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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泥巴人]翻手男覆手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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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1:58:22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10-28 12:01 編輯

  第三十六節 最後的宿敵
  
  「陛下,饒了奴婢吧,陛下,不要啊……」微弱的哀求聲帶著驚恐,在華美的大帳裡迴盪。陰柔男子動也不動,木然站在帳外,緊蹙的細眉透著罕見的凝重與憂懼。突聽得帳內一聲尖銳叫喊,隨即便是壓得極低的嚶嚶啜泣,他的銀眸中閃過一道凶戾無比的殺機。
  
  元穹皇帝宏圖大志,素來不好女色,東大陸皇宮裡的女人少得可憐,若不是為了子嗣,估計他連現有那幾位后妃都不會要。可自從他被那個水族女巫控制後,除了一天到晚嚷著「撤軍□兵、回東大陸」不說,連性格也變得古怪起來,時不時對身邊的美貌侍女動手動腳。
  
  見血女巫的術那般詭異,晦月越發擔憂,不得不將兄長關在自己的營地裡,嚴加看視不令外出。從名為紫煥的人魚口中,他得知水族女子是以血施術,便吃用自己的血來沖淡兄長體內的異血。哪知他忙活一通,失了不少血後,元穹皇帝體內異術未消,好色性情卻是變本加厲,竟在營帳中大肆凌辱起侍女來!
  
  晦月將嘴唇抿得緊緊的,緊握雙拳,指甲幾乎要嵌入肉中。忍了許久,他才克制住殺人的衝動,緩步走出營地。好在這裡布下了禁音法陣,不然被周圍的士兵與異術者聽到,元穹皇帝必定英名掃地!
  
  「大人……」迎面而來的是幾名最忠心的異術首領。即便是他們,也不知道晦月將元穹皇帝留在營地裡的原因。這些人微微瞥了一眼遠處皇帝陛下的營帳,目光越發閃爍。他們以為會長是要趁機奪取大權。內心除了隱約地害怕,更多的竟是興奮。
  
  「你們……」晦月突然抬手,輕聲道,「從幽血軍的暗部裡挑幾個姿容出色的異術者擔任陛下的侍女,負責貼身保護陛下。」
  
  「是!」首領們沉聲應下。心中越發篤定自己地猜測。這貼身保護陛下地涵義。是不是就是近身監視陛下?
  
  「記住,叫那些侍女不得違逆陛下!」晦月一揮手。周圍的人立刻散了個乾淨。他站住腳,唇角挑起淡淡地冷笑。不知是在笑那些不知真情的異術首領,還是在笑作出如此荒謬決定地自己——
  
  雖然極不情願這樣做,但既然他已變了性子,那就隨他開心吧,直到我找出救他的辦法為止!
  
  元穹皇帝與東大陸的精銳部隊都駐紮在盛產礦石與武器的斯丹國。指揮所便設在王宮之內。只是元穹皇帝陛下卻不在王宮,而是住在由幽血軍重重保護的軍營裡。此時地王宮大殿上,只有東大陸的高級軍官與隨行大臣,震天的吵嚷聲幾乎要將房頂掀翻:「先鋒雖然在金橘堡失利,但我們已經拿下了整個南方!一次戰敗有什麼大不了,現在我們兵力充足,就該繼續北上!」
  
  「說得對!我一直在奇怪,這幾天軍團休整完畢,為什麼陛下不發軍令。大舉進攻?」
  
  「就是。大軍已經按部署全數趕到,可我們一到這兒就開始休息!到底是怎麼啦。我們幹嘛天天躲在這裡?」沒趕上金橘堡戰役的軍官急得臉紅脖子粗,「等到西大陸集結兵力南下,我們的主動權就全部丟光啦!」
  
  在一片嗡嗡的議論聲中,軍方將領們越說越不滿,恨不能齊聲吼出——老子們要打仗!
  
  較起熱血的軍人,另一邊的臣僚沉默許多,個個低著頭不說話。和不諳政治的軍方將領相比,這些歷經多次宮廷鬥爭地老狐狸想得就要複雜多了。自金橘堡撤退後,元穹陛下就被會長嚴密保護起來,不僅不再單獨召見臣屬,就連最重要地軍事會議都不出席了!
  
  雖然會長大人的解釋是在金橘堡戰役中,陛下被西大陸人地奇怪異術所傷,目前處於養病狀態。可退軍途中人人看得清楚,陛下身體健康、精神狀態也很正常!到底是中了什麼異術會出現與常人無異的狀況?還是說,這所謂的「保護」,其實是一種變相的軟禁?
  
  每每想到這裡,那些充滿血腥味的詞語便從腦中自動蹦了出來——奪位?政變?難道會長大人真的……那些臣僚哪裡還敢想下去,只能拚命說服自己:不,不,不是這樣的。會長大人如果真要奪權,早就可以掀翻元穹陛下的皇位了!現在的詭異情況一定是有緣故的!
  
  混跡政壇多年的老狐狸們還能認真分析緣由,可其他人就不一定這般想了。一連數日按兵不動,皇帝陛下又不再面,軍中人心浮動,各種推斷與猜測層出不窮,就連被佔領的南部城邦裡也開始流傳東大陸上層不穩的消息。身處淪陷區的民眾一邊暗喜,一邊將流言大肆渲染。等那些消息再傳到軍中時,更是什麼稀奇古怪的難聽說法都出現了,東大陸士氣日漸低落。
  
  晦月不是不知道這些不利的情勢,但光是解決元穹體內的異術就已佔用他全部時間,哪裡還有功夫去處理其他事情?明明是大好形勢,竟然就被一個紅皮膚、魚耳朵的醜女人給生生毀了!晦月一腔怒氣無從發洩,那個人魚叛徒紫煥成了替罪羊,被抽筋剝皮暴曬至死,其狀淒慘無比。
  
  王宮中的軍官們叫得口乾舌燥,終於有人提出要去向陛下請願。這一次就是會長不許,他們也得見到陛下的面,向他討要軍令!
  
  一幫人浩浩蕩蕩直奔幽血軍的駐紮地,剛進營門就看到獨身靜立的會長,便齊齊嚷了起來:「大人!會長大人!」
  
  「唔?」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晦月慢悠悠的轉過臉來,「各位有何事?」
  
  「呃。我們,我們……」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那張絕代風華地臉,所有人都感到一種無形的威壓。當銀光流溢的眸子淡淡掃過,叱吒沙場的軍官們也不得不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明明說好。這次一定要親眼確認皇帝陛下的安全,然後請求他盡快發兵北上。可見到會長後,軍官們滿腔地勇氣都蕩然無存。嘴裡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我們,我們來探望陛下……」終於有人憋出借口,低聲道,「聽說陛下地身體……」
  
  「陛下正在康復,各位無需擔心!」晦月一口打斷對方的話。「而且我已經派部下去請精靈女王來此,替陛下療養身體。」
  
  「精靈女王?」驚歎一聲過後,軍官們稍稍安心。精靈女王地治療術號稱有起死回生之能,便是陛下真的情況不妥,若有她在此,那就什麼都不怕了。
  
  「還是會長大人想得周到!」機靈些地開始大拍馬屁,即使是性子耿直的軍官,這時候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各位只需牢記,安守崗位、謹護軍營!待陛下完全康復之日。便是我們大舉進攻之時!」
  
  「是。大人!」一眾軍官齊聲應諾,晦月轉身離去。心裡長歎一聲:看樣子,真的不能再拖了。若是這一次還請不來精靈女王,我就必須親自前往!
  
  自從靈楨長老返回精靈族,長老們對賽菲爾的態度就變得不太友好。對於這種情況,永恆很氣憤,很難堪,也很擔心。好在賽菲爾與米麗夫人都不介意,用賽菲爾的話說——「我早就見慣那種盛氣凌人地態度了!」
  
  在森林裡略住了幾日,邀集的幫手們也陸續抵達綠海,原本夜夜爬窗的永恆總算停止了那項有損精靈形象的秘密活動。賽菲爾鬆了口氣,終於能告別提心吊膽的夜晚,安安穩穩一覺睡到天亮了!
  
  但她將將沉入夢鄉,一股熟悉的陰冷感覺突然襲上心頭,激得她皮膚都緊縮起來。「啊!」她霍然起身,擦掉額間冷汗,喃喃道,「是,是水使?」
  
  這種熟悉的肅殺氣息,帶著毫不收斂的威勢,有如毒蛇蜿蜒而過的冰冷滑膩!賽菲爾一骨碌爬起,套上軟甲與外袍就往外跑。
  
  她剛剛衝出樹屋,便聽到一陣「嘎吱嘎吱」地亂響。只見周圍地樹木正詭異的搖動著枝葉,似在向精靈們示警,又像在發出痛苦地呻吟。
  
  看起來真的是有敵人到來!她一口氣奔到中央區域,揪住了剛從住所衝出來的永恆:「水使來了!」
  
  「怪不得!我能感應到,這附近的水源都驟然消失了!」精靈咬牙切齒,「我要先去請示女王,你……」
  
  「我去找其他人!」賽菲爾不待他說完就奔向旭天等人居住的樹屋,聚齊已被驚動的旭天、叉子與利亞蘭。
  
  「是水使?」利亞蘭瞇起桃花媚眼,奇怪的問,「你能確定嗎?我還沒找到他的氣息,你就先斷定是他啦?你怎麼知道的?」
  
  「我……」張張嘴,賽菲爾卻說不出理由。不知怎的,她就是這般肯定,這一次來到綠海的異術者中,一定有水使的存在。
  
  「照你所說,敵人已經順利侵入了森林?我很奇怪,精靈女王即使無法阻止外敵進入,她也會提前示警呀!」旭天皺起眉,「難道是有隱匿氣息的異術高手?」
  
  「如果是水使前來,他即使自身不進入森林,也能幻化出水巨人吧?」叉子低聲插道,「我對付過水巨人,那玩意能隨時凝形、隨時消散……」
  
  「永恆說,他感應到附近的水源突然消失了。」賽菲爾歎了口氣,「能做到這一步的異術者,除了水使還能有誰?」
  
  「哎呀哎呀,真是個麻煩的傢伙。」桃花眼斜了賽菲爾一眼,媚笑道,「如果他看到你和永恆恩恩愛愛甜甜蜜蜜,估計會氣瘋的吧?」
  
  心中微微一凜,賽菲爾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少廢話,準備戰鬥吧!」
  
  幾人出了樹屋,立刻分散開來搜索。賽菲爾右臂一揚,已然有桶口粗細的黑蛇倏然沒入土中:「去找到水使!」
  
  沿著茂密的森林向北前行,還未走到綠海外圍,賽菲爾便覺得身上一冷,似乎有什麼人在暗中窺視她,帶著不加掩飾的憤恨與怨毒。
  
  她陡然停腳,慢慢轉過頭,一道無由而生的水幕在林間泛著銀白光華,映出其中白髮白瞳的冷漠身影。
  
  雖然看不清水幕中人的表情,但賽菲爾覺得,「他」正幽幽看著她,目光如萬年冰川般冰冷,漠然肅殺宛如寂滅;卻又如騰灼火焰般炙人,帶著能刺痛皮膚的熱度,宣洩著他那企圖捕獲獵物的可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挑眉回望「他」,驀的展顏一笑:「四大元素使,現在只剩你了,水漓。我們,該做個了斷了。」
  
  水幕陡然消散,一襲白袍的男子自林外緩步而來,優雅得彷彿精靈一般,在距離賽菲爾數十米時停下了腳步。
  
  仿若回到多年前的歎息森林,又像重複數月前的牢房景象。兩道身影靜靜對峙,清冷白髮耀著雪一般的光華,自肩頭披散瀉落,如同灑落滿地的幽然月光,淒清冷寂。毫無退縮的灼熱目光交纏一處,彷彿在宣告,今夜以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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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節 冰封之塑
  
  月色下的密林突然變得無比寂靜,空氣中無聲無息的旋起一道道紛雜的氣流,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的醞釀。
  
  水使抬起頭,純白色的眼瞳幽暗森冷,浮起些許叫人看不懂的情緒,波光微閃後,卻盡數化為殘酷與嗜血。
  
  下一個瞬間,銀白色的亮光充斥了天地!從鋪天蓋地的水幕到細如牛毛的霧針,這處樹林變成了水之殺場!
  
  銀光紛揚中傳來一聲嬌叱,隱隱只見劍光閃動,彷彿乍然刺破雲層的閃電,快得不可思議!
  
  「鐺!」一道寒澈心肺的雪亮鋒芒與一柄光華晶瑩的銀色水劍正正相撞,看似毫無硬度的鋒刃竟然劃拉出長長的火星,在紛揚水珠中四濺開來份外刺眼。
  
  「死!」咬牙切齒的厲喝過後,不知何時聚齊的灰白水泡與紛舞四周的金色鬥氣迸撞一處,發出一陣陣持續而沉悶的爆炸聲。
  
  爆炸帶來的亂流並未阻斷兩道接近的身影,電光火石間,細劍的瑩光穿透水使的週身水膜,重重撩過他的雙腿。而自水劍之尖激射而出的鋒刃刺穿了淡藍色的結界,劃破了少女單薄長袍下的小臂。
  
  兩道身影猝然分開,攻擊的金銀之光靜止了。水使低頭看看腿上漸漸洇開的猩紅,白色瞳中閃過一道怨毒之色。
  
  靜默中,鮮血滴滴答答從兩人身上滴落,沾了血的白色髮絲隨風飄蕩,耀出縷縷血色的殷紅。兩人地面色都是冷冰漠然、滿不在乎。眸光卻展著**裸的殺意,凶狠得有如噬人怪獸!
  
  啊,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白髮……水使的眸中閃過一絲癡惘,彷彿看到多年前地自己。
  
  可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莉莉。有如百合花一般地、他的莉莉。她地紅唇,他曾品嚐;她的肌膚。他曾親吻;她柔軟地身軀,他曾細細觸摸——他的寶貝。是世界上最好的玩物!
  
  然而這朵曾怯生生搖曳的嬌嫩百合,就在他一次一次的注目下,變成了最美麗、也最鋒銳地玫瑰!
  
  再也不會見到那種怯懦的眼神、屈辱的神色,她給予他的,只有冷冷的笑與冰寒的劍。在他每次企圖採擷之時。毫不留情的將他刺到遍體鱗傷!
  
  可為什麼,明知道那玫瑰的刺不僅鋒利,更是帶毒,他卻執意追逐,一心要將它從一朵艷紅的玫瑰變成帶血地百合——
  
  血,現在已經有了。她地血,他的血,悄然滴落塵埃,又放肆地瀰漫在空氣中。這就是他想要的嗎?
  
  瞥了一眼自己負傷的左臂。架劍而立的少女眼中也閃過一絲迷惑。隨即。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現在想想,我真該謝謝你。」
  
  因為獵人的強大。被追捕的獵物無法逃避,在殫精竭慮的求生中,她才能一步步強大。在某種意義上,正是面前這凶狠陰冷的傍男子,催生出今日凶悍勇武的白髮少女。
  
  冷哼一聲,水使御水再攻,漫天細雨閃爍著奪命寒芒,將這一處樹林密密覆蓋。見周圍全是細如牛毛的雨絲,賽菲爾急退兩步,「唰」的一聲,流光溢彩的翅翼伸展而出,迅疾捲成光蛹護住全身。
  
  疾風驟雨般的打擊落在光蛹上,發出「辟啪」聲響。賽菲爾陡然張開翅翼,震開漫天雨絲,左臂一揚,璀璨金芒由指尖粲然綻放,細韌無比的金箭呼嘯而出!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金色利箭與刺眼銀芒正面對撞,無堅不摧的八級鬥氣引起劇烈的爆炸,狂亂氣流在半空中捲起一道道漩渦。
  
  賽菲爾早有準備,透明翅翼翩然扇起,整個人便退避開去,躲開爆炸的正面威力。水使卻沒她那般迅疾的速度與多重護體,鬥氣的轟鳴震得他頭暈眼花,身軀也被爆炸帶來的氣浪直接掀上了天。
  
  他身不由己的飛出老遠,卻不防一道詭異的透明利刃無聲無息的從後方侵近,隨即狠狠斬下!
  
