一個人最好的方法。薛黎仔細的觀察薛麗娘的住所,房屋寬敞且少隔斷,並無過多的裝飾品,顯然她喜歡寬敞而不是精緻的處所。書架上的書籍多事文史兵書以及雜學,單純的詩詞歌賦竟然很少,可以很明顯的看出她好武不尚文。衣櫃裡的衣服是便於行動的窄衣、胡服多過於華麗的褶裙,首飾盒裡塞滿了珠寶,但是看的出常用痕跡的便只有幾根玉簪。除了這些之外還有梳妝台的簡單的研製水粉,牆上掛著的各式弓箭,很容易看出她是一個性格好動爽朗的女子。

    好動爽朗啊,薛黎檢查完畢坐在床上拿錦被將自己包成一個團,小臉滿是皺巴巴的思索著問題,爽朗對她還說倒不是難事,只是這個好動,天知道她一向是能坐著就不沾著,有了書整天就可以不動的安靜性格,要她怎麼去扮演一個沒事幹就呼朋喚友的去圍獵的多動症寶寶啊。

    無奈的扒扒頭髮,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慢慢的想法子扭轉吧,反正女孩子長大了變文靜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滿意地拍了拍手旁帶鎖的檀木匣子,這個可是今天最大的收穫,裡面滿滿的裝了百來封信件,都是薛麗娘往日與朋友往來的。有些信件可以看出薛麗娘很寶貝,都細細的折號用筆標了順序,這些大概有四五個人,應該是至交好友之類的。另外還有一些則是信手放的,更有些則是只寫了隻字片語的便簽。薛黎找到這個東西的時候真是大喜過望,既然薛麗娘沒有記日記的習慣,那麼就沒有比這更好的瞭解她的角度了。從通信的次數可以判斷出哪些朋友是關係比較緊密地,而信件的時間長短則有利於去分辨哪些朋友是哪個時候結交的。至於信件的內容更是能幫上大忙,可以看出個人的性格以及薛麗娘對她們的態度,知道薛麗娘平時的一些雜事以及一些小習慣,以便在面對這些舊友的時候不露出馬腳。

    薛黎按人數揀著信件,看到最厚的一沓上面,果然寫的是李氏兄妹的名字,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苦笑,歎氣至於又有些欣慰,不管怎麼樣,要探查父親情況的話,沒有比這幾個更有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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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章 公主駕到  

    薛黎一大早頂著個熊貓眼起來,她昨晚翻看了整一晚的信件,大總算把薛黎的交友狀況弄了個七七八八。關係最親近的無非都是些武將的兒子女兒們,例如蘇定芳的孫子蘇騏、孫女蘇逸梅,程咬金的孫子程浩松,程浩冉,程雅靜,裴行檢的兒子裴少俊,裴光庭,裴貞隱等人。這些貴族少年少女們大概因為家學相近,興趣相投,所以往往更比較走進些。那些信札往來,多是相約行獵斗球的活動,當然還有不少是討論行軍佈陣之法的,抑或者是對兵書的理解什麼。小孩子家的見解也許不甚高明,但可以看的出來一個個的都是軍事發燒友,熱情頗高,往往你來一封我來一張,謀劃著怎麼怎麼的殺人十萬八千的較量。不少書信的日期都是極為接近,還附著十來張的行軍佈陣圖,只是那畫地圖手藝粗糙的勁兒連薛黎看了都覺得寒磣。

    另外的一群朋友便是太平公主帶來的那幫公主世子縣主們了,實際上這兩群人馬也是多有重疊的,功臣的兒子娶皇帝的女兒,然後上一輩子的公主們再給下一輩的牽線,這些親上加親的關係搞到最後就是所有人都沾親帶故。薛黎分了半天也沒分清楚這些人之間的輩分關係,所以只能作罷。不過這些皇子王孫公主們的信件內容簡單可愛的多,一般都是風花雪月的,內容多以什麼吃喝玩樂打扮宴游為主。有一些則是想太平之類的,內容更是已女兒家的小心思為主,滿紙都是這幾天看了什麼好玩地戲。做了什麼漂亮衣服,誰誰誰可愛了誰誰誰可惡了,細瑣中不乏天真,薛黎看過之後倒是對高高在上的她多了幾分親切。

    收攏信件,薛黎細數了一下現在可以求助的對象,發覺還真是不多。目前最緊要的是弄懂皇帝對薛家的態度,畢竟決策權在他老人家那兒。只要他老人家沒有打算掀薛家的老底,那一切還都有挽回的餘地,頂多是罰金贖罪。但如果他是真的想砍幾個腦袋殺雞儆猴的話。那薛家可就前途堪憂了。可是向來天意難測,想知揣摩出皇帝地心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知道一件事不同的人來解讀是有不同的意思,萬一弄巧成拙的話那她可就百死莫辭了。

    想來想去,最佳人選非太平公主莫屬了。想要探聽皇上地口風。最方便的人選莫過於他的兒女們了。太平有幾大優勢,首先是她的年紀最小。她是皇帝的女,一般情況下父母都是疼愛兒多些,皇家也不例外。如果她去問,即使聖上震怒也不會遷怒於她,最嚴重的不過是幾句斥責。薛黎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而連累別人的仕途。其二就是太平是公主,這個身份很微妙,她既可以像王子們一樣親近政治,而又一定程度上又與政治絕緣。雖然這種政事請李賢打聽消息也許會更得力一些。畢竟他比太平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裡,可是這次薛黎卻不能請他幫忙。一則他是一個已經成年地王子,站在朋友的立場上薛黎多多少少也得為他考慮一下,面對這種朝政上的敏感問題,他的身份還是避嫌的好些,免得被攪了進去。二來就是他對自己的愛慕之心未死,自己應該盡量減少與他的接觸,免得給人不必要的希望。這樣是害人也是害己。

    只是薛黎確定了人選之後。在怎麼聯絡上犯了難。她連太平公主住哪裡都不知道,怎麼去找她?進宮去尋人?天啊,她連宮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怎麼個尋法!而且那些繁瑣地禮儀自己更是一竅不通,去了那裡失了禮數可是大罪。薛黎躊躇了半天,最後看到信箋時一拍腦袋,自己怎麼這麼笨。看看她們這裡有這麼多封信。難道每封都是兩個人親自送來送去?當然不可能。兩人府邸裡肯定有專門管書信往來差事的人,她現在只用寫一封告訴太平她已經回來了,然後將信交給女僕,她們自然知道該往哪裡送這封信。這就是特權階級的好處,連寄封信都不用自己做。薛黎邊寫信邊想著。

    果然,信送出去了兩三天之後,太平公主便跑到了薛府來看她。這次倒是看上去上次高了一些。火紅的石榴裙。火紅的披風,大冬天的打扮的像個小火球般。當然個性也是一樣地活潑歡快。

    「麗娘你真是的,竟然不聲不響的就回來了。」太平一進門讓奴婢們伺候著解下外套,大大咧咧的盤腿坐在薛黎對面噘著嘴抱怨道。

    薛黎笑嘻嘻的沏了茶給她,這些天她一直都在家裡苦練泡茶等技藝,現在總算還有些模樣了,「我這不是一道家門就第一個寫信給你了,怎麼,還嫌我不夠重視。」

    太平捧著茶碗笑了笑「看在你第一個給我信兒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等過幾天天晴,我喊她們幾個出去打獵,慶祝你回來好不好。大雪天的,去獵幾隻鹿烤來配酒吃是最好不過地。」說到玩兒地事,太平不由得就興高采烈起來,指手畫腳的比劃著,放下茶碗湊到她身邊來了,「這些日子你不在,悶都把人悶死了。」

