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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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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張廉】惡靈談判專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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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23:10: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只見那人進的是【鳳來樓】,門前的姑娘還嚷嚷著:「喲,黃公子又來看妙妙啦……」

  遙遙望見,那人在姑娘的簇擁下,進了樓。席夢茹心開始發慌,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種自己被騙的預感。

  她摸索著身上最值錢的東西,用帕巾裹住自己的臉,偷偷來到門口,對著其中一位姑娘道:「我要見你們的嬤嬤。」

  門口的姑娘笑地花枝亂顫:「我們這裡不收老姑娘。」

  老姑娘?席夢茹怒火攻心,可她隨後拿出一隻翡翠耳環,沉聲道:「我是來找人的,快叫你們嬤嬤來!」

  姑娘兩眼發直,這可是好東西,立刻搶過耳環,一臉諂笑:「請,請進,我這就去叫。」

  【鳳來樓】裡醉影連連,帶著醉意的男人,都摟著姑娘,嘻嘻笑笑。席夢茹捂著帕巾,鄙夷地看著這些男人和女人,自己居然也會來到這種地方!

  這邊有醉鬼前來騷擾,那裡又有公子搭訕,要不是席夢茹身邊的姑娘,「保護」著她,她還真被當成了這裡的一份子。

  【鳳來樓】的嬤嬤,是一個五十歲的婦人,但卻風韻猶存,她抬眼看了看席夢茹,露出輕蔑一笑,又是一個來捉姦的,這種事情,基本每天都會發生。

  「聽說姑娘來找人,請問找誰?」

  席夢茹壓低聲音道:「我聽見他來找妙妙。」

  「妙妙?」嬤嬤立刻吃驚地看著席夢茹,暗想就憑那痞子,也有這麼好的女人為他吃醋?那小子燒了高香還是走了狗屎運?「是黃易公子嗎?」

  席夢茹依舊捂著帕巾:「嬤嬤請進一步說話。」

  嬤嬤點著頭,她是個聰明人,她將席夢茹帶到一間雅間,當只剩下席夢茹和嬤嬤兩人時,席夢茹摘下帕巾,正色道:「我是席家大小姐席夢茹!」

  「啊?」嬤嬤大吃一驚,這玩笑可開大了,她挑著眉,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有點狼狽的女子,雖說她此刻頭髮凌亂,但身上的首飾的確價值不菲,難道是那小子偷了席家大小姐的銀子,人家追來了。嬤嬤覺得這個猜測比較合理。

  席夢茹道:「我之前遇到一黃衣道士,他說能幫我……除鬼,於是我給了他錢,可方纔我在此處看見了他,他卻成了一位公子,所以,我想確認一下,這是不是一個騙局,請嬤嬤幫忙,事成之後,我會給嬤嬤好處。」

  果然如此,嬤嬤暗道,就知道這小子是個痞子,如此一來,倒幫了席家,這筆交易,划算,她當即嘴角微揚:「您就瞧好吧。」

  妙妙的房內,琴聲四起,她指尖流轉,就如珍珠落玉盤,一曲琵琶行彈畢,妙妙就為那黃易公子斟上了酒,嬌聲道:「黃公子~~你到底什麼時候為妙妙贖身啊~~」

  「快了快了,哈哈哈……」黃易公子順手帶過妙妙的纖腰,捉著那雙柔夷。

  妙妙輕輕推著黃易:「討厭~~你每次都那麼說~你一定在騙妙妙,妙妙命真苦~~嗚……」說著,妙妙開始掩面哭泣。

  「別哭羅,我的心肝寶貝,你看這是什麼?」黃易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立刻止住了妙妙的眼淚,或許……根本沒有眼淚。

  妙妙雙眼瞪大,雙手向那疊銀票摸去,黃易迅速收回:「看見了?你還不好好伺候我?」

  「當然,當然!」

  「對了,黃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昨晚落在你這裡一個包袱,你可扔了?

  妙妙一臉鄙棄:「就那包袱?裡面就是件破道袍,扔了都沒人要,我去取來!」說著,香帕一甩,就走向床頭。

  黃易坐在凳子上,說道:「你莫嫌它破,那可是我吃飯發財的工具!嘿嘿!」

  「就這?」妙妙抽出一件白色道袍,「這也能賺錢?還有這鬍子?你以為你唱戲呢!」

  「比唱戲都精彩!」說著,黃易色眼迷濛,朝妙妙撲去。突然,只聽「匡嚓」一聲,房門被重重踹開,門口站著的,正是席夢茹。黃易當即嚇得腿軟,跌坐在床邊。

  席夢茹怒氣沖沖,走到床邊,撿起道袍和鬍子,狠狠摔在黃易臉上:「好!很好!這破袍子的確為你賺了不少錢,錢呢!」

  黃易老老實實從懷中取出銀票,席夢茹要來拿,他卻突然抱住席夢茹的腿:「大小姐啊!我沒騙您,我真的能帶回……帶回您想要的東西,小的用人頭擔保!」

  「人頭?」席夢茹輕哼一聲,「你的命能值幾個錢?我這裡隨便取出一張,就夠殺你一百次了,你居然敢騙我!」席夢茹心底的怒火猶如火山爆發,這人好大的膽子居然連她席夢茹都敢騙,而且還是騙她能帶回席風!讓她心念動搖,險些又做了缺德的事!

  「滾開!」席夢茹一腳踹開黃易,奪走銀票,甩了一張給嬤嬤,便憤怒而去。

  嬤嬤接過銀票,淺淺而笑,轉而,她臉一翻,下一刻,黃易便被人扔出了【鳳來樓】。

  黃易摸著屁股,懊惱萬分,到手的錢,煮熟的鴨子,居然在眼前飛走。咬了咬牙,暗道:不行!這生意我一定要做成!這錢,我一定要賺!

  他心想席夢茹一定尚未走遠,便迅速爬起,朝著席夢茹離開的方向,急追而去!

  寂靜的夜路上,席夢茹急急地走著,自己這是怎麼了?差點就走錯了一步,要不是那個小偷,自己根本不會看見這個黃易,更不會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一個騙局。小偷?席夢茹倒抽一口冷氣,這莫非是老天爺的安排,老天爺告訴自己被騙了?

  是啊,這世上怎麼會有還魂的事,差點就讓自己失了一大筆財,多謝菩薩,席夢茹雙手合十,連連拜著,她只道是菩薩幫她保住了一筆財。

  而後,她又愧疚起來,自己居然會為了席風的復活,而去犧牲馬天行的性命,讓張玄和馬天行陰陽相隔。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一方面幫他們籌備婚禮,而另一方面,卻計劃著要馬天行的命,自己何時如此殘忍?如此毒辣?

  難道這才是菩薩真正的目的?讓自己回頭?哎……席夢茹長歎一聲,自己居然如此自私,自私地可以連人命都不顧!

  「大小姐——」身後又傳來那個騙子的喊聲。席夢茹轉身怒視著他:「如果你再做糾纏,我可以讓你連今晚都活不過!」

  「大小姐!我死不要緊,您真不想讓風少爺復活嗎?」黃易說得大聲而響亮,彷彿想讓全世界都知道,現在出現在席家的那個席風,是假的,是馬天行!

  席夢茹驚嚇地倒退兩步,左右一看無人,沉聲道:「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見席夢茹已經慌了神,黃易一改先前低三下四的奴才樣,得意地笑道:「是,我騙了你,但我會還魂是真的,而且,我得到神仙的指引,才知道你弟弟的事,不信你可以跟我來。」說著,他不理睬發愣的席夢茹,往一條小巷走去。

  在左思右想之後,席夢茹決定跟他前去看看,他到底會甩什麼鬼花樣,而且,他究竟是如何知道席風就是馬天行。

  小巷的盡頭,伸手不見五指,就連月光都無法到達,鴉鵲無聲的小巷裡,只有絲絲的風聲,和奇怪的水滴聲:滴答,滴答。

  席夢茹冷冷地看著黃易,只見他走到小巷盡頭的牆面,敲了敲,便說道:「出來!有事找你!」

  「哼!」席夢茹輕哼著,真是趕狗入窮巷,這種爛招數都用上了。

  就在這時,忽然平地刮起了一陣強風,風沙四起,掀起席夢茹的衣裙,席夢茹用衣袖擋住撲面的沙塵,暗道哪來的怪風,隨即打了個寒戰,依舊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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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23:10: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鬼門大開,鬼差替加走了出來,當然,席夢茹是看不見他的。他打著哈切,臉上全是不悅:「都說過,不要隨便叫我出來。」忽然,他看到了席夢茹,怒道,「你怎麼帶了凡人來?」

  席夢茹看著黃易,心想他又耍什麼花招?只見他臉上滿是欣喜,對著一邊的空氣道:「你來啦,快現行,否則大小姐不信。」

  席夢茹愣愣地看著黃易,再次揉了揉眼睛,確信這裡沒有第三個人,只見黃易急了,伸手還抓住空氣,大吼道:「這次跟以前不一樣,很重要!」

  而與此同時,那個席夢茹看不見的替加正準備離去,怎能在凡人面前現行,節外生枝?