  一聲低低的慘叫,猶如負傷野獸憤怒的低鳴。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細長而優美的弧線,他猶如一具突然斷線的人偶,失去了牽引的力量,頹然自半空墜落。
  
  「撲通」一聲,他重重跌倒地上,發出低低的痛哼。過了半晌,他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背後皮肉翻飛,鮮血淋漓,一道猙獰而狹長的傷口。他的右臂也是淒然無力的耷拉著,顯然已是斷了。
  
  沒來由的,他的心中陡然湧起憋屈與忿然。他有鬥氣八級,她也有;他的靈力磅礡,她也是!不知不覺間,她的戰力已經追上了他、趕超了他。在殺掉風使之後,她已經堂堂正正的凌駕於四大元素使之上!
  
  然而越是這樣,他便越是想要殺她!瞪著血紅的雙眼,他呲出白生生的牙,一字一句道:「我一定要殺了你。」
  
  「彼此彼此。」賽菲爾的翅翼已經在爆炸中消散,此刻的她,右手持流光細劍,左手卻是多出一輪由純水凝成的圓盾。唇角微翹,挑起淡淡冷笑,她清脆的聲音悠悠響起:「要不要用水系元素來較量一下?」
  
  她居然用水盾?水使的瞳孔猛然一縮!隨即,他的心中怒焰高熾,她竟敢如此侮辱他!
  
  怒到極點,他的本源之力噴湧而出。賽菲爾不敢大意,「借能術」用至最大,自小小處汲取源源不絕的水系元素,夾雜著她充沛的死靈之力,浩浩蕩蕩席捲而去。
  
  兩股能吞噬一切都可怕能量橫掃樹林,紛亂的氣流吹得人站立不穩。淺銀色的光華中,兩股無可匹敵的水系能量在林間纏鬥一處,絞作一團。枝葉紛飛、細屑亂揚,瞬息間便將偌大一片林子絞為齏粉!
  
  水使與賽菲爾一邊凝結護體,在驚濤駭浪般地氣流漩渦中護住自身,一邊全力釋術,驅使著林中肆虐的水系能量攻擊對方。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在狂亂奔湧的氣流中。一道疾如閃電的身影陡然從天而降!
  
  「封!」妖狐那白皙修長地手指彷彿從虛空中伸出,精準無誤地點在水使的額頭。
  
  一道如月光結晶般地皎潔銀光在水使週身亮起。他的白瞳中驟然翻騰起暴怒狂亂。面對突然來襲地敵人,他不退反進。整個人合身而上,竟是向著賽菲爾猛撲過去!
  
  賽菲爾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水使,他的眼眸中閃爍著嗜血的紅芒,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到她地面前!
  
  電光火石之間,她右手細劍急刺而出。直撲對方面門。但水使不閃不避,右掌心漾起一道淒厲銀芒,如毒蛇般直刺過來!
  
  「噗!」
  
  勢不可擋的銀芒擊破了賽菲爾的護體鬥氣,震碎了她的肋骨,讓她噴出一大口鮮血!
  
  然而這一擊之後,水使再也不能前進半分。空中凝固的強橫氣息陡然消失了,林間的活物只剩急促喘息的賽菲爾與輕飄飄落地的妖孽。
  
  「唔……」賽菲爾連退幾步,晃了晃頭,強行撐住了身體。拭去唇邊血漬。她凝神望去——就在她的面前。被妖孽徹底封印地水使靜止不動,從頭到腳。被凝成一座晶瑩剔透地冰瑩之像。
  
  他依然保持著最後出手擊殺的動作,揚起地白髮如冰瀑一般流光飛瀉,美麗而妖異的臉孔帶著幾分厲色,幾分暴怒,透出幾分殘忍、幾分邪魅。賽菲爾最後吐出的殷紅鮮血,在他的胸前映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虹,襯著他雪白的衣衫與飛揚的白髮,竟有著白雪紅梅般的淒美。
  
  「他,他為什麼……」妖孽怔怔盯著化為冰晶雕像的水使,心中大感不解:他明明可以後退躲過自己的封印術,然後利用元素使的本源之力潛身逃離。然而他寧願挨上一記,也要先殺掉賽菲爾!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賭,賭他在被封印之前能夠先行奪去賽菲爾的性命!
  
  認知到數秒前對手的真實企圖,妖孽嚇得臉都白了,一連說了好幾聲:「瘋子,瘋子!」
  
  好險啊,若不是他這次偷襲封印使出了全部靈力,若不是賽菲爾除了結界護體與雙重鬥氣外還有路維精心打造的貼身護甲,在那凝集全力的最後一擊之下,賽菲爾能否保命還很難說呢!
  
  「他死了。」賽菲爾喃喃自語,揚起頭來。她能感應到,半空中疾飛著一道淒厲而不甘的死靈,在她頭頂上盤旋不去。
  
  「還不服氣嗎?」她舉起右臂,單指向天,口中厲喝一聲,「滾!」
  
  在強大的靈魂操控者面前,那道死靈終於退縮了。猶豫片刻,它慢悠悠的朝著遠方天際飛去,只留下那具冰凝般的晶瑩空殼,在如水夜色裡靜靜而立。
  
  賽菲爾輕輕透了口氣,回想起方纔他的表情、他的目光,不由得微微戰慄了一下。
  
  他那最後的眼神,凶戾到極點、瘋狂到極點,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即使在多年以後,她偶然從噩夢中驚醒,還能尋覓到那瞬可怕眼神的蹤跡。
  
  這是曾經凶橫到不可一世的水使留給她的最後禮物,雖被長久的掩蓋在記憶深處,卻總在不經意間躍出腦海,浮現在她的眼前——猶如一朵只在暗夜綻放的、充滿危險氣息的幽冥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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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節 放
  
  「你好凶呀,賽菲爾。」妖孽擦擦額頭冷汗,媚笑著走近,「還真是巧,我剛一進林就遇上你們兩位的生死相搏。若不是我的封印術,水使可沒那麼容易死呢!」
  
  右手輕輕拂過那座水晶般的璀璨雕像,毫無生命氣息的冰冷觸感在掌下流動,他揚起頭,嬌滴滴的笑道:「賽菲爾,這一次,你該怎麼謝我呢?」
  
  神色怔怔的白髮少女回過頭來,冷笑一聲:「先知大人,你是在邀功嗎?真可惜,我記得,你好像還欠我一筆大大的人情吧?」
  
  被賽菲爾一句話堵回來,妖孽訕訕輕笑,嬌嗔道:「剛剛剷除大敵,你的反應可真冷淡呀!」
  
  默然片刻,賽菲爾微微仰臉,肅然道;「獸人族的援助大恩,賽菲爾銘記於心,日後一定盡力報答!」
  
  得到對方鄭重承諾,妖孽心裡歡喜,臉上綻開嫵媚笑顏,輕柔嗔道:「丫頭,你一變得正經,我倒有點害怕了。」
  
  賽菲爾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忽覺胸口傷處劇痛,只得咬牙忍住,低聲問道:「你是怎麼找到入林道路的?先前我還怕你來晚了會在綠海外圍迷路呢。」
  
  「哎呀,說到這個我也奇怪呢!」妖孽眨眨眼,面不解,「綠海之名我早有耳聞,樹木花草皆有靈性,時刻阻擋外人入內。可我剛剛一路走來,根本是暢通無阻嘛!」
  
  「唔,可能。可能是因為水源被斷,綠海中的林木無法,無法……」賽菲爾越發覺得胸口痛不可擋,不由得摀住傷口彎下腰來。妖孽見她臉色慘白,趕緊上前扶住。不安道:「傷處很痛?不會是肋骨斷了吧?」
  
  「大概……」重重咳出幾口血。賽菲爾吃力的撐著身子。一條渾身漆黑地大蛇突然破土而出,將她牢牢圈在龐大滑膩的身軀中。避免她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妖孽嚇了一跳,趕緊縮回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瞪圓了丹鳳眼吃驚嚷道:「這,這是輪迴五行蛇?」
  
  「你挺識貨呀。」賽菲爾依偎在盤旋蛇身之間,眸中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驕傲,「即便沒有你的偷襲。水使也會死在我們手上!」
  
  「嘶!」彷彿應和主人的豪言,耀著七色光芒地碩大蛇頭仰天吐出鮮紅蛇信,看得妖孽頭皮發麻,喃喃道:「怪不得這次不見那頭九尾靈狐,原來你有更厲害地靈寵呀。呃,那頭狐狸哪裡去了?不會是被這頭蛇吃掉了吧?」
  
  根據先知代代相傳的記憶,五行蛇與九尾狐是世仇,搞不好那狐狸真是在靈寵替代時被幹掉了!妖孽惋惜地搖搖頭:「真浪費,你要是早點把九尾靈狐送給我。那該多好……」
  
  「你少胡說八道!」在小小憤怒的嘶聲中。賽菲爾低罵了一句,卻牽動胸口傷處越發疼痛。眼前一黑。她地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就在即將沉入昏迷之時,她的腦子裡突然蹦出一道尖利的聲音,鬼哭狼嚎一般:「哎呀,好痛,好痛……哇哇哇,痛死我了!剛睡醒就這麼痛,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這個聲音是……
  
  賽菲爾又驚又喜,精神一振,只覺體內一股磅礡熱流無由而生,連痛感都彷彿減輕了幾分。她一揮手,黑蛇身側陡然多出一個渾身光溜溜的紅髮小子,正捂著下身連連跳腳:「你先給我一件衣服呀!」
  
  「你終於睡醒了?」賽菲爾心情大好,忍痛微笑,「小小,幫他遮擋一下吧。」
  
  大蛇黑溜溜的眼珠斜了過去,口中發出不屑地嘶鳴,蜷曲的尾巴慢慢伸展過去,將紅髮小子緊緊包裹起來。
  
  忿忿嘀咕了兩句,從沉睡中甦醒的炎樺甩了甩凌亂的長髮,一眼掃過目瞪口呆的妖孽,突然暴跳如雷,大聲咆哮道:「剛才是哪個傢伙說我被臭蛇吃掉的?」
  
  「……」妖孽很聰明的閉了嘴,衝著九尾靈狐討好的笑笑,緊接著便飛快無比的——轉身就跑。
  
  「炎樺,歡迎回來。」賽菲爾一面示意小小跟隨妖孽往森林深處爬去,一邊微笑著慶祝九尾靈狐地甦醒。
  
  「哼,都睡足一年了,再不醒我就要餓死了!」紅髮小子不滿地瞪著眼,憤然罵道,「這條臭蛇肯定天天吃好的,現在身子比水桶還粗!我卻差點餓死,真不公平!」
  
  賽菲爾抿了抿嘴,心想小小可是吃岩漿吃成這樣地,有本事你也去試試吃岩漿?她正要提出這項建議,就聽一聲淒厲的慘叫:「啊!」
  
  被憤怒的黑蛇箍得雙眼翻白,紅髮小子有氣無力的求饒了:「我餓啊,等我吃完大餐再打架行不行?」
  
  「嘶嘶嘶!」不屑的吐了吐蛇信,小小越氛緊了尾巴,痛得炎樺哇哇亂叫。
  
  不再理會打鬧的靈寵,賽菲爾靜靜回過頭去,便見那座華美的冰晶雕像距離她越來越遠。從此以後,水使在世間便只剩這座遺留在綠海邊緣的冰晶之軀,以及他帶給她的、難以磨滅的恐懼與屈辱。
  
  幽靜森林的另一處,叉子與桃花眼正在緩慢前行。原本蔥鬱青翠生機勃勃的森林,在幽暗夜色下變得死氣沉沉,聽不到任何鳥叫蟲鳴,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這裡真奇怪,一點聲音都沒有——等等!」桃花眼突然一擺手,站定了身子,輕笑起來:「哎呀哎呀,我說呢,原來這裡藏著一隻偷溜進來的小老鼠呀。」
  
  隨著他的嬌笑聲,透明鬥氣無聲無息的疾刺而去。只聽一聲沉沉悶響,一道身影狼狽的滾地而出。叉子看得分明,那滿頭草屑≒持棕黑短笛地清秀少年正是曾與秋凌兮對陣的馭獸使。
  
  上次在金橘堡。妖狐先知偷襲晦月不成抽身避走,便是這位魔笛的主人突發笛音,令妖孽腿腳發軟無力瞬閃,險些死在晦月手上。此時桃花眼見了馭獸使,直恨得牙癢癢。加上他自己也是獸人。受魔笛影響大,所以出手又快又狠。不待笛聲響起便將對方打倒在地。手中寒光一閃,凝結成刃的鬥氣便要刺下。
  
  然而比他的殺招更快。一隻拳頭閃電般襲到,直直轟到馭獸使臉上,一下子把他打暈過去。叉子回過頭,對著面色不滿地桃花眼咧嘴笑笑:「賽菲爾說過,不要在精靈地森林裡殺太多人。」
  
  聳聳肩。桃花眼俯身撿起掉落的短笛:「這人交給你,這笛子嘛,歸我了!」咬牙切齒地擺弄了一會兒魔笛,他雙手猛一使勁,喀嚓一聲,硬生生將笛子折成兩半。
  
  「咦?」叉子突然發出驚歎,「你快看!」——
  
  笛子斷裂後,原本沉沉無聲的森林陡然煥發生機,翠綠之色如流光滾動。在枝葉間一漾一漾地閃爍著。叉子與桃花眼互相對視。又將目光轉到昏迷的少年身上:「原來是他搞的鬼。」
  
  兩人拎著馭獸使回了中央區域,一眼便看到一片瑩瑩綠光之間。幾位女精靈正在為賽菲爾治療。桃花眼嘻嘻擠了過去,輕笑道:「喲,你這就負傷叻?」
  
  沒好氣的瞪了桃花眼一眼,賽菲爾正要罵他幾句,卻見叉子站在綠光之外,雖然不說話,眸中卻是充滿焦灼與擔憂,她不由得緩和了口氣,輕輕說道:「我沒事。」
  
  「唔。」叉子眸中閃過一絲痛楚,緩慢點頭,「我知道。」
  
  「喂,叉子啊,你別自說自話行不行?」桃花眼看看這個,又扭頭望望那個,臉上似笑非笑,「賽菲爾是在對我說話,你可不要會錯意。」
  
  「嗯,我知道。」臉上扯出一絲淡淡笑意,叉子將馭獸使輕輕放到地上:「這個人,你處置吧。」
  
  抬起頭,他又恢復了慣常的懶散神態:「我再去四處看看,可能還有偷溜進林地敵人。」
  
  待叉子的背影消失,女精靈們也結束治療離開,賽菲爾憤怒的望向桃花眼,低喝道:「喂,你做什麼!」
  
  「什麼做什麼?」桃花眼哼哼兩聲,「我在幫他!免得他還抱有希望!」——幫他認清現實,幫他正視這無奈的結局!
  
