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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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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開荒]劍動山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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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7-30 01:09:59
第九十九章 再戰婉兒

    北堂婉兒的師尊是離塵宗一位金丹中期的修士,莊無道早在數月前,就已從北堂婉兒那裡知悉。

    天一諸國,修為最高也不過元神境界。天下十大宗派加上那些小宗派與散修,總共也只有寥寥二百餘人左右。

    而再之下的金丹境界,也不過只四千餘人而已。看似人多,然而若是分佈在天一諸國十八萬里方圓世界,卻是微不足道,等閒難得一見。

    元神境修士極少出手,故而金丹境才是各大宗派的中堅。修為只需達到這個層次,已可在這方世界內雄據一方,稱王做祖,開國立派。東南諸國許多王室,都是金丹境修士的後裔傳下。

    而北堂婉兒的這位師尊,名喚赤靈子,哪怕是在強手如雲的離塵宗內,也一向都是以戰力強橫而著稱。曾經有以一敵二,連斬兩大三階後期妖獸的瘋狂戰績,威震東南列國。

    面見如此人物,哪怕是自問莊無道,也覺心中一陣忐忑。雲兒也同樣沒了聲息,似也不敢在金丹面前,暴露了形跡。

    約戰之地,北堂婉兒選在了北堂家東苑的一座演武場內。南北百餘丈,極其寬闊,是北堂家子弟日常習武之所。

    然而當莊無道隨著北堂婉兒趕至之時,發現此處卻是靜的出奇。周圍不但不見北堂家的子弟,就連那些奴僕,也被清肅一空。

    演武場內只有三人,一位赤髮紅袍的青年,在高處端坐。左右則是北堂蒼絕與北堂蒼空作陪。

    那赤靈子意態懶散,除了身形頎長遠勝常人,渾身上下都看不出異處。然而北堂蒼絕與北堂蒼空二人,卻都是畢恭畢敬,似乎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待得北堂婉兒與莊無道二人施禮之後,才盯著莊無道上下打量。

    “你就是莊無道?越城今年的首席弟子?有些意思,練氣境五重樓,哪怕是我離塵吳京道館的前三席,也不過是你這水準,可惜靈根差了些。只有五品,便連離塵本山的那些看門僕役,也有不如!”

    說到此處,赤靈子卻又一笑:“然而靈根薄弱,最終卻能有大成就者,世間卻亦比比皆是。十大散修之三'元道子',昔年也同樣是五品靈根,而今卻也是元神巔峰境的大修士。雲兒說你除了靈根之外,其他一切都可與她相提並論,千方百計邀我過來一觀,所以切莫讓我失望。”

    莊無道低眉斂目,深深一禮。只當是沒看見,那北堂蒼絕與北堂蒼空眼裡閃過的不以為然。

    二人之前雖對他重視有加,卻也只是把他,當成壓制古月家的工具而已。並不以為他莊無道,有一日能有直追'元道子'的成就。

    悟性哪怕強一些,以他的五品靈根,若無特殊機緣。也最多只能修至築基,二百歲時就會化為枯骨。

    而即便赤靈子,說這句話時,只怕也不曾當真過。

    二人在演武場內,先是隔著六十丈站定。北堂婉兒一張小臉緊繃,眼裡卻燒灼著赤紅火焰。

    “無道你如今修為要比我高出幾線,要公平比鬥,那就需得先壓住一半真元才是!”

    莊無道倒是無可無不可,只奇怪這婉兒,居然也有主動示弱之時。正要答話,卻見北堂婉兒的身影,已似鬼魅般的襲來。踩著輕靈之至步伐,出其不意,一眨眼就到了身前。

    “破甲尖鋒!”

    凌厲絕倫的指勁,還未近身,就已破開了莊無道身周的氣罡。

    莊無道的瞳孔驟縮,想也不想,就猛地一踏地面。巨力震擊,使周圍泥石都翻滾而起,也使北堂婉兒下盤一陣搖動不穩。

    也就在這一剎那,莊無道的身影,也成功爆退出了三丈之外。北堂婉兒卻如​​影隨形,急追而至。

    指影千重,皆氣勁銳利,難尋指勁真跡何在。就在莊無道也漸漸迷惑之時,那千重指影,卻又忽然消退。一隻玉足,已經帶著酷烈罡勁,踏到了他的臉前。

    “是仙影浮光?”

    莊無道心中猛跳,在千鈞一發之際偏身閃過。 《仙影浮光》,正是離塵傳承的三十六門絕學之一,既是更在破甲尖鋒指之上。既是一門高超身法,也是一門威力絕倫的腿法。仙影浮光七十三月刃,可謂兇名赫赫。而練到金丹境之上,這門《仙影浮光》則又是一門高超遁術。

    怪不得北堂婉兒,明明身擁高明至極的下盤功夫,卻從不曾使用過。 《仙影浮光》乃是離塵宗秘傳的一門絕學,世間絕無僅有。只有離塵宗有一定地位的弟子,才可有資格修行。

    北堂婉兒跟隨其師提前修行這門《仙影浮光》,乃是違反門規之舉,所以從不在外人面前施展。

    直到今日,北堂婉兒已經算是離塵宗的正式弟子,施展起這套腿法,才名正言順。

    換而言之,那日渡船上的一戰,北堂婉兒最多也就用上五成實力!

    北堂婉兒亦咯咯一笑:“正是我離塵宗的《仙影浮光》,無道師兄居然也認得?婉兒練得還不到家,請師兄指教。”

    卻是得勢不饒人,腿風刮起,罡氣如刃,弧線似刀,一腿腿連環踢來。 '仙影浮光七十三月刃',一共七十三踢,是《仙影浮光》中最出名的殺式。可循環蓄力連擊,一腿強過一腿。

    莊無道失了先機,被逼迫的狼狽不已。若是換在三個月前,早早就可認輸投降。

    然而在夢境中受劍靈雲兒三月指點,卻早已今非昔比。

    步伐連退,以避鋒芒。卻已漸漸穩住了陣腳,拳似擒龍,不斷以攝勁干擾。

    北堂婉兒的'七十三月刃',果然到第二十四次踢腿之時,就已連不下去。只得半途而止,再次以劍指衝臨而下。

    不用腿法,北堂婉兒的身法,反而更是迅捷,變化萬千,詭異到無法捉摸。那指勁中更暗含一絲絲螺旋之力,即便莊無道威力無儔的大摔碑手,也仍被逼得步步後退。

    莊無道心內也再次一沉,北堂婉兒是內外兼修,破甲尖鋒指則以'破甲''鋒銳'四字而聞名,並無螺旋之勁。這種奇異難當的勁力,應該是來自她的內修法門,卻不知​​又是何種內家絕學?

    此時場外,北堂蒼空與北堂蒼絕,俱是眼現出幾分笑意。哪怕是練氣境四重樓的古月明,當日也未曾把莊無道,逼得如此狼狽。

    較之古月明還低兩個境的北堂婉兒,卻能輕易辦到。

    赤靈子神情間也褪去了幾分懶散,多了些許認真。目光一直不離莊無道那自始至終,都穩固不搖的下盤,面上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對於莊無道施展出的擒龍勁與大摔碑,反而不甚在意。

    一直退到了邊角處,莊無道幾乎背靠住了牆壁,再無路可退,似乎已被逼到了絕處。

    也就在北堂蒼絕神情凝重,北堂蒼空面透笑意之時,莊無道卻忽又個一閃身,腳下踩著六合形意拳的梅花樁,驟然前踏。卻竟是輕而易舉,就避開了北堂婉兒的指影,闖到了少女身前三尺處。

    輕輕一掌大摔碑,以排山倒海之勢,直拍往前。北堂婉兒眼中也終現出無奈之色,萬分不甘的掠身而退。

    然而莊無道看似步伐沉重,卻竟能繼續貼身糾纏。幾乎每一掌擊出,都能準確擊向北堂婉兒的身影落處。每一步踏出,也都似看穿了北堂婉兒的意圖。掌含攝勁,也使北堂婉兒的《仙影浮光》,完全無從發揮。

    一連四十七掌大摔碑,接連不斷。不但是盡奪失地,更將北堂婉兒逼到了避無可避的境地。

    “偽無雙,百裂千鋒!”

    千重指影,帶著無數風刃,瞬間間橫掃前方百丈空間。北堂婉兒的眼神,卻是凝重懊悔一場。

    這一式偽玄術,卻是逼不得已。莊無道此刻貼身糾纏,幾乎預判出了她的每一個動作,若不能將之迫開,重整旗鼓。最多三掌之內,就是必敗無疑。

    莊無道卻唇角一挑,並不令北堂婉兒如願。

    擒龍震虎!

    擒攝之力爆發,強行把北堂婉兒的身影,也拖入到了百裂千鋒引發的狂烈風暴之內。而十二掌震虎擊,則將周圍最具威脅的幾道指影風刃,全數打散。

    依然一掌,不緊不慢的印向了北堂婉兒的胸前。北堂婉兒卻似發現了莊無道眼底里的笑意,氣惱異常。

    “少得意了,穿影浮萍!”

    纖巧的足影,再次從不可思議的角度踢蹬而至,看似花拳繡腿一般,卻帶著幾分死亡氣息。

    莊無道幾乎想也不想,就也變化了拳甲,右掌膨脹近倍。

    偽無雙,大裂石!

    轟的一聲炸響,百丈空間內泥塵飛散。二人之間,被罡風震擊,出現了一個丈許寬的深坑,

    而北堂婉兒,也終於在莊無道的逼迫之下脫身,飛退到了二十丈外,再次穩穩站定。未曾受傷,不過右腿褲管卻已撕裂開,露出玉瓷般纖細修長的小腿。

    北堂婉兒卻沒在意,咬牙切齒的上下瞪了莊無道一眼,才'切'的一聲撇過頭,爽利道:“這次算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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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戰魂之秘

    這次二人本就只是為較量武道,施展出玄術神通,就已是等於輸了。而若論玄術,北堂婉兒雖還有本命神通未曾施展,然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掌握兩門三品超凡玄術的莊無道對手。

    北堂婉兒也不是那種明知不敵,卻依然糾纏不休之人,心胸之廣,也不似女子。認輸之後,就再無不甘之色,笑嘻嘻的望向了一旁:“師尊,你覺我無道師兄如何,可令你失望。”

    莊無道也神情肅然,知曉此時這赤靈子對他的觀感,直接關係到他在離塵宗的前塵。

    “隱忍一百三十六合,盡窺你指法與步伐的習慣破綻,掌握仙影浮光的變化之要,而後克敵制勝。果然如你所言,悟性驚人,武道天賦確實不同尋常。除此之外,居然還真掌握了擒龍之勁,此子有些意思——”

    赤明子笑了笑,眼神莫測:“只可惜,師尊我卻是幫不上忙。皇極峰內,並無他立足之地。”

    北堂婉兒神情大變,驚愕不解。莊無道則皺起了眉,皇極峰乃是離塵本山內的二山七峰之一,而赤明子正是皇極峰最具權勢的一位金丹長老。

    說幫不上忙,是不願幫,還是真幫不上。皇極峰內無他立足之地,是因瞧不上他莊無道的五品靈根。

    “無需胡思亂想,只憑是練出了這幾門玄術神通與擒龍之勁,離塵宗內就有你的一席之地。”

    赤明子眼含不屑,冷漠的望了過來:“然而皇極峰內,卻多是東南諸國的世家皇族子弟!身份大多尊貴。與你這種出身之人,勢同水火。你日後若想出人頭地,還是避皇極峰而遠之為好。”

    語音頓一頓,赤明子隨後又道:“我已知你身份,太平道重陽子的血脈。你若還有幾分聰明,就該知你的前途,絕不在離塵宗內。至少我赤明子,卻是不願冒險為你舉薦。我那些好友,都擔不下你與那重陽子的因果。若是你有一品靈根,那也還罷了。若只這點資質,卻是不值。自然,我宗之內,或者也有人能不避嫌疑,或者不知究竟,賞識於你也說不定。或者你真甘願在離塵宗內,只做一普通內門弟子?那也無不可。”

    “師尊!”