    見她這樣,薛黎溫和地笑了笑卻搖了搖頭「我不去。我家裡出了事,這段時候都沒有心情出去玩兒,你們自己去吧,不用管我的。」

    「出事?」太平眼微微一瞪,旋即明白了,「是吐蕃那邊的事?」

    「你都知道了?」薛黎顯然有些驚訝,抬頭望了望太平,卻是強顏歡笑的點了點頭。

    「當然了,現在滿京城的傳,還有哪個人不知道。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我在你家陪你,反正苑囿裡鹿多的事,我們什麼時候都可以去獵。可惡的吐蕃。都不是好人,先前還想搶我過去呢,現在又以多打少地害你爹打了敗仗,真不要臉。」太平提起吐蕃來就沒有好心情,當初逼婚的陰影還在,現在見得薛黎這樣也幫忙罵道

    薛黎見她孩子氣的罵道,不由得笑了,笑過之後卻是沉默的低了頭「我爹過去是打人家的,難道還讓人家站著不動給他打?算了。敗就敗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我聽哥哥說這場仗事關重大,真不知道皇上會怎麼降罪。興許要砍頭流放也說不定……」

    太平看她越說越嚴重,不由得著急的叫了出來。「哪兒會有那麼嚴重,你爹爹打仗很厲害的!雖然,雖然我聽母后說這個是大唐建國以來對外作戰中最大的一次失敗,可是也不會鬧到要人命的地步吧。」太平最後地幾句話說的自己也沒有了底氣。

    「怎麼不會,想當初上官大人那麼厲害,還是宰相,最後還不是說被砍頭就被砍頭,抄家消籍,連孫女都被沒入宮廷做了奴婢。我爹的官還沒有他大,怎麼就不會落的那般下場。我可慘了,我又沒有上官婉兒那麼聰明,肯定將來比她還要慘……」有著前車之鑒,薛家被滅門的前景似乎就在眼前,薛黎說著說著就要哭了起來。

    「不會地不會的,」太平連連勸慰,卻想不出什麼詞來。絞盡腦汁卻只想的出一個點子「對了,那你嫁給賢哥哥不就好了,你嫁給了他,等做了王妃就不用擔心會被罰去做掖庭宮女了。」說完頗為自得的看著薛黎,似乎自己想出了什麼天大的好主意。

    真是天真的小公主,薛黎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但也只得順著她的思路問下去「我是沒事了。那我爹跟哥哥怎麼辦?我總不能看著他們被流放吧。反正,反正,要死要活我都要跟著他們一起去,我才不會一個人偷生呢。」薛黎這句話倒是出自真心,所以說完之後眼淚忍不住決堤般的落下,悲痛欲絕地樣子讓太平徹底的慌了神。

    「別別別,」太平被她的態度嚇到了。卻又無計可施。咬了半天嘴唇想到自己唯一能做的一件事「麗娘,你別哭了。我先去幫你探探父皇的口風好了,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要知道他一直都很欣賞薛大人的,說他是國之棟樑,父皇那麼欣賞人才,肯定捨不得殺他。如果,如果他要罰殺你爹,我就去他那裡哭,去拔他鬍子,讓他寫不了聖旨。再不然我去找母后幫忙,薛大人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太平開始說的還好,後面就越說越讓薛黎聽地越寒,忙阻止她道「別,別,你只要能幫我探探皇上的口風就好了,其它的事是他們大人的,我們就不去操那個心了,我哥會有辦法的。」

    「好。」太平見她臉色好一些了,才鬆了一口氣,不過轉而念頭一轉,看著薛黎露出一個小狐狸般的笑容「麗娘,我這次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是不是得好好謝謝我才行?」

    「你要我怎麼謝你?」薛黎好奇的看著她,她什麼東西沒有,還用得著在自己這裡要謝禮。

    「我要你幫我一個忙。」太平想到什麼,臉刷地一下子紅了,而後又強自鎮定地湊在薛黎旁邊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幫我一個忙吧,我專程是為了這事來找你的。」

    「什麼事?你先說了我才知道能不能幫你啊。」看著她忽然變得扭捏的樣子,薛黎好奇的問道。這個小公主,到底又想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了,臉紅成這樣。

    「你一定能幫上忙的。」太平坐在她旁邊,偏了頭過去,低著頭揉著自己的衣擺說道。

    看到太平地羞澀樣子,薛黎真是大大地好奇,於是點頭道「好吧,只要是我能幫上的忙,我一定全力幫你。這樣你該可以說出是什麼事了吧!」

    「我,我想嫁人!」太平低聲說了一句。

    「什麼?」薛黎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地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下意識的反問道。

    「我說,我要嫁人。我想嫁人了。」太平氣鼓鼓的轉過頭來,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大聲對薛黎宣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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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一章 公主要出嫁  

    「你想嫁人!」薛黎吃了一驚,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不由得挑挑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詫異,「這種問題,似乎不是我能解決的了的吧!似乎,你應該去跟皇后娘娘說吧?」

    「我知道。」太平嘟囔了一聲,手上怏怏著揪著底下的羊毛褥子上的毛毛,「可是父皇母后這些天心情都不好,為國事頭疼還來不及,哪兒有空理我,再說這種事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跟母后開口。上次雅靜成親,我特地去母后面前提了一趟,結果她根本沒有聽明白我的旁敲側擊,還以為我是替她去討賞的,只重重的送了份賀禮去。我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忙忘記我的婚事了,自從那個吐蕃王子走了之後,滿朝上下就再也沒有人提過我的婚事,難道他們都瞎了眼看不出本公主已經過了適婚年齡了麼,難道真想我做一輩子的道姑!」說道最後太平已經是怒氣滔天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薛黎在心裡為英明神武的皇帝皇后默哀了半秒鐘,當初吐蕃來求親,他們捨不得女兒遠嫁,便想出了讓公主出家的法子來掩人耳目。只是隨著公主年紀漸漸長大,竟然疏忽了女兒已經到了要選駙馬的時候了。不過現在薛黎也快為人母了,倒是能從父母的角度來看一些問題。孩子長的再大,在父母面前也是小孩兒,尤其是對於小女兒,總是想多留在身邊幾年,所以陛下皇后才潛意識裡不著急替太平公主擇婿吧。

    「嫁人有什麼好玩兒的。又有婆婆又有相公,還要操持柴米油鹽,他們是捨不得你受苦想留你在身邊多幾年。」薛黎安慰道「有道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你現在年紀不大,再多等幾年也可以啊,幹嘛非急在這一時。」她不知道具體狀況如何,何況婚姻是人生大事,所以也不敢幫太平煽風點火,只是穩妥地勸勸她再等等。

    太平坐在一旁繼續揪著墊子上地毛「我何嘗不知道這些。可是,可是,可是我等得及人家等不及嗎?再拖下去他都成親了,我嫁誰去啊!」

    薛黎敏銳的捕捉到那個「他」字,驚訝的脫口而出就是「你有喜歡的人了?」這麼看來小妮子是春心動了才想著嫁人的。只是這個「他」是誰呢?這個問題,有點棘手啊。薛黎本能的產生一種類似於老母雞護犢子的擔憂心情,在她看來太平在愛情方面還是一個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萬一被什麼對她有企圖的人騙了可就糟了。