  「可叉子……」意識到桃花眼話中之意,賽菲爾微微紅了臉,越發壓低了聲音,「叉子對我根本沒,沒那個意思,你就別添亂了。」
  
  「哎呀哎呀,關於男人的心思,你不懂得啦。」桃花眼俏皮的眨眨眼,「我知道他對賽菲爾沒那個意思,不過……」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賽菲爾也一直沒有想明白,他所謂的「心思」是什麼。直到許多年後,她才真正懂得,當年那位懶洋洋的漁村少年,到底是懷著怎樣地心情,在她地身邊「為她而戰」。
  
  低低的呻吟聲將怔忡中地賽菲爾驚醒,愛豬少年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一眼瞥見桃花眼手中斷作兩節的棕黑色短笛,不由得面如死灰。
  
  「其實這樣也好。沒有了魔笛,你就不再是馭獸使,就能卸下重擔了,不是嗎?」賽菲爾靜靜看著臉龐腫起老高的少年,輕聲道,「怎麼樣,你還要為了家族而效忠晦月嗎?」
  
  呆呆抬頭,少年蠕動了一下嘴唇:「你,你怎麼知道……」
  
  「關於馭獸族的事情,我知道很多。比如馭獸使必須放棄本名、必須為家族獻出一
  
  「你……」
  
  「很奇怪?其實原因很簡單,你們家族的小族長現在是西大陸的俘虜。」賽菲爾毫不意外的看到對方面色變得更加慘白,「放心,他沒死,也沒受皮肉之苦。」
  
  「你現在是在要挾我嗎?」馭獸使咬牙恨道,目光掃過白髮少女被鮮血染紅的衣袍,心中卻是一陣微微抽痛。
  
  「要挾?」賽菲爾微微搖頭,「我從不要挾毫無價值的敵人!」
  
  敵人?是呀,我們是敵人,生死大敵!馭獸使眸中閃過一絲怨毒、一絲恨意,慢慢垂下頭去。
  
  見對方的面色由白轉青,賽菲爾清楚他在想什麼,低低開口道:「你很恨我吧?殺了你的叔叔,還裝作滿臉不知情、天真無邪的模樣。」
  
  「——可是!他在率眾圍殺降靈族的時候,他在向昔日好友暇手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一天會死在降靈族人的手裡!」她的聲音漸漸拔高,「我並不後悔雙手沾滿鮮血,我也有覺悟為此付出代價!今天我放你走,以後——有本事,你就來找我報仇!」
  
  霍然抬頭,少年青白的臉上出詫異之色:「你要放我走?」
  
  「是的。」賽菲爾微微點頭,「沒有了魔笛,失去了族長,你在晦月眼裡已經毫無價值。如果你夠聰明,就不要再回到他的身邊。我想,他很快就要親自來到這裡,我和他之間只會有唯一的勝者——若你等到那一天再決定自己的命運,或許能為你的家族找到一條最明智的路。喔,對了,順便再說一句,如果你夠聰明,那位小族長也會在戰爭結束後回到你的身邊。」
  
  抿緊了嘴唇,馭獸使狠狠盯了賽菲爾半晌,突然重重點頭:「好,我走了!」
  
  「哎呀哎呀,不會叫我送這小子出林吧?」桃花眼哀怨的嚷了起來,「可以讓別人來做這事嗎?」
  
  「難道你想勞動你的兄長麼?」賽菲爾不慌不忙的斜了他一眼,「你不去,我就叫先知大人……」
  
  「小子,走!」桃花眼沒好氣的揪過馭獸使的衣領,一把拽過他就往外走。
  
  「放手!」被拖了老遠,少年終於掙脫了桃花眼的魔掌,朝著賽菲爾倚坐的樹下注目良久。
  
  「我叫蒼止。「終於能說出真名的清秀少年慘白著臉,遠遠叫道,「賽菲爾,總有一天,我會找你報仇!」
  
  蒼止?這可比愛豬好聽多了。嘴角扯開淡淡的笑,賽菲爾慢慢站起身,傲然抬頭,高聲應道:「我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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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1:59:26
  第三十九節 不想死
  
  「哎呀,沒想到,你居然放了他!」妖孽不知道從那棵樹後轉了出來,嬌笑著湊近,「他有什麼特殊呀?竟讓你這心狠手辣的丫頭轉了性子!」
  
  「你們兄弟倆還真是一個德行!」賽菲爾打鼻子裡冷哼一聲,「廢話真多!」
  
  微微一愣,妖孽破天荒的收斂笑顏,燦燦金瞳裡浮起悲傷:「蘭蘭現在變得像我,是因為他在那個混亂的空間裡丟了記憶,也丟了屬於自己的個性。」
  
  「別這麼說。」賽菲爾轉過頭,凝視著妖孽,「我倒是覺得,在那個將一切遺忘的空間裡,他堅守住了自己的心!他沒有丟掉那些最重要的東西——他的哥哥、他的老師……這就夠了!」
  
  抿嘴沉默了幾秒,妖孽抬起頭來,展顏媚笑:「呀,還是你說得中聽!」
  
  見他眨眼間便恢復常態,媚眼如絲風情萬種,天生的魅惑一般,賽菲爾不覺打了個寒戰。正想嘲笑他兩句,突然瞥見永恆疾速奔了過來:「賽菲爾,聽說你受傷了?」
  
  「我只是負了點小傷,那些女精靈已經幫我治療過了。」賽菲爾笑著伸展了一下雙臂,「你看,我沒事。」
  
  永恆皺眉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慢慢舒了口氣,賽菲爾見他眉眼間依然浮著擔憂,臉上笑得更甜,順便遞給妖孽一個警告的眼色,示意他別多嘴——水使的最後一擊震碎了她的三根肋骨,這可不是什麼小傷。雖然接受了女精靈們地治療術,但已然粉碎的肋骨哪有那麼容易完全癒合?
  
  正在寬慰精靈放心。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抬頭一看,不禁氣得直咬牙——旭天那個多事鬼,竟然把水使被封印後的冰晶雕像扛過來了,一邊走還一邊向周圍的精靈解釋:「別擔心。這只是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
  
  「這麼說。打傷你地人是水使?」永恆驟然變了臉色,急急拉著賽菲爾往森林深處走去。「隨我去見女王。」
  
  恨恨瞪了不知所以地旭天兩眼,賽菲爾嘟著嘴。很不情願的被永恆帶到女王居住地大樹前。
  
  「我的孩子,讓賽菲爾進來吧。」略帶疲憊地女聲響起,賽菲爾吃了一驚,不覺脫口問道:「女王殿下,您受傷了?」
  
  「沒關係的。請進來吧。」賽菲爾跟隨女王柔和的聲音走入樹洞,盈盈綠光立刻包裹了她的身軀,胸口的酸痛在溫暖地氣息裡漸漸消散,說不出的舒服感覺。
  
  綠光閃爍了許久才暗淡下去,只剩下大片飄浮在樹洞上空的綠色光點。賽菲爾摸了摸胸口,傷處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癒合了。她誠心誠意的行禮致謝:「女王殿下,謝謝您。」「其實該說謝謝的是我呀。」溫柔的女子聲音迴盪在樹洞,「謝謝你和你的朋友們,救了我。救了這座森林。」
  
  「啊?」賽菲爾聞言愕然。「難道水使奪去水源,會讓整座森林都毀掉嗎?」
  
  「不。不是水使,是那位能夠控制動物的少年。不過我想,他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會給精靈族帶來怎樣地災難。」微微歎了口氣,女王輕聲道,「我地孩子,現在你聽到的是精靈族裡最大地秘密。」
  
  秘密?這可不是什麼好詞。不安的動了動腳,賽菲爾抬起頭,極力從周圍星星點點的綠色光屑中尋找女王的身影。
  
  「你不用找了,我是沒有形體的。喔,或者說,你現在其實就在我的身體裡。」上方傳來一聲輕笑,女王似乎被賽菲爾呆滯的模樣逗樂了,「嚇到你了嗎,我的孩子?」
  
  「呃,還好,還好……」賽菲爾有點結巴,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您已經融合到這棵樹裡了?」
  
  「你很聰明,我的孩子,這樣理解很對。」女王含笑的聲音直直傳入,「你聽說過生命樹嗎?」
  
  點點頭,賽菲爾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聽說,生命樹是精靈族的寶物,神奇的生命精華就是生命樹的果實。」——當年她企圖從永恆身上撈好處時,那棵生命樹便是她最覬覦的寶物呀!
  
  「你現在所站的地方,便是生命樹的中心呀!」賽菲爾聽完,不覺瞪大了眼,這個毫不起眼的樹洞就是生命樹的樹心?
  
  「生命樹保護著綠海,我能通過生命樹為精靈族建築起牢固的防禦層,讓任何心懷歹意的人都無法入內。但在數小時前,當水使抽離了森林中的所有水源之後,我的防禦大大減弱了。當永恆趕來尋我時,生命樹的根部突然被大群奇怪的動物啃噬。如果不是永恆靈力充沛、及時施術,生命樹可能已經受到了傷害。那傷害可能只是一小點,但對失去了形體、只能寄生樹中的我來說,生命樹根的任何損傷都可能殺死我——所以我該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怪不得桃花眼提到折斷魔笛後樹林變得生機勃勃了,原來是那些被馭獸使召喚來破壞樹林的動物失去了指揮,便從土中消失了。賽菲爾暗自猜測著,心裡突然一陣發虛——她竟然輕易便將蒼止放了,這樣很對不住精靈女王呀!
  
  「不必懊悔,我的孩子。」女王似乎明白她此刻的想法,安慰道,「讓精靈的家園少了些殺戮與血腥,你是那樣的仁慈,我要讚賞你。」
  
  仁慈嗎?賽菲爾不由自主的撇撇嘴。她可不是什麼善良人,若不是有那小族長在手裡做人質,她未必會乾脆的放走蒼止。
  
  「我之所以將此事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晦月即便來了綠海。也無法將我帶到西大陸。你們如果有什麼計劃,我希望這一點不至於對你們造成困擾。」
  
  是呀,女王沒有形體,根本就無法離開這棵樹!思緒慢慢轉了回來,賽菲爾突然想到某個可能性。不由得急急叫了起來:「難道每一代精靈的王都要融合到生命樹裡?」
  
  彷彿看破了她的心思。女王柔柔笑了起來:「在擔心永恆地未來嗎,我的孩子?」
  
  「呃……」賽菲爾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臉頰瞬間嫣紅一片。
  
  「如果每代精靈王都會失去形體,那我們三姐妹是怎麼出生的呢?」女王笑得有點俏皮。「請放心,我的孩子,精靈地王根本無需融合生命樹。而我變成這樣……」低低歎息一聲,她地聲音轉為苦澀:「只是我私心的選擇而已。」
  
  見賽菲爾愣愣不語,她輕聲道:「你聽說過永恆父母地故事吧?我的妹妹深愛著菲瑞。把他看得比生命都重要,森林裡地每個精靈都知道這點!可是沒有精靈瞭解,他也是那麼愛她、珍視她、依賴她,他對她的愛勝過所有……」
  
  「精靈就是這樣的種族,為了愛不顧一切。」幽幽歎息一聲,女王的聲音飽含悵然,「當我那可憐的妹妹病危時,他選擇了絕食殉情。我不想失去妹妹,也不願眼睜睜看著他死去。所以我將自己獻祭給生命樹。希望能借用生命樹地全部力量來拯救他們。可是,我沒能救回已然耗盡生命力的妹妹。也沒能治好死志過於堅定的他。終究,他們兩人都離開了……或許,這是命運對我的懲罰……」
  
  聽起來,女王真的很愛永恆的父親呢!賽菲爾突然覺得一陣心酸。這份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愛意,無法宣之於口,日日微笑著煎熬,還要祝福自己的妹妹——很痛苦吧,這樣的生活?
  
  可是,她地愛絲毫不輸給自己地妹妹!即使是最苦澀的單戀,她也曾拼盡全力去守護那兩人地幸福!失去形體與自由的估、之後幾百年的痛苦與思戀,又有誰能瞭解半分?
  
  「女王殿下……」賽菲爾想勸慰幾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怔怔間,柔和的女子聲音再度響起:「不用為我傷心,我的孩子,這就是精靈的愛情。以前,我一直鼓勵永恆去尋找真愛,可現在,我又害怕他會痛苦終生……我的孩子,你要知道,我有多麼期望,你們倆能夠平安幸福!」
  
  伴隨著略略抬高的聲音,賽菲爾眼前陡然綠光大盛,一道淡淡的女子輪廓在她頭頂若隱若現:「把你的靈寵喚出來吧!雖然我無法幫助你們戰鬥,但我想,至少可以為你多做一些準備……」
  
  依言將炎樺與小小都召喚到樹洞裡,溫暖的綠光立刻將靈寵包圍。先前戰鬥中小小消耗的靈力竟然一下子補滿,多日沉睡帶給炎樺的不適與虛弱也一掃而空!
  
  賽菲爾歪頭看著綠光漸暗,心裡有點遺憾:還有兩個傢伙待在西大陸充當誘餌與哨兵,可享受不到生命樹這等高級待遇了……
  
  她剛一想到魂渣與小雞仔,腦子裡便接收到遠方傳來的靈寵訊息。雖然思緒模糊,卻是毫無疑問的顯示——「她」來了!
  
  魂渣與葉子已經到達了南大陸,這麼說來,晦月也不遠了……
  
  終於要迎來屬於自己的命運了嗎?賽菲爾陡然驚覺,她從未像這般渴望——活下去,與永恆一起活下去!她不想輸,她不願死,她不忍看到永恆也像女王這般的孤寂與苦痛!
  
  無可抑制的戰意與殺機在體內奔湧呼嘯,她暗暗捏緊了雙拳,將嘴唇都要咬出血來:「戰勝他,殺死他,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我的願望很簡單,我的目標很明確——求生,不死!
  
  只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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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1:59:47
  第四十節 來臨
  
  西大陸,斯丹城以東,威爾森港。
  
  這是個悶悶的陰天,厚重的雲層從一大早就將陽光遮擋得嚴嚴實實。明明是夏末,空氣中竟然透出一股冷冽,呼呼的海風吹得人皮膚生痛。
  
  「這鬼地方真是奇怪!」倚在哨所門口的年輕哨兵搓搓手,抬頭望望陰沉的天,哼哼著抱怨道,「大夏天的,怎麼會冷成這樣?唉,還是我們家的天氣舒服啊!」——什麼時候能回家呢?他又望了一眼陰沉的天,眸光暗了下來。
  
  「秋天啦,是秋天啦!」睡了個美美的午覺,小隊長懶洋洋的從哨所踱出來,伸手給部下頭上來了一記:「這是海邊,風大自然就冷,你以為是在北斗城那種一絲風都沒有的乾熱地方呢?」
  
  「北斗城」三個字入耳,小兵竟然渾身哆嗦了一下,面色唰的全白了。小隊長也意識到出言不妥,抽了抽嘴角,板著臉背過身去。
  
  「快要一年了。」小兵慢慢緩和了臉色,眨巴著眼蹲下,低聲嘀咕了一句。
  
  那個噩夢般的夜晚,距離現在快要一年了;他的長官與戰友,死個精光的軍中兄弟們,已經離去將近一年了。那晚,也是這般冷,帶著腥味的風呼呼吹著,耳邊響徹著喊殺與慘叫……
  
  「啊!」一聲慘叫陡然響起,打破了海邊的沉寂,也將陷入血腥回憶的小兵徹底驚醒。就在他的面前,小隊長地脖子上突然多出一枝利箭,鮮血止不住的噴了出來。他朝著嚇呆的小兵胡亂揮著雙手。眼睛瞪得老大老大,撲騰了數秒終於瞪著死魚般的雙眼頹然倒下了
  
  「隊長!」小兵撕心裂肺般的叫嚎迴盪在哨所上空,然後遠遠傳了開去——「敵襲!敵襲!」
  
  幾乎在同一時刻,數不清地白色羽箭密密麻麻呼嘯而來,閃著寒光地利箭扎向他、撲向哨所、更多的則是朝著營地鋪天蓋地般激射而去。
  
  只是一個瞬息。血腥味道便瀰散開來。被密集地羽箭紮成刺蝟。小兵重重倒在地上,身體漸漸冰冷。耳邊只有愈來愈響的喊殺聲與愈來愈淒厲地慘叫聲……
  
  多像故鄉的那個夜晚啊,陰冷殘酷。充滿血腥味,他在最後這般想著。可是,這一次,為什麼我死在異鄉?他瞪著再也無法望見光明的雙眼,死死凝視著陰沉的天空。彷彿在向冥冥中的命運主宰發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呢?
  