    北堂婉兒眼神惶恐,帶著幾分哀求之意。赤明子卻隻寵溺的撫了撫北堂婉兒的額頭,面色依然冷峻如故。

    莊無道則一陣茫然,心中亦冰冷一片。即便初見之時,他就對這結果隱有準備,此時也不免生出幾分絕望之感。赤明子的每一句,都如鋼針,釘入到了他的胸膛內。

    原來他還是小視了'太平重陽'這四字,在修行界的地位份量。也依稀明白,為何那日沈林,會有那般的底氣?

    便連赤明子都如此,又何況他人?之前自己的所願所求,此刻竟全是奢望。

    這離塵宗,真是自己最佳的選擇?然而離塵學館八年學藝,他已無拜入其他宗派的可能。

    或者是乾脆放棄,就此浪跡天涯,做一散修?有云兒這名師指點,也未必就定要拜入名門大派——

    思緒萬千,莊無道卻又漸漸冷靜下來。

    即便最後只是內門弟子,無人收錄。離塵宗的勢力,也依然是他最合適的避難港灣。

    究竟如何抉擇,可待他入離塵本山之後再做計較。離塵宗二山七峰,未必都如這赤明子一般。若真不合適,他也無需忍耐,一定要厚著臉皮托庇在離塵門下。

    即便是他,歷經了人間冷暖,重重磨難,也依然還殘存著錚錚傲骨。

    若非是得罪了古月家,若非劍衣堂幾個兄弟還需他照拂,他是寧死都不願被人如此輕賤羞辱!

    ※※※※

    三日之後的辰時,由學館李崇貞護送,莊無道與孔回夏苗三人,加上一個北堂婉兒,一起登上了吳京道館遣來接送弟子的飛舟。

    秦鋒帶著一干兄弟,一起來為他送行。卻只能遠遠站著,無法靠近。

    此刻飛舟附近,多是為北堂婉兒與夏苗孔回送行之人,身份皆非富即貴。劍衣堂雖有些勢力,在越城內卻還是最底層,根本無有接近飛舟的資格。

    飛舟並不等人,莊無道也沒資格讓船等候。總共也沒能與秦鋒說上幾句話,就不得不登上舟船。

    只是他與秦鋒馬原幾人,已當了十幾年兄弟,一個眼神就能交流,知彼此之意,倒也無需婆婆媽媽。

    分別在即,秦鋒林寒都無多少傷感之意,反而是代莊無道歡喜居多。反倒是大大咧咧的馬原,幾乎是以淚掩面,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莊無道暗笑不已,然而當樓船離地之時,心中又漸覺沉重。

    那日與北堂婉兒比試後赤明子的言語,莊無道並不曾告知秦鋒,打心底不願他這些兄弟,為自己擔憂。

    然而每當想起劍衣堂諸人對他的期待,心情又壓抑異常,不堪重負。

    “劍主何需如此?你乃天生戰魂,這世間絕無僅有。仙界中名門大派,皆夢寐以求。能得一位,便可邀群仙觀禮,恨不得告示天下。天品靈根固然稀見,卻總還能尋得。而身擁天生戰魂者,此方千萬世界,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三人。”

    雲兒的語氣無比認真:“此界之人皆見識有限,目光短淺,不能識明珠真玉。離塵宗不收你,是他們的損失。那絕塵子日後若知曉此間之事,必定會後悔莫及。換在其他任何一處大世界,似你這樣的資質,搶奪之人無數,怎麼也輪到不到離塵宗。”

    莊無道也不知雲兒的安慰之言,到底是真是假,心情卻到底好過了些。乾脆放下了心事,笑問道:“這天生戰魂,到底是什麼?又有何用?還有絕塵子是誰?”

    “天生戰魂,是一種特殊體質,位列十大魂體,也是十大戰體之一。你到金丹境之後,就自然可知這種魂體的好處。我記憶不全,也不知這種魂體的具體詳細,唯一能告訴你的,是擁有'天生戰魂'之人,天生就有著不屈魂念,難被他人神意所攝。且一旦修成元魂,可比同階修士,多施展一輪玄術神通。此外戰魂之體,更能增強玄術威能,將所有玄術神通,提升半個等階。”

    “一輪?不是騙我?”

    莊無道不禁驚怔,多一輪玄術神通,也就是說。同一個靈竅內的玄術,元神境修士可在十二個時辰內連續施展四次,他卻能施展五次!

    提昇玄術半個等階,則更是誇張。他的'牛魔亂舞'本就是超越了遠遠三品巔峰層次,元神之後,豈非可提升至二品聖靈?

    要知玄術神通,一個品階的差距,往往就是天與地的區別。能夠在戰鬥中,形成碾壓!

    這洛輕雲,莫非是在與他說笑?這天生戰魂,能有這麼可怖?

    “誆騙劍主,非我能為。我沉睡不知多少年,輕雲劍也不知接觸了多少人。獨獨劍主能將我喚醒,絕非無因!至於絕塵子——”

    雲兒語音卻又漸透迷茫之意:“我不記得了,應該是離塵宗的祖師。五劫之後,也不知這位是否還活著。總之無需心憂,你願入離塵,是對離塵施捨。若是不願,也不過是多耽誤些時間。只需劍主不中途殞落,注定了將是不世強者。此時雖有磨難,其實微不足道,”

    莊無道也不知雲兒之言,到底是真是假。然而自從輕雲劍與他相遇那一刻起,這劍靈雲兒就從未虛言誆騙過他。

    莫非這戰魂之體,還真是如此稀有珍貴?甚至還超過了他那父親的天品靈根?

    未來不世強者麼?

    莊無道不禁搖頭,他不求什麼不世強者,只需能有一日使夙願得嘗,就心滿意足。之後可放下一切,去尋道求真。

    看看雲兒所言的大世界,又到底是何等樣風景?

    這艘飛舟不大,只與江河中常用的烏篷船,差不多大小。十幾人擠在上面,略顯擁擠。

    除了他們這些越城的離塵學館弟子外,其餘都來自東南七百里外的江州離塵學館。

    江州乃在松江尾端,是沿海良港之一。據說亦是三百萬人口的大城,卻不屬任何一國,故此被離塵本山劃歸吳京道觀管轄。不過同樣也在移山宗的勢力範圍之內,所以兩處學館的處境,也是差相彷彿。

    以往每一次離塵大比,江州越城兩處學館的名次,都是墊底。只今年越城有些不同,然而江州這幾個入選弟子的修為,卻也與越城差相彷彿。其中一人身軀膀大腰圓,魁梧異常,眼中精芒隱透,尤其引人注目,實力應當不俗。

    李崇貞與另一位江州館主,還有那位駕御飛舟的修士,都待在船頭說話。其餘人則都擠在後面,各自依欄而坐,都默默無言。

    莊無道先是看著飛舟之外,這舟船雖小,卻是貨真價實的中品靈器,可離地九千尺飛行。飛舟下方全是宛如棉花糖一般的白色雲朵,一整片延展開來又好似置身冰川之上,視野比之大海上還要寬闊。

    莊無道初時只覺心胸一闊,心曠神怡,漸漸的卻又覺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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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初聞天機

    這單調的景緻,看久了也是無趣。然而船上這十幾人,此時氣氛卻是沉悶壓抑到了幾處。

    孔回性格冷僻自負,北堂婉兒不知為何,今日亦是沉默寡言,神情鬱鬱。尤其是目光與莊無道交擊的時候,眼神總是有些不自然,有意無意,都在逃避與他接觸。夏苗則坐在孔回身側,一直似笑非笑,看著對面江州那幾人,一個個上下打量,帶著幾許敵意。

    而江州那邊幾位也無絲毫與他們說話交流之意,赫然是涇渭分明,兩方井水頗有些不犯河水的味道。

    這也因兩城之​​間的夙願,越城幾個世家這百年以來,都在努力嘗試控制松江末端的出海口,以免受制於人。然而江州建城歷史,卻遠比越城悠久。靠著海運之利,五百年前積蓄,富庶不在越城之下,同樣欲把觸角,伸向越城這個礦石產地。

    雙方在松江上的衝突,大大小小已有上千次。越城有東吳依靠,擁有大量礦藏。而江州亦有一個實力不弱的散修盟會坐鎮,更掌控海口。幾十年都不分勝負,倒是結下血仇累累。

    這次江城的幾個入選弟子,亦是出自江城的豪門子弟,與夏苗孔回幾人,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雙方沒當場打起來就已是幸事。

    不過這些,都是這些大家豪族子弟的事情,與莊無道無關,也懶得去管。飛舟之上諸人,只有他身份是格格不入。便乾脆是走到了船尾坐下,閉目冥想。

    這飛舟上不能練習外功拳法,修習天璇照世真經卻是無礙。

    尤其是蘊劍決,能夠早一日破開靈竅,他也就能更多一分實力與底氣、

    只是才只過半刻時間,莊無道都還沒完成一個週天循環,就被腳下飛舟的一陣震盪驚醒。

    睜開眼時,才發現飛舟正在劇烈晃動。周圍的雲霧,也全都被一股強橫巨力,向外撕開。後方天空中,更赫然火焰蔓延。

    李崇貞與那位江城館主,都在船頭處長身直立,眼神陰翳無比。而那位負責駕馭飛舟的煉氣境後期修士,則是滿臉的冷汗,怒力在使飛舟的晃動平復下來。

    “是移山宗!”