    「太平,你聽我說,這個嫁人呢,不是可以隨便地事情。這不像你做了一條裙子,不喜歡就可以扔了,如果選錯的話會對你傷害可是很大。你可不要隨隨便便就被人騙了。」說到這個話題,薛黎收起了臉上嬉笑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你當我是笨蛋啊。」太平好笑的瞅了一眼嚴肅的薛黎,說道心上人時小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你認識他地,說起來你們還算本家。他,嗯,他很好很好的。」說到喜歡的人,所有的女孩子都不由得有些語無倫次。形容了半天便只有很好很好這句話。

    薛黎頭疼的看著她,看來她是真的陷下去了,那只能希望她遇到的是良人了,不然的話不管怎麼樣自己都會破壞的。想到這裡,薛黎盡量以輕鬆地口吻問道「他是誰?醜話說在前頭,我可要好好看看,如果值得的話我才會幫你。如果我覺得不值得的話,任你說破嘴皮子我也不會動半分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嗯,我告訴你,你可不許笑我,嗯,我喜歡的人。嗯。是薛紹。」太平嗯了半天,才恩出這個名字來。

    薛紹?跟自己都姓薛啊。薛黎感慨道,那應該就是本家了。飛快地在腦子裡掃了一遍,終於有了一個模糊的印象。薛紹跟自己同出於河東薛氏,很是顯赫的一支,不過跟自己的這個薛離地就比較遠了。他的父親是薛,也是駙馬娶的就是唐太宗和長孫皇后女城陽公主。城陽公主是唐高宗李治的同母姐妹,也就是說薛紹的母親就是太平的姑姑,兩個人還是表兄妹。

    薛黎想到這裡臉色有些古怪,近親結婚啊,生出來的小孩兒……默,被新社會教育長大地人,還是接受不了這種事情,不過按照現在的風俗,這個是親上加親的,很正統的思想,難怪太平絲毫不介意。

    「他啊,還算入眼。」薛黎違心的說了一句,其實在心裡也知道薛紹算是貴族子弟中優秀的了。文武雙全風度翩翩,更兼得長了一幅好皮相,行事又十分灑脫周全,在貴族子弟中口碑不錯,最重要的是也沒有什麼風流韻事地,算得上一個好男人。只是他是太平地表哥,薛黎想想就彆扭,「你喜歡他,那他也喜歡你?」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太平紅著臉說道「我就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其它人都不知道呢。我覺得他好,他似乎也對有點意思,但是我又不確定,我不知道怎麼辦。麗娘,你說我怎麼做好?難道我要直接去問他?那多羞人啊,萬一我會錯意怎麼辦,那傳出去我就再也沒臉見人了。」

    「這個時候你才知道羞,那剛才說想嫁人時怎麼那麼理直氣壯?」薛黎沒好氣地說道,感情公主她現在還只是單戀而已,看她剛才說話的樣子薛黎還以為兩個人都私定終生了。

    「好姐姐,我這不是在跟你說話麼,跟你說我還遮掩什麼!只是我現在真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幫我想想法子嘛。」太平這會兒幾乎都蹭著她身上了,死皮賴臉的央求道,這個是女兒家的私事,她也不是逢人就能說的,所以這會只有死賴著自己的好姐妹了。反正她每次都說不幫,但最後還不是妥協。想到這裡太平撒的更歡了,「你都說婚姻乃人生大事,那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薛黎被她纏的沒辦法了,又怕她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只得答應道「那好,我先去幫你探探口風。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感情的事是強求不來的。」醜話說到前頭,免得人家有了心上人太平還死追不放,到時候做出棒打腰鴛鴦的事就不好了。君子有成人之美,她不介意偶爾客串一把紅娘,只是要做打鴛鴦的那只棒子那是萬萬不能得。

    「我知道我知道,」說完看著太平頭點的小雞啄米一樣,薛黎不禁又在心裡大大的歎了一口氣,人家穿越她穿越,為什麼人家就那麼好運,她就這麼倒霉,攤了一個快被砍頭的老爹還不算,這會又要客串一次紅娘幫姐妹淘搞定婚事。

    薛黎也就是口頭上發發牢騷而已,該做的事還是一件都不會少。

    「你不是早就認識他了麼,怎麼這會兒才喜歡上?」薛黎八卦道,逢年過節皇帝擺家宴的時候薛紹也必定在場的,那麼他跟太平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只是過去的年歲裡怎麼沒聽太平提過。

    「每次家宴的時候那麼多人,密密麻麻的我看的清誰。」太平一眼就看透了薛黎的想法,撇嘴說道,然後提及心上人時又飛快的變成星星眼了,「去年打馬球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在席上看到賢跟顯都在,所以就偷偷跑進球場想嚇他們一跳,結果沒想到嚇到了馬兒,差點被踩中。他就那個時候跳了出來救了我,現在我還記得他那個時候的樣子呢,好厲害,就像天神下凡一樣。」

    薛黎聽著不由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果然英雄救美是小女孩兒最喜歡的戲碼。

    「他抱著我躲了過去,然後一回過神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有沒有受傷,他的聲音真好聽。那個時候我們的臉離的好近,對,就像我們現在的距離一樣,我都能從他的眼裡看到我呢。」太平繼續念叨著,然後湊到薛黎臉邊,臉挨著臉的比劃,呵呵的傻笑著。

    女人,果然一犯花癡就沒救了,薛黎一把推開那張放大的臉,「我不是你的白馬王子,別靠我這麼近。」

    「白馬王子是什麼東西?」太平好奇的問道,然後靠在她肩上感歎「麗娘你真是聰明,你怎麼知道他那天騎的是白馬。呵呵,你都沒有看到他騎馬的樣子,我第一次發現他的騎術很好呢,那樣子真神氣。」

    薛黎真正無奈的翻個白眼,然後抽出被她抱在懷裡的手臂「你之前都不知道看過多少次,我也沒有見你誇過一句。」

    「呵呵,那不一樣。啊,麗娘,慘了,我發現我真的好喜歡喜歡他,怎麼辦怎麼辦。我好喜歡呢。」太平鍥而不捨的搶回她的手臂抱在懷裡,在她肩頭蹭著傻笑道,「你一定要努力讓我嫁給他啊。」

    「是,我的公主。小人盡力。」薛黎無奈的任她撒著嬌,見她這樣子也在心裡淡淡的笑著。不管曾經在史書中看到那個太平公主如何如何,現在的她也不過是個跟自己一樣幻想著可以擁有美好愛情的天真少女而已。

    看著她蹭著自己,幻想著將來的夫婿呵呵傻笑的樣子,真希望這份天真可以維持的久一點,久一點,再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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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二章 萬年宮大水  

    太平的辦事效率果然不低,過了沒幾天便打聽到了薛黎想要的東西。對於青海的戰事,皇帝一開始的確是十分惱怒的,所以才有了派大司憲樂顏瑋去捉拿主戰將領的舉動。但是好死不死的那個郭待封事先逃跑,錯過了欽差比其它人更快的回到了京城,事情才忽然變得有了轉機。