  回答他地,只有腥味越法重的海風,在強勁的吹拂中不停的嗚咽與歎息……裡處,珈克拉丘陵以南,宏宇城外。
  
  「殿下!皇儲殿下!」急切的呼喊聲從騎士隊伍後方傳來,默默騎馬趕路的兩人同時撥馬回頭,喝問道:「什麼事?」
  
  話語出口,兩人同時一愣。扭頭瞪了一眼對方。都從鼻子裡擠出一個字:「哼!」
  
  「兩位殿下……」雪莉騎馬趕來,擦擦額頭的汗珠。沉聲道,「按照參謀處的安排,誘餌馬上放出,如果敵方上鉤,午後便可開始攻擊。兩位不要同時前行,以免引起敵人疑心。」
  
  「喔……」一見到雪莉,約瑟頓時矮下去半截,老老實實應了,便再也不敢吭聲。加德得意的瞥了他幾眼,揮了揮手中馬鞭:「那我先去了!」
  
  「殿下小心。」雪莉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低低囑咐道:「殿下切記,不可戀戰……」
  
  「記得記得!我只需引兵入林,其他事情就由布優格那幫鄉兵解決啦!」加德不耐煩地撥轉馬頭,「嗦嗦地,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啊?」
  
  雪莉抿嘴一笑,也不多解釋。這性子陰沉的聖達加皇儲,最喜跟約瑟作對,一見面就鬥氣,現在倒是越來越顯得孩子氣了。
  
  「唉,本來說好我當誘餌地。」約瑟在一邊唉聲歎氣,「這下他又會得瑟好幾天了!」
  
  雪莉將臉一板,低喝道:「你還好意思說?是你自己拿軍務當兒戲!竟然用誘敵任務去當賭注!你這樣的將領,誰敢放心讓你去當誘餌?」
  
  約瑟面上一紅,恨不能將頭低到肚皮上去。他本是一番好意,想幫傑倫特擺平幾個桀驁的聖達加軍官,便與他們們同吃同玩拉交情,哪知道被加德陰了一把,連任務都輸了去。
  
  「不要總想著耍些小手段就能贏得人心!你也吃過不少虧了,怎麼還不長進些!」雪莉一張口就罵得約瑟抬不起頭,「身為皇儲,行事要堂堂正正,顯出你該有的氣度胸襟!這樣才能讓人尊重,讓人打心底裡服貼!你看看你現在,流氓無賴的習氣總是改不掉,怎麼能讓人心服口服?」
  
  她見約瑟面紅耳赤,口氣越發尖酸,直將他罵得出了一身冷汗,才撥轉馬頭回歸後軍。約瑟透了口氣,繃緊的身軀總算放鬆下來。摸了摸腦袋,他心中細細再品,覺得雪莉說得都有道理,只是自己以前輕浮慣了,要想徹底改過來並非易事,真得她時時刻刻監督責罵才行。
  
  他雖然是出身王室,卻常廝混市井軍營,又因兄長早亡,父母加倍溺愛,臣下刻意巴結,令他驕縱放任,漸漸養成好色無賴、自大自私的性情。以前有蘇迪在他身邊,時不時以武力教訓他,才令他不至於犯下大錯。如今換了一位更加嚴厲刻薄、也更聰慧敏銳的女子,於他來說,卻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他正呆呆恍神,前方加德領著一隊黑甲騎兵已經展開襲擊。待引得城內的東大陸守軍出擊,他便會「逃入」珈克拉丘陵,由最善山地交戰的布優格綁帶鄉兵來解決對手。
  
  自東大陸攻佔南部以來。西大陸各國同仇敵愾,一衷外。又因金橘堡戰役贏得喘息之機,集結了多國精兵統一行動,連矮人與獸人都有援兵加入。那自遙遠北疆而來地布優格士兵,只不過是其中小小的一支罷了。想到這裡。加德胸中熱血湧動。自信滿滿——己方團結一心,又得南北相助。還有什麼敵人能擋其鋒芒!
  
  在他身後,乾瘦的黑衣男子立於馬背。目中迸出冰寒之光,一轉眼,卻又化為隱約的熱切——來了,來了!他能感覺到,西大陸這頭沉睡的獅子已被遠來地惡狼驚醒。正在出那雪亮地尖牙與猙獰的利爪!駐地。
  
  「陛下!」一名滿頭大汗地軍官被擋在營地之外,好說歹說就是不得通行。一怒之下,軍官企圖靠拳腳硬闖進去,卻被匆匆趕來的異術者牢牢禁錮。
  
  「放開,快放開,我要面見陛下!」軍官掙得禮服都亂了,直急得滿面通紅。「陛下。陛下,緊急軍情啊。陛下!」「什麼軍情?」長袍男子慢騰騰地踱步過來,一雙銀色眼眸盈著流光,詭異而美麗。軍官心中一緊,趕緊低頭行禮:「會長大人!西大陸聯軍全線反攻,自由聯盟的海軍也突然對我方發動襲擊。目前我方前線告急,需速速派兵增援。」
  
  「那就派吧。」陰柔男子不耐煩的揮揮手,「這些事情,你們軍部既然有了決議,還來打擾陛下做什麼!」
  
  「可……」軍官遲疑片刻,低聲道,「調兵令上若是沒有陛下的印章,哪個軍團的將領敢領兵出營?」——現在僅斯丹城內就駐兵四十萬,可沒有元穹皇帝地命令,哪個軍團有膽子出擊?
  
  一想到這裡,軍官便滿肚子火氣。這一次能從南部水路偷入西大陸,又閃電般一舉攻佔多個城邦,對東大陸來說是多麼難得的勝利,又是多麼千載難逢的契機!可如今,幾十萬軍隊就這麼無所事事的待著,讓西大陸緩過勁,集結了數國精兵猛攻過來,己方卻白白丟了主動權!
  
  雙眼微微一瞇,陰柔男子從懷裡摸出一方玉石小印:「印章?是這個嗎?」
  
  軍官一眼望去,心中頓時駭然之極,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大,大人……」
  
  「陛下身體不適,近日由我掌印。」晦月淡淡掃過,眸中銀光流溢,無形威壓迫得人幾乎無法呼吸,「走吧,隨我去軍部。」
  
  水使一去不返,元穹卻是變本加厲,從早到晚只知淫樂。陰柔男子暗自歎息,如今皇帝陛下是連營帳都不能出了,眼下難關只能由他一人扛過,只希望……
  
  他驀然駐足,朝南凝望,眸中銀光閃閃,偶有利芒耀起,懾人無比。他看得那樣認真,那樣專注,彷彿目光已穿透萬水千山,直到遙遠大陸的那一處。
  
  靜默良久,他緩緩低頭,風華絕代的面容上,竟也出一絲淡淡的悵然。
  
  寬大的青色長袍在風中微微飄動,放系帽後,令人驚歎的美麗容顏展現出來,嚇壞了碼頭上地商人與小工——這樣美而陰柔地男子,怎麼看都不像正常人!
  
  晦月慢悠悠踏了幾步,突然揚聲道:「你們兩個一路跟著我,從西大陸到南大陸,躲得很有技巧,也極有耐心。不過我現在到了目的地,你們也該出來了吧?」
  
  「嘻……」一聲淡淡笑聲滑過,兩道人影從空蕩蕩地街道中冒了出來。如此突兀的憑空出現,真不知他們先前躲在什麼地方。
  
  一道人影現身便散,朦朦朧朧消失在空氣裡。另一位白髮少女披著厚斗篷,抬頭一見晦月便微微戰慄了一下,僵了片刻才咬著牙站直了身子。
  
  「賽菲爾.亞姆!」晦月扭過頭,聲音裡帶著不加掩飾的讚賞,「和你的母親一樣,你是個優異的術者。不過,說實在的,你可比你的母親更強些,她的性子太急,眼裡根本容不得沙,更不懂如何利用別人的力量。而你呢,從北到南,乃至整個西大陸,都在你的影響之下。我得承認,你非常出色。」
  
  少女垂下眼,冷笑道:「我在想,你說這些廢話的目的是什麼……」
  
  「我還是有點遺憾,你當真不願做我的屬下嗎?」
  
  「我也有點遺憾,你當真不願棄了元穹,自己當皇帝嗎?」
  
  剎那間,死一般的沉默,四周驟然冷了起來。空氣彷彿凝結冰雪,令人呼吸都生出絲絲縷縷的白氣。即使是最遲鈍的異術者,也能感覺到瀰漫在空氣裡的冰冷殺氣,那樣濃重,那樣凶戾。
  
  少女艱難的嚥了口唾沫,拚力克制住顫抖的小腿,死撐著身體抬起眼,輕笑道:「殺了他很簡單,要不殺也行,反正他已經當不得皇帝了……」
  
  一句話便將晦月先前裝出的勸降姿態與溫和嘴臉盡數撕碎!下一個瞬間,暴怒的氣息在少女身周炸了開來!有若實質的殺氣挾著無上威勢霹靂劇爆,頃刻間漫天星屑繽紛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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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2:00:14
  第四十一節 比凌的最後登場
  
  「血女巫在哪裡!」
  
  幾乎是從牙縫裡迸出這幾個字,晦月那張秀美無雙的面容上,竟然現出難以自抑的猙獰與暴怒。
  
  在狂嘯巨浪一般的殺氣衝擊下,正慌忙逃離的幾名行人被炸得粉身碎骨,零星散佈的房屋頃刻間化為齏粉,連空氣都幾近扭曲!可怕的氣浪兜頭席捲而來,斷瓦碎石猶如炸彈般爆開,激起漫天的灰白粉塵,場間再無活人立足之地!
  
  紛揚的粉塵與密集的星屑中,少女緊裹身軀的厚重斗篷猝然落地,隨即便被狂暴的氣流絞個粉碎。然而斗篷落下,裡間的血肉之軀卻奇跡般消失了,地面沒有鮮血、場間也再沒有清脆的聲線。
  
  晦月冰冷的目光掃過變成細碎布頭的斗篷,眸中的銀光利若鋒刃,沉下臉喝道:「出來!」
  
  殺氣驟然消失,四週一片沉寂,沒有人回答他。彷彿一息之間,那特以言語激怒他的白髮少女便鬼魅般失了蹤。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殺機瀰漫之地。
  
  降靈族竟有能瞞過他感應的隱身或藏匿之術?!晦月默然而立,心中略感遺憾。他雖殺了眉,卻未能完全吸收她的力量,派人滅族抄家卻被那幫老太婆提前動手,將降靈族的典籍秘技付之一炬。因而,他雖有降靈靈基,卻無異術口訣,除了基本召喚術外,對高深之術知之有限——
  
  但,不要以為靠這種小手段就能保住性命!
  
  冷笑一聲。晦月抬起頭,嘴唇微動。剎那間,眸中泛起濃重墨色,銀瞳倏然變為純黑。有了從安的體內吞噬而來的瞳術靈基,周圍任何風吹草動都難避過他地眼。
  
  然而。即便在純黑眼瞳的視野之內。也只見粉塵覆蓋的空蕩土地與從天到地的一片死寂,再無少女的身影與氣息!
  
  晦月靜靜浮在空中。心中疑惑:那丫頭一見面就出言激怒他,隨後又詭異地消失。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按照他對賽菲爾.亞姆地瞭解,打也不打就逃個無影無蹤,絕不是她的行事風格。這樣想來,方才一幕八成是個圈套,那丫頭搞不好已經在南大陸布下了陷阱。他再度冷笑——在絕對地實力面前。不管什麼樣的圈套陷阱都是毫無用處地!
  
  微微瞇眼,陰柔男子的身影倏然朝南奔去,很快就離開了這座港口小城。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斗篷碎布下一粒細小的砂礫費力的滾了滾,瞬間變作一位明麗動人地少女。「她」光著身子癱坐在地,雪白肌膚沐浴在金色的陽光裡,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華。
  
  戰戰兢兢的左看右看,確定四周無人後,「她」扯了扯已經碎成爛布頭的斗篷。忿忿罵道:「該死的。連件完整衣服都不留給我!」
  
  「喂,我給你找了一套衣服!」空中傳來魂渣的聲音。隨即是一套土黃色的衣裙從天而降。
  
  「這麼粗糙的布料,這麼難看地顏色……」不滿地撇撇嘴,少女抬起頭,「你能弄套好點的衣服來嗎?」
  
  「少挑挑揀揀地,快點穿上!我們得盡快追上晦月!」
  
  「還要……這樣啊?」不情不願的擺弄著衣服,「賽菲爾」慢吞吞的動作令同伴不耐煩起來。
  
  「要不停的騷擾他!你忘記了少主的命令嗎?」魂渣輕飄飄的落地,將頭探了過來,「還是想要違抗……」
  
  「不,不!我怎麼會違抗美麗主人的命令呢?」少女一臉諂媚的笑,迅速穿好衣服爬起來,「嘿嘿,你別告訴她啊……」——晦月雖然強大到令它畏懼,但怎麼比得上主人的可怕?!
  
  「哼,那你還不趕緊!」神氣活現的教訓了對方幾句,魂渣一把揪住裹緊衣裙的少女,迅速朝南飛去。
  
  晦月從海邊的港口小城一路向南,還未進入森林便遭遇了「賽菲爾」數次。他的出手一次比一次狠厲,沿途留下近十座佈滿灰燼的廣闊空地,但那白髮少女陰魂不散般纏定了他,出現得一次比一次詭異,消失得一次比一次迅速,令他又怒又惱,卻無計可施。
  
  眼見距離精靈家園還有好幾天路程,身邊卻時不時鑽出個殺不死一般的「賽菲爾」,晦月不免感到焦躁,攻擊波及漸廣。短短三天裡,不知道有多少樹林被毀、多少生靈無辜遭殃。因為晦月一人,南大陸北部的大片蔥鬱森林化為毫無生機的荒原。
  
  到第四天午間,在一座無名森林的深處,晦願然停下前行的腳步,察覺到這座森林裡多出熟悉的異術者氣息。
  
  「就在這裡吧!」裹在黑色斗篷裡的「賽菲爾」突然出現,整個人彷彿變了個模樣,揚聲道:「晦月,讓我們決一勝負吧!」
  
  「原來是在這布下的埋伏。」他的眸中銀光流溢,泛著沉重的殺機,「多一些人來送死,這樣更省事!」
  
  尾音裊裊散去,天空陡然陰沉,林間突起寒風!明明是溫暖明媚的午後,卻在剎那間沒有了太陽的光芒。
  
  冷風颼颼間,天空忽然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炸雷,無數道碗口粗的閃電隨即從天而降,「嗤啦嗤啦」亂打在枝葉茂密的林間,如雷霆霹靂般狠狠抽打向那道嬌小玲瓏的黑衣身影。銀蛇蜿蜒、電火劇爆,偌大的森林瞬間被密密麻麻的銀色閃電填滿!
  