    夏苗一聲咒罵,此時毫無貴介弟子的風範。便連孔回,也是面色煞白一片,眼裡現出了幾分惶然之色。

    此時深處高空之中,一旦飛舟失控跌落。幾人既無禦空之能,又無可飛行的靈器傍身。從這九千尺高跌下去,哪怕修為再高,肉身再強,也要跌成肉餅。

    也恰在這時,天空中赫然數十火球飛落而下。越來越近,船上諸人也漸漸看清,那是一整套三十六枚球狀靈器。外裹烈焰,內則是頭顱大小的紫金球,外有九十九孔,空中那些火焰就是從這些孔內噴出。聲勢駭人,朝這便飛撞而至。

    莊無道此時臉色,亦難看無比。將那面磁元靈盾取出,護在了自己的身前。

    眼前這三十六枚紫金火球狀,只觀其威勢,就知至少也是超出二十四重法禁的上品靈器,

    他的磁元靈盾才只九重法禁,根本無力抵擋。然而只需激發這件靈器內的'磁元力盾',加上他自身體外的磁元罡力,亦可短暫飛空。若是能在紫金火球擊中飛舟之前躍離,應是可從這九千尺之上安全落地。

    卻見幾道靈活至極的劍影,如游魚般穿梭過來。後發而先至,在飛舟後側編織出了漫天劍影,在一聲聲'叮噹'震鳴中,將那些紫金火球一一擋開撞回。

    而零星的火點。則有李崇貞三人出手抵擋。只這艘飛舟,在罡風震蕩之下,更是晃動不休遙遙欲墜。

    “烈火紫金丸,你是移山宗雲烈空?敢偷襲我離塵飛舟,謀害我宗弟子,你是想尋死?”

    聲如炸雷,震盪天際,一個黑裳人影,也現身在了飛舟側後。隔著大約千丈,負手立於虛空。臉背著眾人,看不清楚面貌。然而氣勢霸烈,那九口飛劍,在將那三十六枚烈火紫金丸擋開之後,又繼續衝騰而起,斬向了前方雲海深處。

    眾人難見究竟,只能看到那雲霧間,一連串的火花閃現,發出刺耳的金屬交擊聲,更偶有炸裂之聲傳至。罡風四溢,席捲雲海,整片空域都是動彈不安。

    好在他們乘坐的這艘飛舟,卻漸漸平穩下來,不復先前的遙空,被一股橫空而來勁力托舉著,已然轉危為安。

    “好險好險,還以為這次,真要死在這裡。”

    夏苗不知何時到了莊無道的身側,手抓著莊無道的腰帶。這時又若無其事的放開手,擦著頭上的冷汗,唏噓道:“早知如此,就不坐這飛舟,直接乘船去吳京。莊師兄,多謝了!”

    莊無道冷冷瞥了他一眼,並未怎麼在意。這人倒是聰明,也見機的極快,看他取出這面磁元靈盾時,就知莊無道這裡可有幾分逃生之機,果斷跑過來抓住了他的腰帶。不過莊無道也不在意,有餘力時,並不介意多救一人。

    反而注意力自始至終,都在船後方那黑裳人影身上。

    這就是金丹修士?這就是御劍術?

    在與另一金丹交手之時,還有餘力顧忌這小舟,這人好強橫的法力。

    那九道劍影,在雲空中的軌跡變化,也讓人眼前一亮。

    “此人的劍術也極其了得,靈性十足。能做到神念分化,在他這個境界,已經很是不錯。”

    雲兒的聲音,在他心念中評價著,興致勃勃。

    “只可惜他劍術雖是窮盡了變化,劍力卻稍顯不足。不過雲中那個人,應該不是他對手,勝之綽綽有餘——”

    而此時船上諸人,心緒也從慌亂惶然中逐漸平靜下來。

    那位不知姓名的魁梧大漢,卻又發出了一聲嗤笑:“一群沒用的東西,丟人顯眼!”

    這人從變故開始之時,就四仰八叉的靠著船欄仰坐,哪怕最危險之時,都未有絲毫動作,氣息平穩,面色更無半分變化。比之有著退路的莊無道與北堂婉兒,還要鎮定一些。

    道出此言之後,不止是孔回面色通紅,有些惱羞成怒。便連江城那邊的幾人,也都臉現羞慚之色。

    夏苗卻不在意,神色安然如故,目中微芒閃爍道:“神念分化,同禦九劍。多半是宣靈山的司空宏長老到了,這位與華英道人不但是師兄弟,更是至交好友。因華英道人重傷垂死,對移山宗之人可謂恨之入骨,一直就欲向移山宗尋仇。那雲烈空今日主動尋釁,只怕是難在他劍下全身而退。 ”

    “那雲烈空的三十六枚'烈火紫金丸'雖也威震一方,然而也只在東南一隅算個人物。”

    孔回似欲擺脫尷尬,此時也主動接話道:“司空宏卻是昔年穎才榜上排名前二十的人物。最高曾至十六位,直到十二年前入了金丹境,才不在穎才榜上出現。又豈是那雲烈空可比?即便兩個雲烈空,也不是對手。”

    莊無道卻是為之愕然:“穎才榜?”

    “你不知?不過也難怪。”

    孔回語中卻並無鄙薄之意,他人雖孤傲,身份尊貴,然而對於在擂台上擊敗過他的莊無道,卻多少有著幾分尊重。

    “所謂穎才榜,乃是源自天機榜的一張榜單,九十年前第一次出現。由天道盟發布,記錄了天下間不超出五十歲,金丹境以下所有後起之秀。直到最近幾十年,才真正傳開。”

    “原來如此!此事我確未聽聞過。”

    莊無道恍然,這天機榜他倒是知曉,是位於中原正溯大靈國京城內的一座巨碑。據說此碑高達三百丈,材質非金非玉,紋有龍鳳麒麟圖案,皆栩栩如生,美奐美輪。

    來歷已不可考,反正自天一諸國自有歷史以來,這面巨碑就已經矗立在那裡,彷彿亙古就已存在。

    此碑堅不可摧,昔年曾有十二元神境欲聯手摧毀,各持四十八重法禁的中品法寶轟擊了一日也夜,卻不能傷其分毫,最後連一絲裂紋也沒有。

    有人猜測,這應是遠古時代遺留下的一件神器,然而無法證實,亦無人能夠收取。

    而此物除了堅固些就別無他用,惟能辨識人修為高低,戰力高下,都能記錄在碑上。巨碑之前常年顯現著世間修為排名前百之人的名錄,而排定的高定名次,基本能做到分毫不差,少有差錯。

    而巨碑之後,則可供人查問。只需一滴血液,一絲毛髮,一件沾染氣息的常用之物,就可查出一人的修為層次,擅長的功法,甚至還有姓名,年歲,都可顯現在石碑之後。

    正因這巨碑含神鬼莫測之機,所以被世人稱之為'天機榜'。

    也因此故,才引致諸宗忌憚厭惡,欲聯手將這巨碑摧毀,卻無果而終。

    不過這天機榜,也並非就是百分百準確。許多修士隱世不出,與世無爭,所以從不在榜上出現,自然也就無有排名。

    要在天機榜上錄名,必須要有人之血液發膚,又或常用之物,置於巨碑之前。血液直接滴入石碑之前就可,其他卻需一日到三日時間不等,供天機榜辨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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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囂張跋扈

    據說最初時諸宗諸派,都極力抗拒抵制這天機榜。後來卻不得不主動將門人弟子的精血,融入到這座石碑之內,以示天下人宗門興旺。

    久而久之,也就盛行於世。許多修士,都以名列天機榜內為榮。更有一些人,也會將自己仇家的血液與隨身之物,送至天機榜前,以查知根底。而一旦上榜,除非是死亡,終身都無法擺脫。

    尤其是石碑之前,被人稱為天機正榜的百人名單,最被世人矚目。就在一千年前,東南陷空島大亂之後。離塵宗內全派上下只有二人能在天機正榜中佔據名次,差點就因此引發滅門之危。被諸宗諸派窺伺,潛伏隱忍了幾百年,才擺脫危機。

    而孔回口中的天道盟,亦是一方大勢力。卻不是一個宗派,而是中央皇朝大靈國扶植的一個散修聯盟,實力不在十大宗派之下,甚至更為雄厚。天下十大散修中,就有四人在天道盟內。

    那天機榜就在其勢力範圍,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加上勢力觸角廣布天一諸國,依據天機榜而推出的這張'穎才榜',應該還是有幾分可信。

    “穎才榜共記錄五百人,皆是天下各宗各派,最出類拔萃的後起之秀。並不根據修為高低來排名,而是根據靈根,玄術神通,以及所修功法等等綜合考量。近年有傳聞,能入前百榜單之人,必定金丹有望。能入前十者,必可入元嬰境界。”

    孔回被激起了談性,反正前面兩大金丹之戰,大多時都隱在雲霧中。除了聲勢極其駭人之外,既看不懂,也看不見,便繼續解釋道:“當年我派靈華英長老,就是因在三十年前的'穎才榜'中,連續兩年位居第三。所以才被認為是離塵宗內,最有希望衝擊元嬰境修士的一位。這位當真是可惜了!好在前四五十年裡,我離塵宗人才輩出,進入'穎才榜'人物,一共二十有餘。即便靈華英重傷隕落,也不愁後繼無人。不比今時,離塵宗上下年輕輩弟子,也只有十五人在'穎才榜'上,位於前百的,更只有五人,真是奇恥大辱。”

    夏苗卻一聲輕笑:“丟人的也不止是我們離塵,太平道那位重陽子,自出道之後一年後開始,就在'穎才榜'上力壓群雄,常年盤踞第一。從練氣境開始,直到築基境,自今已經有十年​​之久。那中原三大聖門雖英才俊傑無數,也一直無可奈何,被死死壓制。也有人不信前去挑戰,都是落到灰頭土臉而歸。以練氣境界而身登'穎才榜'第一位者,這重陽子是幾十年來絕無僅有。”

    夏苗所言的中原三大聖門,也在天下十大宗派之列。然而底蘊實力卻更為雄厚,與排名靠後的七個宗派,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天機榜上的前十,常年都被這中原三大聖門把持,往往十據其六。若這‘穎才榜’,真是如此重要。那麼這第一之位旁落他派之手十年,對於這三聖門而言,確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那太平道也是運氣好,都說那重陽子的天資,是千年才得一遇。不但有著天品靈根,更身有宿慧。任何品階的功法,在其手中,都可運用的出神入化。

    也是合該太平道大興。太平道本就實力不弱,待得這位重陽子成就元神境,多半可入天機前十之列。那時三大聖門,多半就要改成四大聖宗。 ”

    “是麼?”

    夏苗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唇角:“我卻不如此認為,那三大聖門,又豈是只靠幾個天機榜元神修士支撐?哪怕最末的燎原寺,底蘊之厚,亦至出太平道數倍。總共七十二門三品以上的超凡絕學,三十六萬弟子,又豈是太平道能夠比擬?太平道雖執北方之牛耳,然而中原之地富饒,卻也遠超我等想像。再說我離塵宗與太平道,為海外諸島歸宿,已爭鬥了數千年。太平道大興,對我等而言,卻不是什麼好事。”

    莊無道當聽到'太平道重陽子'這六字時,就陷入了沉默。他此前還真不知,沈玨在這'穎才榜'上連續十年蟬聯第一之事。

    之後二人的言語,都是聽而不聞,根本就沒聽進去。只牙關緊咬,雙拳死死緊握著,

    直到遠處,又一聲'嗤啦'銳響,整個天地似乎都被撕裂開來,而腳下飛舟也再次劇烈晃動時,莊無道才又驚醒。

    只見遠處,幾枚赤金火球竟已被斬碎,似流星一般從雲層中墜下。

    遠處也同時傳來一聲略顯沙啞的冷哼:“司空宏,今日斬毀我靈器之仇,我云烈空記下了,來日必有厚報。如今的靈華英,就是你司空宏異日的下場。你若是有膽,今日也可追過來!”