  席夢茹已漸漸待不住,不想再看這個騙子演戲,她開始轉身離去。

  黃易急了,一把拉過替加的勃領,悄聲道:「這次事成會有一顆仙丹。」

  替加頓時雙眼圓睜:「真的?」

  「我幾時騙過你?是一個神仙交代下來的事,過會再跟你詳細解釋,先把那女人留住!」

  替加瞇著眼,點著頭,雙手一揮,再次捲起一股陰風,阻止席夢茹的離去,隨即,他現了形,沉聲道:「席家小姐,幹嘛走這麼急?」

  陰風立刻形成了一堵風牆,將席夢茹堵回了小巷,風靜之後,只剩下呆立的席夢茹,她緩緩轉過身,雙眼開始發直,只見黑暗中,忽然多了一個人,她暗想明明只有兩個人的小巷,幾時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穿著怪異的怪人?只見這怪人居然還拿著一根棍子,棍子上還有著鏈條。

  「哎,大小姐,我真沒騙你,這就是下面的鬼差大哥,凡人的魂魄都是他勾的。」黃易在一旁焦急地解釋著。

  「騙人,騙人,都是騙人的!」席夢茹抽著氣,驚呼著。

  替加悠悠地笑了:「那這樣你可信了?」說著,便掄起棍子,棍子頂端的鎖鏈,突然飛射而出,那鏈子起先明明只掛在棍子的頂端,而此刻,卻源源不斷從棍子的頂端冒出,越來越長,彷彿沒有限制,無限生長。

  席夢茹驚訝地大張著嘴,而那鏈條已牢牢纏住她的身體,在纏住她身體後,那鏈子不在生長,停頓在她和替加之間,突然,只見替加輕輕一拽,席夢茹只覺得自己隨著鏈子飛起,那鏈子飛速收回,等她回神時,自己已被拉到替加身邊。

  她挑著眉,暗想這就是這個神秘人的本事?不過就是將自己鎖住,根本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嘲弄的笑在她眉眼間浮現,她嘲笑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你這算什麼意思?莫非要從我這裡硬搶銀子?」

  替加聽罷,大笑起來,笑地比席夢茹還要鄙夷,還要大聲,笑得席夢茹只顧瞪著他發呆,替加忽然右手一揮:「你自己看!」

  席夢茹扭頭一看,頓時,她雙眼發直,驚恐地大叫起來:「啊——啊——」。只見替加所指的正是她方纔所站立的地方,而此刻,那裡赫然躺著,她的身體,她席夢茹的身體。

  「啊——」席夢茹大聲驚叫著,「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替加朝席夢茹揚了揚眉,「看不出嗎?勾魂啊,現在的你,就是一個鬼,一個魂,我是鬼差,勾魂就是我的工作。」說罷,將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戳,捆在席夢茹身上的鐵鏈,頓時猶如盤蛇,迅速撤回。

  替加抬起右手,就狠狠一掌拍在席夢茹的後背,將還在尖叫的席夢茹一掌拍飛,席夢茹就像一隻垂死的蒼蠅,被替加拍起,向自己的身體飛去。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席夢茹的身體裡立刻產生,就像在迎接自己的靈魂,將席夢茹納入體內。

  稍傾,席夢茹坐了起來,發了一會傻,隨即跳起來檢查著自己的身體,而她的後背,卻隱隱作痛。

  「這回你信了吧,我是鬼差,我要誰活就誰活,我要誰死就誰死!」替加站在原地不溫不火地說著,可那神情,卻似他才是生命的主宰,就算閻王,他都不放在眼裡。

  席夢茹呆愣的點著頭,只見黃易突然將一包黃色的藥包放入她的手中:「如果你想讓你弟弟還魂,就將馬天行迷暈。」

  隨即,他朝替加揮揮手,替加詭異一笑,便退入牆面之中,但在席夢茹眼中,他彷彿是溶入牆體,十分地慎人。

  她呆滯地站在夜幕之下,絲絲寒風灌入她的勃領,可她的感覺此刻已徹底消失。這一切發生地太突然,太離奇,讓她一時無法接受,更不知如何接受。她開始茫然,一個半吊子的道士,也能隨心所欲地掌控生死,原來,命,真的是可以買的……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席家,在院子裡,她遇到了張玄,張玄見她神色不對,便上前關問:「夢茹,你沒事吧……」

  「命可以買嗎?」席夢茹癡癡地問著。

  張玄想了想,正想告訴她,她卻已緩步離去,口中還輕喃著:「原來命是可以買的……原來命是可以買的……」

  她又受什麼刺激了?張玄暗道,心想可能最近她壓力比較大,腦子裡又胡思亂想了吧。她看著席夢茹的背影,感歎這樣一個女人撐起整個席家,身上要背負的,是多麼大的壓力。可她為何要問命能不能買?

  當然能,那些殺手不就靠著交易生命來過活嗎?這世上,只要有錢,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張玄悵然地搖著頭,原來人命真的可以買賣。

  可是,張玄想的,卻和席夢茹問的,完全南轅北轍,她若此刻便警覺起來,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在第二天,也就是準備親事的第三天,張玄他們始終沒看見席夢茹的身影,直到傍晚,席夢茹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整個人變得憔悴,就像昨晚一樣,神情恍恍惚惚。

  她茫然地從席家後門走出,茫然上了山,茫然地看著經過自己身邊的男男女女,茫然地望著天空傻笑,最後,她茫然地停在了半山腰的山道上,因為,靈隱寺的主持:智空方丈,正盤腿坐在山道一邊的突石上,他的身後,便是傾斜的山林。

  「這真是你想做的事嗎?」老方丈忽然說道,他閉著眼,彷彿說著夢話。

  席夢茹在那一刻,清醒了,是啊,這真是我想做的嗎?既然知道生死是如此無償,何苦還要去執著風弟的生死?我對得起馬天行和張玄嗎?即使風弟復活,他會開心嗎?他會安心嗎?他會苟活於世嗎?

  「回頭是岸……」老方丈的腦袋垂著,又是一句囈語。

  席夢茹捏了捏衣袖中的迷藥,猛然抽出,扔在一邊,那包迷藥從山間滾落,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席夢茹的心,在那一刻,變得從未有過的輕鬆和快樂,她深深呼吸著似乎變得特別清晰的空氣,往山上而去。

  迎面急急跑來兩個小沙彌,他們皺著眉,嘴裡直嘟囔:「方丈怎麼就不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呢?」看著被架走的,面帶微笑的方丈,席夢茹雙手合十,心中默念:「多謝您了,老方丈?」

  帶著一份輕鬆和愉快,席夢茹走在黑暗的山道上,此刻,她心中毫無畏懼,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夜路鬼?風弟,姐姐這麼做,你也會覺得是正確的,不是嗎?

  席夢茹遙望著滿天的星辰,眼前漸漸浮現席風微笑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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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23:10: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席夢茹站在山邊,許久未有的輕鬆讓她豁然,她緩緩轉過身,突然,眼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是一個男人,一個挺拔英俊的男人。席夢茹暗自吃驚,他究竟何時站在自己的身後?她略帶驚訝地往後退了兩步,驚呼道:「是誰?」

  男人微笑著,笑容讓人無法拒絕,他柔聲說道:「是來幫你做出決定的人。」話音剛落,男人緩緩抬起手,帶著一股黑氣,飄過席夢茹的眼前。

  黑暗瞬即將席夢茹吞沒,她呆滯地睜著眼睛,而那雙眼睛裡,卻不再有半點神采。

  一陣陰冷刺骨的山風吹過,席夢茹打了一個寒戰,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你是誰?」

  「哦,姑娘,您掉東西了。」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黃色的藥包。

  席夢茹在看見藥包的那一剎那,大驚失色,一把搶過,便轉身逃也似的離去。

  男人的嘴角漸漸上揚……

  ※※※※※※※※※※7

  席夢茹呆滯地將藥粉撒入夜宵,這是為爹娘和馬天行準備的夜宵,為了達到目的,就算爹娘,也要利用。癡癡的笑在她臉上浮現,今晚,就會讓自己的風弟復活。風弟復活,席家就不會垮,席家不會垮,自己就依舊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只要有錢,就算是男人,也不會缺。

  為了風弟!為了席家!為了自己!你們就去死吧!馬天行你去死吧!張玄你去死吧!你們通通都去死吧!

  牆上的黑影,赫然出現了一個佝僂的,扭曲的身影,那身影彷彿不是席夢茹的,而是一個充滿邪念的老婦人的身影。

  今夜似乎特別寂靜,就連蟲子,都驚懼地收起自己的聲音。空氣是讓人窒息地悶熱,席老夫婦和馬天行坐在院子裡,扇著風,今晚,居然連山風都沒有。

  「今晚好悶熱啊……」席老爺已經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了。

  席老夫人輕拭汗水:「是啊,風兒,看你也是滿頭大汗啊。」

  「我不要緊。」馬天行用衣袖慢慢擦著汗,心想今天怎麼這麼奇怪?他心沉悶地跳著,就像要搶出喉嚨般不老實。

  陣陣香味從院外傳來,席夢茹緩緩走了進來,她將蓮子羹放在桌上,笑道:「爹,娘,風弟,吃蓮子羹吧,我用井水泡過,降降暑。」

  「好……來的正是時候。」席老爺立刻拿了一碗,而席老夫人自然是拿了一碗放在馬天行的面前,然後才自己拿了一碗。

  馬天行端著蓮子羹,疑惑地看著席夢茹,不知為何,她今天身上,好像有邪氣?

  他放下蓮子羹,關切地問道:「大姐今天沒事吧……」

  席夢茹微笑著:「姐姐沒事,就是最近忙著你那件事,有點累,不過有小菊他們幫忙,輕鬆不少。」

  原來是小菊,馬天行若有所思,看來人妖確實不能長期相處,讓席夢茹身上也沾上了妖氣。

  清甜的蓮子羹,帶著絲絲涼意滑入了喉,而頃刻之後,眾人在席夢茹的獰笑中倒下。

  「哈哈哈……」席夢茹在他們倒下後,大聲地笑著,放肆地笑著,忽然,她雙眼一閉,整個人癱軟下去,一縷黑氣,從她的身體裡飄出,那薄如蟬翼,細如髮絲的黑氣,消散在空中。

  坐在禪房中閉目安歇的智空方丈,長長歎了一口氣……

  ※※※※

  不久之後,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從院外探出,他掃了一眼地上的人,嘿嘿一樂,便光明正大地走了出來,正是那黃衣道士黃易。

  「神仙說成果然成!」

  他先踢了踢馬天行的身體,沒反映,太好了,他手中符紙一化,沒入地中,彷彿是給某人的訊號。隨即,他走到席夢茹的身邊,淫笑著:「沒想到連你也暈了,讓我來嘗嘗席家大小姐的豆腐,是什麼滋味。」

  他抬起手,就準備摸向席夢茹的臉蛋,忽然,他頓住了,整個人如同石化般,不再動彈,就在他的身旁,站著一個身影,確切地說,是一個魂魄。

  「你想幹什麼?」那聲音冷若冰山,帶著強烈的殺氣。

  黃易皮笑肉不笑地恢復了站姿,慢慢轉身,就在他轉身看見那魂魄的時候,他驚地目瞪口呆。

  與其說面前這個是魂魄,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實體。面前的魂魄毫無縹緲無力的感覺,反而相當沉穩結實,即不透明,也不無神,他穩穩站在地面,渾身散發著淡淡黑光,那黑紫的光,在慘白的月光下,就像黑夜裡的魔鬼,威嚴而讓人畏懼。