  「轟隆!轟隆!」無數棵參天古木在顫抖中被閃電劈裂、被電火炸碎,頹然倒落塵埃。只是一個瞬息,這片蒼翠蔥鬱的樹林便被毀了大片,半空飛舞著雨絲般的綠色碎片。地上躺著無數橫七豎八地斷木殘枝。
  
  木屑橫飛間,一道璀璨的藍光閃過,白髮少女的雙翼倏然伸展,翩然飛上天際。
  
  「這次不逃了?」晦月冷笑一聲,手指往上一挑。密集的閃電便朝著疾飛的「賽菲爾」激射而去。閃電能量一直是淡藍結界地弱點。若是碰個正著,身在半空地「賽菲爾」肯定會被電得渾身麻痺。一頭栽下摔個半死!
  
  一道淡淡的灰影突然出現在白髮少女地身前,透明的螺旋氣勁由上自下猛衝而來。與鋪天蓋地地閃電劇烈對撞,在天空爆開焰火般的璀璨銀芒!
  
  「轟!」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聲中,魂渣擋下了所有的閃電能量,身軀再度化為無形。而在他的掩護下,白髮少女已經遠離銀芒區域。輕飄飄地往高空飛去。
  
  被螺旋氣勁引爆的電芒有如疾速的銀色流星,從天空狂劈而下,擊打在支離破碎的林間,立刻又是一陣枝葉橫飛、土石炸裂的紛亂景象。晦月置身在一派雷電肆虐、塵土飛揚的混亂中,依然安之若素。
  
  陡然間,林間狂風大作!
  
  有如飛龍騰雲、蛟龍入海,整個空氣都瘋狂的攪動起來!狂暴疾風如驚濤駭浪般侵襲林地,無數道黑洞漩渦般的強力龍捲風悄然乍現,一口將晦月吞噬下去!
  
  璀璨光華猝然消散。狂風取代了銀芒成為場間主宰。隨即。龍捲風的漩渦之間竟然生出紅蓮之火,炙熱烈焰燒灼焚燃。近乎毀滅一切地高溫熾焰眨眼便將林間斷木燒為灰燼!
  
  「終於動真格了嗎?」伴隨著這句話,黑沉沉地漩渦陡然停止轉動。陰柔男子漫步而出,不屑的輕喝道:「偷偷摸摸藏在地下地傢伙,給我出來!」
  
  嘶嘶的叫聲中,一條渾身漆黑的大蛇破土而出!但詭異的是,它的粗壯身軀微韋曲著,拚力掙扎著,彷彿被看不見形體的敵人扼住了咽喉,生生從地下拔了出來!
  
  「嘶!嘶!」憤怒的嘶叫與掙扎中,狂風的咆哮與烈火的肆虐越發激烈。與此同時,帶著腥味的土刺彷彿籐蔓伸展,企圖將晦月牢牢捆住刺個透心涼!
  
  但閃著寒光的土刺到達晦月身周兩米處便再也前進不了半分。黑蛇高聲嘶叫一聲,額頭七彩光芒乍現,一層層細如牛毛、幾乎無法用肉眼辨識的微小水刃憑空而生,鬼魅般狠狠扎向背手而立的陰柔男子!
  
  身周被澎湃的元素力量填滿,狂暴的風與肆虐的火再度騰起,鋒利的土刺與細小的水刃糾纏不休,晦月的瞳孔微微一縮,疾速伸出右手,將那許多不同力量盡數吸收。場間凶烈的呼號漸漸平息,黑蛇扭動得更加厲害,帶著不甘的厲嚎與拚死的悲壯。
  
  「好厲害的元素之能。」陰柔男子的聲音裡帶著微微的詫異,「可惜你還沒修煉完成,否則……」
  
  話音未落,場中變故突生!
  
  金光乍起!成千上萬道金色長鞭閃電般劈刺而來,有如萬千龍影翩然騰躍!
  
  鬥氣橫飛!無可匹敵的黃金氣浪席捲林間,劇烈的爆炸聲驚天東西衝入雲霄!
  
  殺氣凜然!詭異的灰色魂刃悄無聲息的逼近,彷彿魔鬼的獰笑襲入仇敵身周!
  
  冰瀑爆湧!鋪天蓋地的冰錐如驚馬亂馳、蜂擁而至,暴起一**雪白的疾電之光!
  
  氣勁急旋!一道無形的衝擊波以無法形容的高速呼嘯而下,急劇旋動間力道猛烈異常!
  
  狂風呼號、熾焰繚燒、金鞭重影、冰瀑洶湧,無數道凌厲而迅猛的氣浪頃刻掀起滔天巨浪,在晦月身邊綻開一幕幕華麗的攻擊樂章!
  
  即使強如晦月,也被逼得伸出雙手,盡力吸收一**殺意十足的元素能量。對付一批還未現出身形的小輩,竟然還要使用雙手,他心中怒不可遏,滿溢的惱意幾乎要衝破胸口,噴薄而發!
  
  「死!」積攢了數日的怒氣終於徹底爆發,他口中厲喝一聲,銀眸陡然暴起寒光。仿若清冽森寒的冰雪,又似鋒芒畢的利刃,凌厲得令人戰慄!
  
  一道長長地藍色星屑自指尖滑落。粲然炫目的光華令人驚歎。下個瞬間,彩芒大作,縈繞身周的數種能量與洶湧氣浪突然震盪起來!
  
  「嗡嗡嗡……」伴隨著奇怪的聲響,大地開始劇烈顫抖,乍起的爆炸帶來漫天地焰火。星屑以晦月為中心飛速飄散。仿若從雲層穿梭而過地藍色光帶。平靜而霸道的將林間能量吞噬一空!
  
  像是窮凶極惡地殺徒,又似無盡絢麗的舞孃。他地攻擊是那樣的凶戾粗暴,卻又那樣的華麗璨燦。既叫人戰慄不休,又令人沉其間,幾乎挪不開眼去。
  
  剛剛在圍攻時掙脫束縛的黑蛇搶先扎入地下,遠處隱約傳來低低的悶哼,像是有什麼人負了傷。然而。面對飄浮林間地星屑,能量的攻擊力度卻越發猛烈起來。冰火風土、金鞭魂影、氣浪斗芒,沒有一項停歇,反而變本加厲的呼號噴湧,彷彿猙獰可怖的凶獸圍繞著晦月,企圖與那淡薄純淨的藍色光屑抗衡到底!
  
  風吟般的清脆聲響中,漂亮的藍色星屑如同無害的光線,沉默的飄浮在半空。然而它地顏色卻在漸漸變淡,場間地壓迫感越來越強。越來越恐怖。似乎有什麼吞天蝕地般的力量,正在瘋狂侵蝕週遭地一切!
  
  淡藍光芒微微閃耀。只是一個瞬息,林間狂暴的能量便被壓制了,似有若無的藍色星屑漸漸佔據上風……
  
  電光火石間,一道黑色人影乍然現身!他彷彿自虛空而來,手中利劍直刺晦月!
  
  尖利的呼嘯聲中,那人彷彿風中翩然舞動的輕靈雪花,又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鬼魅速度疾衝而出!尖端之處,隱約可見銀芒閃爍,森冷懾人!
  
  「咻」的一聲,那道身影竟然自晦月身側掠過,銀芒爆閃,疾刺而下!
  
  這一刺,美麗精妙中蘊含無盡殺機,銀芒中挾著渾然天成的凶戾氣息,滔滔蕩蕩勢不可擋!
  
  「轟!」急促的爆炸聲中,修長的黑衣身影被甩開老遠,隨即輕飄飄的向上浮了起來。
  
  「滴答!」鮮血自劍尖滴落,發出細微卻清脆的聲響。這輕微的聲音聽在晦扎中,卻是說不出的震撼與驚奇!他愕然低頭,一眼望見,自己的膝後和腳踝處正在盛開兩朵艷麗的血花!
  
  竟然是最不易防禦的膝蓋後與腳踝處,好刁鑽的角度、好疾速的動作、好大膽的偷襲!在面對他時,敢選擇近身刺殺的武士,需要怎樣的勇氣!
  
  晦月霍然抬頭,盯緊了突兀出現的最後一人。流光劍的鋒刃在金色光線下泛著冷冷寒光,襯出俊逸少年水藍色的粲然晶眸,左右展開的四扇透明翅翼流光溢彩,長長銀髮隨風輕揚,彷彿清泉蕩起清瀾,又如飛瀑濺起銀光,皎皎月華,仿若夢幻。
  
  「會長大人。」銀髮少年在空中踏風而立,姿態是那般優雅,聲音是那般溫柔:「還記得我嗎?」
  
  面對微詫異的晦月,他的唇角挑起一絲淺淺的笑:「你流血了……很痛吧?」
  
  他在說什麼?晦月怔忡兩秒才反應過來。
  
  血?……他竟然受傷了?
  
  痛?……這種感覺已有數年未出現在他的身上!
  
  一時間,晦月竟然茫然起來。然而,自腿部傳來的疼痛清晰無比,告訴他這個無法忽視的事實——他傷了!
  
  流光劍啊,原來是這個人,怎麼這般陰魂不散!他瞇起眼,凝視半空中傲然而立的銀髮身影,突然冷哼道:「你不是凜。」
  
  「我是降靈族人。」銀髮少年面上波瀾不驚,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這就夠了。」
  
  「喔……」晦月又低頭看看腿上的傷口,輕聲道,「這就是降靈族的復仇嗎?」
  
  「是的!」比凌仗劍而立,目光炯炯。在他手中,染了鮮血的流光細劍正劇烈顫抖著,彷彿發出興奮的鳴叫!左手指尖輕輕觸拂劍身,他的眉眼更顯溫柔,彷彿情人間私密的低語——來吧,來吧!陪我見證一路的艱辛,直到今天這一刻!飽嘗仇敵鮮血的這一天,你已經等待許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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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2:00:39
  第四十二節 修羅之森
  
  兩朵艷麗的血花在青色長袍上徐徐漾開,晦月凝視著空中的銀髮少年,微微瞇起眼,輕聲問道:「你——劍上有毒?」
  
  「啊,你發現了。」俊雅少年的臉上出微羞笑意,輕柔的聲音一字不差傳入晦扎中:「不過,那其實不是毒——」
  
  他拖長了聲音,譏諷的望向雙腿微顫的陰柔男子,那眼神彷彿在說:你不是很厲害嗎?自己猜吧!
  
  剎那間,眸光流轉,寒芒懾人,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竟是互不相讓。
  
  晦月只覺胸中氣血翻湧,一股奇異的熱流自小腹升起,體內又熱又躁,好不難受。他眼皮突的一跳,咬牙道:「難道是……媚藥?」
  
  這次比凌沒有迴避問題,點頭輕道:「是頂級春藥。」——
  
  這世間有什麼東西能毒倒你呢?早知你吞噬過毒術靈基,連迷幻霧瘴之類都免疫,我可不會給你用毒!不過,毒術靈基對春藥是無效的,你這次就享受一下春藥帶來的熱血***吧!
  
  生死之戰,強敵環伺,春藥影響下的心浮氣躁足以削弱你的戰力。別說什麼卑劣,只要能殺了你,哪怕是最卑鄙無恥的手段我都使得出來!何況,這些只是小把戲……
  
  春藥?春藥!
  
  目不轉睛盯著銀髮少年天使般的溫柔面孔與優雅笑容,晦月的臉上再無一絲表情。原本銀光流溢的眼底彷彿瞬間成空,死水一般不起波瀾。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地心中會充斥如此濃重的憎惡之情!他簡直要瘋了!
  
  「你真的激怒我了。」齒縫裡迸出冰冷的聲音。地面的身影陡然消失了!尾音還未消散,晦月已經到了比凌地面前,右手輕拂,帶起一連串璀璨地星芒!
  
  這是致命的一指!比凌地瞳孔猛然收縮,四翼齊振向後疾退。「轟!」一隻透明的拳頭憑空出現。強大地力道撞歪了志在必得的一擊。
  
  星星點點的藍色光屑劃出一道美麗的弧。指尖堪堪擦過比凌左肩。肩頭頓時皮肉迸裂,爆出一大蓬殷紅的鮮血!
  
  比凌駭然失色。他身周覆蓋地雙重護體曾經抗下超越八級的力量,竟然對那看似微弱的藍色光屑毫無作用!
  
  肩頭劇痛襲來。他長嘯一聲,銀髮驟然變色,仿若浸染猩紅血色,連雙眼都泛起濃烈的血紅!彷彿無視身前可怕的對手,他緊咬牙關。手中的劍已經快如閃電Σ如驚雷般刺嚮晦月!
  
  又是一聲輕嘯,高空躍下纖細的身影。「賽菲爾」同樣是血眸紅紋,腥紅長髮隨風飄揚,黑色披風在背後獵獵作響!無數幽魂鬼火凝結成的冰寒之刃從天而降,緊緊咬住晦月身影,在他身周盤旋呼嘯,寒光閃閃!
  
  隨即是「喀嚓」輕響傳來,同樣一頭紅髮的炎樺彷彿從虛空浮現。他地嘴裡嚼著藥丸,目光凶戾無比。一揚手便是鋪天蓋地地鋒利冰錐。氣勢洶洶直撲晦月!
  
  「轟」的一聲,腥風席捲而過。大地開始劇烈震顫,蛛網般地裂痕遍佈晦月腳下。漆黑大蛇破土而出,土系能量凝聚成斑駁的鱗片,如盔甲般罩在它粗壯的身軀上。小小也似吃了藥一般,雙目充血,目光猙獰,猩紅蛇信不斷嘶嘶作響!
  
  一時間,場間殺氣凜凜、寒芒四射!從遠處望去,只見飛沙走石、山崩地裂一般!兩人兩獸外加一道透明魂體,全是選擇近身纏鬥,距晦月最近的比凌甚至貼身而戰,全靠高速飛行與敏捷反應來避開一次次凶險萬分的殺機!
  
  旭天在遠處看得分明,心中凜然,隨即喟然一歎
  
  原來如此!賽菲爾,這就是你思慮多日後決定的制敵之術?!
  
  晦月擁有吞噬異術,任何能量都能輕易吸收,連鬥氣與拳風也不例外。除了封印之術或能對他造成威脅,那些呼嘯林間的元素能量雖然迅猛凶霸,卻無法對他造成實質傷害。
  
  但,他畢竟是人不是神!血肉之軀在寶劍利刃之下也會受傷,也會流血,被刺中要害後也會身死!
  
  看比凌趁對方中了春藥便不要命般纏鬥,所有靈寵一同上前廝戰,顯是打定了近身刺殺的主意。因為唯一能傷他、殺他的方式,就是利刃入體、劍鋒透心!
  
  可是,在晦月面前選擇近身戰鬥,簡直就是送死一般!旭天心中突然溢滿悲哀之意,賽菲爾,你選擇這樣的方式,是已經準備好面對死亡了嗎?但你為什麼只使用自己的靈寵,從一開始就將我和叉子排除在近身戰的名單之外!
  
  驀然間,昨夜的一番對話浮現腦海——
  
  「哎呀,狄蘭老師生的小毛頭,我還沒有見過呢!」
  
  「喂喂,什麼小毛頭?那是我的兒子!他叫桑塞.海格斯!」說這話時,他的臉上,該是帶著初為人父的歡躍與自豪吧?
  
  「喔,這名兒不錯呀。」賽菲爾的聲音裡含著淡淡的喜悅,旭天還記得她當時輕笑的模樣。
  
  心中陡然生痛,他驀的明白過來。賽菲爾執意讓他與叉子負責遠程攻擊,只是牽制晦月,並不涉及近身廝鬥,而她自己才是真正的主攻……她把最危險的工作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只是因為,哪怕到了最後關頭,她也希望他和叉子能夠平安度過這場生死之戰!
  