    “哦?”

    司空宏卻只回以嗤笑:“何需去追,此處就可殺汝!”

    那九口劍器頃刻間氣機暴增,噴吐處近百丈劍華,似九條銀光,橫貫虛空。交錯盤旋著,飛斬入遠處那雲霧之中。

    僅僅片刻,又是一聲輕哼傳來。遠處雲霧內血光噴灑,一絲絲零星的血點,往四面八分濺射,而後紛紛冰凍結晶。在潔白雲霧中,顯得尤其刺眼。

    天空中火焰盡消,所有的火光,都聚束成了一團,往遠處急遁而去,激起一片片的氣浪冰沙。

    司空宏也不去追,直待那點火光遠離之後,才轉過身來。直到此刻,莊無道才見到這位的面貌,卻是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氣質從容,神態中卻帶著幾分狂放不羈。

    “這雲烈空擅長火遁,這次雖被我迫走斬傷。卻不傷根本,仍有餘力,未必不會捲土重來,再次潛返。今日至初晨到此時,移山宗已有四位金丹境傷在我宗修士手中。越城附近,已成險地,不可多留。爾等盡量速離!”

    說話之時,司空宏的目光卻落在了莊無道身上,注目良久,眼透異色。卻也未說什麼,面色也隨即恢復如常。說完之後,只一個閃身,就已不見了蹤影,也不知去了何處。

    眾人卻都未察覺到司空宏眼神的異常,夏苗孔回都面面相覷,眼神驚駭。

    便連船頭上的李崇貞三人,也是身軀微震,一時間都忘了施禮恭送。

    從初晨開始,移山宗已有四位金丹境受傷,加上這位雲烈空,已經是五位。離塵宗與移山宗的全面衝突,終於開始了麼?

    北堂婉兒亦是面色慘白,離塵移山兩大宗派若全面交戰,那麼身為越城第一豪門的北堂家是首當其衝。

    不遠處忽然傳來'噗嗤'一聲大笑:“哈哈,移山宗連傷五位金丹,此是喜事。東吳之爭,差不多已可塵埃落定,我離塵宗果然威武!不過如此一來,越城幾家跳梁小丑,怕是無路可走了。說不定明日,某些人就會家破人亡。”

    “虞安君!”

    孔回咬牙切齒,霍然回身,顯然是認識那出言之人。鬚髮怒張,神情猙獰。

    莊無道亦隨聲望去,只見就是那魁梧壯漢。此刻雖被孔回夏苗怒目瞪視,卻毫不在意,依舊懶懶散散的坐著。

    “兩個喪家之犬,敢過來咬我?換成古月明那廝,或者老子還有幾分忌憚。或者請這位北堂家的大小姐出手?倒是忘了,北堂小姐在南海時有舊傷之身,現如此還只煉器境二重樓麼?可惜——”

    眼裡卻顯出疑惑之色,似是在奇怪,今日為何不見古月明的身影。

    莊無道懶得理會這幾個世家弟子的紛爭,見北堂婉兒面上血色褪盡,柳眉緊蹙,卻是有些不忍。走過去道:“方才那位司空宏長老出手極有分寸,曾有兩次機會將雲烈空重創,最後都隱忍放過。看來也不欲過份逼迫移山宗,使那位移山老祖狗急跳牆。局面還有不少回圜餘地,未必就會真正大戰。”

    北堂婉兒心情卻沒好過多少,只當莊無道是安慰之言。不過下意識的也覺奇怪,莊無道又怎知司空宏留了手?放過兩次將雲烈空重創的機會。

    而下一瞬,就見幾隻火碟從遠處翩翩飄舞著飛回,莊無道隨即收入到了袖中。

    也不知道是何時,被莊無道放了出來,隱在雲霧內,使諸人都未察覺。

    北堂婉兒頓覺胸口一鬆,她對莊無道的這門'星火神蝶'倒是幾分根底。知曉莊無道能將神念依附其上,探查數百丈外的情形。顯然在場之人中,只有莊無道窺到了兩位金丹大戰的全貌。

    思及此,北堂婉兒不禁心霾盡去,嫣然一笑:“多謝了!我還以為,你會怪我的。”

    “怎會?”

    莊無道搖頭,他豈能不知?將赤靈子請到北堂家,是北堂婉兒不顧長輩之意,一力促成。

    “那日的事情,無論如何也怨不得你。相反我莊無道,該感激不盡,算是我欠你一份人情。你師尊是你師尊,你是你。我莊無道能得小姐你如此看重,有婉兒你這樣的知己至交,實可慰平生。再說你師尊說的其實也不算錯,換成任何人,只怕都是相同選擇。是我自己命運多舛,怨不得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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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再見沈林

    “知己至交?你是這般想的?”

    北堂婉兒偏過頭,眼裡既有著暖意,也有著幾分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失望與茫然,隨即就隱去不見,笑著道:“我也不要你欠我人情,看到對面那位沒有?虞安君,江州虞家族長的第二子。在吳京道館大比排位的時候,有機會的話,盡量幫我把他踢下去!”

    此時越城學館大比雖是結束,然而也只是選拔弟子的過程完結而已,卻只是'館試'。吳京道館與離塵本山那邊還有著兩場,分別被稱為'道試'與'山試',卻是關係東吳各處學館的排位名次。

    不過既不是淘汰,也不是車輪,為節省時間,用的卻是挑戰賽的形式。由吳京道館,按照前三年各家學館的排位,排定出這次入選弟子的名次。

    比如吳京道館,在天一諸國八百離塵學館中排名十七,不但擁有推薦三人的權利,'館試'中更有九名弟子,能入選離塵內門。甚至前四位,都有成為真傳弟子的資質。而似莊無道這樣所謂的'首席',出自排名墊底的越城分館,排位大致也就只與吳京道館的第四席相當,在整個東吳“道試”入選弟子中,估計要排在二十名之外去了。

    若然對自己的名次心有不滿,可以繼續向上挑戰。無論勝負,都會影響到自己所在學館的排位。

    “莊兄若真能將這虞安君壓下去,我私人願出一千兩黃金,決不食言!”

    孔回依然忽然出聲,依然直視著對面的魁梧大漢,面含殺氣。

    “這虞安君也可惱,不殺一殺此人氣焰,我不心甘。”

    “哈,難得孔回你有如此大方的時候,夏某也當不落人後。同願出黃金千兩,作為師兄酬金。以師兄​​的實力,勝他應當不難。”

    夏苗說到此處,又輕聲失笑:“自然,若莊兄能在吳京道館衝到前三位。那麼你讓鎮守太監府拿出萬兩黃金,那位夏侯公公也心甘情願。說來夏侯虎那傢伙,這幾日就沒來尋你?”

    飛舟窄小,幾人言語時也沒刻意壓住聲音。那虞安君也聽在耳中,頭一次正眼打量著莊無道,可能是看不出有什麼出奇處。發出不屑的一聲冷哂,就又閉目存神,不再搭理。

    莊無道則默然不語,只需他能拿下前三,而夏苗孔回幾人的名次也不太低。越城學館的排位,至少可提升近百位之多。本來被篩落下去的夏侯虎,也能補選如內門,有資格參加離塵宗的'本山試'。

    夏侯家的人也不是沒來尋過,幾日前就曾約他見面。只是那時候,他正在煉製血祭之器,也沒興趣去為這些世家子弟去搏命​​,故此並未去赴約。

    之後夏侯家可能也覺希望渺茫,就再未有過動作消息。

    此時想來,或者這生意,也還能做一做——

    就是不知該如何著手。

    ※※※※

    飛舟的速度極快,可謂是一日千里。然而到達吳京時,也是到了第二天的辰時。

    好在這一路再未曾遇險,平平安安。只是九千尺高空中,溫度極低,罡風也強。

    莊無道修有天璇照世真經,體內更有一朵石明精焰,情形還好。夏苗等人到夜間之時,就不得不運功抵抗,整個人差點凍成冰棍。而北堂婉兒,則乾脆依偎在莊無道身旁,借助他體內的焰力取暖,倒也不懼嚴寒。

    飛舟落下時,夏苗把身上的冰霜都抖落乾淨,僵冷的面上才好看了些。卻是第一時間就邀請莊無道,前去夏家在吳京的別院。

    其實外​​地來的離塵弟子,都可入住吳京道館的轅舍。然而這些世家子弟,哪裡能受得了道館裡的清苦?在吳京中,都是各有歸處。

    莊無道也知這位百兵堂夏家的公​​子,有結交之意,卻還是乾脆的拒絕。也不知這夏苗,有無知曉他與那位重陽子之間的糾葛,說不定事後就會後悔莫及。

    北堂家只負責他到吳京時的安全,已不可依靠。此時對他而言,最安全最放心的住處,就是有至少三位築基修士坐鎮的吳京道館。

    然而當他才從船梯上走下,就見一個穿著離塵宗弟子服飾的年輕人,遠遠朝他走來。

    “你是越城過來的莊無道?風玄真人與赤靈子長老有令,傳你與李巡察使,一起前往吳京道館晉見。”

    莊無道頓時楞住,風玄真人?是吳京道館的坐館真人風玄?赤靈子此刻,也在吳京?

    這二人,喚他過去晉見,到底所謂何事?

    心中驚悸,已是升起一絲不祥預感。不止是他,夏苗孔回也是神情驚異,疑惑萬分。北堂婉兒亦死死地咬著下唇,嘴唇咬破都不自知。

    唯有隨後走下的李崇貞,唇角則微微勾起,一絲笑意隱現。

    ※※※※

    離塵道館的位置,就在吳京正中央,毗鄰皇宮不足千丈之地。堂皇宏偉,面積比之吳國皇宮,也不差多少。比之越城中的離塵學館,又不知強了多少。

    吳國東部,這千年以來,都是被移山宗的勢力籠罩。然而在吳國之西,離塵宗卻是根深固蒂。在東吳國中的地位,甚至還壓過皇室一頭。

    這道館內一路都是門禁深嚴,甚至還有東吳的禁軍護衛。

    莊無道心情忐忑,也無心去觀吳京內的景緻。腦內昏昏沉沉,跟隨著李崇貞走入道館之內。

    才剛至那最宏偉的一間大殿前,莊無道的眼皮就又一跳,望見了一個熟悉之至的人影。

    “烈少爺,老僕這裡向你請安了!”

    沈林站在台階上一笑,毫無誠意的朝莊無道一禮:“算來這時日剛好半月,你我又見面了。一起進去如何?莫讓風玄真人與赤靈子長老久候。 ”

    莊無道腦內是'轟'的一聲炸響,猛地握緊拳頭,唇角旁一絲血線溢下。

    這一刻,他是傾盡了所有力氣,才勉強壓住了掉頭就走的衝動。

    今日沈林在此,莫非那位風玄真人,也被沈林收買?一個道館真人,真有如此膽量,將他驅逐出門?這位真人不是一向秉公持正,為人所稱道?