  「我說你到底想幹什麼!」馬天行再次冷冷問道,他不喜歡問第二遍。

  黃易變得手足無措,原來這馬天行真是個法師,而且還是一個比自己厲害的法師,他結巴著:「我……我……我來收你!」突然,他從懷中拔出那面旗子,晃著。

  馬天行半瞇著眼,冷冷地看著那黃衣道士在自己面前揮著旗子,他擺出各種造型,嘴裡喊著:「嘿嘿哈哈!」可是周圍沒有任何變化。

  「是你把我們都迷昏的?」馬天行在那個道士揮舞地正起勁的時候,問著。

  黃易的手停頓在半空,他的心一直沉到腳底,他暗想:完了,被那神仙騙了,這到底什麼破旗,他尷尬地收起旗子,雙手胡亂擦著因為揮旗而出的滿頭大汗,說道:「是你的好姐姐,席大小姐。」

  「什麼?」馬天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問道,「她為什麼這麼做?」

  「救她弟弟席風唄,用你的身體,讓席風還魂,讓你做替死鬼,笨蛋!」黃易大聲說著,甩著手,一副吊兒郎當。

  「不可能!你撒謊!」馬天行大聲喝著,上前就要揪黃易的衣領,忽然,他面前的地面形成一個黑色漩渦,漩渦裡隱隱泛著紅光。

  黃易暗喜,自己的幫手終於來了。

  漩渦越來越大,地面開始扭曲,從漩渦裡,緩緩浮現兩個人影,當他們站在地面時,馬天行驚呆了,他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席風。

  席風由鬼差帶著,雙手還鎖著鎖鏈,他似乎剛從昏迷中甦醒,皺著雙眉,甩了甩腦袋,然後揚起臉,對一邊的鬼差道:「你硬拖我上來幹什麼?」

  「好事!兄弟!」鬼差望向黃易,也看到了一邊的馬天行,面露怒意:「你居然還沒解決?」

  黃易嬉皮笑臉著:「他不是法師嗎?不好惹。」

  「法師?」鬼差替加嗤之以鼻,「我是鬼差,我來收拾他,你過來看著他。」他指了指身邊的席風。

  黃易樂呵呵地從替加手中接過鎖鏈,牽著席風,席風疑惑地看著馬天行,這人怎麼長得跟自己一樣?

  鬼差替加將自己的趨魂棍往身邊一杵,一手叉腰,嘲笑道:「你給我自覺點,否則別怪我打地你魂飛魄散!」

  馬天行輕蔑地笑了:「怎麼現在鬼差幹起了這樣的勾當?」

  「要你多管閒事,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說著就掄著棍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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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趨魂棍,打魂趨鬼,被打到的靈體,魂魄受到傷害,將變得不穩。就在棍子即將碰到馬天行的時候,馬天行腳下只是輕輕一移,棍子當即落空,鬼差替加也順勢衝了出去。

  他轉過身,臉色有點發黑,僅管他本就不白:「嘿,有點本事,看來要拿出我的真本事了。」說著,他就要衝上來,可當他抬腳的時候,他驚地無法動彈,只見馬天行雙掌合十,黑紫色的靈光陡然爆發,當他雙掌緩緩拉開的時候,一把赤紅的神箭,赫然出現在他雙掌之間。

  「哎喲媽呀!」鬼差替加當即嚇得當場就跑回黃易身邊,而黃易和席風,更是驚地雙眼發直。

  「啪!」鬼差替加狠狠扇了黃易一個耳光,「你有病啊,居然勾神仙的魂!」說著,就要從他手中,帶走席風。

  黃易大張著嘴,腦子裡一片空白,這馬天行到底是人是神?這到底是什麼法術。

  「喊他的名字……」忽然,他耳邊傳來一個輕微的聲音,猶如風吹進他的耳朵,他愣了一下,輕聲回問道:「什麼?」

  「拿出旗子,喊他的名字……」那聲音再次傳來,而且變得清晰。

  黃易恍然大悟,立刻手忙腳亂地掏出旗子,在馬天行面前晃著,馬天行將誅邪劍收回,雙手環抱在胸前,搖頭輕笑,他又要耍猴戲了嗎?

  「馬……天行!」黃易顫悠悠喊道。

  馬天行揚起了臉,笑道:「什麼?」

  可就在這時,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那旗子登時從黃易的手中飛出,直衝上天空,旗子直立在天空,旗面形成一個黑色的,巨大的漩渦,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旗子裡出現,馬天行怔愣之間,便被那黑色的漩渦吸入旗子,旗子立刻跌落地面,一切恢復自然。

  眾人愣愣地站在原地,這一切發生的是那麼突然,那麼匪夷所思,馬天行就這麼被收了?就這麼簡單?只被一面旗?

  「攝……魂……旗……」鬼差替加木吶地輕喃著,他突然揪住黃易的勃領,「說,這攝魂旗你從哪兒弄來的?」

  「這……我……那個……神仙……」黃易已經被剛才的情景驚地語無倫次。他甚至還沒弄明白這到底怎麼回事?

  「攝魂旗是鬼界神物,怎麼會在你的手上?」替加再次閃了黃易兩個耳光,讓他清醒過來。

  黃易大張著嘴,任由被替加打出的口水滴落,隨即他嚥了嚥口水,終於回過神:「是神仙,就是那神仙,我跟你說了是神仙!」

  「這事不簡單,決不簡單!」替加臉色開始變得慘白,雙手哆嗦地撿起攝魂旗,「要出事,要出大事了!快,快把這裡的事解決,免得節外生枝!」說著,他慌亂地卸下席風的鎖鏈,推著他朝馬天行的身體前進。

  席風猛然驚醒,大聲怒道:「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對那個人,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你管那麼多幹嘛,好好做你的凡人吧!」說著,替加一掌打在席風身上,席風跌入馬天行的身體,融為一體。

  替加轉身瞪著黃易:「你也快走,這事恐怕沒這麼簡單,最近我們別再聯繫了。」說著,揚起一股黑煙,替加隨風消散。

  黃易的眼珠滴溜溜轉了起來,難道真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既然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不如拿了仙丹,趕緊跑路!想罷,提起衣擺,一溜煙跑下了山。

  黑夜依然吐著自己的氣息,那陰冷的,沒有生氣的呼吸沿著地面,吹進了山,吹進了院子,揚起了席夢茹的髮絲。她緩緩睜開眼睛,恍若從夢中驚醒,她坐了起來,不解地看著院子,自己怎麼在這裡?

  在夜風中,她打了一個寒戰,緩緩站了起來,腳後跟撞到某樣軟軟的物體,她回頭一看,居然是自己的爹娘!她慌了神,搖著席老夫婦:「爹!娘!你們怎麼了,別嚇茹兒!」

  她搖著,哭著,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姐……」一聲有氣無力地呼喚飄入席夢茹的耳朵,她渾身變得僵硬,忘記了哭泣,只見地面上,一個身影,正趔趄地向她靠近。

  「姐……」又是一聲相同的呼喚,席夢茹倒抽一口氣,猛然回身,淚水,在那一刻決堤而下……

  ※※※※※※※※※※※※※

  「玄……玄……」黑暗中,伸出一雙閃爍著溫柔的光的手,他向張玄伸來,急於抓住什麼,卻依舊什麼都沒抓住,「玄……玄……」那一聲聲呼喚無力而又痛苦,掙扎著從黑暗中逃脫,卻依舊被黑暗吞噬,「玄……要過地幸福……」蒼白的手,最後,沒入黑暗,消失不見……

  「天行!」張玄猛然從夢中驚醒,額邊的冷汗,從她的臉龐滑落,她大喘著氣,胸口猶如壓著萬斤巨石,沉重而壓抑,心跳如擂鼓,痛地無法呼吸。

  她緊緊揪著衣領,不祥的預感讓她寒毛直豎,耳邊閃現一個聲音:「天行出事了!」掛在脖子裡的鏡居然散發著淡淡的黑光,一陣接著一陣,閃爍著,閃爍著,就像是一個危險的訊號,提醒著張玄。

  難道天行真的出事了?她隨意套了件外套便下了床,急急來到院中,天空已漸漸發白,晨光將東方渲染地一片金黃,明明是這般美景,可在張玄的眼中,卻變得陰冷,灰暗,就連那片金黃也暗淡無光。

  「天行……」張玄擔憂地望著靈隱方向,輕咬下唇,「不行,我要去看看。」她正準備進屋換衣,卻聽見院外急急的腳步聲。

  一個焦急身影晃過她的院門,卻是席夢茹,席夢茹顯然沒有想到張玄會起那麼早,更沒想到她看見了自己。望著張玄滿是擔憂的臉,席夢茹停下了腳步,該怎麼說?自己該怎麼跟張玄交代?

  還沒開口,淚水便已婆娑而下,將院中的張玄嚇得臉色驟變。

  她急急跑到席夢茹的身前,緊緊捉著她的雙臂:「天行!天行是不是出事了!」

  揪心的痛,無奈地懊悔,這不是她想要的,真的,她已經放棄了,可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她顫抖著咬著下唇:「是的,我沒照顧好他,他發燒了,燒地很厲害,我是回來請大夫的……」 不想發生也已經發生,在不知如何告訴張玄前,不如先安穩她的情緒,一切,等席風醒過來再說吧……

  「發燒?」張玄大大地鬆了口氣,「原來只是發燒。」

  「不,是我沒照顧好!」席夢茹哽咽著,「是我沒照顧好啊……」席夢茹大聲哭著,是在懺悔,也是內疚,她現在真的好無助,不知所措。

  那痛苦的神情讓張玄心軟,安撫著席夢茹:「沒事,會好的,那就麻煩你請大夫了。」

  「張姑娘!我對不起你啊……」張玄的安慰讓席夢茹更加痛心,她哭得喘不過氣,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軟弱,她,不過是個女人,「真的……對不起……」她好累,好痛苦,席夢茹在張玄的懷中緩緩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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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方向,沒有盡頭,更沒有出口,馬天行虛弱地躺在地上,或許,這裡根本就沒有地面。

  他只要呆在這裡一刻,就會虛弱一分,彷彿這黑暗正在不斷吞噬他的力量,他的生命。

  眼前漸漸出現張玄的身影,他向前伸出無力的右手,張玄含笑看著他,她是他唯一活著的希望,是的,他不能死,決不能死在這裡,他要保護張玄,他要給她幸福,他還沒有跟她拜堂……

  「你不能死!逸辰!為了玄月,你必須活下去!」朦朧中,走來一個白色身影,他有著一頭飄逸的長髮,和熟悉的容顏。

  馬天行無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子:「你……是我的前世?」

  「不,是封印在你體內的力量!」男子緩緩蹲下身體,「我是你的本尊。」

  「你……」

  「在我們離開盤古之地的時候,力量被封印在靈魂之內,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用,你現在需要我嗎?」

  「我想……我需要……」

  力量的封存,只為需要時的爆發,一旦爆發,將脫胎換骨!

