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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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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張廉】惡靈談判專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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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23:16: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誰也沒想到會有人敢攻進閻羅殿,誰也不會想到居然有人敢挑釁鬼王。

  閻羅和魄魅站在大殿上,緊緊盯著大殿上的這個黑衣人,他的臉深深埋入披肩的帽子中,就是他,毀了他們的大天眼,還順著他們的力量攻擊他們,能擁有如此力量的人,決不簡單!

  冷汗從他們兩人的額跡滑落,他們居然在無形之中,被這個黑衣人的氣勢威懾。

  「大膽妖孽,這裡是你隨便來的地方嗎?還不快滾回你的世界!」閻王到底是閻王,僅管心底是對這個人有所忌憚,但依舊臨危不懼,擺出他的威嚴。

  黑衣人笑了,緩緩抬起雙手,殿上的侍衛立刻緊張地舉起鬼戟,他嘴角幽幽一笑,雙手只是頓了頓,隨即翻下衣帽,露出他的面容,嘴角上揚,邪氣四射:「在下墨衍,此行特來取走一樣東西。」

  「哼!我這裡豈由你放肆!」

  「沒錯。」墨衍笑著,「所以我要先打敗二位,否則即使拿到那東西,也未必能離開這裡。」

  「你!」閻羅和魄魅驚愕地看著墨衍,他的眼神中,已經出現了殺氣,可他的臉上,卻依舊是悠閒的笑容。

  終於,一旁的侍衛無法容忍此人的囂張氣焰,提著鬼戟衝了上來,忽然,強大的氣流掀起了墨衍的衣袍,那些人沒挪動半步,便被全數擊退。

  墨衍收起力量,依舊恭敬地站在大殿上,毫不避諱地看著閻羅和魄魅,他心底也不禁佩服,不愧是一界界主,絲毫沒有慌亂的跡象,就像那只臭狐狸,死到臨頭,還嘲笑他的計劃。

  想到九尾,墨衍心中那根刺,再次作怪起來。

  「王!」一直垂手站在一邊的牛丑和馬午擔憂地看著閻羅,只見閻羅忽然冷笑起來:「怎麼?你的實力也僅是如此?」

  閻羅輕蔑的口氣,讓墨衍心頭的火越發燒了起來,他冷笑著:「當然不只如此!」說著,化作一道黑色的邪氣,朝閻羅飛去,閻羅就這樣,被捲入那黑氣之中,看地牛丑和馬午冷汗涔涔。

  黑氣形成的黑霧已將閻羅完全吞沒,不知裡面情況如何?

  牛丑和馬午急急跑到魄魅身邊,想求救,卻見魄魅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稍稍退了兩步,反而離閻羅更遠了。

  就在這時,詭異的綠光忽然從黑霧中射出,一束,兩束,無數束綠光,將黑霧切割開來,震地粉碎,強勁的氣流朝四周迸射,吹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衣袍,離地近的侍衛,一一飛了出去。

  風落之時,只見閻羅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而墨衍則站在他的對面,獰笑起來:「哈哈哈……好!這樣才有趣!」

  「是嗎?後面會更有趣!」說罷,閻羅倏地便消失在原地,而與此同時,墨衍,也消失不見……

  ※※※※※※※※※※※※※

  通往鎮魂塔的台階上,是武器碰撞的聲音,和振蕩的氣流,馬天行一劍橫掃,劍光劈向面前的天祿和辟邪,兩人雙腳一躍,便躲過劍光,身子在空中一橫,便朝馬天行俯衝,手中的兵刃都直指馬天行的咽喉。

  馬天行立刻誅邪護住咽喉,「噹」一聲,震得他虎口發麻,連日的趕路和戰鬥,已讓他體力不支。

  豈料天祿戢風一轉,居然偏離咽喉,直直打在馬天行的左肩,馬天行慌忙運氣阻擋,卻依舊被天戢所傷,鑽心的痛,讓他難以招架,用力推劍,將辟邪震開,自己跳出圈外,扶住受傷的左肩,重重喘息。

  果然,一對二,有點勉強。馬天行緊緊盯著兩人,心中盤算著其他的方法。

  「怎麼?不打了?」辟邪的臉上露出神氣的神情,「回頭還來得及。」

  面對辟邪的嘲笑,馬天行只是回以冷冷一笑,右掌聚起靈力,為自己的左肩悄悄療傷,見疼地不再厲害,便收了力量,開始掐決,口中默念:「分!」頓時,青黑色的靈光將他包裹,一旁的天祿和辟邪滿臉疑惑,他又想幹什麼?

  靈光漸漸淡去,與此同時,天祿和辟邪也驚地目瞪口呆,馬天行,居然分身了。兩個馬天行站在他們面前,究竟哪個才是本體?

  就在他們發怔的時候,兩個馬天行一下子消失在他們眼前,轉眼,便出現在他們身後,雙掌齊推,眼看著就要打中天祿和辟邪,突然,他們的後背驟然生出雙翅,兩人騰空而起,並同時用翅膀扇向馬天行!

  本來攻擊對方,卻一下子成為被攻對象,馬天行立刻收招,擋住翅膀的攻擊,而另一個卻沒那麼走運,當即被翅膀擊中,化作灰燼,馬天行的影子,被擊碎了!

  馬天行用的,自然不是分身術,一人打兩個,已是不易,如果勉強分身,反而會全軍覆沒,所以,他用幻術,製造了一個影子,就是為了迷惑對方,可惜,失敗了。

  看著被擊碎的影子,和在天上盤旋的天祿和辟邪,他皺緊雙眉,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會飛!當然,貔貅本就會飛,只是出現在戰鬥中,讓他有點出乎意外。

  「受死吧!」空中傳來兩人的大吼,轉眼已向他俯衝而來。

  糟了!馬天行準備撐起護盾,擋住他們這有力一擊。

  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天祿和辟邪的身後,忽然浮出了一個光球,赫然間,兩條白色綢帶從光球中射出,當即纏住了正俯衝的天祿和辟邪,還沒反映過來的天祿和辟邪,立刻受到繩子的拽力,反而彈回天空。

  兩人在空中翻滾了一陣子,終於穩住重心,而腳踝處的綢帶,早已不知所蹤。

  站在台階上的馬天行,終於鬆了口氣,他呵呵地笑著,看著滿頭霧水的天祿和辟邪,小玄來的真是時候,是該好好教訓這兩隻亂抓人的貓了!

  「天行!」藍色的光球緩緩落下地面,輕輕化去,張玄從裡面蹦了出來,撲入馬天行的懷中,「終於找到你了。」

  「呵呵。」馬天行幽幽地笑著,「看來還是你有魅力,拿到這麼多法寶,帶你來這裡啊。」一股淡淡的酸味在空中蔓延,讓懷中的人忍不住嬌笑起來。

  兩個人就這麼在台階上親親我我,互訴經歷,完全當天上的兩個不存在,雖說張玄的出現讓他們納悶,但兩人的態度,更讓他們鬱悶,鬱悶之餘,居然還有點羨慕,複雜的情愫讓他們頭暈目眩,反而惱火起來。

  兩人雙眼一瞪,再次衝了下來,只聽馬天行淡淡說道:「小玄,就麻煩你纏住他們,蒼蠅飛來飛去我不好抓。」

  「知道了。」張玄轉著手中的打神鞭,隨手一甩,頓時神鞭再次化作綢帶,飛向空中,而空中的天祿和辟邪,也鄙夷地笑著,同樣的招數怎能再起作用,他們在綢帶中左躲右閃,擦汗換氣,終於靠近兩人。

  突然,那綢帶居然掉頭了,再次牢牢纏住兩人的腳踝,兩人暗叫不妙,只見馬天行的手掌已經撫上打神鞭,立刻,一股強大的電流,沿著打神鞭進入他們的體內,而最要命的事,不知何時,他們的頭頂上方,居然有了雷雲,白光一閃,雷電和打神鞭上的電流合而為一,兩人頓時覺得自己被電流徹底貫穿,每一根經脈,每一根骨頭,都無一興免!

  兩人就像烤熟的麻雀,墜落地面,全身還冒起了青煙,怎麼可能?明明之前他們佔優勢……是!那馬天行已經能夠以一敵二,可沒道理加了個女人,就把他們這麼輕鬆擊敗,難道他們就這麼不堪一擊?

  張玄收起神鞭,燦爛地笑著,忽然看到馬天行身上的傷痕,心疼地皺緊雙眉:「對不起,讓你操心了。」

  「現在不是沒事了?」馬天行捏了捏張玄的鼻子,「我們這就回去。」

  「是啊,要快,不然……」張玄立刻收了聲,她很擔心那神秘人會上山。

  「不然什麼?」

  「不然你就成閻羅的愛妃啦。」張玄將黑衣人的事埋入心底,調笑地看著馬天行,看著漸漸發綠的臉。

  就在他們談笑間,天祿和辟邪站了起來,漸漸恢復了原樣,他們兩人已經收起原先輕蔑的神情,換上一副嚴肅的神情:「既然我們已被你們打敗,魄魅大人的愛魄就是你們的了。」說著,兩人雙手舉起,口中唸唸有詞。只見一點星光,從雲際隱現,慢慢朝這邊飛來。

  張玄和馬天行攜手看著那點星光,原來不用入塔取,先前他們還擔心塔裡有更多的機關和幻陣,或是靈獸什麼的,這若是一路打上去……

  星光泛著溫暖而柔和的光,漸漸落在張玄的手中,魄魅的愛魄就像初生的雛鳥,靜靜地躺著,卻很溫暖。

  「原來不用上去拿。」馬天行長吁了一口氣。

  「當然不用。」辟邪說道,「實不相瞞,我們本就是閻羅陛下和魄魅大人的坐騎,負責守護塔門,所以,魄魅大人的愛魄其實是我們收藏,還好你們不是來奪塔的,不然肯定沒那麼容易過關。裡面的神獸比我們利害百倍!」