    郭待封自知罪無可恕,但他肯定不會呆呆的束手待斃,所以使盡了門路爭取面聖,想把罪責推給主帥。其實他也成功了一半,他本來就是武後在軍中安插自己人手才派去的。武後的原意是推他到戰場上鍍個金,回來再名正言順的提拔,所以才特別選了一個常勝將軍做主帥。不過她沒想到郭待封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明明大好的局面都讓他搞的一團糟。不爭氣捅了漏子不說,竟然還畏罪潛逃。如果是別人早就被武後收拾了,只是一來他是自己人,二來這也牽扯到武後的面子,所以不得不替他兜著點。如果他是個夠聰明的人,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薛仁貴這次這個黑鍋也許就背定了。可是不巧的事這個蠢才實在是太過愚笨,不懂得過猶不及的問題,在皇帝面前說薛仁貴的壞話也就罷了,還五次三番的催促皇帝懲治。這話說的多了漏洞自然也就多,何況皇帝並不是笨蛋,盛怒之後平靜下來再次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就起了疑心,對郭待封越發的不耐煩起來。

    「那個傢伙,我昨天還看到他被父皇罵了一頓,你沒看他走出去的樣子。真是惶惶如喪家之犬。」太平笑著比劃道。薛黎在一旁點了點頭,聽了這消息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下子算是將誤判地可能性降低了,也不怕這小人在其中作祟。只是隨著皇帝對郭待封的憤怒,肯定不願意再聽其它官員對參與戰事的將軍說情,這麼一來自己這方如果找人替父親說情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期間的利弊還真是讓人無法一時判斷清楚。。

    「這場仗打敗了,影響會很大嗎?」薛黎皺著眉頭問太平,這個也是她讓她去打探的一個重要內容。畢竟這些東西對薛黎來說完全是能力範圍以外的,她很難判斷一場戰敗對國勢有什麼影響。

    說道這個,連太平都不由自主的愁了起來,「這下簍子可捅大了,我問過才知道為什麼說這是大唐建國以來的最大一場戰敗。因為太子哥哥說吐蕃對吐谷渾一向虎視眈眈。但是因為有我朝軍隊在,他們不敢動手。這次薛大人地全軍覆沒會刺激到吐蕃的自信心,他們在信心大增的情況下肯定會在邊疆進行領土擴張,那我們西線的軍事壓力就會增加。而現在據說東北那裡的百姓也屢屢叛亂,兵力同樣緊張,也就是說對於吐蕃地擴張我們是沒有能力再調出兵力進攻的,只有退讓。最有可能的結局是吐蕃將佔據安西四鎮,而我們被迫撤銷四鎮建制,連安西都護府都要遷至西州。至於吐谷渾肯定會併入吐蕃。成為其別部了。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被養大了胃口的吐蕃在今後數年之類肯定會屢屢挑釁,只怕西疆的安寧自此是一去不復返了。」

    對於國事太平雖然不明白,但是她身邊有很多人是可以問的。想來想去就跑去問了太子李賢,他是國之儲君,自然看問題比一般人更有前瞻性,在別人都只能看到戰敗時,他想到的卻應該是戰敗之後地問題。雖然奇怪於小妹妹如何對這種問題感興趣。但是太平問了,生性敦厚的他也就仔細的回答了一番,而太平則是囫圇的記下他所說的話來講給太平。

    問題這麼嚴重?薛黎聽到倒是很吃驚,同時也體會到果然君王的每一步棋後面都有無數深意,戰爭的重點很多時候都在戰場之外。如果這場戰勝,將會震懾吐蕃,邊疆獲得十餘年的安寧。而像現在這般戰敗。那結局只能是被貪婪地高原之狼們發現了帝國強偽裝之下的虛弱,讓這些宵小開始覬覦大唐肥美的國土了。想到這裡,薛黎忍痛的揉了揉頭,眉上的憂色更加沉重。

    太平看到她這樣子,以為她是為這是擔心,遂拉著她的手搖著寬慰道「麗娘,你也別把事情想得嚴重了。我在母后那裡聽到一件事。覺得她對你父親的印象很好。似乎言語中還會幫忙地樣子。所以我覺得你父親肯定會沒事的。」

    「哦,什麼事?」面對太平岔開話題的舉動。薛黎很配合的露出了好奇。反正木已成舟,多想無益,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接受自己所不能改變的事實,改變自己可改變的事情。

    「我聽母后說,在她還是昭儀地時候,有一年隨父皇一起去萬年宮游春,有天夜裡忽然發生了洪災。水勢很猛,眨眼間就衝到了北大門口,守門地衛士看見水勢兇猛都嚇的四散逃命。那天值班地將軍就是你爹,當時是深夜,父皇母后都睡著了,根本不知道發生水災。他見到人們都只顧著逃跑,很是憤怒,說作為衛士怎麼能不顧皇帝的性命自己逃走呢。但是他是衛士,是不能踏入大門之內的,所以他只有登上大門,踏著大門的橫木拚命胡椒。然後就喊醒了父皇母后,登他們跑出宮殿登上高處的時候,水就已經淹進宮殿了。等第二天大家才發現那場大水竟然淹死了三千多人,因為薛將軍的及時呼叫,父皇他們才逃過一劫。所以父皇很是感動,還賜給了他一匹御馬呢。母后說當年要不是薛將軍的呼叫,她早就變成了魚,哪兒有現在的風光,所以她的意思是薛將軍肯定最後會沒事的。」

    「我倒是沒有聽父親提起過。」薛黎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她只知道薛仁貴當過守門將,卻不知他竟然在那麼平凡的位子上還救過皇帝。不過仔細想想也明白其原因了,皇帝肯定也不喜歡人家將自己的事情四處宣揚,倉皇夜奔怎麼說都有損皇帝英明神武的形象。薛仁貴身為臣子,做了好事當然要低調才有效果,如果四處宣揚未免有挾恩索報之嫌,徒徒惹人生厭。

    裊裊的清香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帷帳飄到了殿外,上官婉兒垂手立在簾後,面色肅穆的聽者殿內兩個人低低的說話聲。

    「還疼不疼?」女人的聲音溫柔而又關切,一邊幫躺在自己腿上的丈夫揉著腦袋,一邊關切的問著,完全沒有平日裡的殺伐決斷。這正是大唐的皇后,而高宗李治正躺在榻上,頭枕著她的大腿,這對帝國最顯赫的夫妻,此時平凡的如同山野間任何一對老夫妻一樣閒話家常著。

    「好些了,還是媚娘你手勁最好,不像她們,要不然軟嗒嗒的沒力,要不然就使勁兒的像是想把我的腦袋擰下來。」李治抱怨著舒了口氣,他這多年來常被風疾所困,其中的苦痛無法為外人所道,尤其這些天國事繁雜的讓人安不了心,疼的也就越發厲害起來。武後聽著這話只是粲然一笑,溫柔的應道「你喜歡就好,那外人自然沒有自家人來的貼心」說著邊扶他坐了起來,順手攏了案幾上散亂的奏章擺成一摞。

    「我看你的風疾越來越嚴重了,前幾天底下有人舉薦了一個道士,像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不如我們把他請進宮裡看看?」武媚娘像是想到什麼,停了手上的東西說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李治靠在軟墊上,武媚娘已經按輕重緩急程度將奏章分類整理好了,他順手撿著最上面的遠遠照著來看,邊用取笑的口吻說道「你一向聰明,怎麼也學起了那些村婦信那種騙人的鬼話。方士仙丹,怎麼可能救的了命治的了病,別招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進來,我看著心煩。」