  前方漸漸出現一點亮光,那亮光越來越強,越來越亮,忽然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就如他被吸入旗面時,被吸入那個光點。

  生平的事跡,前世的回憶,那盤古的聖地,那永恆的誓言,在腦中一一滑過,盤古聖地的白衣,在空中飄舞,墜落地面,那黑色的長髮,將他的臉龐,深深埋入。

  「鬼王!就是他偷走攝魂旗,請鬼王發落!」

  閻王殿上,青金椅上,斜靠著一個男人,那是一張熟悉的臉,剛毅而柔和的線條,略尖的下巴,邪魅的雙眼下,是挺直的鼻樑,兩片如同略施胭脂的薄唇微微含笑,一頭綠色的長髮隨意地用緞帶束起,他右手支在臉龐,慵懶地看著地面上虛弱的馬天行:「真是他?替加,我不喜歡撒謊的人。」

  「是……」替加的額上已經開始冒起冷汗,「小人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他,但他的確有鬼王陛下您的攝魂旗,所以,小人認為他必定是那小偷,即使不是,也與小偷有莫大關聯。」

  「恩……」鬼王輕輕點頭,微微抬手,替加手中的攝魂旗便已飛回他的手中,「有些事,自有他的定律,我不管,是未到時候,我希望下面的人,都能像你這般忠心,那我也省心省力,是嗎?鬼差替加?」鬼王聲音柔和,而眼神卻變得凜冽,彷彿在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的那些好事!

  替加立刻嚇得腿軟跪了下來:「小的明白,小的今後一定更加忠心,小的這就下去!」說罷,往後爬了出去。

  大殿上,只剩下鬼王的侍衛和躺在地上的馬天行。

  「王,這人怎麼處置?」虎背熊腰的牛丑問道。

  「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鬼王冷冷地說著,在青金椅上坐直身體,「不過,他應該就是那關鍵的人,想辦法把他弄醒。」

  「是!」牛丑立刻走到馬天行的身邊,將他翻了個身,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也是個美人,他憨憨地笑了,隨後單掌蓋在馬天行的天靈蓋,先幫他穩定魂魄。暗道這人的確厲害,在攝魂旗裡這麼久居然沒有魂飛魄散,否則還要想辦法找出他的魂魄。

  「你笑什麼?」鬼王看見牛丑看著地上的人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王,他是個美人。」牛丑憨直地說道,一手還扶起馬天行,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後輕輕撩開遮住他面容的長髮,幾縷稍長的劉海散落在他的眉間,一張白淨而秀氣的臉,從黑髮中隱現,只是這張臉,沒有什麼神采。

  鬼王略微挑了挑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心底卻在暗喜:沒我英俊。可那憔悴的臉,卻又讓他產生一絲憐惜,他變得不爽,不爽牛丑又在動他的色心,隨即冷聲道:「帶他去後面休息。」

  「是!」牛丑咧嘴笑著,輕鬆抱起美人,優哉游哉。

  「老牛!」鬼王忽然大聲高喝。

  「在!」

  「別露出那副色樣,我討厭看見你流口水。」

  「是!」牛丑抹了抹嘴邊的口水,看著美人蒼白的臉,頓生憐惜。

  鬼王看地越來越鬱悶,這老牛實在惡習難改,看見美人就流口水。他朝另一邊招手,只見一名白髮瘦削男子走到他的身邊:「老馬,還是你去吧,我看著老牛那副樣子就噁心。」

  「是!」馬午從牛丑懷中接過馬天行,就是一陣歎氣,在看見牛丑失望的神情後,馬午卻揚起一絲壞笑。

  而就在這時,我們這位美人醒了,他可是一個不好惹的美人。他猛然睜開眼睛,帶著寒冷的殺氣立刻從他眼中射出,薄唇開啟,就是一句冷語:「放下我!」

  語氣是如此威嚴,比他們的鬼王還要慎人,那是一種不容反抗的煞氣。馬午居然當即被那股寒地刺骨的殺氣所威懾,乖乖地放下馬天行。

  馬天行趔趄地站在大殿上,腳步變得不穩,牛丑趕緊相扶,卻被他陰冷的目光逼退。

  「這裡是哪兒?」他冷冷地問著,根本沒有看見這大殿裡還有第四個人,就是鬼王。

  鬼王在馬天行醒來的那一刻,還有點開心,可發現他根本沒注意自己,不覺怒火上升,自己總歸是這裡的鬼王,是冥界說了算的人,怎能容許別人在他面前威風!

  他立刻擺出自己的威嚴,冷冷說道:「這裡是閻王殿,恭喜你,做鬼了!」

  「什麼!」馬天行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抬眼望向那忽然多出來的聲音,他半瞇著眼,讓自己散亂的視線得以聚焦,他緩緩上前,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他一下子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鬼王,看著這個如此熟悉的人。

  這是第一個,第一個膽敢如此直視他的人,鬼王緊緊盯著面前的人,他毫無畏懼,眼神中是疑惑,彷彿自己是他認識的人,難道真的認識?鬼王被馬天行看地也開始進入回憶,畢竟自己千把歲了,說不定真見過這個人。

  鬼王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一點也不介意這個人如此直視他,非但沒有將他打入十八層地域,反而跟他一起回憶。這副場景讓牛丑和馬午以為是在做夢,尤其是牛丑,平常若是自己偷看鬼王兩眼,都會被狠狠痛扁一頓,更別說如此近距離,長時間地觀瞧了。

  鬼王高高揚起一根眉毛,站在台階上,俯視著馬天行,他在腦中拚命搜索著,尋找著所有跟面前這個相似的身影。忽然,面前的人向他探出手來,無力的語氣中卻帶著激動:「小葉,是你嗎?小葉……」

  小葉?鬼王一下子愣住了,他怒了,居然被人認錯,居然有人敢認錯他,他抬手正準備給這個無禮的人懲罰,面前的人卻雙眼合攏,緩緩倒下,他下意識的瞬移到他的身邊,扶住這個即將倒下的身體,將他環入懷中,這一刻,他變得呆愣,他久久凝視著懷中這個沒他英俊美麗的男人,心底卻是一份特有的親切,難道,他們,真的認識?

  馬天行被帶入了鬼王的後宮,害得鬼王那些妃子們擔心了好半天,因為在鬼王的後宮裡,可有不少美麗的男子,這裡,沒有性別,只有美人。

  當他們探聽得,原來是個養傷的,才稍加放心。

  而鬼王,卻開始納悶,他覺得此人不像是認錯人,他知道席風的本尊,其實是盤古族人,但面前這個叫馬天行的人,卻不是席風,無論用掐算,還是用窺天術,都毫無作用,那麼,就表示,這個人,就是那兩個關鍵人之一,那兩個不屬於三界的人。

  那……他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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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逸宸:「玄月,你真的要去嗎?」

  玄月:「人間幾多苦,受制於諸神,任其自生自滅,不過是對愛的試驗,他們在想什麼?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他們為何要造人?總要有人管,總要有人去保護!人間不亡則愛不滅,這個累人的活,得罪人的事,總要有人接!」

  逸宸:「不去不行嗎?」

  玄月:「那誰去?聖壇上,那幫老傢伙個個都看著我,我難道不明白他們的心思?宸,他們心裡已經有了人選,不過是在等我自己提出,那樣,無論我做錯什麼,他們都不用背負責任!呵,這幫老狐狸!」

  逸宸:「那我也去。」

  玄月:「為什麼?你犯傻?」

  逸宸:「我很好奇什麼是愛?」

  玄月:「你?算了吧,一個冰人,會懂嗎?」

  逸宸:「我想,我會懂……」

  千百年後,逸宸懂了,他愛玄月,一直,一直都愛,從那遙遠的盤古聖地,開始……

  ※※※※※※※※※※※

  馬天行緩緩睜開眼睛,他躺在錦繡木床上,這個角度,他正好可以透過窗口,看見那四四方方的天空,那混沌的天空。

  他忍不住笑了,笑那朦朧的記憶,笑夢中的玄月,原來這千百年下來,小玄一點都沒變。只是當時那個逸宸為何沒有發覺對玄月的愛呢?頭開始發脹,遠古的記憶,前世的輪迴,依舊模糊不清。

  「咳……咳……」淡然的笑從嘴角收攏,渾身的力量變得糾集交錯。他撐起身體,長髮垂落肩膀。他愣了一下,扯過一縷頭髮,「嘶……」疼,原來是真的,他開始疑惑,自己的頭髮怎會這麼長。

  盤腿坐起,閉目調息,是不是因為沒了肉身,反而使力量更不受限制?居然源源不斷,而且出乎意料地強大。

  「呀,美人你終於醒了?」傳來一個討厭的聲音,馬天行冷冷地睜開眼睛,是他,那個閻羅殿上的壯漢,「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呵呵……」牛丑瞇起桃花眼笑著,美人啊美人,連凶起來都那麼美。

  馬天行微微一皺眉,冷冷道:「這裡是哪兒?」

  「鬼王后宮,呵呵……」

  額頭開始發緊,哪兒不好,偏偏是小葉的後宮,不對,那是鬼王,只是跟小葉長地像而已:「我要回去!」

  「還陽?」牛丑愣住了,美人要走啊,「那你要問問鬼王,不過……我勸你還是死心的好,你的肉身已經給了席風,這是上天的安排。」

  「根本就沒有什麼是上天安排!」馬天行勃然大怒,「我說!我要回去!」

  冷汗開始在牛醜的額頭淌下,沒想到這個美人比他們鬼王更難伺候,他立刻恭敬地說道:「這件事,還是您自己跟鬼王說吧……」說罷,一溜煙跑了出去,本想偷窺美人,卻未想差點魂飛魄散。這人,決不好惹,光是他身上那股奇怪的力量,就說明他不是普通人。

  挽起袖子,束起長髮,他馬天行,一定要離開這裡,抓住那該死的道士,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席夢茹,她為何會那麼做?