  「奪塔?」張玄疑惑地看著天祿和辟邪,再看看他們身後那直入雲霄的塔,誰會這麼無聊,一層一層打上去,隨便數數就有幾十層。

  「多著呢……」天祿和辟邪面部抽搐了一下,殘留的電流依舊不停地在他們身體裡亂竄,「例如……」

  「轟!」突然,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打斷了辟邪的話,那巨響震地台階都搖晃起來,四人立刻警覺地望向聲音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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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23:16: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好像是露台!」天祿憂慮地看著露台,隨即閉上眼睛,張玄和馬天行不知她在做什麼,只見她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她忽然睜眼對辟邪道,「不好!那裡出事了?」

  辟邪立刻緊張起來。而張玄和馬天行一聽露台出事,立刻道:「我們要回去,怎樣可以最快到那裡?」

  「那裡出事了,你們還回去?」天祿和辟邪雖然擔心露台,畢竟那裡是鎮魂塔的第一道關卡,但他們認為有主人閻羅和魄魅守護,絕對沒有問題。

  而他們卻沒想到,張玄和馬天行異口同聲道:「那裡有我們最好的朋友!」

  朋友?天祿和辟邪驚訝地看著張玄和馬天行,心中漸漸產生敬意,他們再次望了望露台方向,的確,那樣的震動,很不尋常。於是,兩人對視一眼,做出了決定……

  ※※※※※※※※※※※※※

  露台上,塵霧環繞,閻羅扶住胸口,嘴角掛著血絲,擔憂地看著面前的魄魅,就在方纔,在那千鈞一髮之際,魄魅,替他擋下了墨衍的攻擊。

  墨衍怔愣地看著魄魅,他居然面不改色,看來自己的確低估了他們,胸口有點發悶,這鎮魂塔今日是奪不到了,忽然,他心中一緊,暗道:他們居然還活著!臉色微變,恨恨地看了魄魅和閻羅一眼,重歎一聲,帶著不甘,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見墨衍要跑,閻羅顧不得自己的傷,立刻動身想追,卻被魄魅攔下:「讓他走!」他那聲音,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閻羅也感覺到魄魅的不對勁,放棄追擊,靜靜守候在魄魅的身邊。或許是魄魅感覺到墨衍已經離開冥界,整個人立刻癱軟下來,閻羅趕緊扶住,與此同時,一口血,從魄魅的口中吐出,原來,他方才是用力量壓制自己的傷!

  「你怎麼樣?」閻羅焦急地扶魄魅坐下,開始為他療傷。

  魄魅輕聲歎息:「沒想到妖界出了如此厲害的人物,恐怕三界又要不太平了……」

  「有一點,我始終沒相通……」閻羅皺緊雙眉,「就是他為何要加害馬天行和張玄?他們明明無法與他抗衡,他為何會對他們那麼上心?」

  兩人沉默了,這是一個讓人想不通的問題,明明是兩個普通的法師,卻讓那人如此關注,如此處心積慮。

  不知哪裡來的風,一陣又一陣,還夾雜著翅膀煽動的聲音。閻羅和魄魅抬頭望去,兩個白影,從天而降,他們匆匆跑來,滿臉擔憂:「怎麼回事?」

  不知為何,在看到他們的那一刻,閻羅和魄魅的心,都放了下來,就連身上的痛楚,也漸漸遺忘。

  馬天行和張玄一看毀損的露台,和受傷的閻羅魄魅,就知道方才一定有過激戰。

  「沒事,只是一個訪客……」魄魅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安慰著張玄和馬天行。哪料卻被張玄大聲責罵:「沒事?你和小葉這樣也叫沒事?」

  「小玄……」馬天行示意張玄別太激動。

  張玄撅起了嘴,生著悶氣,這兩個人永遠都是這樣,什麼天大的事都自己頂,也不讓他們幫著分擔。

  天祿和辟邪在空中盤旋了一會,也落到地面,化成人形,擔憂地看著他們的主人,而馬天行和張玄,也紛紛用自己的力量,開始幫閻羅和魄魅療傷。

  四人靜靜地坐在一起,彼此的心,第一次離地那麼近。他們,為他們悉心療傷;他們,盡情享受著他們的關懷,特殊的情感,在他們彼此之間流露,給倉夷的露台,冰冷的冥界,帶來了溫暖。

  這是四人第一次聚在一起,也將是最後一次團聚,因為,誰也不會想到,此後,將是,四百年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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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時空寶輪

第一章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一聲又一聲心經,在禪院的上空編織出一張巨大的佛網,字字滑過小菊的心,洗去她心中的污垢。

  她緩緩睜開眼睛,長吁一口氣,露出了微笑,她的對面,坐著的,正是智空方丈。

  智空方丈見小菊終於醒轉,也露出了微笑,可奇怪的是,這兩人的微笑,都有點怪。

  「施主醒了?」

  「嗯,醒了,還要謝謝大師您的心經……」

  「哦?不是施主自己想醒的嗎?」

  「啊?你不在我耳邊吵擾,我怎麼會醒?」

  「善哉善哉,原來是老衲吵著施主了……」智空方丈雙手合十,手中的佛珠漸漸發出淡淡的佛光。

  小菊笑了,笑地很妖:「所以,我要拍死這只討厭的蒼蠅!」話音剛落,她就騰地躍起,牆上,只見小菊的人影漸漸扭曲,伸長,一隻利爪,從那變形的身體裡,向前伸出……

  妖氣,立刻佈滿了禪院的上空……

  ※※※※※※※※※※※

  墨衍此刻心如亂麻,在回陽間的路上,他始終想不通,他們不是進了鬼獸森林嗎?何以會全身而退,而且那個馬天行,明顯比先前更為強大,難道自己整盤計劃真的會毀在那兩人的手裡?

  他吃了仙丹,吸了靈氣,擁有強大的法力,源源不斷的怨念,更是他力量的源泉,只要再一會,閻羅和魄魅便是他手下敗將,自己也就受點傷。哪知他們卻回來了,還帶著靈獸,如果勉強戰鬥,吃虧的將會是他!

  又是他們,難道他們真是他計劃成敗的關鍵人物?

  他抬首望向靈隱寺,眼神變得凜冽,看來只能用這招了。

  看著那淡淡的護陣,和金色的佛光,墨衍的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愚蠢的人類,以為注入小菊身體的只是普通邪氣嗎?

  邪氣漸漸從他的後背鑽出,匍匐在他的背上,隱隱的黑光,像是在為他療傷。忽然,他膨脹起來,在墨衍的肩上形成半個人形,一隻眼睛,從黑乎乎的頭部擠了出來,充滿邪氣地笑著。

  「主人……」那邪氣居然說話了,「他們小看我了!嘿嘿……」

  「哼!那就好好利用小菊的身體……」

  「哈哈哈……當然……」邪氣奸笑著,他俯視著墨衍,眼中卻滑過連墨衍也不知的狡黠。他漸漸隱入墨衍的體內,消失不見,墨衍活動了一下手腳,這傢伙的力量果然厲害,只這一會,便將他的傷勢復原。

  他輕哼一聲,看著後山突然冒出的妖氣,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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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妖氣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猶如黑夜的海嘯,在智空方丈禪院的上空,掀起巨浪。

  張世懷瞠目結舌地站在院子裡,看著那駭人的妖氣,智空方丈不會出事吧,那小菊呢?該不會……

  「出事了……」假魂張玄遙望著那妖氣,雙眉擰緊。張世懷一聽,立刻衝了出去。

  「小心中調虎離山計!」哈哈和尚也衝了出來,「我去看看,你們呆在這裡。」說著,哈哈和尚追趕張世懷而去。

  智空大師的房間裡,微弱的佛光被妖氣掩埋,智空大師鎮定自若地站在黑霧中,一雙眼睛在黑霧中注視著智空大師:「你都要死了,不怕嗎?」

  「阿彌佗佛~~死則死矣,有何所懼,倒是你,明明活著,卻為何恐懼?」

  「恐懼?」黑霧中忽然生出半個人形,它揮舞著雙手,「誰說我怕了?我怕誰?誰能收我?就算佛祖!我也不怕!」

  「孽障啊孽障!」智空大師閉起了雙目,「阿彌佗佛……」

  「吵死了!吵死了!」人形捂緊毫不存在的耳朵,再次掩入黑霧,空中傳來它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要吃了你!」

  黑霧徹底將智空大師吞下,佛音在那一刻嘎然而止,它滿意地舔了舔唇,再次縮入小菊的體內,獰笑起來,對著供桌上的如來佛像,大喊著:「是你拋棄我!為了成佛,將我丟棄!我一定要你後悔,後悔將我丟棄!」

  「小菊!」外面忽然傳來焦急的腳步聲,張世懷一下子衝了進來,就在他準備上前的時候,卻被身後趕來的哈哈和尚緊緊捉住:「別過去,那不是小菊!」

  小菊甜笑起來:「小懷,是來找我的嗎?」說著還朝張世懷跑去。

  豈料張世懷和哈哈和尚都開始後退,張世懷緊緊盯著面前的小菊,輕喃著:「不是,你不是!」突然,他大喝一聲,「你把小菊怎麼了?」

  「你在說什麼呀?」小菊露出疑惑的神情,眼珠在他們身上打轉,「我就是小菊啊!」

  「錯了,我們都錯了!」哈哈和尚大聲說道,一手指著小菊,「你不是小菊,你不是簡單的邪氣,你到底是什麼?」

  「我是什麼?」小菊的雙眼充滿邪氣,臉開始扭曲,「我到底是什麼?哈哈哈,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黑霧陡然從小菊的背後爆發,形成一條巨大的黑蟒,小菊的身體,漸漸沒入大蟒的體內,黑蟒吐著芯子,露出奸邪的笑容。

  寒意,爬上了哈哈和尚的後背,這集邪氣、妖氣和魔氣於一身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他看不出他的本體,智空也看不出嗎?所以未能喚醒小菊……如果不知道本體,又該如何對付?智空大師!難道他已遭不測?