    武媚娘側著頭覷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委屈「你怎麼就知道不靈,我也是聽了有憑有據的才跟你說的。你這病……」

    「有病太醫在就可以了。」李治的捻了手上的硃筆批示完畢,接過武媚娘遞過來的第二份奏折,不甚在意的說道。「太醫,哼,不過是幫飯桶而已……」武媚娘顯然對皇宮裡的太醫不怎麼信任,「我記得太平一歲的時候發熱,那個混帳太醫害的我女兒整整燒了三天;賢七歲的時候出麻疹,那幫混蛋差點讓他留了滿臉的疤;你上次犯病,他們竟然把你的頭都扎出血來……」

    女人,不管是怎麼樣聰明的女人,記仇的本事果然是一等一的高啊!李治笑著放下奏折握住了她的手「媚娘,我沒事的,你別擔心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情。」

    武媚娘抿了抿嘴,有些生氣的轉過頭去,給丈夫一個後腦勺。李賢也不生氣,笑瞇瞇的拉著他的手要她轉過頭來,不急不緩的解釋道「那些道士方士,有哪個不是騙人的?自古帝王家求仙問藥的還少了,可你看看有幾個人能成過?有哪個人能活到現在?」

    武媚娘被他說的轉了頭回去,「那你的病,總不能這麼拖著……」

    「沒事沒事,我近來覺得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太醫的藥還是有效的,說不定今年秋天的時候還能帶著孩子們去打獵呢。」李治笑的樂觀。

    說道這些,李治忽然想到孩子們,臉上笑容也就泛的大些了,便問道「太平前幾天還在我這兒鬧過,好像對西邊的戰事挺感興趣的。這丫頭,總算長大了點,知道關注衣服料子之外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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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三章 薑還是老的辣  

    「這丫頭,總算長大了點,知道關注吃喝玩樂之外的事情。」說起心愛的小女兒,李治口中不免多了幾分寵溺。

    「她哪兒懂得什麼戰事,還不是被薛家的小丫頭鬧的。」武媚娘笑著拿過折子隨口應道,貌似不在意的說道。

    「薛家的小丫頭,你說的可是薛愛卿家的那位?」李治揉揉眉心問道「太平跟她走的很近?」不得不說剛才那句話讓他聽了不是很高興,沒有哪個父親喜歡自己的孩子被別人當槍使,這薛家的小妮子也太滑頭了一些吧,竟然懂得從太平這裡迂迴的打探消息。

    武後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語氣的變化,仍然是略帶輕鬆的笑著說「是啊,她經常跟太平一起混著玩兒,太平有事總喜歡找她商量的。似乎她挺得賢兒喜愛的。上次賢兒還跟你求過娶她呢,只是那個時候你身子不舒服就讓我出面了,我看孩子們年紀小也沒怎麼當回事,現在看來,」說道這裡武媚娘笑了一聲「我們似乎不久之後就要多個兒媳婦呢。」

    「哦,原來賢也喜歡她啊,那想必她跟其它幾個孩子相處的也還不錯?」李治若有所思地問道,只是這時的聲音就顯得冷多了。聽到武媚娘肯定的回答之後心中非常不舒服。

    「是啊。去年她不在長安城,還有不少人在我耳邊念叨著她呢。就連阿輪都說過想麗娘姐姐呢。」武媚娘嘴角含笑著回答道,「我也聽得太平說她在的時候,隔三岔五的就會送些小東西來玩兒。在宮裡人緣兒頗好。」

    「那媚娘瞧著這孩子怎麼樣?」李治貌似不在意地問道。

    「這個,我不好說。」說起家事來武媚娘自然一臉的笑意「小孩子家家的事我哪兒有空去過問,只不過見過幾次,是個小美人胚子,性子及其潑辣灑脫的,我聽得說她在賢兒府裡也半個主人似的發號施令呢。呵呵,果然是小孩子家的脾氣。不過就是有點不好」最後一句彷彿有些遲疑「就是有點太聰明過了。」

    李治聽到這裡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武後見狀也似乎不在意,只是低眉順目的問道「我正想問你這件事呢。賢這幾天就回來了,肯定還要在提就話,這王妃的事,我是答應好呢,還是不答應?」說完又是一聲類似於自責的抱怨「這事算是家事。後宮地理該歸我管,可是我想著這王妃的人選關係到賢兒一輩子的幸福,你這當爹的也得拿拿主意是不是?」

    「沒想到薛卿家那麼忠厚至純之人,竟有這麼個聰明的女兒,真是讓人大感意外。」李治歎了一聲氣,點點頭面上似乎有惋惜之意,口中卻是說道「我覺得那孩子性格跳脫,賢兒性子溫吞,應該合不來。小孩子家不懂事。你看這辦就好,還是給他娶一個溫柔端莊地才是良配。」

    聰明是個褒義詞,但是也得看用到哪兒,武媚娘褒揚的話在這裡就恰恰起了反作用,勾起了李治心中的反感。李治的生性最不喜歡狡猾奸詐之人。他聽得薛麗娘既與太平交好,又經常通過太平來打探一些她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心中已有不喜。再聽得她處處交好皇親,自然更加反感。而武媚娘暗示她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今後鋪路時,反感而已經變成了厭惡。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生性軟綿,萬一真的娶了個這麼的主兒,只怕今後都要聽老婆的話了,偏偏這個老婆又極聰明兼不安分,那就讓李治心中更是疙瘩。

    除了私人感情之外地,還有就是政治上的考量。目前太子的病越來越嚴重。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李治心中也隱隱有預感,只怕自己要先白髮人送黑髮人了。萬一李弘病逝,那來接替他的人選當仁不讓的就是李賢了,這麼一來今天的王妃就是明天的皇后。皇后是一國之母,不得不慎選之。那姑娘一聽就是極有野心與手段的,再加上娘家勢大。外戚地問題不能不讓李治心生警惕。他自己就深受外戚之苦。直到皇權被架空的滋味是什麼樣子的,所以給自己幾個兒子選媳婦的首要標準就是家世尊貴但沒有權利。不願讓兒子再受自己受過的苦。

    現在李賢想去薛麗娘,那為了遏制外戚勢力就只有一種方法,就是將她娘家人封高官而無實權的圈養起來。如果是別人家,為了兒子的喜好李治也許會可考慮這個可行性,可是因為是薛氏,李治不得不否定這個做法。原因很簡單,現在朝廷缺乏將領,老一輩地如劉仁軌等都已經六七十歲了,薛仁貴年輕也都已經五十多歲了,下一代的將領中他頗看好的幾個人才都是姓薛的,而且有一個還是薛麗娘的親哥哥薛訥。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更何況在現在這個時候將領更是難得的人才。對於皇帝來說,美人永遠沒有江山重要,他寧肯留給兒子一員可以守江山的猛將,而不是一個他喜歡地美人。

    美人,天下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僅執此一家。李治淡然地想到,片刻之後覺得自己之前說地話還不夠,怕武媚娘心疼兒子,母子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渡陳倉,讓兒子收了她做妾,所以想了想補充道「我看賢兒正室的位子空了太久,你看看幫他找個好人選填了吧,要品性淑良地,對了,還要才學與樣貌都不輸給薛家那丫頭。」