    然而還有一個赤靈子——

    心念紛亂,莊無道失魂落魄的走入到了殿門。就見沈林,風度優雅從容的往上方深深一拜:“重陽家奴沈林,奉我主之命而來。見過風玄真人,見過赤靈長老。”

    那殿內深處二人端坐,赤靈子居於正中,閉目存身,不曾有動靜。而在他身旁,卻是一位笑意盈盈五旬老人,揮著手客氣道:“起來吧,你也是練氣境後期的修士,日後說不定還能與我以道友相稱。亦是我道中人,無需如此多禮。”

    莊無道咬著牙,面色蒼白。隨著李崇貞一起走至堂中,往上方拜下。

    那赤靈子似乎睡著了一般,風閒則深深看了莊無道一眼,而後疑惑道:“崇貞,你說的越城首席弟子莊無道,可是這一位?”

    “正是!”李崇貞抬頭抱了抱拳

    “你說他真實身份,乃太平道重陽子的次子,實不宜拜入我離塵門牆,此言可真?”

    那風玄真人疑惑道:“然而我也聽說此子天賦出眾,修有至少三門絕頂功法,有四種玄術神通,實力不俗。我觀他記錄,八歲之時就已入門,在越城學館已有八年,似也不是故意潛入我宗,為太平宗耳目,這究竟怎麼回事?”

    莊無道皺眉,正欲言語,李崇貞卻根本不給他說話機會,搶先道:“自然不是!莊無道原名沈烈,其母莊小惜,乃重陽子原配。夫妻間有些糾紛,憤而遷居南方。莊無道也因此改了姓名,拜入離塵學館學藝。那重陽子思子心切,曾遣人多方尋子,最近才找到越城。然而莊無道因其母亡故,對其父仍舊心存怨恨,不願返回。沈林無奈,所以才求到我。弟子不敢自專,所以上報導館知曉。不過以弟子想來,父子天性,血濃於水,總是無法抹殺。莊無道雖天資不俗,然而若拜入我宗,日後即便不起紛爭,也多有不妥。我離塵宗與太平道關係並不和睦,他日若有衝突,總不能故意使他們父子相殘,使外人恥笑。所以斗膽請館主破例,將此子驅逐出門!”

    莊無道目眥欲裂,就欲在李崇貞語落之後開口。那赤靈子卻睜開了眼,目光迫來,勢壓之下,竟使他根本無法出聲。

    沈林這時,也恭恭敬敬的將一封信箋,捧在手中:“此是我家主人親手寫就的血書,請二位一觀。”

    那風玄隨手一拂袖,邊將那封信​​招在手中。片刻之後,神情就又一肅,躊躇不定道:“此信字字血紅,用詞也是情真意切,一筆一劃,皆溢舔犢之情。子雖恨父,父卻情深呢!只是,我離塵宗的規矩,卻不好變通。莊無道入我離塵學館八年,並無差錯,怎麼無故驅逐——”

    “怎能說是無故?”

    那沈林神情沉痛:“我家主人還有言,若風玄真人與赤靈長老能夠玉成此事。我家主人願以兩枚玉鼎丹敬上,是我主人私人贈予,與宗派無關。如此代價,想必已可塞離塵上下悠悠之口。還請二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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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峰迴路轉

    “我家主人還有言,若風玄真人與赤靈長老能夠玉成此事。我家主人願以兩枚玉鼎丹敬上離塵宗,是我主人的私人贈予,與宗派無關。如此代價,想必已可塞離塵上下悠悠之口。還請二位成全!”

    此言落時,那風玄的面色,頓時為之一變。

    莊無道胸內更是驚濤駭浪,心灰若死。玉鼎丹!此丹買築基巔峰修士衝擊金丹時,最佳的丹藥。世上有'九玉鼎,一金丹'的傳言,簡而言之,就是只需九枚玉鼎丹,就可使一築基境,晉升金丹境。由此也可見,這玉鼎丹的珍貴。

    沈林說是敬上離塵宗,然而能夠使用的,也只有這位風玄真人而已。

    果然僅過了片刻,風玄面色就已鬆動,和顏悅色向莊無道說道:“你父重陽子,甘願為你做到這等地步,可見愛你極深。以我之意,還是隨你家這老僕回北方為好,免得日後後悔。不過按離塵的規矩,卻需先問過你的意思,你意下如何?”

    莊無道根本就說不出話,不止是被赤靈子意念壓著,更有股無形的勁力,鎖住了他的周身。

    心中是冰寒一片,陰冷憤恨。

    ——好一個風玄!好一個赤靈子!原來他與這離塵宗,到底還是無緣麼?

    也罷!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即便只能當一散修,那也無妨。

    “不說話,可是有些害羞不好意思?我便當你應了。”

    風玄見狀一笑,音容和藹慈愛依舊:“到底是個聰明的好孩子。重陽子道兄驚才絕艷,據說已凝丹在即。有他照拂,你日後前程無量。”

    沈林似大喜過望,再次拜倒:“沈林代我家主人,謝過風玄真人大恩!”

    風玄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無妨。

    此時那赤靈子,也再次閉上了眼。莊無道身上壓力盡失,已能開口。卻只是冷笑不已,懶得說話。

    眼前二人,一為吳京道館坐館真人,一為皇極峰金丹長老,這時候他即便再怎麼不服反駁,即便再怎麼不甘憤恨,又有何用?

    此刻已是喪家之犬,螻蟻之吠,豈能入貴人之耳?陡惹人笑而已。

    倒是那沈林,又轉過身來:“從那夜至今天,剛好半月可對?老奴一向忠厚誠實,可沒說錯吧?少爺努力八年,終還是不能入離塵門牆,當真可惜了。此外老奴聽說少爺在越城,與古月家結仇。古月家可不好惹,拿少爺沒辦法,卻能尋秦鋒幾人出氣,處境當真可憐。不過少爺若肯隨我回北方,求懇於我。或者老奴能有辦法救下他們性命。只限性命而已,是否斷手斷腳,老奴卻是不能擔保。”

    竟是當著風玄與赤靈子的面,毫不顧忌。二人中也只赤靈子皺了皺眉,又恢復平靜,而風玄真人,更是不曾動容。彷彿堂下之事,已經與他無關。

    莊無道幾乎把一口銀牙生生的咬碎!眼前的沈林,眸中滿含譏諷,面上則全是得意笑容。

    雖不曾明說,莊無道也已讀懂了沈林眼神中的含義。

    不是說從此後不食沈家一米一栗,今日便要你自食其言——

    除非是他開口懇求,否則秦鋒等人,必然性命不保。

    莊無道胸中,有如是萬刃絞割,差點慘笑出聲。雙拳之內,血液汩汩而下,滴在了腳下的石板上。

    自己是應還是不應?

    應了,那就是如了這沈林之意,只怕死去的母親,永世都難安寧!若是不應,那就是將兄弟義氣全置於不顧,必將愧疚終生,無顏獨活於世!

    無顏獨活?獨活,既然是難以兩全——

    “是誰說了,他不能入離塵門牆?”

    清冷的聲音,在殿內突兀響起。打斷了莊無道心中騰起的死念,也使殿內諸人,都為之一驚。愕然望門口望去,只見那裡一個黑袍中年,正眼含哂笑,手托著一張紫金捲軸,旁若無人的行入到殿中,

    “差點來晚一步,抱歉了赤靈師兄,你這位風玄師侄,怕是拿不到那兩枚玉鼎丹。宣靈山節法真人有法旨傳下,越城莊無道天賦出眾,性情聰穎,可堪造就。特命弟子,也就是我司空宏,將莊無道收錄入門,為真人座下第七弟子。暫不錄名,領門人身份,築基境後正式入師尊之門。老師說他深愛此子,吳京道館諸人,可善加照料。”

    這番話說完善,莊無道腦內是一片空白。而殿內也是一片死寂,李崇貞更滿臉的不敢置信。

    這莊無道,在越城內不過一街頭混混而已,一窮二白,怎的就與宣靈山節法真人搭上關係?

    若換作是旁人,他立時便要置疑。然而眼前說出這番言語之人,卻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金丹長老,身份貴重,不在赤靈子之下!

    那司空宏這時又晃了晃手中的捲軸:“老師符詔在此,二位可要查看?莊無道既然是我老師他的門人,那便也是真傳弟子身份。師​​兄與風玄師侄,怕是無資格將無道他驅逐出門?”

    風玄真人面色蒼白一片,赤靈子則眉頭緊皺:“節法師伯,怎麼會看上他?”

    莊無道胸中也同樣有此疑惑,這幾人言中的節法真人,可非是風玄這樣,由東吳國冊封的道館真人可比。而是貨真價實,宣靈山之主,司空宏之師,真正的元神境真人!

    甚至那天機正榜上,也有其姓名。

    這一位,如今還在遠隔數万里之外的離塵宗本山。怎麼會知道他?又怎麼會收他入門?

    元神境真人的弟子,哪怕還只是門人身份,在離塵宗內,那也是毋庸置疑的真傳!

    “為何就不能看上無道師弟?”

    司空宏失笑反問,似乎赤靈子的話,是在無理取鬧一般。

    “如此良才美玉,東南世所罕見,即便我離塵宗也是不多。既然你們明翠峰與皇極峰不要,那麼我們宣靈山自然不用客氣。”

    赤靈子目光微閃,怒意隱蘊,卻並未發作。

    “節法師伯既有意收他,我又豈敢阻攔。只是我觀此子靈根,不過五品。你們宣靈山,為他而浪費一個秘傳名額,當真值得?要知靈華英師弟,他可是至今都重傷未醒,此子身份,又如此可疑——”

    金丹境座下弟子,可入真傳。而元神境弟子,則必定是秘傳弟子,尊卑更在真傳之上。總數九十九,由二山七峰瓜分,不能多增。

    “此子身份,我自然知曉。”

    司空宏雙眼微瞇:“值不值得,也用不著師兄你來操心。”

    赤靈子再不言語,一聲輕哼,直接一個甩袖,就揚長離去。風玄神色尷尬,朝司空宏抱了抱拳,想來想之後又朝莊無道笑道:“師弟真是好機緣,能被節法真人看重。稍後風玄,必定設宴賠罪,日後你我師兄弟多親近親近。”

    司空宏卻又嗤笑:“我宣靈山與明翠峰,素來勢同水火,這賠罪宴不去也罷。以後明翠峰的人,你都不用去搭理。”

    風玄也不在意,打了一個哈哈,也向後堂行去。

    莊無道只覺自己腦子裡似乎生了銹,念頭轉動起來份外艱難。前一刻還是陷入絕境,幾乎萌生死志。

    後一刻,自己卻已是宣靈山節法真人的門下,貴為離塵真傳弟子。

    幾疑自己此刻,是置身於夢中。

    李崇貞也深深皺起了眉,有些失魂落魄的向殿外行去,時不時的回頭看莊無道一眼。

    只有沈林仍在原地,眼神陰冷變幻,忽而咬牙,忽而憤恨。

    司空宏滿含深意的看著此人:“此是我離塵重地,外人未經我宗召請不得入內。你是何人?哪裡來的混賬,還呆在這裡,是想尋死不成?”