  整理衣衫,發現是自己喜歡的白色,白色的長袍,淡藍繡花的圍邊,和一條同樣淡藍的錦緞腰帶,這衣服,很熟悉,和夢中那逸宸和玄月穿地有點像,好像還有帽子。馬天行摸了摸衣領,果然連著一個帽子。只是帽子,埋入他的長髮之間。

  稍加洗漱,準備啟程,管他鬼王同不同意,他馬天行就算拆了地府冥界,也要回去和小玄團聚,他不能再一次不做任何努力,就放手!

  穿廊過院,馬天行眉間的結越打越緊,處處都是華服錦衣美人,處處都是來去匆匆的鬼侍,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迷路了。

  他躲在一個角落,腹中開始發出抗議,馬天行苦笑,沒想到做鬼也會肚子餓,他飛身躍起,躍上房簷,放眼四周,這宮殿居然望不到邊跡,比故宮還要大上百倍!他開始納悶,自己怎麼就不能像孫悟空那般上天入地呢?

  或許,恢復的,只是力量,而那些神法仙術,並沒恢復,腦中搜羅了一番,有的,還是馬家那些咒法,以及後來在實戰中學會的一些新的咒術。

  似風非風的空氣中,忽然飄來一陣香味,這香味應該是食物的香味,馬天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覺得還是先填飽再說。

  緩緩飄落,卻是一處果林,果林鬱鬱蔥蔥,青色的花核中,有著一個個黃色的,如同乒乓球一般的果子,著實可人。

  馬天行摘下一個,正準備放進嘴裡,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這是忘憂果,是孟婆湯的主要原料,你不是要回去嗎?吃了這個,沒了記憶,你還怎麼回去?」

  愣愣地看著果子,馬天行擰緊了雙眉,這冥界的東西,還真不能隨便吃。他緩緩轉過身,看著這個提醒他的好心人,卻是那個鬼王。

  「小……」馬天行立刻收了口,改口道,「鬼王。」

  就在馬天行轉身的那一刻,鬼王閻羅愣住了,此刻的馬天行已無昨日的狼狽,就連慘白的臉上,也恢復了淡淡的血色,長髮整齊地束在腦後,僅留幾根髮絲落在額邊,冷漠的氣息在那一身白衣的映襯下,越發讓人遙不可及。

  「我要回去!」馬天行對著發愣的鬼王,直接說道,「鬼王?我說我要回去!」馬天行急了,自己身陷冥界,不知小玄是否會遇到危險,而這個鬼王,居然還看著自己發愣。

  「哦!」鬼王閻羅終於回過了神,揚起邪魅的笑容,「你當我這裡是你家後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那要怎樣?」

  「怎樣?」鬼王閻羅伸出右手,朝馬天行臉龐探去,馬天行迅速閃身,卻見鬼王的手伸向他身後的樹枝,順手折下一根花枝,放在鼻尖,「只有忘記前世記憶的人,才能離開這裡,你願意嗎?」

  要忘記一切?馬天行俯首沉思,這怎麼可以!他已經忘記小玄一次,他決不會再次忘記和小玄之間的一切,一點一滴,都不可以!

  他豁然揚起臉,卻發現鬼王的手舉在他身邊,他並沒留意那只頓在空中的手,盯著那個又看著自己發愣的鬼王:「我做不到!但我一定要回去!」

  「那……我幫不了你……」鬼王緩緩放下頓在空中的手,臉上卻是為難。

  「哼!你不用騙我。」馬天行冷哼著,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我知道只要有你通關令,就可以自由出入鬼界,所以,請借我一用!」

  鬼王閻羅不可思議地看著馬天行,他這是什麼態度?他居然敢命令他,不,更像是打劫他!他怒了,虧他還有點欣賞他,畢竟後宮裡那些美人實在無趣。

  「馬天行,請你注意一下你的身份!這通關令不是你要就能給的!」鬼王閻羅微抬下巴,顯示著他王者的尊嚴。

  馬天行微微瞇起雙眼,力量開始在掌間積蓄,他緩緩將雙手插入袍袖之中,殺氣開始在眼中凝聚,冰冷的話語響起之際,誅邪神劍已然召喚在手:「那就得罪了!」劍從袍袖中抽出,直逼鬼王閻羅!

  鬼王閻羅怔愣地往後直退,這男人瘋了,真是瘋了,居然敢搶他鬼王閻羅!抬手,風力在他手中積聚,青冥劍帶著陰寒的鬼氣,在他手中出現。

  「噹!」兩柄神劍相抵,飛沙走石,頓時捲起紫色花瓣,滿天飛舞。

  一百一紫兩個身影,是黑髮與綠發的糾纏,火紅的誅邪,暗綠的青冥,是紅與綠的糾集。

  哼!有意思!鬼王閻羅嘴角含笑,沒想到這馬天行的實力這麼強!他輕輕撥開馬天行的劍招,看著馬天行拚命的神情,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非讓他回去不可!留在這裡,不是很好嗎?或許,可以做他的輔臣。

  劍光閃過,馬天行腳尖輕點,退出丈餘,胸口突然發悶,舉劍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怎麼,那力量自己還是無法掌控嗎?

  「你怎麼了?」鬼王閻羅匆匆收劍,疾步走到馬天行的身邊,欲扶住那單薄的身體,可馬天行卻躲開了,他忽然雙眉緊緊皺起,握劍抱拳:「求鬼王放行,我必須回去!」

  「為什麼?」鬼王閻羅一臉詫異,「你只要留下,我保你不落入輪迴,千年壽命,更可做我輔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馬天行沉默了,他緩緩收起誅邪,望向遠方,眼神中,是只對她的溫柔,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因為上面,有我心愛的女人!」

  鬼王閻羅,怒了,他氣為何馬天行的眼中,會出現那樣的溫柔,他的臉上,為何有那樣美麗的笑容,一切,只為了一個女人?一個凡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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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有人為愛而死,這千百年沒少見,就像席風和。可是為愛而放棄成仙成神,放棄永恆的生命,倒是少見,沒想到,今天,居然讓自己碰上了。鬼王閻羅雙手插在袍袖中,站在露台上,神情凝重,俯視著下面那一片陰森恐怖的鬼獸森林。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身後漸漸傳來衣服與地面的磨娑聲,他並沒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關鍵人物已經出現,命運要開始改變了吧。」

  「是啊。」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粗不細,卻透露著狡黠地笑,「你可後悔?」

  「呵呵……」鬼王閻羅笑了,「都悶了千百年了,也該改變改變了,現在就等另一個關鍵人了。」

  「可惜這關係到我們的命運,我們無法掌控。」這是一個修長的背影,身著錦衣華服,佈滿花紋的袍子托在地面,一件黑色的紗衣遮住了華服的妖艷,卻憑添了一份神秘。

  「這才有趣,不是嗎?皤魅?」鬼王閻羅笑了,依舊望著那片森林。

  他並不是不知道替死鬼的陰謀,事關重大,他與夜判皤魅進行了占卜,揣測天意,可上天,卻給了他們兩個選擇:一是立刻解決,一切依舊,二是等待,等待兩個改變他們命運的人。

  最後,他們,選擇了後者,因為,千百年來,他們,實在無聊。

  「把他帶上來!」鬼王閻羅凜起眼神,高高站在露台上,英氣逼人。

  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傳到了兩旁,那個華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充滿玩味的笑,站到一旁。

  在牛丑和馬午的帶領下,馬天行,傲然地站在鬼王面前,絲毫沒有卑微,絲毫沒有怯懦,他永遠都是如此,沒有人能另他低頭!

  「你真的一定要回去!」

  「是!」

  「哼!好!」鬼王閻羅抬起右手,指向遠方的一處高塔,「如果你能打敗天祿和辟邪,取回皤魅的愛魄,我就放你回去!」

  皤魅眉一凜,殺氣在眼底形成,這個閻羅,居然拿他的愛魄來玩!

  「皤魅?」馬天行疑惑地看著鬼王,和他指的那片森林。

  「就是他!」鬼王手臂一揮,指向一邊的華服男子,他側首站立在露台邊,微露怒色。

  馬天行微瞇眼睛,看著那男子的側臉,卻是說不出的熟悉。他就這麼緊緊地盯著這個皤魅,這個長髮如同大海一樣深沉的美麗男子。

  一股莫名的怒火從鬼王心底燃起,不愧是鬼界第一美人皤魅,就連馬天行這種對人漠然的人,都會癡迷,他赫然抬起手,強勁的吸力,在他掌心形成,一把就將怔愣的馬天行吸到面前,緊緊地揪住他潔白的,不染一絲塵埃的衣領。

  充滿霸氣的聲音隨即響起:「他有這麼好看嗎?」

  馬天行此刻,看見了那男子全部的容顏,那眉眼,那唇鼻,不正是他!他沒有注意自己在鬼王閻羅的掌中,而是依舊注視著那男子,那華衣男子。他笑了,他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

  他輕輕撇開鬼王閻羅對他的鉗制,大笑著,笑地兩個男人都開始疑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小葉!」他再次望向鬼王閻羅,眼神不再有先前的猶疑,他清清楚楚,呼喚著小葉的名字,「小葉,是不是取回那塔裡的東西,就放我回去?」

  鬼王閻羅一下子愣住了,這馬天行居然再次叫他小葉,可是,為何自己聽上去如此親切,他木吶地點了點頭,卻看見馬天行的臉上,浮現出柔和的笑,這是他從未在他眼前出現的笑容。

  只見他回首望著皤魅:「如果我回不來,就麻煩你照顧小玄,謝了!」馬天行露出一抹痛苦而又淒然地笑,但眼神中,卻是對皤魅的信任,他轉身躍下露台,白色的衣袍在黑色的長髮下飛舞,就像一個暗夜的神子,神聖而聖潔,帶著他特有的光芒,消失在那一片混沌中。

  小玄?皤魅疑惑地看著那消失在鬼獸森林的人,那又是誰?幹嘛叫他照顧?真是一個怪人。

  鬼王閻羅的手,頓在空中,當他看見馬天行躍下露台時,他竟有那麼一絲擔憂,他想阻止,卻感受到了馬天行的決絕,他已經做出了他最終的決定。

  「怎麼?捨不得?」皤魅淡然的聲音中,卻壓抑著殺氣。

  鬼王閻羅乾笑兩聲:「他不會成功的。」

  「如果他成功了呢?」皤魅的聲音越來越冷,凝滯的空氣,開始形成一股不大不小的氣流,「讓我愛他生生世世?你肯嗎?」

  鬼王閻羅,愣住了,是啊,他肯嗎?他當時不過是為了懲罰馬天行的不敬,才想出讓他取回皤魅愛魄的餿招,根據馬天行現在的狀況,鬼氣不穩,力量不定,能不死在鬼獸森林,已經萬幸,又如何靠近通靈塔,戰勝天祿和辟邪,取回皤魅放在那裡的愛魄,享受皤魅生生世世的愛?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就算他成功,他閻羅也會阻止,這場遊戲,輸家,只會是馬天行。