    「嗯,人選的事我自當盡力去辦,雖然難些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怕他不情願。」武媚娘說的含蓄,但是其中的意思兩夫妻兩個人都明白。

    「他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什麼是對自己最好的,如果有什麼不滿讓他到朕這裡來申訴好了。你儘管去辦。」李治淡淡的說道,但是連朕字都搬了出來,自然看地出是動了真格的。

    「是。」武媚娘笑的眉眼彎彎,自然是萬分柔順,一副以他的旨意為旨意的模樣。

    夫妻兩人說了好一串閒話,等到夜深了李治批注完重要的奏章,被人扶著下去先休息了,而武媚娘則仍然在那裡處理剩下的奏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到裡面更漏一點一點的滴漏聲。忽然聽到內殿裡傳來當場皇后清冷的聲音「婉兒在外面候著?有事進來說話。」

    「是。」上官婉兒應了一聲,輕微地活動了一下已經站的發麻的手腳,盡量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

    「娘娘叫婉兒有什麼吩咐。」恭敬的低著頭站在台階下面。

    「走上來吧。」武後發令著,一份探開地文書擺在上官婉兒的面前,「這個是你整理的?」

    「是。」匆匆的瀏覽過上面。是自己的字跡,卻不知她為何發問。武後輕輕一笑,笑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十分清晰,「你倒是對他的事上心。賢寄來的文書固然不錯,可是他講事沒什麼條理,每次想說的事情太多太雜反而不能很好地表達他的主旨。你倒盡心,竟然把他那麼多封文書一一過目,整理歸納總結,寫出一份如果精悍完美的折子來。真是有心了。」

    「婉兒是為娘娘盡心,娘娘每天要看那麼多文書,替娘娘盡力篩選不必要的信息是奴婢的本分,並不是為了其他。」上官婉兒低著頭說道,言語中表達著對主上的忠誠。

    武後翻翻精緻的小楷書,這麼多東西,豈是一晚兩晚上能做的出地?若是沒有其它心思,誰又會費力將那些無用東西再一一抄寫一遍?她並不認為上官婉兒一天的工作有那麼輕鬆。閒到可以抄幾十分文書。想到歸檔的文書明顯被人換過的痕跡,一抹瞭然的微笑浮上唇角,小孩子的把戲又怎麼能蒙的過她。

    「很好。」武後點點頭,「既然婉兒這麼盡心,我肯定要賞你些東西。賞什麼好呢?胭脂水粉,金銀珠寶都賞厭了,那這次換個花樣怎麼樣?嗯。我特許你不用將私藏地那些書信還回來,做個念想如何?」

    「娘娘,婉兒知罪。」上官婉兒一聽到這話,普通一聲跪下,難道她私藏書信的事被發現了?難道自己的心事被洞察到了。

    「起來吧,不過是一些廢紙,你想收集說一聲就好。何必偷偷摸摸。」武後淡淡的應道。卻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就這攤看的奏折問道「這個是你寫的。你可說說這些條例是否可在全國內大規模實行?」

    「可行。」說起正事兩人便都嚴肅了起來,上官婉兒點點頭很中肯的評論「沛王上來地奏折已經有比較完整地規劃了也提到因地因時制宜的變通之法,再加上在鄭州地實行也提供了很多實踐經驗,依照這個實行的話,災年荒民的死亡人數會大大減少,當然當年朝廷花費會大一些,可是從長遠來看流民安頓好之後三四年之內創造的賦稅便能補足這一漏洞,所以還是很劃算的。除此之外其中很多點子,例如以工代賑等點子都十分新穎,奴婢從來都沒有想到可以這樣。」

    武後聽到這話微微點頭贊同,「這次賢的很多辦法都是連我也沒有想到過的奇思妙想,往往作用也十分顯著。不過,你知道這些想法是誰想出來的?」武後頓了頓音,饒有興趣的問著上官婉兒。

    「難道不是沛王殿下自己?」上官婉兒遲疑的說道。

    「賢兒的舉動向來是中正平和的,幾時有過這種驚世駭俗的大膽想法?就一個換糧就用盡了坑蒙拐騙的招數,這不是和他往日的風格差的太遠了?你應該知道,他當時身邊有誰在場吧?」

    武後此言一出,上官婉兒頓時有些傻眼,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自給「您的意思是,這些,都是她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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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四章 沒有什麼比權力更重要  

    「你覺得與你上次提出的計劃相比,如何?」寶座上的女人笑著問道,座下的女子掙扎猶豫了很久,最終也只是不甘的吐出了一句,「我不如她。」

    「多年來我只以為她是一個眼高於頂的大小姐,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上官婉兒的語氣中有說不出的頹廢,明明是自己瞧不起的人,可是現在的事實卻不得不讓自己承認她的確出眾,這種感覺像是被人打了一個巴掌一樣。只是她的高傲也讓她說不出什麼誣蔑的話,畢竟輸了就已經很丟人了,如果再死不承認,那就更可悲了。

    「雖則如此,你卻也不必自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雖然在出謀獻策上你不如她,可是在實施計劃方面,你卻要比她高明許多。武後寬慰道,她喊人前來並不是為了打擊她的自信。她只是覺得最近婉兒行事太過浮躁,有必要敲打一番,讓她認識到世界上並非只有她一個聰明人。

    「既然她可堪大用,娘娘為什麼還要出此計策排擠她?」上官婉兒很快的回過神來問道。

    「雖有大用,但不為我所用,又有何用?」寶座上的人淺笑著,只是話中的森然之氣讓上官婉兒也不由得打了個寒蟬。武後見此也是淡淡的挑眉一笑,不再多作語言。

    薛麗娘她已然暗中觀察多次,雖然有幾分聰明,但是太桀驁不遜,鋒芒畢露,最讓她怒的是,那小丫頭看自己的眼神,並無多少敬意,這才猶讓她不喜。她這才什麼身份,就敢如此對自己。那萬一有一天她真的做了皇后。只怕會更加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婆媳關係並非只有尋常人家才有,皇家亦是有此種煩惱。看看那些先皇的後宮妃子,無論多初多麼氣焰滔天,一旦皇帝退位,做了皇太妃皇太后之後,哪個不是乖乖的夾起尾巴做人,看皇后的臉色,受皇后地節制。雖然說有大意地名分在。不至於受什麼虐待,可是那種不被重視的滋味是太過痛苦了。

    皇后的權利來自於皇上,一旦失去這個本質,她就什麼也不是了。武後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女人,前半生的經歷讓她不敢再輕易的相信別人。這世界上除了權利,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人相信?她捫心自問。

    是親情?十四歲入宮,是被兄長們逼迫的走投無路下的選擇。看著姐姐被迫出嫁,看著異母地哥哥們的趾高氣揚。她微笑著對母親說見天子安知非福。所有人都當她是得意的,可其實她的手裡早攥出了汗。她再聰明靈慧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女,沒有三媒九聘,沒有鳳冠霞披。就那麼用她一輩子最美好的日子與命運進行一場豪賭。十二年漫長的宮廷生活,磨平了她的銳氣與稜角,冰涼地讓她絕望。那個時候。有誰給過她一絲一毫的親情?她沒有怪過人,她知道家人沒有能力帶給她任何幫助,她只有一切靠自己。