  他剛想到這裡,便見身邊人影一閃。黝黑的年輕武士已經按捺不住,從乍見比凌現身的怔忡中反應過來,拔腿就要猛衝過去。「別去!」旭天手上金光驟展,長鞭卷牢叉子的腰際,「你突然加入戰局。賽……比凌會分心的。」
  
  「可……」叉子扭過臉,眼中全是痛苦。比凌用意如何,他還能不知嗎?可讓他遠遠看著比凌負傷死戰,他又怎能忍得下去?
  
  旭天面色略帶凝重,意味深長地盯牢了叉子:「不能去。你該懂的!」
  
  叉子心中咯登一聲。雙拳用力握緊,幾乎要捏碎骨頭。卻終究頹然垂下頭來。
  
  場間地動山搖,正在進行的混戰凶險無比。稍有差錯就是死亡的結局!賽菲爾與她的靈寵心意相通,即使肆意攻擊也不用擔心誤傷己方,配合精妙默契無間,大可放手搏鬥。可如果突然多出其他人,彼此默契不夠。死鬥之時縮手縮腳,戰力就會大打折扣!
  
  時至今日,他和比凌之間還有那種無需交流就全心信任地默契嗎?叉子只覺雙腿沉重無比,再也邁不動腳步,心中只剩一片苦澀。
  
  望了眼垂頭不語地叉子,旭天重新將視線投回戰場,心中擔憂,臉上卻不敢出半分。從他的角度遠遠望去,雖然賽菲爾和靈寵地攻擊犀利凶煞。可晦月依然穩穩站定場間。更令他不安的是。那飄浮半空地藍色光屑點淡得幾乎看不出顏色,他隱約察覺到。晦月的力量在急遽提升!
  
  「哼,不要著急,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低沉的聲音陡然傳來,竟似頭頂響起一道炸雷!
  
  這是晦月的聲音!他居然侵近到他們身周,而兩人都未發覺!旭天瞳孔微縮,面上出驚駭之意。
  
  聲音將落,便見天空出現一輪淡藍色的強力漩渦!無數淺藍光點圍繞漩渦輕柔飛舞,看似美麗優雅,卻透出一股令人心悸地恐怖氣息!
  
  突然之間,空氣中的氣流亂了起來!週遭一切事物都彷彿受到某種可怕力量的吸引,不由自主的朝著那輪漩渦匯聚而去。
  
  短短數秒,天地彷彿被捲入一座巨大的攪動機。天空的漩渦吞噬了地上橫七豎八的斷枝落葉、吞噬了鋪天蓋地紛亂飛揚的塵土、吞噬了風雲、吞噬了氣流、甚至連光線都一口吞噬!
  
  剎那間,場間幾人的眼前一片漆黑,除了能感受到那輪詭異地藍色漩渦,他們看不到周圍地任何事物!
  
  黑暗,絕對的黑暗。令人窒息地死寂,再也沒有一絲聲響!這一刻,仿若吞天蝕地、末日降臨!
  
  「啊!」幾人的驚叫聲空蕩蕩的迴響在死寂世界裡,在巨大的吸力之下,身體不聽使喚般朝著那個方向挪去。場間幾人都在拚命掙扎,然而用處並不大。那輪漩渦捲起的氣流越來越強勁,幾人體內的靈力與鬥氣不聽話一般迅速溢了出去,彷彿最後一絲氣力都被吞噬殆盡!
  
  有靈寵共享靈力的比凌情況稍好,實力略遜的旭天與叉子兩人,連皮膚都開始起皺,身子慢慢萎頓在地。
  
  隨著身體被拖近漩渦,他們的眼中竟然流下細細的血線,滴落在痛苦的臉孔,看起來極其可怖!彷彿被看不見的雙手緊緊扼住喉嚨,兩人被壓迫得無法呼吸,眼看就要被吸入那輪陰森的漩渦!
  
  然而,就在此時,在這片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點碧綠星芒!
  
  隨即,黑暗空間中綠光大盛!不知從何而來的能量滌蕩天地,將死寂陰森的氣息一掃而空!與帶來恐怖威壓的吞噬力量不同,這股能量生機勃勃、綠意盎然,仿若無數生命精靈在歡暢舞躍!
  
  只是一個瞬息,這股充滿生機的強大能量迅速匯聚成束,如利箭一般衝入漩渦中心!遮天蔽日的黑暗屏障彷彿玻粱般,「嘩啦」一聲碎了開去,光明陡然重現人間!
  
  場間艱難掙扎的幾人抬眼望去,在已被夷為平地的樹林中央,巨大的籐蔓已然佔據整個空間。銀髮精靈踏枝而立,身周漾起一道道綠色的波紋,那股充沛的生命氣息便從波紋中徐徐擴散開去。
  
  旭天和叉子蜷曲著身軀癱軟在地上,比凌與「賽菲爾」用力撐著身子,艱難呼吸著,靈寵緊緊護持在他的身周,眼睛卻是死死盯牢了晦月的一舉一動。
  
  「是你?」晦月依然站在地面,驚詫的目光投向半空的精靈:「以你的力量,不可能破掉我的吞噬之輪!」
  
  「是我,也不單單是我。」永恆的表情也極為痛苦,似乎在負擔著什麼超越極限的能量,「想要擊敗你、毀滅你的,是整座森林!」
  
  「森林?」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話,晦月挑唇輕笑,「不要企圖欺騙我,你應該是動用了精靈族的什麼寶器,暫時提升了力量吧?」
  
  「不,破壞你吞噬之輪的,就是森林,那些毀在你手中的森林!你聽不到那些植物痛苦的呻吟與臨死前的詛咒,也感應不到森林憤怒之極的力量。」永恆咬牙回答,神情肅然,冰冷的墨眸中閃過一絲殺機,「它們在向你報復呢!」
  
  那麼多古木被塵土覆蓋,那麼多樹林被徹底摧毀,身為完全控植者的精靈,他的心情又是沉重又是憤怒,隱約還有一絲愧疚。
  
  為了不讓戰鬥發生在精靈的家園,「賽菲爾」與魂渣對晦月一路騷擾,拖延他的前進腳步,以便真正的賽菲爾與永恆、旭天、叉子等人能及時趕到。可為了這個目的,這一路的森林都被憤怒的晦月無情摧毀。一思及此,永恆心中便很不好受。即便最終保住綠海,這些已然生機斷絕的北部林地,需要幾百、幾千年才能恢復原貌呢?
  
  南大陸北部從來都是生機勃勃的天然林區,最年輕的森林也有數萬年的歷史,就這樣大片大片毀於一人之手。永恆感同身受般,清晰觸摸到飄浮在空氣中的異樣氣息——來自消亡植被的憂傷吟唱、來自死去生靈的絕望悲號、來自腳下大地的憤怒咆哮!
  
  彷彿整座森林都將全副靈性徹底爆發,將積攢千萬年的力量借給他,將濃烈的復仇願望賦予他,以他一軀承載若干生靈的能量!
  
  借由完全控植者的身體,曾經被晦月毀得有如修羅場一般的森林,正在構建出一座殺氣騰騰的修羅之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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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2:01:19
  第四十三節 終極一戰
  
  死寂黑暗如冰雪消融,天地之間光明大作,璀璨綠芒耀耀盈動,突然形成一道貫徹天地∮大無比的翠綠光圈。飽含生機的能量濃烈厚重,層層壓在場間幾人的身上。
  
  癱軟在地的旭天與叉子,被晦月吞噬了生機的身軀慢慢平復,佈滿皺紋的皮膚漸漸恢復原狀。但隨著場間的綠色愈來愈亮,能量越來越濃,巨大的壓迫感侵蝕心神,在吞噬之輪中心力交瘁的兩人就此暈厥過去,徹底不省人事。
  
  在黏稠無比的能量風暴中,比凌艱難抬眼,望定了同樣被困在綠色光圈裡的晦月。他從未想過,象徵著光明與希望的生命氣息一經凝結濃縮,竟會比吞噬與死亡的力量更加可怕!他現在連挪動一下手指頭都要花費數倍力氣!
  
  儘管身具磅礡靈力與吞噬之能,但在積攢萬年的綠色力量爆發之刻、在有若修羅殺陣的自然之威面前,晦月同樣無法動彈!他拼盡全力想要往前邁步,卻怎麼都拽不動自己的腿腳!
  
  場間一時陷入僵持,而作為施術者的永恆,狀況比場中幾人更慘。他現在相當於整座森林釋放力量的容器,精靈纖細柔和的身軀本就不夠強壯,承載如此巨大的力量完全超出他的身體承受能力。只是一個瞬息,他的嘴角便開始淌出鮮血,身體顫抖不休。不僅如此,在生命能量的呼號中,他每一秒耗費的心神抵得上幾十年的生命。短短數秒間,他便精神萎靡,極度睏倦。很想就此睡去,再也不醒來。
  
  施術者精力不濟,綠色光圈之內地能量便開始混亂起來。晦月見狀,不禁面冷笑。看來精靈也沒料到森林的復仇之念如此可怕、自然的力量又是這般難以駕馭,照這樣下去。還不等困死晦月。永恆就要先進入沉眠了!
  
  他正在籐蔓上搖搖欲墜,驀然。一股熱流自背後傳來。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籐蔓之巔,將手掌輕輕貼上他的後
  
  暖流入體。永恆不由得精神一振,掙扎著維持場間能量。眼見永恆情況稍好,黑影立刻抽掌。然而剛剛一觸之下,那隻手掌便似黏在永恆背上,怎麼也拔抽不出。黑影驀然一驚。隨即低歎一聲,眼裡出一絲無奈——這下子,連他也搭進去了。
  
  雖然黑影地行動也被限制,但有了他地靈力綿綿不斷的湧入,永恆那方支撐起來便自如許多,連唇角地滴血都止住了。
  
  見情勢又變,晦月眸中寒芒一閃。正在猜想那黑衣人的身份,突見一道刺眼地銀光陡然在他身前亮起!
  
  終於來了!比凌此時幾乎要被強大的能量壓趴在地,眼見場間銀光乍起。不由得鬆了口氣——以自身做餌、近身纏鬥、春藥暇、精靈施術。都是為了將晦月困在此地,趁他行動受限時由妖狐解其額頭封印!
  
  剎那間。皎皎銀華劃破蒼穹,粲粲亮芒利如銳劍!煞寒迫人仿若霹靂!
  
  兩道修長身影彷彿自無盡虛空中現身,兩根白玉般的手指,彷彿穿透雲層的閃電,正正刺中晦月眉間那一點血樣硃砂印!
  
  「解!」妖狐兄弟齊聲大喝,一嬌媚一清朗,卻都飽含決絕恨意——昔日貓女未盡之事,此刻便由他們完成!
  
  肌膚相觸,星芒四射,彷彿濺起無盡火花!在綠色能量重壓之下幾近凝滯的空氣陡然振蕩起來!
  
  「啊啊啊!」尖利地聲音幾乎刺破耳膜,隨即傳來轟隆隆的數聲悶響,天崩地裂一般!綠色光圈彷彿被什麼無形力量重重打擊,光芒陡然一黯,接著圈內狂風呼號、飛沙走石、天地變色!
  
  驀的長嘯一聲,晦月的滿頭迷離灰髮突然化為血紅,陰柔面孔之上瞬間爬滿猩紅紋路,同比凌臉上的血紋幾無二致!
  
  比凌看得分明,這是降靈族的合體之技,能短時間內大幅提升戰力。「當心,他在集聚體內力量!」他提聲大喊,及時警告兩妖狐,「快躲……」
  
  一言未完,妖孽便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呼嘯而來,似乎重型巨錘兜頭劈下。他只來得及拽住弟弟,便被那股力量狠狠擊中,兩道身影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摔出老遠,重重跌入塵埃。
  
  幾乎與此同時,在半空伸展的籐蔓之巔,永恆與黑衣人心頭劇震,驟然噴出大口鮮血,身體一下子萎靡下去。
  
  綠光猝然刺亮,隨即徹底暗淡。比凌只覺壓力驟除,身上一輕,立即拔劍而起,如離弦之箭般朝晦月直衝而去!
  
  晦月此時銀眸已變,充滿了密密麻麻地血絲。在他光滑地額頭之上,那點殷紅如血的硃砂印記擴大了數倍,幾乎佔滿他地上半張臉,甚至隱隱現出含義不明的咒符圖案來!
  
  比凌的目光飛快掃過,恍惚可見那詭異的艷色圖紋中,蘊滿了施術者的不甘、絕望、與沉重的悲哀!而晦月雖然勢若瘋狂,但眸光漸趨散亂,目光中竟出一絲退縮之意。比凌心中大喜,晦灶頭封印已解,眉的散魂術開始生效了!
  
  「合體!」他厲聲大喝,空中透明形體一閃,疾速沒入他的體內,與他融合一處。霎那間,飄揚長髮愈加艷紅勝血。他體內靈力奔湧,形如鬼魅,手中流光劍舞,凶戾冰寒,勢不可擋!
  
  「死!」晦月眼見面前殺機已至,體內卻是躁動不止,頭暈腦脹間怒極氣極,將暫退打算徹底拋於腦後,屈指便迎了上來。
  
  寒光閃閃,殺氣騰騰,兩道血發身影交纏死鬥,瘋狂的氣流在兩人身周縱橫呼嘯,捲起紛揚塵土,遮天蔽日一般!
  
  再度被主人放出的炎樺怪叫一聲,炙焰冰瀑挾雜而出,凶神惡煞般猛衝過去。土中漆黑大蛇翻滾騰躍,層層土刺包圍晦月身周,迫得他顧上顧下,再不復閒庭信步之態。
  
  他雖有吞噬之能,可擋下炎樺與小小的攻擊。但他此時身陷不利局面,額間疼痛難忍,體內躁煩欲死,眼前森然劍芒無法吞噬,還得分出大半靈力壓制腦中悄然瀰漫的散魂之術!一時間,晦月這橫掃四大陸的頂級強者,竟被內憂外患逼得手忙腳亂,額頭沁出斗大汗珠。
  
  如此好機會比凌怎會放過,趁著靈寵們猛攻之際,他手中利刃也絕不留情,一劍快似一劍!冰寒劍身之上,已經乾涸的血跡竟也變得鮮活刺眼,似在放聲吶喊縱情歡暢,要痛飲仇敵之血!
  
  「噗!」肩頭劇痛傳來,劍尖破體而出,晦月不由得晃了晃身體,伸掌猛推,將細劍彈出老遠。隨著串串鮮血滴落,他的臉色也變了。再這樣纏鬥下去,他會負傷不說,更可懼的是體內散魂之術無暇壓制,便會令他魂飛魄散!
  
  一思及此,他心中大恨。當前形勢,解決辦法是速速殺掉對手,然後重新封印額間咒符。可那比凌本就是八級武士,身形快疾莫辨,招數又是狡詐多變,像泥鰍般滑來躲去,又像膏藥黏在身上怎麼都甩不脫!
  
  忙亂中,晦月的目光掃過周圍,卻是一眼瞥見了「賽菲爾」!它雖在不遠處持續施放魂刃,卻不敢貼身死鬥,想是不擅近身體技,而且少了流光劍在手,所以只負責牽制性的遠程攻擊。
  
  唇角挑起殘酷冷笑,下一個瞬間,晦月的身影避過比凌的猛烈一擊,以不可思議的高速閃到「賽菲爾」面前,緊屈的食指驀然伸展,直直拍向對方心口!
  
  「啊!」生死瞬間,以賽菲爾形態存在的葉子大腦裡一片空白,忘了自己的護體結界與雙重鬥氣,忘了自己的變形本能與潛身本領,傻傻瞪著那隻玉般手掌呼嘯而來,即將貼上它的胸口!
  