  大蟒張開黑洞洞的大嘴,獰笑著朝張世懷撲去,張世懷立刻抽出打神鞭,朝大蟒的身體攻去,突然,那處的黑霧裂開一條口子,口子裡,居然是小菊。

  張世懷慌忙收鞭,哪知大蟒巨尾一掃,立刻將張世懷掃出數丈,重重跌落地面。

  「嘿嘿嘿嘿……你們真想殺了我?」大蟒大笑起來,所有的黑霧跟著笑聲顫抖,他得意地俯視著地上兩人,「殺了我,就等於殺了小菊,你要殺死你的好友啊,嘖嘖嘖嘖……真夠狠啊,不如你們也學學那老和尚,念心經啊。」

  「智空!你把他怎麼了?」哈哈和尚擰緊雙拳。

  「老禿驢?」大蟒的身側,忽然又長出兩隻利爪,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諾,在裡面了,這個笨蛋,以為佛經會對我有效,哈哈哈,如果真的有效,我早就被如來滅了。哈哈哈!」

  「什麼?」哈哈和尚憤怒地渾身顫抖,大吼著朝大蟒衝去,「孽障!本尊今日定要收了你!」

  大蟒身形一轉,尾端再次變形,又出現了一個蛇頭,兩隻利爪,和哈哈和尚打在了一起。

  而另一邊,因為有小菊的影響,張世懷根本無法徹底放開,看著黑蟒,只有頻頻閃躲,即氣,又急,最後,他大喊起來:「小菊,醒醒!別讓這畜生利用你,你醒醒啊,小菊……」

  張世懷的聲音,穿透了黑蟒的身體,沒入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

  守心大陣內

  假魂張玄讓席風坐在陣的中心,囑咐著:「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出來……」

  「你……」席風焦急地想走出陣心,卻發現面前居然有一堵透明的牆,他順著牆轉了一圈,自己居然被關了起來。

  「不用擔心,我還有墨涵。」假魂露出淡然一笑,和墨涵緊緊守護在陣的中心。席風只有無奈地站在陣心,虧自己還是個男人,居然要讓一個女人如此保護。

  智空大師的禪院,妖氣和法力相互糾集,激烈程度,連他們都感覺到窒息,假魂和墨涵都愁眉深鎖,看那妖力似乎很不簡單。

  「玄師傅!」墨涵垂下眼瞼,定定地看著身旁的張玄,「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張世懷無心的話,讓他已經有所懷疑,他們,到底瞞著他什麼?

  「是的,我不是真的張玄,是她做出來的假魂。」假魂說得很自然,彷彿本就沒打算瞞他。

  「沒了?」墨涵得到了一個自己早已知道的答案。

  假魂張玄想了想,淡淡說道:「那人是非常厲害的妖,而且……好像認識你。」

  「什麼?」墨涵立刻吃驚地看著假魂,原來他們真的對自己有所隱瞞,是怕他出賣他們嗎?自己認識的人?自己從小住在山裡,從未跨出山澗一步,會是誰?即使是自己認識的人,也斷不會出賣張玄他們。墨涵心裡出現了奇怪的滋味,一種又苦有澀的滋味,原來,他們並不信任他。

  「他們不告訴你,是有原因的……」假魂在一旁繼續解釋著,「那人一直在暗中幫助你,告訴你,只會讓你苦惱。」

  原來是怕他煩惱,墨涵放心地笑了,自己誤會了,玄師傅他們果然將自己當作朋友,為他考慮,可是,為什麼說他一直在幫自己?墨涵閉緊雙目努力回憶,難道?他驚愕地瞪大眼睛,小菊就是那人派來的?

  難怪那晚玄師傅問了那麼多關於小菊的話題,自己怎麼那麼笨,小菊是一個比自己都要弱的小妖,有仙果仙丹還不留給自己,為何要給他?原來這一切都是那人拿來的,為什麼?那人為什麼要這麼照顧他?

  如果是朋友,那又為何傷害他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天行師傅,玄師傅,就連小菊也……小菊不是他派來的嗎?為何要對小菊下如此毒手,好狠,真的好狠,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要吞了自己?

  惡寒,立刻侵襲了墨涵的全身,在妖界有一種修煉方式,就是用丹藥餵食身體狀況良好的小妖,讓他們煉化丹藥的力量後,再吸食他們,那樣,就會得到遠遠超過丹藥本身的力量,難道那人看中他,讓他充當煉化爐?

  渾身寒毛根根豎起,雙拳開始捏緊,他絕對不會讓那人那麼容易吃了自己!

  忽然身邊的張玄假魂提醒道,「他來了!」墨涵立刻進入備戰狀態。

  陣光閃爍了一下,一個陣點被人強行進入,那人很強,似乎穿過這個陣更本不費他吹灰之力。

  他慢慢走到假魂的面前,英俊的臉龐在月光下,洋溢著柔和的笑。一身黑衣,暗紫的髮冠,寶石隱隱發光,正是墨衍。

  他看見一旁的墨涵,略微皺了皺眉,臉上滑過一絲惱怒,但很快淹沒在那笑容中。可莫名的恨意,卻已經從他心底燃起,他們真是卑鄙,他暗道,居然讓他的兒子守護他們的肉身,怎麼,以為他面對自己的兒子就不會下手嗎?

  哼!正好利用這點讓兒子回到自己的身邊。

  而就在墨衍出現的時候,墨涵忽然產生一種似相識的親切,甚至這種感覺正鼓動著他,鼓動他衝到那人的面前,然後問他:你究竟是誰?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這難道不是他們要等的人?何以他也會姓墨?不,這或許只是巧合,墨涵這名字是玄師傅和天行師傅給他取的,一定只是巧合。

  「你是誰?墨涵終於忍不住問道,他緊張地看著面前這個和藹的中年人,為什麼他會緊張,似乎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他真的好想知道,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墨衍依舊微笑著,像一個長者般,看著晚輩,他滿意地點點頭:「你終於長大了……」這一句「你終於長大了」立刻觸動了墨涵的心,面前這個人,果然認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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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到底是誰?」墨涵終於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吼起來。

  墨衍笑了,平淡的語氣略帶激動:「我是……我是你的叔叔!」他最終還是將「父親」兩個字嚥了回去。

  「叔叔……」墨涵輕喃著,失望,在心底蔓延,僅管不是至親,但,自己終於有了一個親人。

  假魂緊緊盯著墨衍,她並沒因那人是墨涵什麼叔叔便放鬆警惕,相反,更可疑。

  而此刻,墨衍又說話了:「我此行的目的是帶你回去,見你的父親!」墨衍特地將父親兩字加重語氣,在看見墨涵的臉上出現驚喜後,他的心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父親?你是說我還有父親!」墨涵情不自禁要朝墨衍走去,卻被一旁的假魂攔住,冷淡而鎮定的聲音,隨即響起:「別上當!」

  經假魂這麼一提醒,墨涵立刻冷靜下來,是啊,在這個時候,在他們將要對敵的時候,突然闖進一個人,說是自己的叔叔,還要帶自己去見千百年沒見的,傳說中的父親,這一切,太巧合了!

  自己孤寂了千百年,千百年來,從不知自己還有親人,居然連父親都還活著!而在今天,在此時此刻,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人,說你不孤獨,你父親也沒死,只要你跟我回去。天哪,這種騙小孩子的方法,也只有他才會上當!

  心,立刻變得冰涼,隨即,便是滿腔憤怒,為什麼?為什麼要給他帶來希望,卻又再次將他推回殘酷的現實!

  他立刻冷笑道:「接我?該不是來捉我們的吧!」

  「當然不是!」墨衍立刻解釋,同時,對那個假魂深惡痛絕,沒想到她只說了三個字,就徹底破壞了他們父子團聚,只怪那九尾,將他關了千百年,讓兒子根本不會相信他的存在,他心底苦笑起來,在墨涵心裡,恐怕只有他們,才是他的親人吧。

  墨衍努力地保持著臉上的笑容:「我的確沒有敵意,墨涵,你難道不想見見你的父親嗎?」

  「我……」墨涵眼神遊移了一下,怒道,「你少唬我!」

  「哎……也難怪你不信,他被妖王關在紫川湖下,永世不得自由,他在湖下,無時無刻不想著你啊……」

  「你什麼意思?」墨衍的話,讓墨涵震驚,這就是他消失的原因?他被關起來了?

  墨衍苦笑起來,這是無法掩飾的苦楚:「千百年來,他身處在黑暗的湖底,只有恐懼和寂寞與他為伴,生不如死!所以……他想在死前,能再見你最後一面啊,函兒!」

  「不可能……不可能……」墨涵甩著頭,「你騙人!你騙人!」墨涵抗拒著,他不信,不信!他一定在騙他,一定是他的詭計,可是,為何他的心會痛?他的淚會流?

  「而且,就算我想害他們,早就動手,何苦在這裡勸你跟我回去?」墨衍收起所有的傷痛,換回誠懇的笑容。

  「這……」

  「所以,我只是帶你走,走吧,你父親還等著你見他最後一面!」墨衍朝墨涵伸出雙手,那是一雙值得信任的手。

  「怎麼可能……」墨涵的心,開始動搖,他無助地看著假魂,假魂抬起手,擦去他臉上的淚痕,淡淡地對墨涵說道「沒關係,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你都是我們的好朋友!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墨涵。」席風也輕輕說道,「回去吧,你的父親,正在等你……」父子分離,是一件多麼痛苦和殘酷的事,席風開始悔恨當初自己不負責任的自殺,讓兩位老人,終日以淚洗面,他還算什麼孝子!