  「下次想留住人,別再拿我的東西作賭注!」皤魅冰冷的聲音迴盪在露台之上,那股氣流,也在他腳下漸漸消失,「這就是為何我放棄愛魄的原因,一個馬天行就讓你失去常性,做出錯誤的決定,愛這東西,留不得!」

  「皤魅,你好像太自以為是了吧,我怎麼可能對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動心?」是啊,那馬天行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整個人的氣勢比他還要強勢,真想看他最後落魄狼狽,來求自己的神情。

  皤魅不屑地笑了笑:「閻,你自己知道!」轉身,隱逝在露台的空氣中。

  鬼王閻羅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轉身望向那一片陰鬱而血腥的森林,雙眉,微微蹙起……

  ※※※※※※

  經過那一天,張玄開始覺得納悶,席夢茹怎麼就哭昏過去了呢?張玄的糊塗還真應了那句話,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看著席夢茹漸漸舒展的眉結,張玄知道,馬天行的病情有了好轉,她本想上山,可席夢茹卻求她,只因她長地像柳清飛,怕刺激二老。

  張玄微皺著眉,雖然席夢茹的臉上漸漸恢復笑容,可她卻不敢直視自己,難道做了什麼虧心事?期間,她也有讓小菊上山,而小菊帶回的答案也是馬天行病了,躺在床上休息,但精神狀態很好。

  可是,心,還是懸在半空,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而且,是很不對勁。

  又過了兩天,張玄終於熬不住了,她開始覺得席夢茹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她決定親自上山看看!

  她一出院門,就明顯感覺到有人監視她,她嘴角微微一揚,朝院內喊道:「小懷,好了沒,今天我要買很多東西。」

  「知道了,師傅,來了來了。」張世懷從裡面匆匆跑了出來,撅著嘴,一臉的不滿,又要成搬運工了。

  師徒兩人又說又笑地出了門,來到大街,進入一家茶莊,就進了一間雅間。張世懷疑惑地看著張玄:「師傅,不是要買東西嗎?怎麼喝茶了?」

  張玄冷笑著,看著樓下,果然有人跟蹤她,她的臉開始發沉,難道席夢茹又不老實了?她可沒天行這麼好心,容忍一次又一次!如果這次讓她發現席夢茹又在甩什麼花招,她一定要狠狠教訓這個女人。

  「別吵,有人跟蹤我們。」

  「什麼?」張世懷也立刻警覺起來,「哼,肯定是那個女人!」

  「有可能,你天行師傅可能出事了!」

  「怎麼可能?天行師傅這麼厲害!」

  「再厲害我們也不過是凡體肉身,如果是下毒或是刀劍,我們終究敵不過的。」

  「原來如此……」

  張玄從懷中拿出兩張人形的白紙,對著張世懷笑道:「可知該怎麼做?」

  呵呵一樂,張世懷接過人形白紙,指尖注入靈力:「現!」人形白紙立刻在桌面上站立起來,躍下桌子,白色靈光閃爍,紙人漸漸長大,漸漸現出兩個人形,卻是張玄和張世懷。

  「交給你們了。」四人站在一處,狡黠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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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遠遠的,走來一隊送葬的隊伍,白色的麻衣,傷心的哭喊,銅鑼開路,紙錢飄零。那白色或黃色的紙錢落在一邊綠油油的農田上,顯得特別扎眼。

  張玄和張世懷讓到一邊,看著一隻長長的棺材,從他們身邊經過,張世懷忽然發出一聲歎息:「人最後,也不過如此,生生死死,輪迴無數,師傅,這樣人豈不是很累,很痛苦?」

  「是啊,所以才有那麼多人求仙問道,想擺脫輪迴,長生不老。」

  師徒兩人哀歎著看著送葬隊的遠去,人死之後不過一抨土……

  「哎,真是作孽啊……」張玄師徒的身邊站著些許村民,他們之間也在為那棺材裡的人歎息,「年紀輕輕,會突然暴斃,真是邪門啊。」

  「別說了,聽說鄰村的阿牛也是這樣,怪地很,先前還活蹦亂跳,一下子就死了。」

  「我也聽說了,他還要奇怪,忽然之間發了財,買房買田,結果第二天就死了,肯定是那些銀子不乾淨!」

  「別說了,怪慎人的,走吧……」

  於是,那些村民哆嗦著,紛紛離去。

  張世懷皺了皺眉:「師傅,他們說的那個阿牛,會不會就是我們那天碰到的那個?」

  「有可能……」張玄若有所思,看來那件事沒表面上那麼簡單。

  「可是人會突然暴斃嗎?會不會是冤魂索命啊。」

  「應該不是,冤魂索命地點比較集中,不會東一個西一個,或許只是巧合。」張玄抿了抿嘴,拍著張世懷,「走吧……」或許,她和天行,已經被捲入一場神秘的事件中。

  靈隱山下,溪水叮咚,而在未來,卻已經面目全非,走在小路上的張玄有點暈頭轉向,甚至還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迷路。

  日頭越來越辣,但清爽的山風,卻掃去酷暑的炎熱,遠遠已經能望見靈隱寺黃色的院牆。

  張世懷像猴子一般,在樹間跳躍,不一會,就從邊上的果林「借」來幾個蘋果:「師傅,天行師傅那裡,真的有問題?小菊不是說他只是病了嗎?」

  「或許是我多慮,可是,席夢茹派人跟蹤我們,這就不正常了,她好像在故意隱瞞什麼?」

  「我知道了!」張世懷突然停下腳步,雙目充滿憤恨,「那女人壞透了!」

  看著充滿怨氣的張世懷,張玄沉默了,原來自己的行為和想法已經影響了張世懷,讓張世懷對席夢茹有了偏執的判斷,難怪說父母是孩子最初的老師,這樣下去,可不行。

  她立刻說道:「也不一定,或許是你天行師傅病地太厲害,席夢茹是不想讓師傅擔心,才瞞著師傅呢?總之,在親眼看到前,不可妄加斷言。」想想席夢茹也是一個可憐女人,典型的感性小女子,容易受外界影響,不過在這男尊女卑的年代,又有多少女人是有主見的呢?

  不過以上論斷連張玄自己都不相信,說出來,只是為了讓張世懷學會要多角度去看問題,但自己,終究無法做到。席夢茹,你到底又在算計什麼?

  「當——」靈隱寺的鐘聲在山間迴盪,洗滌著世人污穢的心。張玄的心,也在那一刻,變得平靜,或許,整間事不像自己想地那麼複雜。

  靈隱寺內,香煙繚繞,金身佛像,聖潔而莊嚴。張玄師徒兩人跪在菩薩的面前,和其他善男信女一樣,祈求著心裡的願望。張玄自然無法像那天在席家那般與觀音調侃,此刻的她,只有規規矩矩地在心裡禱告。

  就在他們兩人剛站起身的時候,只見一位長眉老僧人站在他們身邊,奇怪地笑著,笑地張玄寒毛直豎,他忽然雙手合十:「女施主拜佛啊……」

  「啊……」

  「拜佛好,拜多了,佛自然就會保佑你的……」

  「耶?」張玄愣住了,這對白好耳熟。而下一刻,那老和尚閉上眼睛,佇立在那裡,一竄竄呼聲漸漸傳出,他,居然睡著了。

  張玄的身側,匆匆跑出兩個小沙彌,扶走了老和尚。

  「嘿,真是個怪和尚。」張世懷撓著頭,嘻笑著。

  「小懷!」張玄輕聲喝制,「這位師傅是個高人!」

  「真的嗎?」張世懷一臉不可致信。

  轉身出殿,打聽到席家老夫婦靜修的地點,便匆匆趕往後山。

  後山的山路相較於前山,明顯更為清幽僻靜,一路上,少有行人,難得看見的,也是黃衣僧人。

  心急如焚,不知為何,一踏上後山,張玄就覺得頭暈目眩,胸口猶如壓著千斤巨石,難以呼吸,而眼前的山路更是變得詭異扭曲,那顆不安的心,越跳越烈。

  「師傅,你沒事吧。」張世懷托住張玄那搖搖欲墜的身體,不由得擔憂起來。

  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張玄做了一個深呼吸:「沒事。」她卻不知,那日馬天行上山,也是此番感覺。

  耳邊漸漸傳來清脆的鳥鳴,眼前的山路開始變得清晰,蜿蜒直上,忘不到邊際。

  正走著,從遠處跑來一個胖和尚,卻是先前說過的那哈哈和尚。哈哈和尚列著嘴,優哉游哉,他腳步輕盈,完全不像是一個胖和尚。

  就在他與張玄二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他抬起的右腳,立刻頓在半空,他驚訝的倒抽一口氣,右腳往後,整個人倒退了上去。

  他退著,直退到張玄的身邊,而與此同時,張玄也發現了這和尚的奇特,他怎麼往後走了?