    沈林面色再次一變,雖是惱怒,也自持身份,卻亦不敢與司空宏爭辯。深深看了莊無道一眼,嘿嘿的一聲冷笑,就也大步走了出去。

    殿堂之中,再次回復寂靜。司空宏也不再說話,等待莊無道的從心神震盪中恢復了過來。

    良久之後,莊無道才深吸了一口氣,真心實意朝沈林深深一拜:“多謝師——”

    聲音驟啞,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好,稱這位司空宏師兄?

    離塵宗內有數万年曆史,輩分早就混亂,一向都以修的為高下來斷定輩分。煉氣境以築基境為師長輩,而築基境則稱金丹境師叔師伯。

    按這條規矩,他應該喚這位師叔祖才對。

    然而若是同一師長門下,又不用守此規矩。他已是節法真人的門下,內定的第七弟子,與司空宏該以師兄弟相稱。

    然而真要如此稱呼,對司空宏卻又略顯不敬,有些打蛇隨棍上了。

    “在真正入師尊門牆之前,叫我們這幾個師兄前輩就可。”

    似知莊無道的為難,司空宏咧了咧唇角,表示牙酸:“我倒是不在乎這什麼輩分,然而你那幾個師兄裡面,卻頗有一兩位很是看重禮法,性情嚴肅的,不能讓他們發飆。你也無需多謝,我看這風玄不爽,已經許久。今日能落一落他的顏面,餘心甚慰。”

    “還是要謝!今日之恩,非同尋常。”

    莊無道遲疑猶豫了一番,還是神情肅然,開口問道:“師兄可是早就到了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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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喚我師叔

    “師兄可是早就到了此間?”

    司空宏眼睛微闔,透著冷芒,旋即就嘿然笑道:“果然是個性情聰慧的,這一猜就猜準了,不錯,早在半個時辰之前,我就回到了吳京。師尊這張符詔,也是在一天之前,就到了我手中。卻故意看你在這四人面前受辱,莊無道,你可有什麼怨言?”

    “不敢也不會!”莊無道搖了搖頭,真心實意:“無道只是有些不解而已。”

    “不解,這也在情理之中!”

    司空宏收起了玩笑之意,神情間也沒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沒有師尊收你入門,你莊無道此時此刻,會是何等樣的處境而已。這張符詔,可謂救你於水火之中。你日後若修行有成,要知感恩。”

    莊無道再次一陣沉默,雖聽出司空宏,對他似有不滿之意,卻也並未因此就生出什麼怒意。

    相較之前的風玄與李崇貞,司空宏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算什麼。也是貨真價實,救他於水火。

    他心中只有一個疑惑,還未能解開。

    “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以報。無道雖不曾讀過書,卻也​​知曉禮義,絕不會是忘恩負義之徒!只是前輩,無道還有一事不解。不知節法真人他,是如何知我姓名,又為何會收我為徒?這其中,可有什麼緣故?”

    “緣故?我也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緣故——”

    司空宏這次卻是滿臉的苦澀,眼​​神茫然不甘的說著:“宣靈山加上師尊在內,共有秘傳弟子八人。一共一元神,六金丹,還有一位築基境師弟。這樣的根基實力,在離塵二山七鋒中,也算是興旺。然而師尊晉升元神境至今已有兩百年,此時只餘四十年大壽。而其餘幾位師兄,雖到金丹中後期的境界,然而大多都如我這般,基本已無衝擊元神境的希望。按說也無妨,師弟華英他,曾為穎才榜第二,是我離塵宗內最有希望,衝擊元神境的弟子,已足可支撐未來宣靈山的門庭。然而幾月前的變故,卻使華英重傷垂死,幾無復原的希望。而這四十年內,我宣靈山一脈,只有一位秘傳弟子的名額。我本寄以厚望,在幾年大比中,收一個天資不亞華英的弟子。”

    聽到此處時,莊無道已經是楞住。難怪這司空宏的態度古怪,會對他心存怨念。一個秘傳弟子的名額,沒想到那位還未曾見過面的節法真人,竟為他付出如此代價。甚至放棄了,使宣靈山再次得以復興的希望。

    他既已是節法門人,內定的第七弟子。那麼宣靈山內,再無人能獲得秘傳資格。

    “初接這師尊符詔,我既驚又怒,也想問緣由。不過此時想來,也怪不得你。師尊他這麼做,定然有其理由。”

    司空宏微微一嘆,意興闌珊:“你若想問原因為何,可自己去問師尊。只望你莫浪費了這難得的秘傳名額,也別給師尊他丟人。要知我節法門下,至今都還無人不能成就金丹。今日之事,不久後​​必定傳遍二山七峰。你若不想師尊他今次之舉,日後落為他人笑柄,便該拿出秘傳弟子的樣子,堵住這離塵上下門人之嘴!你可知,事前我離塵宗內,有多少人盯著你這個名額?又會有多少人,對你嫉恨交加?對你而言,雖是機遇仙緣,然而也未必真是件好事。”

    可能真是心灰意懶了,司空宏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

    莊無道也大致聽懂其意,自己現在已是萬夫所指,眾矢之的。身為節法弟子,便有維護宣靈山尊嚴的義務,絕不能畏怯。

    對於靈根只有五品的他而言,這秘傳弟子的身份,不但非是福份,反而是不可承受之重。

    “還有那位赤靈子師兄,你也別怪他。”

    司空宏搖著頭:“這人其實還不錯,素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只可惜皇極峰與明翠峰一脈,素來都好得似穿一條褲子​​一般。這赤靈子,昔年也欠了那風玄師尊一個天大人情,今日其實情非得已。”

    ※※※※

    司空宏只是臨時趕回而已,與移山宗的紛爭仍未完結,在吳京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不得不禦空往南離去。

    越城雖在東面,然而離塵宗與移山宗爭奪的是一整個東吳國。發生衝突的地方,不僅只越城一處。越城只是兩大宗派,交鋒衝突最激烈的所在。

    莊無道則立在道館一處庭院內,望著遠處發呆。心神飄忽,能似如置身夢中之感,依舊不曾退去。

    這夢寐以求的離塵真傳弟子身份,就這麼輕輕鬆松到手了?簡直就像在做夢,也似在乘坐出了故障的飛舟——一刻前還差點跌落萬丈深淵,一刻後就又飄於雲端之上。

    “劍主方才,實不該生出輕生之念!”

    雲兒略顯冷淡刻板的聲音,恰時在莊無道的腦海之內響起,似乎氣憤到了極致。

    莊無道苦笑,托雲兒的福,他總算從那飄忽之感中,掙扎了出來。

    “不死如何?我莊無道不願負了母親,也不願自己那些兄弟,因我之事而受牽連。只有一死,才能了結這一切。”

    “糊塗,也無能!”

    雲兒一聲冷哼,聲音尖刻似針刺一般。

    “劍主你是玉瓷,絕世珍品。他們只是瓦罐,不值一提。忍一時之辱又如何?你身為輕雲劍主,終將高高在上,為眾仙之主,俯視眾生!此等輩,也必定會淪為你腳下之螻蟻,生死由心。何必定要計較這一時之榮辱?”

    似乎仍不解氣,身後背著的輕雲劍,是熾熱驚人:“以我看來,若是你過世的母親知曉,只怕也寧願你忍辱偷生,好好的活著。也強過為一口氣,自輕性命。”

    莊無道失笑,母親臨終前的那幾年,確實是後悔了。後悔將他帶來越城,卻沒能有條件好好照料愛子。本是大族公子,卻淪落為惡棍乞丐,以偷搶行騙為生。

    母親她一生無愧,然而卻惟獨只覺對不起他。也在很早的時候,就曾經起意,要將他送回沈家。只是最後,卻被他拒絕。

    “我知道錯了,下不為例可好?”

    口裡討著饒,莊無道眼裡,卻又透出了幾絲寒芒殺意:“輕雲,似沈林這般修為實力的煉氣境修士,你可有把握以一敵四,將他斬殺?”

    “沈林?”

    雲兒的聲音一頓,似乎在衡量著雙方實力:“此人是煉氣境十重樓境界,若由我操縱劍主身軀,一對一殺他不用十劍——”

    莊無道面色沉冷依舊,知道必還有下文。果然雲兒又繼續道:“然而同樣實力有四人,那就有些麻煩。關鍵是不知這些人功法為何?又有怎樣的玄術神通?也擁有什麼樣的靈器護身。我只能操控劍主身軀半個時辰,超過此限,劍主就有性命之危。要想保險,最好還是到劍主修至六重樓境,修成拔劍術再說。”

    “換而言之,就是修至六重樓境,修成拔劍術就能辦到可對?一次血祭,能否完成?”

    “有了拔劍術,以劍主三種超凡神通,我若還不能勝,就枉為神劍之靈。一次血祭,也足夠劍主修成拔劍術而綽綽有餘。”

    雲兒若有所思:“劍主的意思,莫非是想誅殺此人?何需如此冒險?只為他羞辱了你,就要殺人報復?我聽說你們人族有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是為這緣故。”

    莊無道搖頭,他又不是小孩。這沈林今日的逼迫,固然使他憤恨,卻還不到使他失去理智,立時就要負仇雪辱的程度。

    “這沈林不是善罷甘休之人,也一向不擇手段。吳京道館這邊,已不能阻我入離塵,那麼你說他會如何?”

    無非是回越城,尋秦鋒等人下手。他若不想被此人挾制,就只能是與其不死不休!

    而當務之急,還是完成血祭——

    走出吳京道館,果然見北堂婉兒,正俏立在門口處。眼神不安憂慮,卻強自壓抑著。

    莊無道唇角微挑,大步走了過去:“婉兒,你可知夏侯家在京城的別院何在?又或者,該如何聯絡那為越城鎮守太監的族人?”

    “夏侯家?我記得是在城東。宮中還有一位司禮監秉筆太監夏侯尊,是越城鎮守太監夏侯令的兄長。問這些做什麼?”

    北堂婉兒奇怪道,又眼含異色,小心翼翼:“你在裡面,沒事吧?”

    司禮監秉筆?

    莊無道訝然,怪不得越城鎮守太監府,有資格與北堂家夏家這樣的大世家抗衡。

    司禮監權利與內閣諸相,幾乎等同。司禮監秉筆太監,也可以說是東吳國幾位內相之一,

    如此說來,兩三萬兩黃金,對於夏侯家而言,應該毫無壓力。

    自動忽視了北堂婉兒後面一句,莊無道再次問道:“那可還有什麼辦法,能令我一日之內,往返越城?”

    “一日之內?普通飛舟怕是辦不到。不過有千里遁影符,可在一刻之內,穿梭千里。到你這個修為,就可使用。”

    北堂婉兒更是不解,也不耐,氣勢迫人:“風玄真人喚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無禮!”