  「別擔心這裡,有我在……」假魂淡淡地笑著,讓墨涵安心。

  墨衍轉過身,手指在面前輕輕一劃,空間立刻裂開了一道口子,裡面是一片混沌的暗紫,那裡,彷彿是另一個空間。

  「走吧……你父親快不行了……」墨衍向墨涵招著手,看著墨涵朝他一步步靠近,終於,他等到了這一天,父子相聚的一天,僅管,他還沒能走進他的心,但那日子,不會太遠。

  墨涵緊緊拉住了墨衍的胳膊,他對這個墨衍並不信任,他怕自己被他騙進那個奇怪的通道,然後他便去害張玄和馬天行,所以,他一定要看著這人和他一起離開。

  墨衍輕輕地笑了,他任由墨涵拉著,這樣,讓他們靠地更近。他帶著墨涵進入通道,可就在這時,墨涵卻沒發現,墨衍就如被剝離一般,一團黑氣在空間的平面滑下,隱跡在墨衍地上的影子中。

  是的,墨衍的確跟著墨涵走了,消失在那空間裡,空間再次合攏,但他的影子,卻留在了地面,或許,真正走的,才是他的影子。

  「他已經走了,你還不現身嗎?」假魂冷冷地看著地上的黑影,黑影漸漸從地上站起,形成一個人形,黑色的陰影從人形的頭頂化開,流下,墨衍,如破繭一般,再次站在假魂和席風的面前。

  「原來真是騙墨涵的!」席風立刻驚呼起來,自己居然還鼓動墨涵回去。

  「不,他沒騙墨涵,他的確是墨涵的親人!」

  「什麼?」席風有點不可思議。

  「他這麼做,只是不想破壞自己在墨涵心中的形象,是不是,墨衍?」假魂緊緊盯著墨衍,力量開始在腳下凝聚。

  「哼!」墨衍冷笑著,「沒想到那女人的假魂都這麼厲害!」

  「過獎!」

  「可惜……你就要死了!」話一說完,墨衍的右手突然變成一條觸鬚,向假魂抽去,假魂迅速躍起,躲過他的觸鬚,而觸鬚順勢抽向席風,墨衍得意的笑了起來。

  就在觸鬚即將擊中席風,席風也抬手抵擋的時候,觸鬚忽然受到了阻擋,而且是讓它重創的阻擋,席風面前突然出現一道紅光,紅光立刻燃燒了觸鬚,墨衍當即吃痛地驚呼起來:「啊!」

  神聖的火焰,沿著觸鬚,一路攀爬,墨衍立刻揮起左手,瞬即斬斷了右邊的觸鬚,他扶著右邊的肩膀,那裡,赫然缺了一條胳膊,而黑氣已經開始在肩膀處環繞。

  「可惡!怎麼會有神光陣?」墨衍大聲吼著,「到底誰在幫你們!讓他出來!」

  假魂面無表情,只是淡淡說道:「沒人,只是你上當了,守心大陣是擺給你看的,它真正的作用,是守護這裡。」假魂指著席風腳下,那裡忽然浮現出淡淡的紅光,「神光陣,之所以能擺下神光陣,是因為張玄,也就是這副身體的主人,是神族后羿!」

  「后羿!」墨衍驚呼起來,右臂漸漸在黑霧中復原,「難道是后羿的族人,不對,不是張世懷嗎?可張世懷不成氣候,怎能擺下神光陣,難道是那哈哈和尚?」墨衍獨自陷入揣測中,卻不知假魂,已經攻了過來。

  掌風一到,就掃向他剛復原的右臂。

  「你偷襲!」墨衍擋住假魂的攻擊,哪知她卻道:「我本就不是人!」話音一落,不知哪裡來的一竄符紙,就將墨衍緊緊纏住,密不透風!

  無數的觸鬚從符紙中鑽出,茁壯,頃刻間,符紙被震地粉碎,一隻黑爪從碎紙中猛然探出,一掌打在假魂的右肩,當即將她震飛,一口血,立即從她口中搶出。

  墨衍輕輕拂去身上的紙屑,輕笑著看著假魂:「到底只是個假魂,實力不過如此。」

  「是嗎……」假魂緩緩站了起來,臉埋入長髮之間,「即使如此……」忽然,她揚起了臉,眼神中是堅定!她大聲道:「我也不會讓你傷害席風!」

  席風怔愣地看著假魂,他感覺到了她的堅定,她誓死的決心,他奮力拍著面前的神壁,大聲喊著:「這值得嗎?這真的值得嗎?」

  「值得……」假魂並未轉身,「因為這也是主人的意願!」說著,假魂再次朝墨衍衝去……

  ※※※※

  陰間。露台上

  淡淡的靈光圍繞著露台上的四個人,暖意在他們之間蕩漾,傷勢漸漸復原,但真正治癒的,卻是其中兩人千百年的孤寂。

  魄魅和閻羅的心,因為他們,而變得充實,不再空虛的充實。

  「謝謝你們……」良久的沉默,最終還是說了一句老套的話。

  張玄和馬天行笑了,他們放心地笑了,馬天行道:「只要你們沒事就好……」

  「為什麼?」魄魅疑惑地問著。

  「因為你們是我們的朋友。」淡淡的一句回答,帶走了他們所有的疑惑,朋友互助,不需要理由。

  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

  「那……就麻煩小葉你,送我們回去……」馬天行終於開口,開口卻是訣別。

  閻羅沉默了,他凝視著馬天行:「你們真的要走?」

  「是!」馬天行眼中是堅定。

  「既然她,小玄已經下來,你們可以住在這裡,可以……」

  「閻!你在說什麼!」魄魅立刻打斷了閻羅,僅管自己也捨不得小玄,可沒自私到讓她來做鬼。

  閻羅立刻收了聲,尷尬地愣在原地,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居然讓他們不要做人,來做鬼。

  噗哧!張玄的笑聲打破了四人之間的尷尬,忽然,她撫住了胸口,居然咯出了一口血,心開始發緊,上面,果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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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沒事吧!」三個男人異口同聲,馬天行和魄魅同時扶住搖搖欲墜的張玄,張玄笑著擺了擺手:「畢竟是靈魂出鞘,陰間的陰氣對我造成了影響。」她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擦去唇邊的血跡,血跡淡淡消失在指尖。這就是所謂的鬼血嗎,有形而無實。

  馬天行緊緊盯著張玄,突然說道:「你的肉身不會出事了吧!」

  張玄心中一驚,立刻用笑容掩飾:「怎麼可能?」

  馬天行並沒聽張玄的胡謅,他立刻對閻羅和魄魅正經道:「小玄的肉身可能出事了,所以我們要速回陽間,有什麼更快的方法?」

  兩人一聽馬天行的話,也頓時緊張起來,相視一眼,便來到天祿和辟邪身邊:「以後,他們就是你們的主人……」

  「主人……」

  兩人當即打斷了天祿和辟邪的疑問,正聲道:「這是命令!」

  「是!」天祿和辟邪立刻化作真身,飛到馬天行和張玄面前。

  「天祿和辟邪能穿越三界,以後他們就聽命於你們。」閻羅高聲說著。

  馬天行和張玄愣了愣,這可是靈獸啊,是他們的坐騎啊!可看見閻羅和魄魅堅決的神情,便感激地坐上天祿和辟邪。

  臨走前,張玄從懷中取出魄魅的愛魄,愛魄緩緩落到魄魅的手心,驚訝滑過魄魅的臉:「你拿這個回來幹嘛?」

  張玄只是淡淡一笑,便和馬天行駕獸而去,她即沒給魄魅答案,也沒解釋,只是一個微笑,一個溫暖人心的微笑。

  看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閻羅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好,我們的命運終於有所改變,終於可以換個生活方式了。」他轉而看見依舊疑惑的魄魅,指著他手中的愛魄,「想知道為什麼,你幹嘛不把他放到心裡?」

  放到心裡?魄魅緩緩托起愛魄,這是他曾經丟棄的東西,或許,他是怯懦,是恐懼,對愛的恐懼。

  「不過我可提醒你!這東西是張玄和馬天行一起拿回來的,你只准喜歡一個!」閻羅的神情像個孩子,幼稚而霸道。

  魄魅輕笑起來,將愛魄輕輕按在胸前,溫柔的光在他胸前淡去,溫暖立刻充滿胸腔,不再空虛,不再孤寂,千種奇怪的滋味在心口蔓延,原來,這千百年來,他,並不孤獨,他有閻羅對他的友愛,自己到底丟失了什麼?

  漸漸的,一種更強烈的感覺,如同沸騰的泉水,從那一片溫暖中湧出,眼前浮現著他與張玄相識的每一段場景,她和他相遇在廣場,她對他講述未來的故事,她為他落的眼淚,她為他療傷,她的一切一切……

  心開始絞痛,痛得無法呼吸,他最終失去了她,為何自己會如此不捨,為何自己直到此刻,才懂得這種感情,若是再早點,只再早點,他就會毫無顧忌地陪她進入鬼獸森林,保護她,守護在她的身邊。

  原來自己,真的失去了世上最寶貴的東西……

  天空忽然一聲炸雷,蒼茫的天際裂開了一道口子,一團白雲滾滾而來,閻羅和魄魅相識而笑,笑容卻是那麼的坦然,彷彿他們早已知曉結果,毫無畏懼。

  審判他們的神人終於到來,他們的命運在那一刻改變,玩忽職守,讓妖人滋擾冥界,二人從此墮入輪迴,接受上天安排的懲罰,應劫之時,便是他們回冥界之日。

  但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他們是笑著躍入輪迴道的,那笑容彷彿是可以融化一切的笑容,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將會再次遇到馬天行和張玄,和他們相聚,去愛他們,默默地守護他們,這,就夠了……

  ※※※※※※※※※※

  這是一個沒有盡頭的黑暗空間,小菊蜷縮在黑暗中,顫抖地哭泣。

  是的,她早已經死了,在張世懷和墨涵發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氣絕。她的身軀被黑氣侵佔,她看著它進入自己的身體,維持那微弱的氣息和心跳,她看見張世懷和墨涵焦急的面容,她想警告他們危險,可只是說了隻字片語,便被黑氣纏住脖子,拽入這無盡的黑暗。

  她好怕,好怕自己永遠陷入這黑暗,這裡是那麼寂靜,那麼可怕,好寂寞,好怕,世懷,墨涵,玄姐,天行哥哥,你們快來救救小菊,小菊真的好怕!