    當她成了昭儀,當她有了權利,她迫不及待的接回了在夫家過的並不如意地寡婦姐姐。宮廷生活已經讓她不能相信任何人,除了家人,她誰也不敢相信。但是最終她得到了什麼回報呢?看著姐姐與自己名義上的丈夫滾在一起時,她只是笑。除了笑。還是笑。最重要的家人在最關鍵地時候給了她一刀,而且還是她自找的。她能說什麼呢。低頭,順目,只有一句淡淡「臣妾告退」,退了出去。她已經連生氣的權利都沒有了,因為她已不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她沒有任何可以憑借的地盤,她所有的武器,是能討他喜歡的溫柔。

    愛情可以相信?她還沒來得及懂得什麼是愛的時候就已經給了一個可以做自己爹地人當小妾。二十四歲地時候,她在絕望中遇到了李治,人前的眉來眼去,夜半時地私語,執手相依的溫暖,花前月下的甜蜜,這應該算是愛了吧,她曾經以為這是可以相信的東西。但是,最終她還是被淒淒慘慘的送入了感業寺,最後還是只有她一個人伴著青燈古佛開箱驗取石榴裙。

    兒女可以相信?她忘不了李弘責問自己時的樣子。那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啊,他怎麼能因為別人的事來指責自己的母親!想到當初爭後位的時候,看著滿朝文武的反對聲,她是怕了的。她想過罷休,想過只要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妃子就好了吧。可是當她看到懷中嗷嗷的兒子時,她又鼓起了勇氣。不為別人,就算只為了自己的兒子,她也不應該罷休。她知道在皇宮裡,一個天資聰穎而又沒有後台的王子會過的多麼艱難,她捨不得自己的孩子那樣,她要給他最好的東西。可是就是自己這麼疼大的孩子,為什麼會睜著眼睛一臉沉痛的問自己為何不把皇姐們出嫁,難道想讓她們老死在宮廷裡?看到兒子指責的眼光,她憤怒的幾乎要把手掌掐破,那是蕭淑妃的女兒,那個女人當年對自己的諷刺羞辱是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她三番四次的下毒手,如果不是自己小心,也許弘跟本就不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可是現在,自己一心維護的兒子竟然幫著外人來指責自己,那表情似乎在控訴自己是多麼一個惡毒的女人。她憤怒的幾乎想叫出聲,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兒子的那個眼神讓她的整個心都變得冰涼起來。沒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除了權利。武后眼光望著外面漫想著。曾經在這做宮殿裡,她只是個小小的昭儀,他也只是個被架空權利的皇帝。吳王李恪被賜死的時候,他回來跟自己抱頭痛哭。他哭說他貴為一個皇帝還救不了自己的哥哥,他哭說他也許哪一天就會被長孫無忌看不順眼換掉。那段自己裡,他們從來沒有離得那麼近過,彷彿心都挨在一起的。也就是那個時候他許諾要自己會立自己當皇后,將自己推往了前台。她當時又驚又喜,喜的自然是可以榮登鳳座,驚的是無權無勢的她怎麼可能拼的過王皇后。也是他抱著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吐露著愛意,說他是真的愛自己,所以才想讓自己坐上那個位子,因為只有那樣,她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妻。

    她信了,所以才有了兩個人之間的通力合作。她當時也隱隱約約感覺到,其實所謂的立後鬥爭是皇帝與大臣們的交鋒,她只不管是一工具而已。但是她當時甘之如飴,仍然撲進了那場孤注一擲的賭博裡。她不是王皇后,進可攻退可守,她當時清醒的知道自己如果失敗了,將永無容身之處。但是因為他那句「我要娶你為妻」,她便瘋了般的渴望得到那個位置。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寵愛並不能給她安全感,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皇帝,他可以寵愛很多人,但是他的妻只有一個人,那便是皇后。所以,她只有當上皇后才能安心。

    當她十四歲的時候,她以為要得到皇帝的寵愛時才能安心;當她在感業寺的時候,她以為她要進宮才能安心;當她成為昭儀時,她以為她只有當了皇后才能安心。等她當了皇后,她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不能讓她安心。她已經站到一個女人可以站到的最高層了,可是她發現自己仍然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上官儀讓她明白一個事實,皇帝可以立她,也就可以廢他。就算現在萬般寵愛,誰有能保證她不是第二個王皇后,蕭淑妃呢?

    權利,只有權利最重要。如果不是她有了權利,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向她投誠?因為有了權力,所以她可以向欺負自己的人報仇,例如武家兄弟,例如王皇后之流,例如長孫無忌那個老賊。

    只是她現在的一切權力都來自己自己的丈夫,來自於皇帝。她就像一面鏡子,只有借太陽的光輝才能發光。可借來的東西永遠是借來的,如果沒有了太陽,她也就只能是一面黯淡無光的銅鏡。那為什麼一定非要這樣不可?武後思索著,為什麼自己不能將自己變為太陽,不用借用別人也能發光呢?

    想不出來,想到頭痛都想不出來,也沒有人能告訴她答案。即使她已經到達了世俗女子所能登上的最高位,她的心裡仍然是惶恐不安的,仍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控制的傀儡,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拋棄的玩意兒。

    婉兒已經輕聲的退下,撐著頭看著案上的奏折。她不喜歡那個孩子,一點兒都不喜歡。只是因為她可以挑撥自己的女兒兒子為了她與自己發生矛盾這一點來看,她都有權利不喜歡她。但是另外一方面,又羨慕她的那種生活狀態,她有著自己曾經想要的一切,幸福的似乎完全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醜惡。

    這樣的孩子,也許進不了宮對她是種運氣。武后翹著唇角想著,露出幾分感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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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17:48:56
行路難  第六十五章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真是累死人了!原來所有的權力與義務都是相承的。」薛黎癱在桌子上看著那一摞厚厚的文書,總算是明白了天上並沒有掉餡餅的事,薛麗娘能受那麼多寵愛也與她自己有關。她並非自己想像是中無所事事的大小姐,相反,她小小年紀就竟然掌管著薛府上下大大小小的財權與人事權。

    的確,就是這樣,明眼看去家主薛仁貴常年在外,似乎應該是兒子薛訥當家,可是回來了之後薛黎才發現,家裡當家的人竟然是薛麗娘。原來因為薛家父子都不善於理財,而且更不善於交際,所以薛麗娘十多歲就開始把持家務,處理財事無論是置田辦宅還是送禮人情,家中處處無一不是妹妹說了算,這種事就算薛訥娶了妻子也沒有改變過。薛黎先前並不知道,所以回來休息了兩三天並沒有提及要收回這些權力,倒是樊梨花便笑嘻嘻的抱著一大摞賬本來,說道這本來就該妹妹管的事,現在好了妹妹回來自當歸還。

    嫂嫂乖巧,可自己也不能不識趣不是?薛麗癱在桌子上思索著下一步該做什麼。首先是一定要放權的,自己並不善於處理大家族內部的事物,所以千萬不能做下去,要不然被人看到破綻是遲早的事。再來就是,唉,不得不說以前的薛麗娘太過於不懂事了。雖然她冰雪聰明,操持家務也沒什麼不對,尤其是先前家裡只有一堆男人的時候,當家也算是迫於無奈,可是等到哥哥已經成親了之後還做這種事的話。那就太不識趣了。嫂子再賢惠,處處聽小姑地也會心裡不舒服,更何況這個小姑還是一定要嫁人的。現在沒有發生什麼事還好說,萬一等以後小侄子出生,自己的孩子也出現了,這家產的事物就麻煩了。所以這事一定要盡快解決,嫂子也好,小娘也好,這權利還是分給這些本來就應該當家的人。