  電光火石之間,一頭漆黑大蛇突然破土而出,橫亙在晦月與「賽菲爾」之間!號稱最強防禦的土系能量在它身周築起土黃屏障,企圖擋下晦月志在必得的一掌。
  
  「這樣更好!」冷聲乍起,晦月變掌為指,體內靈力發動,大蛇的防禦屏障居然瞬間碎成片片!隨即,他指尖一抖,已然觸及大蛇冰涼的皮膚,勁氣刺入,血花綻然!
  
  在淒厲的嘶叫聲中,小小避無可避,竟發瘋般一頭紮下,利齒狠狠咬住晦月的手臂,生生撕下一大塊血肉來!
  
  晦月一生強橫,幾時嘗過這般痛苦滋味?不由得慘嚎一聲,踉蹌著連退幾步,連吞噬之術都未順利完成。
  
  眼見大蛇以身擋術,死活未知,炎樺急紅了眼,放聲狂喝中,無數冰錐激射而去,「辟啪」擊打在晦月身周。晦月正痛得眼前發黑,一時難以盡數吞噬,雙臂各挨了幾記,皮肉翻飛間鮮血四濺。
  
  「該死的!」比凌心中又痛又急,身形緊隨而至,手中劍光一閃,厲芒自背而入,透胸而出!
  
  「撲!」悶響傳來,晦月胸前血跡殷然,伴隨著比凌拔劍而出,他的胸口迸出一大蓬艷紅的鮮血!見晦月已然重傷,比凌越發持劍猛攻,招招狠辣陰毒——所謂趁他病要他命!
  
  一人一獸發了瘋般劈刺砍殺,逼得晦月連連閃避。低低嗚咽一聲,小小重重砸倒在地,激起一片粉塵。仰臉嘶嘶叫著,它水汪汪的大眼正正對上被它死死護在身後的「賽菲爾」,烏溜溜的眼中柔情無限,卻又那樣悲傷,彷彿在向對方做最後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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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2:02:20
  第四十四節 我死你活
  
  「喂,你……」驚魂未定的葉子抬起頭,尚未說完的話語便自動消了音。就在它的面前,無數道可怕的創口橫在小小的軀體上,刺目的鮮紅在它身下暈染大片,鮮血迅速擴散成一道淒艷的圓。
  
  葉子呆呆坐在這片被鮮血染紅的土地上,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這黏人的小母蛇,它,它又要死了?而這一次,自己又是害死它的兇手!
  
  「嘶!」小小掙扎著支起頭,蛇信慢慢拂過葉子的臉,溫柔的舔舐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子恍惚覺得,這一向冰涼的蛇信居然透出淡淡暖意,柔軟無比。
  
  怔怔望著對方,葉子突然看到,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無聲的從小小漆黑的面頰上滑落。
  
  「叮咚!」淚珠墜地,蛇頭驟然垂下。那樣親密舔舐的柔暖氣息,彷彿消融在夏日裡的冰雪,轉瞬即逝!
  
  剎那間,葉子只覺身周萬籟俱寂,心中茫然失措,卻又隱隱生痛。它突然忘記了害怕,忘記了驚惶,顫抖著身子,緩緩站了起來。
  
  「你,是你殺了它!」它陡然高高躍了起來,咬牙切齒的衝向晦月,「你敢殺它,你竟敢殺它!」
  
  一直一直,是誰伴在它的身邊,全心全意保護著它?!雖然總是巴不得甩掉這黏人的傢伙,但此時此刻,葉子陡然發覺,小小才是與自己相處最長久、關係最親密的那一個!
  
  「啊!」尖叫一聲,葉子的血眸中陡然亮起光來,那樣淒厲駭人!它不管不顧地衝向晦月。手中魂刃成形,嚎叫著刺了過去!
  
  晦月已經身負重傷、又被比凌與炎樺不要命般死纏,鮮血灑落一地。眼見「賽菲爾」衝來,他心中暗喜,手指輕拂間便將魂刃力量吞噬一空。隨即。他伸手一探。要將「賽菲爾」的靈基全部吞噬!
  
  這一次,葉子並沒有避開他的指鋒。而是死死盯著他,雙目赤紅如血。魂刃力量被吞噬以後。「她」的胳膊竟陡然變長!眨眼間,手臂化為寒芒利劍,閃電般貫穿對方胸口!
  
  血肉之軀居然變為利刃,晦月完全沒有料到這匪夷所思的變化。他只覺眼前寒光一閃,胸口便是一涼——剎那間寒澈心肺。連鮮血都冷得凝結起來!
  
  「死吧!」葉子恨恨罵道,「給我去死!」
  
  話語未完,黑色衣袍便飄落在地。少女地形態完全消失,葉子全身都變作一把鋒利劍刃,狠狠捅入晦月體內!
  
  「去死,去死,去死!」它瘋狂地翻騰身體,在晦月的胸腹之間攪出可怖地傷口!
  
  這膽小怕死、最最沒用的靈寵,一旦爆發鬥志。便是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強大!它終於展現出。數千年才能輪迴一次的頂級靈獸所擁有的智慧與力量!
  
  「轟!」一聲巨響,晦月站立之處爆炸開來。強勁的氣流將比凌與炎樺都高高拋起。隨即跌出老遠。
  
  在爆炸捲起的氣浪中,那把葉子所化地利劍也飛了出去。過了半晌,渾身通紅的它才顫抖著爬起來。不過這一次,它恢復到小雞仔的模樣,嫩黃色的絨毛殷紅一片,從頭到腳都浸染著晦月的鮮血——
  
  竟然,那竟然是個靈獸!晦月艱難的摀住胸,大口大口吐著鮮血,心中的懊惱與不甘幾乎要將他生生殺死!
  
  「那,真的賽菲爾……」他霍然回首,死死盯住從地上爬起的比凌,「難道說,你,你才是賽菲爾?」
  
  默然片刻,比凌將黑袍往上一提,霎那變為血發少女地模樣。她微微抬頭,手中細劍依然寒芒四射,如月光般皎然冰冷。
  
  震驚目光一閃而過,晦月突然癲狂般大笑起來:「哈哈,原來,原來如此……我,我竟然毫無察覺!」
  
  是他對自己地實力太有信心了嗎?還是頭暈腦脹時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那種貼身殺戮地決然、合作無間的默契,明明就是主人與靈寵的契連啊!可他完全沒有想到,銀髮翩然的清俊少年,就是白髮飄飄的明媚少女!
  
  「原來如此!」他漸漸止了狂笑,目光黯然,似在歎息自己的失敗。伴隨著他漸低的笑聲,血紅的雙眸漸漸恢復銀色,佈滿血紋的面頰也化為真實的慘白。
  
  只是一個瞬息,那額間的淡色符紋便蔓延到整張臉,加上他的胸腹部位幾乎被攪了個稀爛,顯見是活不成了。可他的神色反倒由暴戾變作安寧,絕色臉龐之上毫無表情,隱約顯出幾分動人的陰柔。知道自己死期已至,他的眼神出奇的冰涼,卻又異樣的平靜。
  
  「到了現在,勝負已分……說實在的,我不太想讓你死,我只想令你痛苦……」他嘴角噙著笑,眸光透出懾人的陰森。
  
  看著他的面孔一分分變白,幾乎白到透明,賽菲爾突覺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籠罩場間。晦月瀕死時的反擊一定會格外猛烈,就像土使死前那般。她已經運起所有的防禦手段,等待他的最後一招。可,他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快砍下他的頭!」一道艱澀的男子聲音突然響起,「他,他在輸出生命力!」
  
  雖然不明白動也未動的晦月是如何輸出生命力的,但一聽到破破的提醒,賽菲爾便疾奔而出,擎劍急刺!
  
  但已經晚了。還未等鋒刃觸體,那面色慘白的陰柔男子,就像一尊風化千年的雕像一般,瞬間便灰飛煙滅,隨風輕揚而逝!
  
  幾乎與此同時,天邊傳來一聲炸雷巨響!一股狂暴的能量無由而生,在天空形成一道疾速旋轉的巨大漩渦!
  
  「該死地,果然是這招。」賽菲爾咬牙切齒。幾乎要痛罵一句:自爆就這麼好玩嗎?
  
  回頭望了一眼顫抖的小雞仔,她伸手一招,將小小的身軀同葉子一道收入靈寵空間,又釋出合體的魂渣。隨即,她的雙重鬥氣與淡藍結界一併張開。周圍更築起堅固地冰牆與濃厚地魂幕。重重防禦之下,她決心硬扛下晦月這最後的一擊!
  
  漩渦越轉越快。混亂地氣流中,天空驀然劈下數道銀色光柱。有如流星劃落,其中蘊含的力量卻極駭人,絕不似流星那般美麗!
  
  光柱從天而降,勢若千鈞!卻在疾速射來地過程中,長了眼一般分散開去。劈頭砸向昏迷不醒的叉子與旭天、靈力盡失的破破與永恆!
  
  好陰險的一擊!可這是如何做到的?賽菲爾腦中一嗡,來不及細想,令魂渣與炎樺去護旭天二人,她自己朝著永恆那方飛奔而去。
  
  「唰!」淡藍結界在籐蔓之巔率先張開,但那道凝聚全副靈力地結界剛一接觸光柱便碎成光屑。賽菲爾頓覺不妙——那股能量光柱一點不似外形看起來那般柔和細長,而是無比暴烈,無比凶悍!再抬頭一看,其他幾道光柱將將觸及地面便自然消散,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原來這道劈向永恆的銀芒才是真正的攻擊所在!彷彿能呼吸到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賽菲爾心中凜然!
  
  要退嗎?還來得及!流光溢彩的翅翼在身後展開。腦中乍然閃過這個念頭。還是那道曾在格魯王宮面臨過的選擇題,可她今日依然與那夜一樣。無法捨棄身後那人的生命!
  
  光柱已然猛力砸下,銀芒四射中飽含煞氣。賽菲爾雙翼捲起,咬牙死頂,然而缺了靈寵們的幫助,她頓覺吃力無比。
  
  眼角一斜,餘光瞥到魂渣與炎樺正狂奔而來,她心中默念:再,再堅持幾秒……
  
  但,在一陣突如其來的轟鳴聲中,光柱陡然凝集成束,龐大地能量浩浩蕩蕩威壓而下,瞬間將光蛹破裂開來!
  
  該死地,撐,撐不住了……給我,給我頂住!永恆與破破都在身後呀,不能死,不能敗,我要頂住!
  
  賽菲爾拼盡全力,將全身鬥氣灌注到護體之中,撐起這最後的屏障。她地身體在劇烈顫抖,彷彿不堪重負般,連關節處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但她的鬥氣護體終究未碎,銀色光束勢如破竹般的推進慢了下來!
  
  然而就在此刻,光柱中人影一閃。清冷銀光之中,隱約可見晦月那秀美無雙的臉龐輪廓!
  
  賽菲爾震驚的瞪大了眼,眼中映入他臉上若有似無的淺笑:「別忘了,我也有分身。」
  
  刺耳的冷笑聲中,利刃貫胸而入,透體而出!賽菲爾胸前與後背都皮肉迸裂,在陡起的驚呼中,她的黑色長袍片片震裂,週身鮮血四濺!!!
  
  好周密的算計,好狡猾的花招!——她如何殺他,他便要如何殺她!
  
  原來這才是晦月真正的報復!她竟然忘記了,他那睚眥必報的性子!
  
  腦中騰起深深的懊悔,一時間,她只覺極度冰冷的感覺蔓延全身,連手指都僵直起來。
  
  「轟轟!」靈寵終於趕至身側,持續的爆炸響徹天地。賽菲爾的身體被炸飛到半空,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淒美的弧。這一瞬,她彷彿靈魂出殼,飄飄蕩蕩恍恍惚惚,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然而,她終究是落了下來,帶著冷入骨髓的痛楚與迷惘。靈寵焦急的詢問傳入腦中,她卻無法作出回答,只是下意識問道:「晦月死了嗎?」
  
  「死了!」那個虛幻般的分身在完成刺殺後便煙消雲散,魂渣再三感應,終於確定了晦月的死亡。
  
  那麼,我要死了嗎?她喃喃自問。突然間,神智變得無比清明:是的,我要死了……——
  
  啊,永恆,原來我也會堅定的擋在你身前,只為了你而奮不顧身。
  
  從未讓感情迸發得如此強烈,卻又如此自然,就像她本該如此。
  
  身體裡又是灼熱又是冰冷。彷彿有什麼靈魂深處的東西正在被緩慢剝離。在漸漸模糊的視線中,精靈俊美如神子地面容越來越近。他的臉,帶著淒厲的憤恨與蒼白的絕望,還有種無法漠視的痛傷。
  
  突然間,她很想對他說:請在以後地日子裡。善待自己。因為,我不願看到你傷心地模樣。
  
  在漸漸擁緊的臂彎裡。嗅著熟悉地草木氣息,她埋首其間。胡亂擦去唇角血滯,口中突兀問道:「如果我死了,你會陪我嗎?」
  
  沉默片刻,彷彿感知到她此刻的心情,猜測到她想要地答案。精靈那清冽如幽泉的聲音輕輕響起:「不會。」
  
  「不要像你的父母那樣!」——你曾經這般請求我,那麼我就會如你所願。
  
  永恆的聲音輕柔而悅耳,似乎流淌著一股外人難以察覺的脈脈溫情,那語氣就像在哄著即將睡去地孩童。話雖如此,他蜷緊的指尖卻是在掌心劃出深深的血痕,以便控制住顫抖的身體,抑制住難以忍耐的痛苦。在賽菲爾看不到的角度,那對黑寶石般的墨色眼眸如一潭死水,毫無生氣的茫然目光裡。銘刻著無盡的哀慟與絕望。
  
  「喔。那我放心了。」輕咳幾聲,賽菲爾地長髮驟然褪去赤色。恢復到雪樣地白。她伸手擁緊永恆,仰面嫣然而笑,嬌聲低語:「讓我留駐在你的記憶裡,不要遺忘。只是千萬要記得,我絕不是你漫長生命中地唯一,更不是你的全部人生。」
  
  「你用不著操心這個,賽菲爾。作為精靈族的少主,我無法丟下自己的職責。」
  
  明白她話中的含義,更懂得她此刻的擔憂,收緊雙臂,永恆的聲音越發溫柔,猶如情人間最親密的私語:「我會好好生活,度過剩下的幾百年歲月。我會幫你照顧養母,看護你的朋友與部下,也會幫你守住安基島……許久以前,我曾經說過,如果這就是我的命運,那我便會坦然接受……所以,不必為我擔憂,賽菲爾。」
  
  「嗯。」白髮少女扯動嘴角的動作越發艱難,眼神也開始渙散,笑意卻在眼底蔓延開來:「我記得了,這是你的承諾……」
  
  她知道他會痛苦很多年、估很多年,但她更知道,他不會違了她的心意,尤其在她將死之際。所以他答應她,不會隨她而去。而承諾的事情,他必做到。她知他,那麼驕傲的精靈,必定會遵守自己的諾言。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的樣子在她眼前模糊不成形。終歸還是這個結局麼?她於他,只是生命中短暫而深刻的過客。或許光芒璀璨,印象永久,卻終究只是一顆瞬間消逝的流星……
  
  突然間,便萬般不甘起來,只是面上仍然保持沉靜與淡然。好想讓他陪她共死,伴她上路,如同那份自私許久的心思。可,終於還是捨不得、做不到。都說一死百了,但死了就再無希望。永恆只要活著,煎熬過最痛苦的時期,或許在漫長的等待後,他能再度遇上令他心動的女子,畢竟他的生命那麼長……
  