    莊無道唇角上挑,終浮出幾分笑意:“記得以後,婉兒你要喚我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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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血祭之初

    乘坐著北堂婉兒豢養的白雕,不過片刻時光,就到了夏侯家所居的吳京東城。

    白雕性情凶悍,生人勿近,卻不知怎的,對於莊無道卻有幾分畏懼忌憚。而位在東城的夏侯家,也不是什麼鎮守太監府的別院,而是夏侯氏的本族所在。

    當莊無道與北堂婉兒二人,一起闖入到這家規模不小的府院內。立時就被十幾道氣機鎖定,都修為不弱,其中還有煉氣境後期的修士。

    若非這​​白雕身上,有著離塵宗的標記。而僅僅兩個十七歲的少年男女,也不可能對夏侯家不利,這些人幾乎就差點動手。

    莊無道原本以為,在夏侯家族人的面前辨明自己身份,還需要費些口舌。

    然而出乎意料,在夏侯府內湧出的人群中,莊無道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壯碩人影,不禁笑出了聲,直接從白雕的背上躍下。

    “夏侯兄果然也到了吳京城。多日不見,可還好麼?小弟近來,對夏侯兄頗是想念,所以過來拜訪。”

    他與夏侯虎沒什麼交情,也沒交流過。甚至在擂台上,對方更曾口出惡言,事前事後都有威脅之舉。

    不過卻並不妨礙此時,莊無道與這位稱兄道弟。

    “大比之爭,我輸得心服口服。不比莊無道春風得意,我不回本族,能去哪裡?”

    夏侯虎從人群中走出,眸中雖有些驚疑不定,卻並未失大族子弟的風度。

    “不知你來此,到底是為何事?我可不記得,與你有這麼好的交情!”

    “夏侯真是不得已才回皇京城?”

    莊無道笑了笑,他若被驅逐出離塵宗,唯一能得益的,就只有夏侯氏。在其中上下其手的,絕不僅只是沈林一家。

    不過這只是小節,他並不怎麼在乎。

    “確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小弟此來,拜訪夏侯兄是一,二則是為向你們夏侯家,拆借四萬兩金票急用!”

    “四萬兩金票?”

    夏侯虎的瞳孔一縮,而後忍不住,冷笑出聲,滿含嘲意:“憑什麼?四萬兩黃金,只怕把你賣了,也還不起。”

    不止是他,便連北堂婉兒也覺是荒唐,而這夏侯府內,無論奴僕還是族人,更是一陣騷動。

    莊無道哈哈大笑,抱了抱拳:“你們夏侯家在皇京城裡的消息,看來不算太靈通。小弟僥倖,被離塵宗宣靈山節法真人收為門人,定為第七弟子。雖未正式入門,卻已是離塵真傳。不知這個身份,可足夠麼?”

    又眼含深意,看著夏侯虎的身後:“四萬兩金票數目太大,你不能做主,不問問你身後長輩?話說回來,你們夏侯家做的那些事情,就不該給小弟一個交代補償?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夏侯家若能以錢消災,我最喜歡。”

    狐假虎威,借勢而為,這種把戲,他在越城早已玩的出神入化。此時有節法​​真人這樣的招牌,有夏侯家這樣現成的好竹槓,他不恨恨敲上一筆,那就真白混了這麼多年。

    夏侯虎的面色,煞時間蒼白一片,血色褪盡。而仍舊坐在白雕上的北堂婉兒,也下意識的摀住了唇。

    怪不得,莊無道會讓她喚師叔。莊無道若真是元神境門下,即便還只是門人,身份也與築基境弟子等同。

    只是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夏侯虎身後,傳出一聲嘆息。一位穿著紫色太監袍服的老人,從後步出,氣度從容不迫,然而面色卻也同樣不怎麼好看,聲音尖細:

    “小友身份,我夏侯家還需證實。學館名額之爭,實在多有得罪。不過無論如何,四萬兩金票,實在太多。我夏侯氏不比北堂古月這樣的世家豪門,家底太薄,還請小友留情一二。”

    夏侯虎終是反應過來,卻驚疑不定。那個在越城掙扎求存,無權無勢的無賴混混,今日果真一步登天?分明已經快踩下去,為何卻又能再爬上來,高高在上?道館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風玄真人行事,一向妥當,怎會出這樣的漏子?

    卻聰明的沒有置疑,這莊無道敢光明正大的找上門來,必有所峙。節法真人第七弟子的身份,輕易就可證實,也不可能假冒。

    若真如此,那對他們夏侯府而言,就真是莫大的災難了。

    夏侯家人丁不旺,根基淺薄,是依附皇權而崛起,在東吳的地位權勢,不在大世家之下。然而在一位未來的離塵宗嫡傳弟子面前,也格外的脆弱。

    只需莊無道正式入門後,向東吳皇室遞一句話,夏侯府將面臨滅頂之災!

    元神境愛徒,與一介家奴,東吳皇室不用想都該知如何取捨。

    也正因此故,他這伯父言語間,才會這般軟弱,委屈求全。

    “四萬兩金票很多麼?我也不是白拿你們的錢財。”

    莊無道笑著搖頭,他的底線其實是三萬兩。然而沒人會嫌棄錢多。

    “道館大比之日,我會盡力挑戰前三。若然失言,那就還你們一半如何?”

    那太監打扮的夏侯尊,頓時眉頭一挑,已經是有了幾分意動。

    ※※※※

    最後談妥,用來'破錢消災'的價錢,定在了三萬四千兩金票。

    夏侯家給錢給的極其痛快,當日就四處拆借,把金票送到了莊無道的手上。

    在買下四張價值千金的千里遁影符之後,莊無道手中,仍是有黃金三萬有餘。而吳京之中,就有販賣妖獸靈寵的集市商樓,哪怕一階後期,也有二十餘頭。

    囊中豐厚,購買妖獸之時,自然也就挑挑揀揀。莊無道並不尋那些馴化好的,越是野性十足,越是喜歡。反正有控獸環在,也不愁這些妖獸反噬主人。

    而價格最昂貴的,則是那些擁有神獸血脈的妖獸,同樣也是品質最佳的祭品。

    反倒是血祭之地難尋,既要靈氣足夠,也要足夠隱秘。

    莊無道最後花了二百枚靈力完好的蘊元石,才在吳京城外,修士聚居的一處山谷內,租下了一座位置偏僻的修士洞府。

    此處靈氣濃度不怎麼樣,然而勝在靈脈獨成一體,地方闢靜,附近十里內,都無修士居住。

    北堂婉兒本來是欲一路跟著,看看莊無道敲詐夏侯家這麼多金票準備作甚,卻被莊無道早早就趕了回去。

    他也知這番動作,瞞不過北堂家的耳目。不過只需日後小心些,十隻妖獸在他手裡失蹤,還不足以讓人聯想到魔門血祭。

    莊無道租下洞府,又將事先買好的一套陣旗,佈置在門外,用來屏蔽門戶,防人窺伺。至於祭壇,手裡現成就有,倒不用再準備。只需在這間洞府內,布個簡單的靈陣,就可進行血祭。

    把那面'磁元靈盾'打開,放在最中央處,莊無道又不顧那些妖獸哀求的眼神,將這些買來祭品,排成了圓環形狀,而後一一割開咽喉。

    殷紅色的血液,頓時噴灑溢出,順著事前布好的靈陣流淌開來。

    使這狹窄洞府之內,頓時間滿佈紅色血光,腥味撲鼻,氣息詭異異常。

    莊無道把身軀交由雲兒控制,然而就只見後者,在祭壇前坐了下來,口念經文。

    仔細傾聽,模模糊糊,依稀聽得'阿者言無,鼻者言間,為無時間,為無空間,為無量受業報之界,故阿鼻無間','亦名熱鐵猛焰熾然攢射支體,亦名常於六觸處門受諸苦惱,亦名自受業所招苦。復有說者,以於此中,無間無隙,可令樂受暫現在前,故名無間','西南沃石下阿鼻大地獄。有八千天下圍繞其外,復有大海水周匝圍繞八千天下。復有大金剛山繞大海水,金剛山外,復有第二大金剛山。二山中間,窈窈冥冥,日月神天,有大威力,不能以光照及於彼。彼有八大地獄。其一地獄,有十六小地獄,都為平等王領'這些幾句。

    用的是類似'天地陰陽大悲賦'的發音法門,每一字一句,都含莫測偉力。莊無道只聽了一段,就覺神念蒙昧,腦裡面昏昏沉沉,睡欲漸濃。

    好在他最近蘊劍決與天璇照世真經,都修行有成,神念也凌駕於尋常修士之上。

    一覺不對,就急忙觀想天璇,一團炎火,在神念內蔓延開來。使自己心神恢復清明的同時,也將一絲絲侵入元神的魔氣冥力,驅逐了出去。

    “這是《無間平等經》,是由阿鼻平等王親手所著,流傳於世。用以收羅諸界信徒,宣揚其聖名。”

    雲兒的聲音,也恰時在他腦海內響起:“也是血祭的魔引,誦念此經之人,只需意志稍稍薄弱,就會為經文中的魔力所控,成為阿鼻平等王的傀儡信徒,一生都不能逃脫。這次由我代你誦經,便是怕劍主抵禦不住,故此以輕雲劍為緩衝。不過日後劍主若修行有成,還是親自誦經為佳,此法也可鍛煉神識。”

    “無間平等經?”

    莊無道只覺頭皮發麻:“你不是說這位阿鼻平等王,已經被道門拉攏。可我聽這經文,倒彷彿是與佛經相仿?這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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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無間平等

    “腳踏兩隻船而已,地獄冥界中的冥主,大多都是如此。”

    雲兒語含不屑:“仙界諸宗,對地獄冥界的爭奪,已經有十數劫歷史。這些冥主慣會見風使舵,哪邊強些,就靠向哪邊。那阿鼻平等王,不止是道家的平等王,也是以為佛門閻羅,號為'阿鼻閻魔羅阇'——”

    與莊無道的神念交流,戛然而止。周圍整片空間,忽然輕微晃動。而那些妖獸流出來血液,也紛紛被一絲異力牽引,流向了陣中央處的祭壇。

    其中部分最精華的血液,則將祭壇上那座微型神像,與'阿鼻平等'四字全數覆蓋。

    不止血液,縈繞在四周的陰寒魂力,也在這時形成了一個漩渦。而漩渦正中央處,赫然便是那位阿鼻平等王的神像。

    這神像本就被雲兒的高明刀術,雕刻的栩栩如生。此時更彷彿活了過來,雙眼透出了詭異紅光,往坐在祭壇前的莊無道照攝過來。

    莊無道只覺心中一緊,彷彿有一隻無形之手,帶著滔天巨力,往自己身處的空間,抓攝過來,緊緊的吸住。

    也不知是來自何方,灰白色的冥力,從祭壇上深處。還有黑色的靈氣,腥臭刺鼻,污濁不堪,比之河底的淤泥,還要更骯髒污穢無數倍。

    而這灰白黑惡之氣,也幾乎將他眼前世界,都化成了黑白二色。

    這小小的洞府,似乎隨時隨刻,都將要被碾碎了一般。莊無道更只覺自己的元神,也差點就被這股力量,強行從自己肉身里拉扯抓攝出去。

    那神像中的紅芒,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盛。一波波龐大的意念,掃蕩虛空四際。而莊無道體內,由雲兒帶來的熱流,不知何時,也已經是如潮退去,縮回到了身後的青雲劍內,不見了聲息。

    “祭壇之下,誦我神名,讀我無間平等經者,是為何人?所為何事?”