  「阿彌佗佛……」遠遠的,居然出現一縷金光,那如晨光一般的暖色,讓人覺得安心。

  小菊慌忙站起身,尋著那光而去,卻在光內看見了智空大師。

  「大師?你?」

  「呵呵,我也進來了,這裡還算不錯,很靜,終於可以睡個好覺。」智空大師慈祥地笑著,在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畏懼的神情。

  小菊看著智空大師還有心情開玩笑,焦急起來:「大師,你被妖怪吃了,還不怕?」

  「怕?」智空大師雙掌合十,「小菊施主你,越怕,越是給了那孽障力量,你可知這孽障是什麼?」

  「是什麼?」

  「就是欲。」

  「欲?欲是什麼?」

  「一切一切。」

  小菊怔愣地看著瞇眼微笑的智空大師,他說了等於沒說。而智空大師諱莫如深的笑容,更讓她疑惑。

  「小菊姑娘,你活著,還是死了?」

  「死了……」小菊傷心地低下了頭,「我已經死了……連遺言都沒說完整,還沒告訴……告訴他……哎……」小菊歎著氣,眼淚再次掉落下來。

  「既然已死,你還怕什麼?」

  「怕……怕……難道大師不怕嗎?不怕永遠困在這裡?」

  「呵呵,既然已死,何處不可棲身,方才小菊姑娘說有話沒說完,不想對他說嗎?」

  「怎麼說?我已經死了啊……」小菊背著手,看著腳尖畫圈圈。

  「老衲說過,這個孽障是欲,而且,應該只是它的一部分,功力一般,既然是欲,你一切負面感情都會成為它的力量,先前你的恐懼,就已經助長了它的力量。」

  「什麼?」小菊焦急起來,眼淚一顆接著一顆,「那我該怎麼辦?我不能成為它的力量源泉!」

  智空大師幽幽地笑了:「你不妨試試用你的愛……」

  「愛?」

  「七情中怒、哀、懼,、惡、欲都會助長它的力量,唯有喜、愛會讓它變弱,想想你開心的事,想想你們之間的友情。」

  智空大師的話,小菊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她覺得這方法一定可行!

  小菊雙手抱心,開始回憶美好的往事,她先前是鍾南山上的一朵雛菊,一日一位仙人路過她的身邊,覺得她很可人,很是喜歡,朝她吹了一口仙氣,她便有了靈性,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逍遙快樂,之後……

  小菊立刻甩了甩頭,想起了張玄,自從遇到張玄他們,自己再也沒有妖的自卑,他們關懷她,愛護她,支持她,教導她,尤其是張世懷,每次惹禍,都是他背的黑鍋,雖然他會賭氣不理自己,但始終經不住她的美食誘惑。

  從何時起,兩人成了搗蛋的搭檔,修煉的夥伴,他們互相幫忙,互相拆台,互相支持,互相鬥氣,可卻很快樂,很溫暖,世懷……幸福的笑容,在小菊的臉上蕩漾,世懷,我想對你說,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

  就在這時,奇異的霞光忽然出現在小菊身周,照亮了周圍的黑暗,他們甚至看見了在外面奮戰的張世懷和哈哈和尚。

  智空大師眉毛動了一下,眼睛瞪地老大,心底暗道:原來真的有用!其實他也只是試試。

  當時,他發現這孽障根本就沒有本體,便決定以身涉險,進入它的身體看看它究竟什麼。

  先前還不確定這東西究竟是什麼,但聽見它罵如來佛祖的那一段話,他恍然大悟!當初釋迦牟尼修佛,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將負面情感徹底抹去,便索性丟棄,並將他們封入一朵蓮花,蓮花立刻變成黑色,也就是傳說中的黑蓮。

  黑蓮被佛祖封入獨自的一個空間,定是那空間出現裂口,黑蓮從裡面落出,這些本就沒有本體的慾念,寄生到了那妖身上,真是冤孽啊冤孽!

  「小菊姑娘,只有你才能救他們了。」智空大師認真地說著,既然此物靠寄生,那麼,人本身的情感就相當重要,只要消除寄生的本體,它就失去的寄主,無法發揮它的力量!

  「我明白了……」小菊看著因為自己的身體,而陷入苦戰的張世懷,心底又溫暖幾分,世懷,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她奔到那薄霧面前,大喊起來:「世懷!世懷!別管那身體,那……那是假的!那是假的!」是啊,如果說是真的,他一定不會下手!

  正在苦戰的張世懷,耳邊忽然傳來小菊的聲音,什麼?假的?他立刻笑了起來,打神鞭開始聚集力量,發出耀眼的白光,他一定給這畜牲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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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昏暗的天地間,突然被一道白光劈開,一隻斑斕猛虎,化作一道流星,貫穿陷入大蟒體內的小菊的身體。

  「啊——」大蟒一聲震天慘叫,帶著所有的不甘,縮入小菊體內,小菊的身體,輕輕漂浮在半空,驚呆了所有人!

  「為什麼?」張世懷眼睜睜地看著小菊的身體,那散發著淡淡的綠光的身體,如同螢火一般的星點,從小菊的體內飄散。

  「為什麼!」張世懷大喊了起來,「不是假的嗎?小菊,你為什麼要騙我!」

  「張兄弟……」哈哈和尚惋惜地看著那飄零的小菊,只能默默站在一邊,小菊,犧牲了自己。

  「世懷……」小菊在空中微笑著,那笑容卻讓張世懷心如刀割,「你不必難過,我早已死了,就像你說的,我不能讓那孽障利用我的身體,傷害你們,我的朋友,我的……」小菊輕輕垂下眼瞼,輕咬下唇。

  「你到底在說什麼?小菊!如果你的身體還在,一定能復活的!一定……」張世懷心痛地無法言語,因為小菊的身體,已慢慢消失……

  「小菊……你太傻了……不值得啊,不值得!」張世懷緊握雙拳,悲痛的熱淚已從眼角滾出。

  小菊笑了,就如平時取笑張世懷一樣,笑了:「你看,你又哭了……」她漂浮到張世懷的面前,用薄如晨霧的手,為他拭去眼淚,「世懷,答應我,別忘記我……」

  「小菊……」張世懷抬起雙手緊緊握住那只虛無的手,一滴淚,從小菊的眼中滑落,在星光消失的那一剎那,淚水帶著小菊的最後一句話,埋入張世懷的心底:「我愛你……」

  「小菊——」張世懷撕心裂肺地仰天大吼,頹然地跪在地上,陷入自責、痛苦的深淵。那絕望的神情,讓哈哈和尚心酸地落下眼淚,小菊,走了,她用心底的愛,戰勝了那邪氣,救了所有人。

  就在這時,一縷隱入黑暗的邪氣,漸漸靠近傷心欲絕的張世懷,這個人是那麼痛苦,那麼絕望,再沒有比這樣的人,更適合做宿主了,邪氣暗喜著。就在它得意洋洋準備侵入張世懷的身體時,它忽然被人提了起來,一下子消融在一片佛光中。

  接著,便是一個大家熟悉的聲音:「阿彌佗佛!」

  「智空!」哈哈和尚欣喜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智空大師,可他的身形也變得虛無縹緲,「智空,你……」

  「呵呵……老衲也要去矣,勞煩你們帶幾句話給馬施主他們。」

  哈哈和尚深深歎了口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那孽障為佛祖的欲。」

  「原來是它……」

  「還有就是至諸死地而後生……」

  「……」

  「好了,我該去了,後會有期,哈哈哈……」只見天際突然一道金光滑落,智空大師帶著滿面的笑容,迎著金光而去……

  哈哈和尚看著升天的智空大師,愣了大半天,突然大笑起來,還拍著一旁哭地稀里嘩啦地張世懷:「別哭了,應劫之人,必有所報!」

  「啊?」張世懷依舊未從失去小菊的痛苦中抽離,眼神渙散地看著哈哈和尚,為什麼他這麼開心?

  「我想那老瞌睡蟲怎麼這麼積極呢,感情可以成仙,你那小菊,多半也會成仙了。」

  「真的?」張世懷的眼中,再次恢復了神采。

  哈哈和尚拉起張世懷:「小菊這世為妖,應劫之後便有了大功德,雖不會直接成仙,但下輩子一定投人道,然後休真成仙,你呀,如果想和小菊團聚,就努力成仙吧……」

  「成仙?」

  「這事以後再說,先回去,那邊也打地厲害呢!」

  果然,席風的院子,已是妖氣沖天,而且,是遠遠超過他們這裡的妖氣,看來,正主,來了!

  ※※※※※※※

  黑色的觸鬚滿天遍地,小心避過神光陣,直擊假魂,假魂小心閃躲,不讓它傷害這具身體分毫。

  假魂雙手帶出劍氣,劈開根根觸鬚,斷落的觸鬚在地上忸怩一番,再次爬回主人的影子裡,假魂皺起雙眉,難道,就沒辦法打贏他?那就拖延他!

  是的,世懷和哈哈大師一定會回來,主人和天行主子,也會回來,自己一定要努力,保住兩個肉身!

  墨衍嘴角掛笑,對於他來說,面前這個假魂,不過小菜一碟,現下,不過是陪她玩玩。而現在,他覺得無趣了,他忽然收起所有的觸鬚,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假魂警覺地注意四周,後面!她慌忙往右一閃,可卻還是被突然出現的墨衍擊中,摔落在地。

  鮮血從嘴角掛下,主人留給她的力量即將耗盡,神光陣的陣光也開始變得微弱,難道,她真的守不住馬天行的肉身?

  「哈哈哈……」墨衍冷笑起來,不屑地看著跌在地面的假魂,「你真以為我破不了神光陣?」

  「有本事你就試試!」就算墨衍要破,也會消耗他大量的妖力。

  墨衍淡淡瞟了一眼假魂,轉眼盯著陣中的席風,他正擔憂地看著假魂。哼!人類就是人類,無知的感情,自己都快死了,還去關心別人。

  他雙眼微合,陡然間,妖風平地而起,一團黑氣,赫然從他的後背鑽出,形成一把巨大的利劍,利劍帶著吶喊,直劈神光陣。

  「噹!」巨響震天動地,掀起滔天巨浪,巨浪盪開,撞擊著樹木,滿天的樹葉飄灑而下。

  一劍,接著一劍,一聲,接著一聲,神光陣漸漸出現裂縫,陣光已漸漸變淡,眼看只要再一劍便可將神光陣劈開,直取席風性命。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忽然白光閃過,帶著猛虎的咆哮,一隻渾身冒著白色火焰的巨虎,緊緊咬住了那把黑劍,將席風的肉身,護在身下。

  與此同時,哈哈和尚出現在一旁,他雙手一拍,霞光四起,一盞神燈赫然出現在他手中,右手輕輕一點,燈光燃起,一道霞光,只劈墨衍。

  「白癡!」墨衍輕聲一笑,抬手撐開護盾,擋住霞光,「哼,原來是女媧族,就會用神器!」他瞟了一眼哈哈和尚,卻無意間看見坐在他身後喘息的張世懷,怎麼?召喚白虎耗盡力量了嗎?哼,除掉你,就除掉礙事的白虎!