  那麼,她若再死一次,還能被召喚到這個世界嗎?腦中躍出這個荒謬的想法,隨即是一聲溢滿憂傷的歎息。
  
  「永恆……」低低喚著他的名字,掌心托出帶血的藍色花朵,顫巍巍的遞給他:「喏,這個,你的……」
  
  彷彿與主人慘白的手掌相呼應,精緻漂亮的靈力花瞬間凋零。賽菲爾的目光凝於那團蜷曲的小花苞,不甘,不捨,卻又不能不放手。
  
  永恆緊緊握住她的手,怎樣也不願放開。賽菲爾掙扎著,抬起沾滿鮮血的手撫摸著他絕望的臉龐,彷彿為他拭去無聲的悲慼。
  
  「永恆……」她凝視著他,唇邊挑起一縷苦澀的笑。沉重的胳膊驟然墜下,黑暗如巨浪襲來,她痛苦的抽搐著,卻拼盡全力讓自己笑得甜蜜,一字一句吐出藏了許久的三個字:「我愛你」
  
  這最後的低語婉轉而溫柔,輕飄飄的幾不可聞,將將送入耳中,便被陡然旋起的疾風吹了開去,化風而散。
  
  心中有憾,此生無悔——
  
  啊,永恆,原來我已,這般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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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2:03:06
  第四十五節 亂局將盡
  
  西大陸,斯丹城。
  
  從早間就開始紛揚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到午後才漸漸停止。將近傍晚時,太陽竟然躍出濃重雲層,天際掛上了一道妖嬈的彩虹。
  
  「嘶!」一聲脆響,元穹身上的錦被盡碎,白玉般的手掌輕柔的拂上他的胸口。一道迷離流光自掌心而生,營帳中突然瀰漫開一股血腥氣息。
  
  數息之後,元穹皇帝翻身而起,臉上神經質般的表情一掃而空,眼神中略帶迷茫:「我在哪裡,我這是在哪裡?!」
  
  「你醒了?」冰冷的手撫上他的額頭,略摸了摸,輕聲道,「看起來生效了。」
  
  「呃……」元穹皇帝彷彿大夢初醒,撫額呻吟幾聲,目光投向榻旁的陰柔男子:「晦月?我,我這是怎麼了?」
  
  「你中了水族血女巫的異術,失去本性數月了。」晦月的臉色慘白如紙,淡淡應道,「現在我將你的全身鮮血都換過,你便不用再受血術之苦了。」
  
  「喔,多虧你……咦,是分身?」元穹瞥見晦月光滑慘白的臉,訝道,「你的本尊呢?你怎麼變得這副模樣?」
  
  在元穹面前的晦月雖然音容不變,但額間不見了硃砂紅印,元穹一眼便能認出這只是個分身,並非晦月本人。
  
  「本尊在南大陸……」淡淡的歎息溢出嘴角,「我的時間不多了……」
  
  「你怎麼了?」元穹終於意識到同胞兄弟的不對勁,細細一品先前話語,他突然大驚失色:「你剛說什麼換血?「
  
  「你體內地血術。我無法可解,唯一能行之道便是篩換你全身鮮血。但換血之術不僅需要血脈相同之人的全身鮮血,更需要在施術過程中持續輸入生命力量。如果不是因為我要死了,也不會使用這最後的手段。」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元穹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目中射出難以置信的光。「你,你要死了?你在扯什麼鬼話!」
  
  「大哥。我已經敗了!」晦月神色平靜,眸中卻是泛起淡淡地哀傷。突然間。他痛哼一聲,摀住了胸口:「本,本尊已死……」
  
  「時間到了,我要走了。」他地膚色瞬間透明,整個人彷彿一尊毫無生命的白玉雕像。「你,保重……」
  
  陰柔男子深深吸了口氣,略帶不甘地投下人生最後一眼,身形便如泡沫消失在當場。
  
  元穹皇帝大驚,上前幾步伸手去抓。然而他急切的雙手落了空,慘白臉孔就在他觸手可及之地消散無影,眼前一切仿若幻覺!
  
  這一瞬,彷彿被剜去心頭之肉,元穹只覺胸口劇痛。錐心刻骨!
  
  「晦月。晦月……」發了瘋一般嘶叫著,他地心中一片空蕩。恐懼的潮水瀰漫全身,連痛感都幾乎要化為虛無!時至今日他才明白,雙生子之間的奇妙契聯,遠比骨肉血脈更深更厚!
  
  營帳之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接著是軍官們不安的輕喚:「陛下?陛下?」
  
  扯開帳簾,東大陸地皇帝陛下血紅著雙眼衝了出來:「集合全軍,立刻出擊!我要與西大陸決一死戰!」
  
  「陛下,不可,不可……」顫巍巍的臣僚剛剛趕到,喘著氣勸阻,「陛下,我方先機已失,此時決戰並非上策……」
  
  「噗!」元穹寶劍出鞘,四濺的鮮血阻止了臣子們的勸諫。眼見出言的老臣話還未說完便身首異處,無人再敢質疑皇帝的決定。
  
  「集合軍隊,馬上出擊!」元穹雙目血紅,恨恨咬著牙,彷彿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我與西大陸諸國,不死不休!」
  
  「啊!」激烈的廝殺中,加德突然發出一聲尖利的叫喊,將周圍護衛地騎士們嚇了一大跳:「殿下,沒事吧?」
  
  「沒,沒事……」加德滿頭都是冷汗,慢慢摀住胸口——剛才這裡陡然一空,現在又隱隱抽痛,很奇怪地感覺……
  
  在他身後,乾瘦男子眼中陡然暴起寒芒,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哆嗦著嘴唇,他突然俯身而下,在加碟邊低語:「我要遠行!加德殿下,你自己多多小
  
  話音未落,他猛然展開透明雙翼,就這般高飛起來!已經鏖戰了半日地戰場之上,人人眼中都劃過那道流光溢彩的輝華……
  
  「怎麼回事?」約瑟拍馬趕來,「我們這場伏擊戰不是就快贏了嗎?羽要去哪裡?」
  
  加德抿著薄薄的唇,眸中閃過一絲憂慮。還不等他答話,後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殿下!」焦急的大喊隨即響起,「緊急軍情!東大陸主力自斯丹北上,向我軍大舉反撲!」
  
  「***,來得正好!」約瑟猛的拍了一下大腿,雙目中射出凶光,「老子就在這裡跟他們死磕!」
  
  「你少激動!」加德側過臉,不鹹不淡的頂上一句,「我們兵力分散,不宜同對方主力硬抗。當務之急是收攏的附近軍團,選擇合適的迎戰地點!」
  
  「情報裡還說,是東大陸的皇帝陛下親自率軍……」
  
  「什麼?」兩位皇儲齊齊驚呼一聲,目光隨即對在了一處。難道他所中的異術已經解了?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
  
  「不管了,我們幹這一票吧!」約瑟將牙咬得嘎崩作響,突然甩出這樣一句話。
  
  加德皺眉苦思許久,終於點點頭:「按照利亞蘭前天傳來的消息,晦月目前該在南大陸。趁他不在元穹身邊,我們拼一把!」
  
  兩人又對視一眼。察覺對方目中決意,各自冷哼一聲。加德一扭頭,向身邊騎士吩咐道:「解決此間的敵軍後立刻集合紮營,造成我軍主力在此地假象,將元穹引到山地裡……」
  
  約瑟飛快的接口:「然後盡量拖延時間。命令其他軍團四面包圍。務必將他拖死在這裡!」
  
  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處——這次又是皇儲以身作餌,要釣的卻是一條最大的魚!
  
  「喂。這次你可要小心點。」約瑟摸摸頭,大咧咧地甩過一句。「這次敵眾我寡,可不是以前打賭鬧著玩……」
  
  「你自個多當心吧!」加德忿忿斜了他一眼,「別又胡亂衝殺出去,害得身邊人死傷慘重!」
  
  「我再也不會犯那種錯了!」約瑟面色陡然一肅,鄭重道。「我可以紡!」,
  
  「誰稀罕你地誓言?」加德低哼幾聲,將頭轉向天邊將落的夕陽,喃喃道,「希望……一切無事……」為荒漠地森林深處。
  
  此時的南大陸已是黃昏時分。天邊殘陽如血,晚霞映滿蒼穹,彷彿點燃一大片熾熱地烈焰。紅蓮之火灼燒天地、生生不息。
  
  絢麗的霞光是那般耀眼。幾乎晃得人雙眼生痛。最後一縷金色的光線斜斜照在少女秀美的臉龐上,因失血而慘白的皮膚在淡金光華里越發晶瑩剔透。仿如一塊羊脂美玉精雕細琢而成,美得令人驚歎。
  
  掙扎著趕回場間地兩位妖狐都將頭微微偏開,似被絢爛霞光刺痛了眼,又像被白玉俏顏驚懾了心,忍不住便要流下淚來。
  
  彷彿只是一個瞬息,夕陽便從天邊沒了下去。賽菲爾靜靜躺在永恆的懷裡,再無一絲聲息。她是那般寧靜而溫潤,面容鮮活無比,唇角微帶笑意。可身邊的人都知道,她再也不會睜開湛藍雙眸,綻放燦爛笑顏!
  
  「賽菲爾,我的愛……」永恆將臉貼緊那張冰冷的面頰,喃喃喚出曾令他魂牽夢縈的名字。
  
  飽含痛苦的叫聲已經傳不到少女的耳中,感受懷中軀體的生命流失,看著平靜雙眸永遠闔起,永恆心如刀割,刀刀痛入骨髓。
  
  呆滯地凝視一動不動地白髮少女,他的靈魂彷彿瞬間脫離了軀殼,眼前只剩虛無縹緲地茫然。
  
  這一刻,仿若時光停滯,世界萬物於他來說,已無任何意義。在一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臭蛇,我還沒打贏你呢,你怎麼可以先走?該死的賽菲爾,你還欠我好多大餐啊,怎麼能說話不算數?你們兩個混蛋,嗚嗚嗚……」
  
  魂渣愁眉苦臉蹲在紅髮小子身邊,以無人能聽見的微弱聲音反覆念叨著:「眉毛死了,眉毛的女兒也死了……這可怎麼辦呢?我怎麼向眉毛交代呢?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渾身是血的小雞仔聳拉著腦袋,翅膀不停顫抖著,呆呆坐在地上,雙眼呆滯,小身子動也不動。
  
  那中途出現的黑衣人已經不見了蹤跡,桃花眼尋了半天沒找到,只能挪回目光。一扭頭,瞥見賽菲爾平靜而蒼白的面龐,他只覺眼中酸澀無比。揉了揉鼻子,他悄悄拉了拉兄長的袖子,「真的,她真的離去了?」
  
  妖孽皺起眉,把聲音壓得極低:「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應是生機斷絕了。而且她自知毫無生機,連那些靈寵的契約都先行解除了!唉,她可真是……」說著,他的眼圈也紅了。
  
  桃花眼默然片刻,使勁揉了揉鼻子,慢慢轉過臉,輕歎道:「那……永恆怎麼辦?」
  
  妖孽小心翼翼的掃了一眼木然不動的精靈,貼在桃花眼耳邊低聲道:「不如,我們騙他一次,說賽菲爾可能有救,讓他速速帶著賽菲爾回綠海。這樣總好過他在這裡肝腸寸斷,像個雕像一樣……」「對,讓精靈女王想法安撫他,免得他一時想不開……」桃花眼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他不會。不會……」
  
  「哎呀,精靈族可是有殉情傳統的!」妖孽也慌了神,「要不,先把他弄暈?」
  
  兩妖狐正竊竊私語間,遠處地旭天與叉子卻是逐漸恢復了神智。只聽一陣惶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什麼人猛然撲了過來。
  
  「比凌!」叉子瞪大了難以置信的眼。「不,不。是賽……」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自欺欺人的謊言在心裡說了一遍又一遍,但它始終也不會成真!
  
  而這一刻。他所面對的又是什麼呢?帶著滿身已然乾涸地血跡,在精靈地懷中恬靜睡去,這個人,這個女子,這個白髮俏顏的賽菲爾……
  
  驀然間。他意識到,那始終溫柔淡笑地俊雅少年真正遠去了,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良久,一聲慘嚎響起,彷彿荒野之上瀕死野獸地哀鳴,蘊含無盡的悲憤與哀傷!
  
  「別叫得這麼大聲!」精靈的聲音陡然響起,有如萬年冰川般森冷,在場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然而他接下來那句話卻令所有人心中一悸。極度悲痛的情緒蔓延全身——
  
  「不要打擾她。」永恆親吻著賽菲爾冰冷地額頭。喃喃道,「賽菲爾。你終於可以安心休息了呢。」——
  
  再也沒有紛亂逃亡與殫精竭慮,再也不用遍嘗艱辛歷經苦難,再也不需踏足戰場沾染血腥!賽菲爾,你終於能夠得到安寧,在我懷裡靜靜睡去。
  
  周圍是死一般寂靜,許久,風中傳來低低的嗚咽,那拚力捂低的聲音,壓抑得幾乎令人透不過氣來。步上前,將垂頭低泣的叉子拖到一邊。又輪流安撫了一圈靈寵,他蹣跚著走回精靈身邊,腦中反覆思考著該怎麼開口——讓永恆帶著賽菲爾回到綠海。
  
  他剛走了幾步,一抬頭卻發覺半空落下一頭令他眼熟的飛禽。娃娃臉的雙黑少女匆匆從大鳥背上躍下,朝他這方疾奔而來:「你,你沒事吧?旭天!」
  
  「狄蘭?」驚訝的叫了一聲,旭天哆嗦著嘴唇迎向她,「你怎麼來了?」
  
  「那是誰?那個……」娃娃臉少女突然瞥見躺在永恆懷裡的纖細身軀,表情頓時困惑起來,頓了頓,她又加緊步子奔過來,「是賽菲爾?她,她怎麼了……」
  
  「狄蘭,別,別看!」旭天匆匆擋住她,擁她入懷艱難低語道,「是賽菲爾,她……她死了……」
  
  微微一愣,狄蘭隨即堅定搖頭:「不,不可能!她不會死!她沒死!」「狄蘭,別鬧。」旭天無奈的箍緊懷中嬌軀,低聲道,「現在大家都非常傷心,你別再添亂了……」
  
  「什麼添亂,我說她沒死就是沒死!」狄蘭氣鼓鼓地擰了旭天一把,「預言說她不會死!」
  
  「我也希望是這樣,可……」——沒有心跳、沒有呼吸,這不是死亡是什麼?
  
  狄蘭恨恨踩了旭天一腳,趁他疼得鬆手時跑到永恆身邊,伸手就去探賽菲爾地鼻息。但呆呆愣愣的精靈卻突然跳了起來,抱著賽菲爾死也不肯讓她碰:「別打擾她!」
  
  「喂,我就看看,看一下……」狄蘭小心翼翼地安撫著明顯不對勁的精靈,「我不會打擾……」
  
  永恆的神情無比固執,緊緊擁著賽菲爾冰冷的身軀,冰冷的墨眸警惕的盯緊了狄蘭:「你別過來,不然我……」
  
  話還沒說完,只聽一聲脆響,永恆晃了晃身子,慢慢軟倒在地。桃花眼在他栽倒前迅速接過賽菲爾的身子,妖孽在他身後揉了揉手腕,低歎道:「對不起。」
  
  「不會死,她一定不會死!」狄蘭顫抖的雙手撫過賽菲爾的臉頰,那冰冷的觸覺令她也情不自禁的滴下淚來。
  
  旭天走到她身邊,低聲道:「面對現實吧,賽菲爾已經不在了……」
  
  「不,我堅信,她會活著……」狄蘭的目光漸漸下移,停留在賽菲爾的胸前。她合攏的雙手之間是那朵已然凋謝的淡藍花苞,狄蘭死死盯著它,突然高聲叫了起來:「這朵花沒有枯萎!沒有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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