  「你真要上去?」哈哈和尚突然沒來由地問道,見張玄二人停下腳步,他也停下了腳步,神情凝重地說道,「人生不如這走路,說退就能退的,若你今天上了去,就沒機會後悔了……」

  張玄看著面前的胖和尚,瞭然地笑了:「人生不進則退,即使知道一去無回,但為了自己的信念,也還是要前進,不是嗎?」

  「呵呵……」哈哈和尚雙眼瞇起,笑地像個米勒佛,「不愧是那邊來的,那我就告訴你鏡的用法吧。」

  「鏡!」張玄驚訝地瞪大雙眼,「你知道鏡?」

  「廢話!那是我做的,我能不知道!」哈哈和尚撅起了嘴,一臉不滿,看了看張玄錯愕的樣子,又得意地笑了,「鏡的真名,本為時空寶輪。」

  「時空寶輪?崑崙鏡?上古神器!」張世懷驚叫起來,「師傅,師傅!原來你這塊破鏡,這麼有來頭!」

  「什麼破鏡!」哈哈和尚氣得臉都紅了。

  而一旁的張玄已經變得表情呆滯,無法言語,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苦苦在找尋的崑崙鏡,就掛在自己脖子上,真是天意弄人,要不是遇上這個女媧族,女媧族?等等,她一把拉住那和尚:「你怎麼穿了這麼一副皮囊?」

  「沒辦法,喝醉了,就……」哈哈和尚紅著臉,憨憨地笑了,「罷了罷了,反正我也是應劫而來,不過事先聲明,能力有限,還有就是天機不可洩漏,請理解我的苦衷,這鏡嘛,需要一個鏡魂,有鏡魂,就能穿梭時空,沒有的話,就只有部分功能,所以我想,去去冥界,應該是沒問題的。」

  「冥界?」張玄耳朵裡又刮到一個奇怪的詞語。

  頓時,哈哈和尚雙目圓睜,大驚失色:「我有說過嗎?哎,瞧我這破嘴,難怪老回不去,我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錯,你自己好自為之。」說著,甩著袍袖,跑得比兔子還快。

  師徒二人看他那倉惶樣,就忍不住笑了,原來他是因為管不住嘴巴,才會被罰下神界,在人間應劫,真是禍從口出啊。

  這哈哈和尚的到來,無疑幫了張玄的大忙,就是告訴了她鏡,不,應該說是【時空寶輪】的用法,可他口中的鏡魂,又是什麼?

  還有,他之前說的那番話,定有玄機,也就是在暗示著自己,將會踏上一條艱辛的旅途,難道?張玄的心一滯,天行真的出事了?

  還有他所說的冥界又是怎麼回事?既然他提起去冥界,那自己難道會落入冥界?還是……天行已經落入冥界!張玄被自己的揣測嚇地臉色發白,這就意味著,天行,她的冰冰,可能,已經死了!

  「不可能!」張玄捂著顫抖的雙唇,驚呼著,一把拉起張世懷的手,直奔山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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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席風茫然地在靈隱寺裡走著,他為何會還陽?自己不是死了嗎?為何會在一個多月後,又活了過來?而死後的記憶,卻變得一片空白……頭痛愈烈,躺了幾日依舊渾身無力,彷彿這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使用起來,異常吃力。

  他抬眸間,花紅柳綠之處,滑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心,猛然跳了起來,難道是他,他也活了嗎?可為何穿著女人的衣衫?他急急朝那個身影趕去,而那身影卻已消失在人流中,他望著茫茫人海,心底呼喚著:清飛,清飛,你究竟在哪兒?

  ※※※※※※※※※※※※

  烈日當空,而張玄,卻一口氣跑上了山,就連張世懷都氣喘吁吁,臉皺成一團,暗道:師傅可真強。

  張玄剛跨進禪院,一個小沙彌就迎了上來:「請問女施主要找誰?」

  「席老爺和席老夫人。」

  「請問您是他們何人?」

  還要盤查?張玄愣了一下,隨口說道:「侄女!」

  「那這邊請……」

  「對了。」張玄問道,「席少爺還在嗎?」

  「在。」小沙彌邊帶路邊回道,「席少爺方才下山散步去了。」

  「散步?」張玄暗喜,難道真的沒事?心一下子放下,果然是自己杞人憂天,將那女媧族的提示想歪了。

  「是啊。」張玄卻沒想到小沙彌居然接口了,「席少爺昏迷了兩天了,今日才醒來,需要多多活動。」

  「昏迷?」張玄想起了兩天前,半夜的那個夢,「是不是在兩天前晚上昏迷的?」

  「正是,因此席夢如女施主,才囑托我們別讓外人打擾席施主。」小沙彌淡然地笑著,彷彿心中在揣測這位女施主看望的,是否真是席家兩位老人。

  張玄的心開始發緊,先前不祥的預感變得強烈,到底發生了什麼?會導致天行昏迷?真的只是普通的感冒?難道遇到什麼妖精,被打敗了?那一定受傷了,否則也不會昏迷這麼嚴重!

  看來今天不看見天行,她的心,是不會安生了,只這半天,就提起放下,再提起,再放下,這七上八下的,讓她好不安心。

  「師傅。」張世懷看著臉色漸漸變得焦急的張玄,擔憂道,「天行師傅是否真的出事了?」

  張玄沉默不語,只是默默地跟著小沙彌,既然他說席少爺醒了,還下山散步,就說明他應該沒事了,過會碰到他非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居然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她一聲。

  面前是一個清幽的院子,假山綠樹,花圃彩蝶,還有一處小小的噴泉。禪房裡,是一聲聲誦經聲,誦經的是一位老婦人,虔誠的跪坐在蒲團之上。

  「就是這裡的,女施主請便。」小沙彌轉身離開。

  張玄師徒站在院中,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席老夫人,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或許是席老夫人聽見了院中的動靜,放下了木魚,輕聲道:是夢如來了嗎?」她緩緩起身,是一位面色紅潤,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就在她看見院中的張玄時,她的臉上立刻露出驚異的表情。

  「是你!」席老夫人就如見鬼般,一手指著張玄,嘴唇顫抖地無法言語,「你又來幹什麼!」

  張玄一下子愣住了,看著席老夫人的表情,她想起了席夢茹的告誡,糟了,都怪自己心急,刺激了這位老夫人,她定是把自己當作了柳清飛。

  席老夫人趔趄地跑出禪房,站在張玄面前,大喝著:「你這個狐狸精,我家風兒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你又想把他帶走嗎?」

  什麼意思?張玄懵了,什麼叫狐狸精,什麼叫席風從鬼門關回來?面對席老夫人的責罵,張玄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第一次,居然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就在這時,席老爺也從裡屋跑了出來,手中還提著桃木劍,大喝著:「砍死你這個妖精!」

  「師傅!」張世懷立刻攔住席老爺,那桃木劍被張世懷牢牢接在手中,席老爺怒不可遏,奮力拔劍,張世懷鬆手,席老爺便跌倒在地。

  「小懷!」張玄立刻喝止,再怎樣對方也是一個老伯。而且,看他們兩人的神情,定是有什麼誤會。

  而就在這時,張玄想見的人居然出現了!

  只見他飛快地跑到席老爺身邊,擔憂道:「爹,沒事吧,你們!」他緩緩站起身,眼中是刺人心骨的殺氣,「哪來的惡棍,敢在我席家撒野!」

  張世懷愣愣地看著馬天行,不可思議的呼喚道:「天行師傅……」

  這一切發生地太突然,張玄甚至無法反映,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進來的這個男人,絕對不是馬天行,出事了!是的,在兩天前,就已經出事了!

  她腦子瞬即一片空白,眼睛開始迷茫,耳邊開始轟響,她木然地轉過身,對著張世懷木吶地說道:「走吧,他不是你天行師傅……」也就在她說話後,席風終於發現院中的張玄,他緩緩將視線移到聲音的源頭,驚喜漸漸浮上他的臉,而席老夫婦的神情則開始變得絕望。

  「你還活著……」他驚道,「太好了,我們……」但還沒等他說完,張玄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然地說道:「你認錯了,我不是你的柳清飛,世懷,我們走!」

  「慢著!」席風伸手拉住張玄的手,緊緊握於手中,彷彿生生世世都不會再放開,「你不是清飛,怎會知道清飛的名字,怎會來這裡找我?」

  「你誤會了,我來這裡不是找你,而是另一個人,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張玄甩開席風的手,她現在怒火中燒,即使面前的人是馬天行的前世,她也無法接受他隨意侵佔了馬天行的身體。

  「什麼我身體真正的主人?你究竟在說什麼?清飛?」席風急急追問,為什麼他不承認自己是清飛,難道自己的殉情,都無法讓他相信自己的愛!

  而先前處於絕望的席老夫婦,此刻卻疑惑起來,柳清飛居然不認席風,這到底怎麼回事?

  張玄轉身望向一邊的席老夫婦,輕聲問道:「原來你們一直知道?」張玄輕笑起來,但臉上卻是讓人心痛的痛苦,「呵,我真傻,天行真傻,你們怎麼可能不瞭解自己的兒子,怎麼可能沒發現天行是假的?怎麼?席夢茹沒告訴你們我的存在嗎?」

  「天行!」張玄大聲喊著馬天行的名字,「你真是個笨蛋!」

  愧疚,在席老夫婦的臉上出現,是的,從一開始席風從京城回來,他們就已經認出那不是自己的兒子,猜到席風或許已經死去,而這個人,不過是茹兒為了讓他們不傷心,找來的替身。至於所有的事,也是在兩天前席風回魂後,席夢茹才告知他們的。

  當時茹兒直說對不起張玄,那麼,眼前這個和柳清飛一模一樣的女子,應該就是張玄了。

  「清飛,你在說什麼?」席風輕輕環住張玄的肩,「你到底在說什麼?你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會讓我心碎……」

  「你心碎?能有我心碎嗎?」張玄冷笑著,推開席風,指著一旁的席老夫婦,「為了成全你們一家人的自私,卻讓我和天行付出代價!我和天行信了你們,幫了你們,最後,你們奪走了天行,還撕碎了我的心,你們,你們吃什麼齋,念什麼佛!」抬手,力量在手掌凝聚,張世懷一見不妙,立刻大聲阻止:「師傅三思!他們是凡人!」

  右手奮力往一邊的石桌甩去,「垮察」一聲巨響,力量匯聚的光球,頓時將石桌劈成兩半,胸口發悶,頓時一口鮮血,從嘴中搶出,黑暗,隨即鋪天蓋地而來,眼前,卻是她冰冰那雙溫柔的眼睛。

  「天行……」張玄伸向空中的手,無力地垂下,隨著她如同落葉一般飄零的身體,一同倒下。

  「師傅!」

  「清飛!」

  張世懷搶先一步將師傅張玄接入懷中,他憤恨地瞪著一旁的席風,目光突然凜起:「不許你碰我師傅!」冰冷的話語像極了馬天行,卻比馬天行更具殺氣,「你們一家子,害我師傅和天行師傅還不夠嗎?不想死,就給我滾遠點!」

  席老夫婦怔愣地看著那被張玄劈開的石桌,這個女子到底是誰?是他,一定是他,那個迷惑自己兒子的柳清飛,那個狐狸精!原來他真的是狐狸精,否則怎會妖術?怎能忽男忽女?