  「嘿嘿……」他身後的黑氣突然又奸笑起來,「真好玩……」它再次提起邪劍,劈著白虎,看不出它的神情,但墨衍可以感覺到,這傢伙正興奮著,一種嗜血的興奮!

  哼,你就玩吧,墨衍冷笑著,垂下空餘的右手,一把藏青的邪劍,帶著濃郁的妖氣,從他的袍袖中滑落,他輕輕一笑,左掌用力,震開那霞光,趁此空隙,直劈張世懷!

  「世懷!」假魂當即飛身而去。

  而哈哈和尚也舉燈擋在張世懷的面前,只見眼前寒光一閃,手起刀落,「咯」一聲,他雙手發麻,而手中的神燈已被劈作兩半,掉落在地面。

  頭頂似乎有暖流湧出,他怔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與他擦身而過的墨衍,看著他充滿邪笑的臉,看著他抬手輕輕撥開自己,看著他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嘴中只擠出了兩個字:「誅……邪……」

  墨衍看都沒看倒向一邊的哈哈和尚,舉劍便直刺已經驚愕地無法動彈的張世懷!

  「噗!」劍,貫穿了一個身體,鮮血帶著紅光,侵蝕著他手中的邪劍,邪劍劇烈振蕩起來,而他,更是震驚,她,居然擋在了張世懷的面前,怎麼會是她!她的嘴角,居然掛著淡淡的微笑!

  千百年前的記憶,突然再次浮現在他的眼前,那個雨夜,那聲驚雷,那個淡淡的微笑!

  假魂,緊緊握著貫穿自己的劍,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做,但如果是主人,也一定會這麼做吧。

  鮮血,順著邪劍,一滴,又一滴地滴在地上,身後是充滿顫抖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

  「傻瓜!」墨衍大吼一聲,「你為什麼要擋在前面!」墨衍毫不留情地抽出了手中的劍,鮮血如同玫瑰,在衣衫上怒放。

  「瘋了,你們都是瘋子,居然都會為了別人而死,你們瘋了,你們都是瘋子!」墨衍的臉開始扭曲,他似乎在掙扎,究竟在掙扎什麼?

  他痛苦地大叫著:「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別人而死,這值得嗎?到底值得嗎?不值得!一定不值得!慧!為什麼你要為我而死?為什麼?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他直愣愣地瞪著雙眼,望著蒼天,就連他身後的黑劍,也頃刻消失,變成一縷縷輕柔的薄霧,環繞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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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蒼茫的天空,變得混沌而迷離,悲憤的雷聲,在天空沉悶的吶喊,真正的狂風,那充滿憤怒的狂風,帶著大自然的哭喊,刮進院子,這個血染的院子!

  「為什麼?」張世懷爬到假魂的身邊,捧起假魂的手,「你這是為什麼?師傅的身體會保不住的啊……」淚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假魂的手背上,順著蒼白的手臂,滴落在地面。

  「我不知道呵……」假魂淡淡地笑了,鮮血開始源源不斷地從嘴角湧出,「主人臨走前……交代我……要誓死保護席風的肉身,其實……她心底還有另一個命令,就是保護所有人,世懷……」假魂輕輕拭去張世懷的眼淚,「沒能保護住小菊,真是對不起啊……」

  「不!你沒錯……真的……沒有……」

  「主人……留給我的……不僅僅是力量……咳咳……」假魂開始吃力地吐出每一個字,她,只是一個假魂,只活了短短七天,但卻學到了很多,感受到了許多,她微笑著,「還有……還有心……主人的心告訴我……你……你是她唯一的親人……一定……一定要……好好守護……」

  手,無力地垂落,滿足的笑容,帶著七天的幸福,毫無遺憾地,合上了雙眼,留下在人間的最後一段話,走完這,最後一段,一段她毫不後悔的路。

  「不——」兩聲痛喊,劃破這短暫的沉寂。席風狠狠砸著面前的神壁,為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做不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死去,而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不!」席風痛苦地跪了下來,憤恨地砸著地面,他面前的白虎,依舊在為他拚命,而自己,卻依舊什麼都做不了。

  「不!」張世懷輕輕搖著張玄的肉身,又搖著哈哈和尚,泣不成聲,今晚,他失去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多地讓他無法承受,多地要將他逼向絕望的邊緣。

  忽然,張玄的肉身射出了奇異的白光,剎那間,白光耀眼,刺的張世懷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待那白光消逝,卻只剩一面銅鏡,靜靜地躺在地面,張世懷認得,那是師傅的掛件:鏡!

  他緩緩捧起,按在心口,痛苦地不停地喊著:「師傅!師傅!」

  轉身再輕搖哈哈大師,那和尚的身體,已無半點哈哈大師的氣息,張世懷再次大哭起來:「怎麼連你也走了,我該怎麼辦啊……」

  而院子中央,一條又一條黑氣,將掙扎的墨衍,慢慢包裹,像是在安撫,更像是蠱惑,黑氣散盡,墨衍的神情變得冷淡,他嘴角輕扯了一下:「對,你說地沒錯,他們都是自找的,自找的!」他突然舉起手中的邪劍,朝白虎猛劈而去,突然,那劍再次振蕩起來,墨衍大怒道:「怎麼?連你也不聽話了!哼!以為我離不開你了嗎?」

  那團黑氣,陡然又從他背後冒出,化作一個巨大的拳頭,狠狠砸在了白虎身上,白虎,立刻消失在墨衍的眼前,終於,所有礙事的東西,全都消失,他,終於可以消除最後的禍患!

  他感受到了那傢伙的欣喜,是的,它也很激動啊,它已經舉起了拳頭,朝神光陣砸去,耳邊是張世懷驚恐地大喊:「不——」

  最後一擊,只這最後一擊,就會破壞那預言,那九尾的預言,只要這最後一擊!

  拳頭落下,神光陣化作碎片,轟一聲巨響,地面被砸出了一個巨坑,而席風,已消失不見……

  墨衍怔愣在原地,瞠目結舌!為什麼,為什麼老天就不讓他順利,為什麼每到關鍵時刻,都會出現意外,是的,意外發生了,而且還應驗了九尾的預言!

  那兩個不屬於三界的人,將會帶著天祿和辟邪,粉碎你所有的計劃!

  馬天行和張玄,坐在天祿和辟邪的身上,俯視著地面的墨衍,他們,終於見面了!

  「師傅!天行師傅!」張世懷驚喜地望著張玄和馬天行,大喊著,「你們終於回來了!」

  馬天行和張玄躍下地面,看著滿地倉夷,憤怒,漸漸填滿胸膛,被救起的席風,痛苦地閉起雙目!他們長歎一聲:「來晚了——」

  「哼!來晚不如來巧,正好一起收拾你們!」墨衍不屑地看著馬天行和張玄,他們不過是小小的法師,自己只要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他們。

  「師傅!你的肉身……你的肉身……」張世懷泣不成聲,馬天行慌忙看著四周,沒有,沒有看到張玄的肉身,再看看張玄,她的臉上,已是淒然的苦笑。

  心痛如刀絞,喚出誅邪,就朝墨衍劈去。

  墨衍嘲笑起來:「不回肉身就拚命?那就別怪我打地你形神據滅!」他也舉起了劍,可手中的劍,卻突然再次振蕩起來,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甚至脫手而飛,落在一邊的地上,深深插入地面,

  「混帳!」墨衍顧不得拿回劍,抬手夾住馬天行的誅邪,他本以為馬天行是普通的法師,可當劍氣將他震開的那一剎那,他終於明白,他們,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普通的法師!

  他驚愕地瞪大雙眼:「你居然是盤古族?」

  「哼!沒想到吧!」馬天行單眉挑起,冷笑著,忽然,手中的誅邪震顫起來,和不遠處埋入地面的那把充滿妖氣的邪劍一起震顫。

  「誅邪!」張玄吃驚地看著那把震顫的劍,它似乎在哭泣,在悲鳴,更像是在掙扎。張玄跑到那把劍邊,抬手就從地上拔出,立刻,那劍如同感應到神力,表面的青色開始龜裂,一束束紅光,從裡面迸射出來,那鮮艷的紅色,如同鮮血,流遍神劍的每一道細紋,誅邪,恢復了本性!

  冷汗,密密佈滿在墨衍的額角,誅邪定是被張玄肉身的血,喚醒的。可惡!兩個盤古族人,兩柄誅邪,再加上兩隻靈獸,方纔已經耗費大量力量,若是硬拚,不會有任何好處,還是走為上策!等待時機,再逐個解決!

  他緩緩後退兩步,從他背後立刻出現一個裂口,他邪笑著,躺了進去,馬天行立刻提劍劈去,卻只劈落他的衣袍,而墨衍,已和那裂縫,一同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馬天行憤恨地一劍戳入地面,看著靜靜站在一邊的張玄,她,只剩下魂魄。

  淒淒的風,在空氣中悄悄傳遞著悲傷,一絲又一絲的冰涼,緩緩從天空降落,漸漸變大,漸漸變大……

  「唰——」天,開始哭泣……

  馬天行撿起那一角衣袍,緊緊拽在手心,恨,充滿了他的胸膛,他要報仇,為小玄和所有的人,報仇!

  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紋,茫然的眼神,望著蒼天,為什麼?為什麼她無法跟天行在一起?到最後,還是陰陽兩隔?