    想完這些。薛黎摸摸小腹笑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都不應該累到自己這個孕婦是不是?該誰煩誰煩去。不過這懷孕的事要怎麼說也是一個讓她心煩的事情,她一直想找一個能把接受者的反彈控制在最小範圍內的適合時機來講這件事,但很可惜現在為止薛黎葉沒有找到一個適合地機會。只能先拖一步是一步。現在肚子平坦,又加上冬天,還能遮掩的過去,要是等到春天的時候還沒有擺平的話,那就糟糕了。

    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吃飽在再想問題i。薛黎扶著桌子站起來伸個懶腰,自從懷孕之後肚子就餓的特別快。下次應該建議人放一些小點心在屋裡才好,只是不知道這麼吃下去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個肥球。心裡想著這件事,站起來喊了幾聲「惠雲」,卻沒有人應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回來之後不習慣有人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便把丫鬟僕人都使了出去,所以這裡就她跟惠雲和幾個孩子住著,怎麼現在都沒影兒了呢?

    「惠雲她們到哪兒去了。明明剛才還在地?」薛黎喃喃自語道,想到自己看帳簿之前她還帶著孩子坐在門口做針線,怎麼這會兒門口就只剩一個針線羅了。自從進了府之後,惠雲本來就小的膽子這一下更小了,整天就跟前跟後的,平日裡只是做做針線陪自己說話,別的地方是一步也不敢去。薛黎也沒有說她什麼,只是任她慢慢的適應環境。現在不在這裡的話,那十有就是去廚房替自己弄吃的去了,反正她也就一直過著這兩點一線的日子。

    算了,難得今天清閒,就走走去找她吧。薛黎在房門口沉吟了片刻,廚房她只去過一次。現在只能憑記憶走去了。一路上慢慢的走著。難得冬天地下午還有這般艷陽,薛黎曬的暖洋洋的。找人的興頭也就沒那麼足,所以走了大半天,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子才走到。

    遠遠的就聽到一陣吵鬧聲,薛黎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什麼時候府裡的人都這麼沒大小的。多虧射箭的人目力好,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堆人群中就有惠雲和孩子地身影,惠雲正側身護著孩子,她身旁的人正在說什麼聽不清,只是聽著一聲聲哄笑,然後被惠雲按住了的小孩子不知道躥出來說了什麼,旁邊一個肥婆子就動起手來,像是要向孩子打去。薛黎看了心頭一怒,卻是太遠了趕不及,只見得巴掌落到了惠雲身上,打的她身子往前咧了兩步才站穩。

    薛黎當時看了就氣上衝頭,她竟然沒有想到這裡還會有人背地裡欺負自己帶來的人,當場就氣勢洶洶的往過去想替惠雲出氣。奈何這看起來近,可中間擋著的一片人工湖竟然要她繞過大半個花園才能到達對面,薛黎不禁只有腳步匆匆地往過趕,順帶希望對面欺負惠雲的人不要在她走之前溜掉。

    沒想到沒走了幾步,就看到對面有人出現,圍著的人嘩啦啦的如水般被分開,接著看到鵝黃色小襖的窈窕身影出來,還沒等薛黎人出來是誰,便見得她站在惠雲面前,叫出了剛才打惠雲的人,說了不過兩句便一串巴掌打過去,辟哩叭啦讓走近的薛黎都覺得有些疼。然後她訓斥了一些話,等到薛黎拐過彎地時候,剛才圍繞地一堆人已經如鳥獸散,只剩下那個女子與惠雲跟孩子孤單單的站在那裡。這個時候薛黎也不急了,倒是好奇起那潑辣女子地身份,見她帶著惠雲走過靠近自己的一座涼亭裡說話,薛黎趕快躲在了附近的假山背後。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以前是做什麼,我只告訴你,既然是小姐帶著你進府,那你在這府裡就代表著她的面子,所以你現在這副懦弱的樣子別在讓我看到。有人欺負你了是不是?有人打你了是不是?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別人敢打你一個耳光,你就給我十倍百倍的打過去!」

    薛黎一聽到這聲音,就明白過來,原來是吉祥,就是那天來接自己的小丫頭。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溫順的樣子,沒想到內在竟然是這麼火爆。當初因為打定主意疏遠她們,所以就叫她們搬出去住,換了惠雲近來跟自己同住,當時她看著惠雲就帶著幾分恨意,沒想到在別人欺負惠雲的時候她竟然會出來幫忙,真是意外。不過她的這個說法,倒是讓自己很贊同,惠雲一向怕事忍讓慣了,也應該有個人點醒她。

    之後吉祥又說了很多話,惠雲也許被她說怕了,一味膽小的應答著,所以最後聽得吉祥似乎被她弄的沒有脾氣了,只是以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歎息作為結束,然後讓她走了。薛黎在暗處聽著,只覺得這丫頭挺有意思,所以就站著沒動,等到惠雲走了之後才出去,果然看著她一個人趴在涼亭的椅背上,望著空蕩蕩的水面發呆。

    「咳,咳!」薛黎走了進去,清咳了幾聲引起她的注意力。吉祥聽到聲音回頭見是薛黎,慌慌張張的行禮,被薛黎止住了。於是服侍薛黎坐下,然後乖乖的站在一旁,哪見得剛才的半分火爆脾氣。

    「我剛才在那旁邊,聽到你說話了。」薛黎坐下來指指自己剛才藏身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著吉祥。吉祥抬頭一看,臉上變得慌慌張張,但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抿著嘴一言不發的看著薛黎。

    「我是想謝謝你的,剛才那些道理也該有個人告訴阿雲,人總不能一直那麼善良下去。你剛才的話聽誰說的,很有道理啊。」

    「聽小姐說的。原來我們姐妹剛從高句麗來的時候,也處處被人欺負瞧不起,被人打被人欺壓,我只記得當初我爹教我們做人要以德報怨,不要計較別人對自己的不好,要懂得用好事去報答別人。可我越這麼做就越被欺負的厲害,我不明白這到底為什麼,所以聽到小姐唸書的時候念起這句話,便問你。然後小姐告訴我,我爹說的錯了。做人就要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如果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我說的。」薛黎淡淡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啊,不過這句話到真的是和自己的脾氣。正要說什麼時,吉祥卻忽然跪下,「我知道這些話小姐不一定記得住,可是我卻句句都記在心裡。現在我只是想小姐看在我們服侍這麼多年的份上,問小姐一句話,請小姐據實以答。」

    「你要問什麼就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知。」薛黎點頭允諾道。

    「那我問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們姐妹了!」吉祥抬氣了頭,淚眼汪汪的望著薛黎。

    薛黎喉頭一窒,好敏感的丫頭,她本只是想到一步步不引人注目的將她們姐妹倆打發出府,沒想到自己這才作了第一步的疏遠動作她就發覺到了自己的意圖。

    薛黎本來是想承認,可是看著她淚眼汪汪的樣子,那個「不」字在喉頭轉了一圈,吐出來了卻是「不是」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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