  「妖精!」席老爺驚叫起來,「風兒,你別再被這妖精迷惑了,他是妖精!」

  「妖精?」張世懷瞟向惴惴不安的席老夫婦,臉上充滿鄙夷,「你們居然當師傅是妖精!哈哈哈……我終於明白,何以席夢茹會如此膚淺,原來她有你們這樣愚昧的爹娘!」

  「你!」席老爺被張世懷的話氣得臉色發白,直翻白眼。

  「師傅……」張世懷輕輕將臉貼在張玄冰涼的臉龐,她,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她,「師傅,你說世人皆愚昧,那你為何還要保護他們?我們張家為何還要守護他們?師傅……我們回家,從此不再管這些凡人的死活!」他輕輕抱起張玄,心開始揪痛,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親人,要經歷這麼多的痛苦,他們張家,到底哪裡對不起上天!

  一絲痛苦,在席風的眼中滑過,她真的不是清飛,真的不是,清飛沒有這麼親暱的徒弟,清飛也絕不會讓別的男人碰觸,那清飛在哪兒?依舊是鬼嗎?既然清飛沒活,他活著又有何意義?

  席風的眼睛漸漸變得迷濛,他的心,已再次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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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23:12: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張世懷抱著張玄,緩緩離去,離開這個讓她師傅傷心的地方,離開這些無知的人類,他開始懷疑,懷疑上天對他張氏一族的安排,懷疑自己最終的使命。

  「阿彌佗佛!」忽然,先前那個長眉老和尚,也就是靈隱寺的智空方丈,站立在這個院子的院門前,擋住了張世懷的去路。輕風拂起他白色的袈裟,和他的長眉,陽光在他的身周,形成一圈七彩的光暈。

  張世懷聽師傅說過,這是一位高僧,他壓下所有的怒火,恭敬地對智空方丈說道:「大師請讓路。」

  智空方丈笑了,笑得很慈祥:「你上山的時候,沒人告訴施主,這路,是有來無回的嗎?」

  張世懷心中一驚,原來師傅沒說錯,這位果然是高僧,他痛苦低下頭,看著毫無血色的師傅,眼淚掉了下來:「可是……師傅……氣死了!」

  氣死了!如果這話讓張玄聽見,非跳起來打人不可。

  「呵呵……」智空方丈眼睛越發瞇了起來,僅有的目光消失在他的長眉之下,「所以就讓你師傅在此歇息吧……」

  「謝大師……」張世懷破涕為笑,愁雲一掃而空。

  可就在這時,他身後的席老夫婦大聲拒絕起來:「不行啊,方丈大師,她是妖精啊,您是得到高僧,難道看不出來嗎?」

  張世懷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剛想還擊,卻被智空方丈搶在了前面,只見他依舊掛著佛陀般的笑容,那是寬容的笑容:「阿彌佗佛,二位老施主看她像妖,怎麼老衲眼中反而覺得她像仙,老衲的眼睛莫非欺騙了老衲?哎呀呀,這眼,要不得啊要不得……」

  智空大師一邊搖著頭,一邊蒙住自己的眼睛,轉身帶著張世懷離去,只留下還在揣測他話中玄機的席老夫婦。而他們卻沒發現,席風,神情恍惚地,追隨那身影而去……

  ※※※※※※※※※※※

  眼前是一片霧一般的森林,迷茫而詭異,張玄站在這片森林之中,抬頭看見的,卻依舊是張牙舞爪的枝幹,處處都是綠色而充滿殺氣的眼睛,處處都是充滿怨氣的乖戾。

  這是哪兒?張玄在樹林中探索著,腳下一絆,「抨」地摔倒,面前,卻是一顆頭骨,一顆血淋淋,纏著爬蟲的頭骨,她驚駭地倒退著,手下按到一條軟軟的,蠕動的物體,全身寒毛戰慄,不敢觀看。

  她驚恐地縮到一邊,看著面前滿地的人骨,和纏繞在腳間的蛇蟲,淚水不斷湧出,她好怕,真的好怕,這裡究竟是哪兒?誰來救救她,她是被遺棄了嗎?她不要,她不要一個人在這兒,不要!

  「小玄?」耳邊傳來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張玄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見了自己期盼的臉。

  「冰冰!」她一下子撲入馬天行的懷中,「冰冰不要我了嗎?為什麼離開我,為什麼?」

  「小玄!」馬天行立刻從自己的懷中拉出張玄,緊張地說道,「你怎麼來了?你不能來這兒!」

  「這兒?」張玄收住了眼淚,「這兒是哪兒?」

  「鬼獸森林啊,你怎麼?難道……」馬天行的臉上立刻變得驚喜,漸漸地,他安心地笑了,輕輕撫去張玄眼角的淚滴,將她擁入懷中,「原來是夢,太好了……」

  「夢?」張玄越發疑惑了,抬眼看著面前這個有點不一樣的馬天行,怎麼他的頭髮比席風還長,而且……怎麼更帥了……

  「小玄,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張玄從馬天行的懷中鑽出,惱怒地看著馬天行,「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

  「都怪我輕敵了,總知,我一定能回去!」馬天行擰著眉,咬著下唇,「沒想到我們能在夢中相見,應該是上次力量儲存在你體內的效果。」

  「你是說,我們的力量產生了感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嗯,應該是如此,所以,你別擔心,我會回來的!你等我!」馬天行緊緊擁住張玄,覆上自己的唇……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張玄的眼角滑落,她緩緩睜開雙眼,幽幽地喊道:「冰冰……」

  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捧在掌心,輕輕的話語如同清晨的東風:「你真的不是清飛?」

  「不是啊……」張玄歎著氣,在席風的攙扶下,起身,靠在席風放在她身後的靠枕上,「你也不是天行……」她淡淡地笑了,冷靜下來,也後悔自己不該對席老夫婦如此,實在不怎麼尊敬老人。

  「那……你能告訴我事實嗎?」

  「好啊……」張玄淡然地笑了,笑得釋然,笑得恬靜。

  就在張玄準備告訴席風一切的時候,張世懷端著茶水進來了,他一看見席風坐在張玄床邊,就氣地扔下茶盤,衝到張玄床邊,緊緊抱住張玄,把張玄嚇一跳,就見張世懷鼓著臉,怒道:「師傅是天行師傅的,不許你靠近她!」

  「。。。。。」張玄徹底無語,將張世懷像拎小雞一樣,拎開,「你呀,態度好點,我剛剛還覺得你像個男人了,怎麼又像個孩子了?」

  「像男人?」張世懷笑了,「什麼時候?」

  「就在你阻止我打席家老夫婦的時候啊,好了,席風也不知道內情,我已經不氣了。」

  「真的?」張世懷看看席風茫然的臉,看來他的確不知情,他咧嘴一笑,「我已經通知小菊和墨涵上山了,人多好辦事。我先去給您倒杯茶。」

  張玄欣慰地笑了,小懷長大了,而且,他現在已經比自己高了吧。

  「那……張玄姑娘,能告訴在下到底怎麼回事嗎?」

  張玄回過神,神情變得嚴肅,她轉眼望向門外,冷笑道:「我想,這件事,有個人比我更清楚。」說著,她朝門外冷聲喊道,「不進來喝茶嗎?夢茹姐姐?」

  在倒茶的張世懷,立刻冷冷盯著門口,看著席夢茹,和席家老夫婦,一個接著一個地進來。

  席夢茹一接到消息,就上了山,她知道,這件事,終歸是瞞不住的。

  她緩緩走到張玄的床邊,咬著唇,忍著淚,聲音哽咽:「對不起……我……我沒能阻止……」

  「是你阻止不了?還是你根本不想阻止?」張玄冰冷的聲音,像一把把利劍,刺進席夢茹的心,對於席夢茹,張玄不會像馬天行一般心慈手軟。

  「我……我真的阻止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張姑娘,你一定要信我,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哦?是嗎?」張玄揚起了一根眉毛,不屑地冷笑著,「你認為我還會相信你嗎?我要眼見為實!」

  「眼見為實?」席夢茹愣愣地看著張玄,忽然,張玄一把拉下席夢茹,抬掌就按在席夢茹的額頭,看得旁人都心驚肉跳。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席夢茹的彷徨,她的無助,她的猶豫,她的痛苦,黃衣道士,靜坐的方丈,神秘的黑衣人,和那一股決定一切的黑氣,原來,是換了魂……

  再次經歷這一切的席夢茹,在張玄的掌下,揭開了自己心底最深的傷疤,淚水,沿著她的臉龐滑下,一臉的絕望,如同死人,看得一邊的席老夫婦心如刀絞。

  為什麼,為什麼席家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女兒承受這樣的痛苦?是因為他們,是因為他們的自私,才讓這些痛苦,降臨在自己的兒女身上!

  從席夢茹那裡,他們已經知道被席夢茹刻意隱瞞的部分,終於知道張玄和馬天行的真正身份,就連智空大師都說這張玄是仙,他們到底做了什麼?他們居然算計謀害神仙,簡直是天地不容!

  「張姑娘……」席老爺忍不住老淚縱橫,難以啟齒,「求您放過夢茹吧,她阻止過,她真的阻止過啊。」席老爺說著,就要下跪,張玄驚地收掌,立刻下床,卻因為力量不穩而差點倒下,被身邊的席風,穩穩扶住。

  倒是張世懷,趕緊扶住要下跪的席老爺,他此刻也怒氣已消,心中無非是對這件事的鬱悶,就像張玄說的,做他們這一行,什麼生生死死,人人鬼鬼,都已看開,不過是換一種活法,而且,他也堅信,師傅一定有辦法救天行師傅。

  而且,讓老人跪他們年輕人,豈不天打雷劈?他不自在地咳了兩聲,說道:「我們剛才也只是一時氣氛,事情沒這麼嚴重。」

  「還不嚴重?我們可是害死了馬天行法師啊。」席老爺痛心疾首,一旁的席老夫人已是淚流滿面,她輕聲解釋:「夢茹在風兒還陽後,曾想讓席風回去,是我們不肯,我們要求那孩子讓風兒留下來,是我們自私啊。」

  看著面前老淚縱橫的兩位老人,張玄心如刀割,兩位老人家的心,她怎能不理解?她無力地靠在席風身邊,百感交集,自己雖恨,但卻能救回馬天行,可面前的兩位老人家,能再次接受席風的離去,能再次承受住那樣的打擊嗎?

  天行啊天行,我到底該怎麼做啊……她閉上雙眼,嚥下所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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