  「小玄!」馬天行緊緊擁住靜地讓人心痛的張玄。

  「為什麼?」張玄輕輕吐出,卻是了無生機的聲音,「為什麼……」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闖過那麼多的關卡,她只是,希望能跟天行成親拜堂,不求永遠,只求讓自己擁有無憾的回憶,可是為什麼!

  大紅的嫁衣就在山下,愛人就在眼前,可現在,一切都成枉然……

  「師傅……」張世懷哽咽起來,「小菊死了……」

  眼神閃爍,視線開始漸漸聚焦。

  「智空方丈和哈哈大師也死了……」

  「什麼?」馬天行悲痛地看著張世懷,他身邊的席風也補充道:「墨涵是被墨衍帶走的,他的確是墨涵的親人,而我……對不起……我什麼都做不了……」

  「不……」張玄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淡淡的笑容,「你守住了天行的肉身,謝謝……」

  「我……」所有的話,全部哽在喉嚨,席風看著淡笑的張玄,說不出的心痛。

  「小玄!」馬天行指著自己的肉身,「不如你用吧!」

  他的話,讓大家愣住了,張玄用馬天行的肉身?

  「天行?那適用嗎?」張玄輕輕撫上馬天行的臉,笑道,「傻瓜,只要你活著,我們就還有希望,一具肉身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不是嗎?」說罷,張玄還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席風笑了,馬天行也笑了,但他們的心,卻越發沉重,無論過去,還是未來,無論是柳清飛,還是張玄,她們,始終都為他們考慮。

  地面緩緩浮出兩個鬼差,其中一個,張玄還認識,是夜郎。

  當夜郎看見張玄和馬天行,也吃了一驚,他調笑道:「閨女,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張玄擺出一個甜笑,「來帶走席風?」

  「當然。」夜郎甩手,便勾出了席風的魂,馬天行的肉身似乎感應到了自己的主人,居然隱隱閃爍著青光,馬天行輕輕飄去,下一刻,便進入自己的身體,站起身,臉上卻是漠然,對於他來說,今天,沒有值得讓他高興的事。

  席風走了,他沒留下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跟著夜郎走了,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說,馬天行也知道,該怎麼做。他還是盡快回去,與他的清飛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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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席風走後,眾人回到了房間,山雨來得猛,去地快,這會,只留下閃電,在山間無力地劈砍。

  張世懷開始哭訴著所有的經過,還有就是智空大師臨死前的那兩句話:「那孽障,是佛祖的欲;還有,就是致諸死地而後生……」

  佛祖的欲嗎?張玄淒然地大笑起來:「哈哈哈……」笑聲蓋過了山間的雷聲,「又是垃圾,為什麼我們就要應劫,幫你們擦屁股,收拾爛賬!」

  「小玄……」馬天行攥緊了拳頭,眼中因為悲憤,而佈滿血絲,「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張玄沉默了,小菊,智空方丈,哈哈和尚,都是因為他們而死,如果不為他們報仇,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可是,真的要讓她和天行,繼續應這個劫,讓上天擺佈,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好累,她真的好累,無論這副虛無的身軀,還是心,都累了,她,好想回家,回到那個可以讓自己,徹底休息的家,哪怕一分鐘也好……

  就在這時,張世懷手中的鏡忽然漂浮起來,閃爍著淡淡的白光,而張玄的軀體也開始閃爍,忽明忽暗,搖擺不定。

  「小玄!」

  「師傅!」

  馬天行和張世懷都緊張地看著像是要魂飛魄散的張玄,這是怎麼回事?方才明明沒戰鬥啊,怎麼會變得這麼不穩定。

  「小玄!」馬天行立刻衝上前,想擁住張玄,可什麼都沒有,張玄如同空氣一般,無法擁抱,他眼睜睜地看著張玄,微笑著,漸漸變淡,漸漸消失在他的眼前,鏡,緩緩落在馬天行的手中,上面,彷彿有張玄的體溫,溫暖著馬天行冰涼的手心。

  「為什麼——」噗!鮮血從馬天行的口中搶出,他緩緩倒下,陷入無邊無際,痛苦的黑暗……

  ※※※※※※※

  鏡,全是鏡子。張玄驚訝地看著身邊無邊無際的鏡子世界,裡面正播放著她的一切,甚至是她從未見過的場景。

  柳清飛和席風!她跑到其中一面鏡子前,這是她柳清飛的那一世,她是那麼特別,淡淡的笑容,總是掛在嘴角。

  打開折扇,只為替小雞遮陽,努力練輕功,卻只為救下樹上的小貓。張玄忍不住笑了,原來她也有這麼傻乎乎的時候。

  席風和柳清飛巧遇在西湖斷橋,還真像許仙和白娘子。

  柳清飛當時正逗弄著橋邊樹下的小貓,席風的白馬疾馳而來,本不該看到的角落,卻因為溫馨的畫面,而吸引每個過橋之人。

  白馬在柳清飛身後停下,驚嚇了小貓,小貓躥上了樹,一個不穩跌落,急得柳清飛身接住小貓,而席風,卻接住了柳清飛……

  好有趣的情節,張玄咧開了嘴,心中洋溢著絲絲暖意。轉身到另一面鏡子。

  潔淨的天空沒有半絲雲彩,碧綠的草地掀起一陣又一陣波浪,三個人,直挺挺躺在地上,仔細一看,從左往右分別是玄月、青寒和逸宸,三人同樣望著天空,表情卻是各異。

  玄月清澈的眼睛裡,滿是安逸;青寒大張著嘴,已然呼呼大睡,而逸宸,依舊面無表情,但眼中卻是捉摸不透的深沉。

  青寒翻了一個身,手朝玄月揮去,逸宸慵懶地抬起手,捉住那只意欲不軌的手,放回原處,而很快,青寒順勢翻身,手又朝逸宸揮去,逸宸皺起了眉,抬手點在青寒的太陽穴,他,終於徹底地老實了……

  張玄笑出了眼淚,原來青寒那時就被天行教訓。

  「你可曾後悔?」淡淡的聲音,緩緩從張玄身後響起,一個久違的聲音,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她面前的鏡子裡浮現,卻是得失。

  張玄沉默了,她緩緩轉過身,看著得失,視線最終落向一邊:「我……不知道……」

  得失,笑了,她開始在鏡子前輕輕走動:「這裡,記錄著你的每一世,每一次輪迴,每一世的你們,都影響了很多人,很多事,他們心中,對你們都是感激……」

  「感激?影響?」張玄變得茫然,自己幾時影響過別人,幫助過別人?

  「是的,影響和感激,你的話,你的行為,你的愛,你,影響了許多人,我也是其中一個……」

  「……?」張玄愣住了,自己居然影響了得失女神!

  「還有我……」又是一個人,出現在得失的身邊,居然是刑天,他的眼中,不再有仇恨和怨憤,而是清澈,如清泉一般的清澈。

  「小玄,還有我……」熟悉的聲音陡然響起,一邊的鏡子中,居然是天行的臉,他微笑著,溫暖的眼神,充滿對張玄的愛。

  「還有我……」又是一個,出現在身旁的另一面鏡子中,是阿修。

  「還有我……」

  「還有我……」

  ……

  林娜,葉姐,司徒姍,半月,九天,洛憂,炎鑫,藍狄,葉浩正……一個又一個出現在周圍鏡中,他們都幸福地笑著,那一個個燦爛的笑容,如同一束又一束溫暖的陽光,拂去張玄心中的陰影,換來一片祥和。

  充滿感動的淚水,在張玄眼角滑落,朋友們,終於又見面了!一幕又一幕場景,在她的眼前浮現,那是溫馨的回憶,沒有半點後悔的往事。

  是啊,她幫助了他們,幫助他們找到了真正的歸路。他們又何嘗不是影響了她,讓她懂得無論任何的恨,最終,都會被愛所融化。

  「當初,你知道將面對無窮困難,但你還是決定入輪迴,所以,我只想問你,可曾後悔?」

  張玄笑了,搖了搖頭:「我,不,後,悔!」

  堅定的眼神,再次閃爍出耀眼的光輝,張玄,又回來了。

  「謝謝!」張玄看著那一張又一張淡淡消失的臉,感激地笑了,或許,她迷茫過,因為她也只是個普通人,在心靈疲憊的時候,也想偷懶,但如今,她不再困惑,她知道,她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

  「謝謝你們讓我走出迷茫,我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張玄朝鏡子大喊著,朋友們,謝謝!

  得失和刑天相視而笑,對著張玄說道:「那麻煩你送我們回盤古族,讓我們去接受應有的懲罰吧……」

  「我?」張玄指著自己,「我還沒明白這時空寶輪的用法啊?」

  「你已經會用了。」

  張玄瞪著雙眼,會用了?她輕喃著:「記得哈哈說過要用鏡魂,難道鏡魂指的就是我?」張玄驚愕地指著雙眼,大喊道,「那我不是永遠都無法跟天行團聚了?」

  得失和刑天幽幽地笑了:「原本是你,可上天也沒想到會出現變數。」

  「變數?」

  「沒錯,連上天都沒想到的變數,玄月,這次你可讓上天都大吃一驚呢。」說罷,得失和刑天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瞟了一眼上方,那群天神,肯定忙著演算變數帶來的後果。

  「什麼變數?」張玄越來越聽不懂他們的話了。

  「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假魂!」

  一個淡淡的身形,在一旁漸漸變得清晰,張玄驚訝地看著浮現的身影,居然是她!假魂!

  「主人……」假魂開口了,隨即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

  「假魂?你!」張玄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製造的假魂,那個本該已經灰飛煙滅的靈氣。

  「沒錯,就是她……」得失點了點頭,「本來,她是一個假魂,可以說是一個無的存在,可她居然有了心,還有了最不可能會有的感情,成為一個完整的,有血有肉的真魂,張玄,你創造了另一個你!」

  「克隆!」張玄驚呼一聲,趕緊捂上嘴,但已經晚了,她看見得失和刑天的臉上,已經浮現了黑線,他們神聖的話語,居然被她說地那麼浮淺。

  刑天咳嗽兩聲,無奈地說道:「你要是這麼理解,也可以,但,那是遠比克隆更為複雜的過程,是一個奇跡!」刑天強調著,假魂是一個奇跡,一個連上天都沒想到的奇跡!

  「最關鍵,她和你有感應,而她已經和時空寶輪融為一體,使時空寶輪的功能,完全開啟,從此,時空寶輪就是你,張玄的神器……」

  張玄驚喜地看著假魂,只說了一句話:「你沒死,太好了……」

  假魂會心的笑了,正因為她擁有了主人這份善良的心,才會成為一個真正的靈魂,才能讓她的人生得以延續。

  但淡淡的憂慮,又浮上了張玄的臉:「我已經沒了肉身,也回不去了,而且……」

  「你難道忘了智空方丈對你說的話?」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沒錯,等回了盤古族,你就會明白一切。」

  希望,再次浮現在張玄的臉上,她定了定神,看著滿是鏡子的世界,和同樣堅定的假魂,正中地下命:「時空寶輪!請帶我們回四百年後的盤古族!」

  隨著一聲「是!」,周圍的鏡子,迅速旋轉起來,空間匯聚,只剩下一面鏡子,鏡子泛起層層波光,另一邊,便是所有問題的根源:盤古聖地!

  眾人帶著笑,朝那片神聖的土地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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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23:23: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和煦的陽光,再次撒在了靈隱寺的後山,清晨的鐘聲,一聲又一聲迴盪在山間:「當——當——」

  許久,他們都未等到他們的方丈:智空大師的出現,他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方丈定是在哪裡又睡著了。

  院子裡,張世懷呆滯地坐在石階上,仰望著天空,小菊,智空大師,哈哈大師,師傅,一個又一個離他而去。師傅常說,做他們這行,要看穿生死,可這撕心裂肺般的悲傷,卻無法忽視,師傅……我該怎麼辦?

  院子裡,是化作小獵犬的天祿和辟邪,他們正扭打在一起,絲毫沒有悲傷的氣息。張世懷忽然想起了白虎,他昨晚被人打碎,不知會不會死?

  他緊張地召喚著,白光閃現,白虎終於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沒事吧!」張世懷焦急地問著。

  白虎愣了一下,心底有絲感動,搖了搖頭。

  「太好了!」張世懷撲在白虎的身上,嚎啕大哭,一晚的悲傷,在白虎身上發洩著,這唯一的精神支柱,這唯一的朋友。

  「你走!」張世懷突然猛推了一把白虎,白虎頓時瞪大了綠幽幽的雙眼,只見張世懷大吼起來,「你走吧,我不能再看見自己的朋友死去!」

  「你是說……我自由了?」白虎終於反映過來,沉聲問道。

  「嗯!」張世懷擦乾滿臉的淚水,深沉地望著遠方,「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可能……可能……」張世懷緊緊捏起了拳頭,低下了頭,「總之,太危險!你還是走吧!」

  白虎沉默了,他靜靜地站在院中,就連先前打鬧的天祿和辟邪也靜了下來,看著這對主僕。

  輕輕的風,吹起了昨晚的落葉,在他們之間飄舞,白虎看了看張世懷一眼,白光一閃,身形漸漸縮小,化作一隻白貓,慵懶地跳到張世懷的肩上,把張世懷看愣了。

  「謝謝……」白貓在張世懷的肩頭,淡淡地說道,「你只要說讓我自由,我就能離開你的意識世界,但是,我和你的家族還有一個契約,只有那契約履行,我才能真正獲得自由,所以,我會繼續守護你!」

  張世懷擔憂地看著肩頭的白虎,但它只是張了張嘴,打了個哈切,從張世懷的肩上躍下,回頭看了他一眼,道:「還有……我叫半月……」說罷,他趴在地上,便呼呼大睡。

  半月的出現,讓天祿和辟邪,有了共同捉弄的對象,於是,就在午後,半月正睡覺的時候,天祿和辟邪便撲了上去,於是,一場貓狗大戰,在院中上演。

  吵鬧的叫聲,引來了張世懷,他一直在房裡等候馬天行的醒轉,他從昨晚,便陷入昏迷。

  張世懷跑了出來,正看見三個傢伙打上了樹,還躍出了牆,張世懷暗道不妙,萬一他們真打起來,恢復正身,還不嚇壞老百姓,於是,他匆匆追了出去。

  撲稜稜,一隻烏鴉,飛到了院中,停落在窗旁,靜靜地看著熟睡中的人。

  馬天行昏迷著,他沒有醒來,沒能從夢魘中醒來。張玄一次又一次地消失在他眼前,每次他都衝過去擁抱那身影,但那身影,如同易碎的玻璃,化作碎片,最後,只剩下他獨自一人,和地上孤獨的影子,他失去了她,再也……看不見……

  「不要!」他大吼一聲,一下子坐了起來,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隨即將臉埋入雙手,淚水從指縫中流出,「小玄……」

  他沒能好好保護張玄,最後,連她的魂魄,都消失不見,她在哪兒?到底在哪兒?他決不相信她就這麼消失。

  他再次捧起那面有著張玄氣息的鏡,捏地死死的:「是你嗎!是不是你帶走了小玄!你快把她還給我,快……換給我……」無力地吶喊,最後沒入痛苦的哭泣。

  淚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光滑的鏡面上,漸開,撒在被面上:「為什麼?為什麼不回答我……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馬天行對著鏡大吼起來,「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狠狠將鏡摔落在地,鏡子震顫著,轉了個圈,滾落在桌腳。

  一縷奇怪的氣息,不懷好意地朝馬天行靠近,它巧妙地掩入物體的影子中,從桌子的影子,爬入椅子的影子,它小心翼翼地,朝前躍進。

  終於,它潛入了床下,它偷偷纏上床柱,蜿蜒而上,它終於接近了目標,它弓起了身子,正要侵入目標,忽然,馬天行騰地躍下了床,朝著空氣大吼起來:「出來!你給我出來!墨衍!」馬天行怒目圓睜,誅邪已然在手,「我知道你來了,你快出來!」

  黑氣縮回身子,又從床沿爬了下來,隱入床邊馬天行的影子。

  「哇——哇——」窗口的烏鴉輕輕落在屋內,那奇怪的叫聲彷彿在嘲笑馬天行,「哈哈哈——」烏鴉居然不再發出鳴叫,而是大笑起來,那狂妄的笑聲,久久迴盪在房間裡。

  烏鴉狡猾的眼珠轉著,飛落在馬天行的對面:「你以為這一切是我造成的?」

  「廢話!」馬天行劍尖直指烏鴉,渾身因為仇恨而顫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烏鴉非但沒有躲開,反而昂首挺胸站在劍前,眼中閃現著仇恨的光芒:「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都是上天逼的!」黑氣四起,烏鴉終於變回了原型,墨衍!他狠狠指著上天,大聲道,「你和我有共同的敵人,就是天!我們憑什麼要受他們的擺佈!憑什麼!你告訴我憑什麼!」所有的希望早在千萬年的黑暗中破滅,剩下的,只有恨!深深的恨!

  馬天行愣住了,是啊,憑什麼?他和小玄不也是受著他們的擺佈?一次又一次,他們相聚,又再次分開,阿修滅世,刑天滅世,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他們,可換來的是什麼?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小玄,失去自己的摯愛!而如今,他徹底地失去了她……

  心,痛得無法呼吸,他好累,真的累了,管什麼遠古的使命,反正他也不再記得,或許,當時,也只是為了追隨小玄而來,他的希望,很單純,很簡單,就是,能永遠陪伴在小玄的身邊,永遠愛她,守護她……

  而如今……

  「我只是希望成為妖界的統治者……」墨衍在一旁痛心疾首,略去了統治三界的真正目的,「我不想踏足人間,可是,上天告訴我,會有兩個不屬於三界的人,將我消滅!在面對死亡,我問你,我能怎麼做?我該怎麼選擇!」墨衍大聲質問著馬天行,彷彿他和他們為敵,是逼於無奈,是上天的暗示。

  「如果有人說,我一定會殺死你的愛人,你會怎麼做?是保護你的愛人而殺了我,還是選擇放了我?」墨衍緊緊盯著面錯愕的馬天行,他的眼中,只剩下迷茫,「是的,我自私,為了活命,我不擇手段殺死你們,因為我好不容易和兒子團聚,你能想像千萬年與他分別的痛苦?

  我不會,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拆散我們,哪怕是老天!對不起,因為那個預言,我讓你的愛人消失,我……我……」墨衍痛苦地哽咽起來,難以言語。

  手中的劍,無力地垂落,又是預言,又是順應天命,他和小玄,再次成了上天的棋子,他好恨,恨上天為何選擇他們?這墨衍要做妖王,又關他和小玄什麼事?小玄……馬天行的心,漸漸被嚴冰覆蓋,他的獨活,變得毫無意義。

  「你走吧……」馬天行無力地朝墨衍說著,雙目不再有神,心已如死灰,他只想,和小玄團聚。

  墨衍輕拭眼角的淚水:「其實……」他輕聲說著,「既然你也是上天的受害者,不如我們……」他藏在袍袖的右指突然一勾,先前沒入馬天行影子的黑氣突然竄上了馬天行的右腿。

  馬天行心底大驚,他要控制自己,黑氣越來越粗壯,甚至引來了墨衍身上的黑氣,他們朝馬天行撲去,宛如一條又一條黑色的泥鰍,纏在馬天行的身上。

  馬天行奮力扯去那些黑氣,準備運氣將他們震散,忽然,胸口窒悶,一口血,從口中噴出,墨衍愣了一下,瞭然地笑了,原來是這凡體肉身影響了馬天行的盤古之力。

  「你難道不恨上天?」墨衍開始蠱惑馬天行的心,「他一次又一次利用你們……」

  是啊,一次又一次,自己和小玄始終無法逃出他們的手心。

  「害你們一次又一次受傷……」

  小玄……眼前忽然浮現張玄死於修羅之門的場景,他記起來了,他全記起來了,那滿地的鮮血,如同玫瑰般艷麗的顏色,心,被硬生生的撕裂,怨恨爭先恐後地湧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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