    那神像不能說話,然而這句話,卻如雲兒一般,印在了莊無道的神念之內。

    聲音似乎由無數種聲音交雜混合在以前,既顯莊嚴渾厚,使人心生敬畏,又​​尖銳刺耳擾亂人心。

    莊無道本能的皺起了眉,眼前情形,卻與雲兒事前交代的有些不同。原本全程都該由雲兒來代他主持,然而此刻後者,根本就沒有了聲息。

    好在他也曾聽雲兒說過,一些血祭時的要點。就比如此刻,無論如何,都不能透露自己真正的姓名,哪怕這些冥主,親自問詢。

    “稟知冥主,血祭者為優婆塞,道門小修,魔名蒼茫。今日血祭,是為有所求——”

    所謂'優婆塞',在佛門中是指在家居士之意,佛門四眾中最後一種,並未虔信。以暗喻自己,並非是真正的阿鼻平等王信徒。今日血祭,只為魔主回饋。

    至於魔名'蒼茫',是偽名,也是他臨時想出來,準備在魔道中,使用的名字。

    以免真名被人知曉,日後引來麻煩。

    離塵宗畢竟是正道大派,容不得魔道污垢。而他未來許多年,只怕都要混跡在道門之中。

    “優婆塞?”

    也不知是否錯覺,莊無道只覺那神像的面上,竟似浮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更覺渾身一寒,似有股陰冷無比,又純粹至極的力量,滲透入自己的身軀,上下掃蕩著,卻偏偏無法查知。

    便連自己心中的念頭神識,都無法維持,又生出昏昏欲睡之感。

    莊無道暗自警惕,猛咬了一口舌尖,靠著這絲銳痛,才勉強保持清醒。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莊無道,感覺再支撐不住時。這種詭異感覺,才漸漸退去。

    “祭品我受了,你所求之事吾已知。本王尚公平之道,各取所需。魔名蒼茫者,可每日誦我之名,每季予吾血食,不可忘卻!”

    莊無道頓時輕鬆了一口氣,知曉這難關已經過去,到底還是不曾將這位冥主激怒。用最後的力氣,口吐靈言。

    “恭送冥主,尚饗!”

    二字道出,盤旋在祭壇周圍的魂力,還有那些濃稠血液,都儘速消退,湧入到了那神像之內。而那小小的神像,明明只有大拇指頭大小,只略高一些。卻彷彿是無底洞一般,血液陰魂,都來者不懼。

    最後只在神探之上,留下了三個血點。殷紅刺目,夾含著若有若無的金絲。

    本來這洞府之內是陰寒無比,彷彿置身嚴冬。而待得那神像眼中的紅芒,徹底消退之時,莊無道卻立時感覺周圍的溫度恢復,終於恢復到了夏日該有的氣溫,體內回暖了不少。

    而這時輕雲劍的熱流,也再次從背後湧入,驅逐了他身體最後一絲寒意。

    雲兒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卻滿含疑惑:“奇怪!不該如此才對,不過是一些練氣境的祭品而已——”

    “我也奇怪!你方才,難道是在躲他?”

    莊無道語氣怪異,擦著滿頭的冷汗。血祭之時,那神像帶給他的壓迫,比之他見過的幾個金丹修士,還要更甚百倍。

    若這個世界上真有仙,那麼這阿鼻平等王,地獄冥界八百由旬之冥主,必定是能與那些傳說中的'仙人',相提並論的存在。

    “方才那可是阿鼻平等王親至?”

    “怎麼可能?只是他的一絲神念化身而已。”

    雲兒否定道:“然而即便是神念化身,也不可能才對。劍主所在這處'天一界',就連元神境之上的修士都沒有,只是一處微不足道的小世界,在冥主眼裡,根本微不足道。正常的情形,應該只是遙取血食祭品,甚至都不會有神念降臨。難道說這處世界,此前都未有人祭祀過阿鼻平等王?你這是首次。也不對,或者,他是察覺你有天生戰魂了——”

    又是天生戰魂?

    莊無道皺起了眉:“這可有什麼不妥?對了,你還沒說,為何要躲他?”

    方才若不是他機靈,否則這次血祭,說不定就要召來災禍。雲兒事前,根本就沒教過他詳細的血祭過程,突兀的就縮了回去,讓他全盤接手。

    “為何躲他,雲兒也不知道,只是出自本能而已。神劍有靈,懷璧其罪,洛輕云不願落在他手中,也是為劍主性命安危著想。”

    雲兒先有些氣虛遲疑,之後就毫不在乎,理直氣壯起來:“至於有何不妥,其實也沒什麼不妥處。真正說起來,只能是好壞參半。好處是阿鼻平等王已將你記下,日後血祭時,好處會更多。壞處是日後這位冥主,只怕沒那麼好糊弄了。劍主與這位冥主牽絆因果,也難免糾纏,日後要倍加小心!”

    莊無道只覺這劍靈,性情說話都越來越是奇怪了,至少不如以前那般實誠。必定有什麼事,在瞞著自己。

    有心再問,卻隨即就被雲兒又一句言語,輕輕鬆鬆就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劍主就不看看,這位阿鼻平等王,給劍主留下什麼樣的好處?”

    莊無道望著祭壇之上,那三滴帶著幾絲淡金色的血液,眼中現著好奇與掙扎之意。

    殷紅色的血,觸目驚心。濃香撲鼻,誘人之至,卻又暗含著幾許腥氣。更壓不住,那腐朽惡臭的氣息。

    再望四周,那十頭已經徹底乾枯,只剩下皮毛骨骼的妖獸屍骸,更使人噁心欲吐。

    “直接吸取就可!隨我念誦《無間平等經》,就可將魔血煉化,”

    雲兒的語氣依​​然那麼平淡,絲毫都不顧忌莊無道此刻的心情。

    “阿鼻平等王,在地獄冥界中雖非最強的一位。然而力量也深不可測,不在​​任何一位仙王之下。留下的回饋,應當不會使劍主失望。若再遲半刻,這幾滴魔血就會靈氣散盡。”

    莊無道皺眉深思,終還是咬了咬牙,再不猶豫。已經到了這地步,後悔雖還來得及,然而越城沈林那邊,自己難道就這樣束手眼看著,任其挾制不成?

    自己不是早就心意已決?只要心願能償,哪怕入魔也心甘情願?

    催動起真元,莊無道乾脆的將這三滴淡金血液都全數吸收入食指中。

    這一剎那,卻是如吸食傳說中,上品罌仙草一般的感覺,美妙之極,整個人飄飄欲仙。

    莊無道神念飄忽,欲仙欲醉,再次坐倒在地。眼前宮宇華麗,美女嬉戲成群,都是身無一物,輕紗纏身,玉兔山澗若隱若現。仙樂飄渺,伴有美酒佳餚,似乎置身於仙宮之中。

    感覺'雲兒',似乎在他腦海內急急的說了些什麼,卻又聽不清楚。

    卻心知自己這情形似有些不對,莊無道再咬舌尖,可這痛楚,卻全不能使他從這似真似幻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卻突然間福至心靈,想起了那天地陰陽大悲賦。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最開始是一字一句,到後面才流暢起來。然而到十三字之後,身軀上下痛楚萬分,又恢復了之前,語句斷斷續續。

    然而以前只能道出十三字,這次卻是在體內一股生生不息之力的支撐下,連吐二十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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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7-30 01:15:46
第一百零八章 連脈通竅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最開始是一字一句,到後面才流暢起來。然而到十三字之後,身軀上下痛楚萬分,又恢復了之前,語句斷斷續續。

    然而以前只能道出十三字,這次卻是在體內一股生生不息之力的支撐下,連吐二十二字。

    直到'淒涼'二字,從口裡勉力道出,莊無道頓覺渾身有如火燒,那飄飄欲仙之感,眼前幻境,頓時全數消退。

    體內某處,更是轟的一聲炸響。蘊劍訣蘊出的劍氣,不知何時增至四道,將一處偽靈竅強行轟撞了開來。

    莊無道也不知如何,莫名其妙的就憶起了那日,在雲兒製造的夢境中,絕代仙王'凰劫',施展'陰陽變'時的情景。

    看著那一式霸道無邊,蹂躪天地的拳架舒展,莊無道卻又不自禁的想到了劍,生出滿腔悲意。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這雖是思念亡故情人的詞句,他卻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思起了娘親死時,自己的悲痛不甘,想起​​了吳京道館中,沈林的洋洋得意,自己卻只能是憤恨無奈,一時間竟是感同身受。

    只覺這句詞,簡直就是說到了自己的心底。

    孤寂,悲傷,惱恨,種種情緒交雜,最後只剩下了一種,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一剎那,一股恢宏浩大的劍意,自莊無道意念內油然而生。卷裹著莊無道所有的神念,精血,還有輕雲劍透體而來的熱流,加上他最近對劍術的感悟,一起衝入這靈竅之內。

    獨特的真元循環,在靈竅中瞬間生成,融合著這劍意,形成了一個奇異至極的符文。

    到了此處時,莊無道體內的變故,卻依然未曾休止。這道熱流繼續在胸腹間衝湧延伸,而後竟直指'大裂石'掌所在那處靈竅。

    竟將兩處偽靈竅,強行貫通。裡面的真元氣流,也彼此間交合纏繞。分隔兩處,卻能循環一體,

    “這是,連脈通竅?陰陽大悲劍意,怎麼可能——”

    雲兒發出了一聲不敢置信的驚咦,莊無道卻根本無瑕去理會。此時的他,已被全身上下傳來的痛感,完全淹沒。

    心神之內,似被強行擠入了一座大山,疼痛難受。而體內經絡,則全是洶湧如潮,暴走四溢的真元,似火山爆發。渾身骨骼,則在磅礡元力衝擊之下,不斷的碎裂,又不斷的複原。

    莊無道這一刻,卻是恨不得自己還身在那讓人迷失沉醉的美妙感覺之中,哪怕就此被阿鼻平等王攝了魂魄,也比現在要好。

    好在這過程,來的快,去的也快。僅僅半刻,當莊無道漸漸適應時,體內的痛楚就又逐漸消退。只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

    莊無道大口的喘息,心有餘悸。有云兒幫助,身軀上下都漸次平靜,然而意識神念,卻一時無法恢復過來,肌肉依舊抽搐不止。

    “這又是怎麼回事?”

    “是心魔幻力,那十頭妖獸怨念反噬祭主。劍主本來只需在吸收魔血後,將十頭妖獸的怨魂,在意念中一一斬殺就可煉化。阿鼻平等王卻動了手腳,化成心魔幻力,在劍主神識內,以神通演化出色獄世界。這次算是被他擺了一道!”

    莊無道面色蒼白,不敢想像,若是自己沒從那色獄世界中掙扎出來,會是何等樣的下場。

    一身精血元魂,被這位冥主吸噬?又或者為這平等王操控,成為其傀儡血僕,不得自由?

    世人都說魔道諸般法門,都詭異危險,還真是不假。就如這血祭之術,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不過雲兒接下來的話,卻又令莊無道不自禁的一喜:“不過阿鼻平等王既以公平自詡,信奉萬靈萬物平等之道,也不會自毀名聲。既然在這三滴魔血中設下了陷阱,那也必定會留下足夠的好處補償,必定遠超平常血祭的效果。”

    莊無道內視身軀,意查諸脈,僅僅片刻,就已心中震動:“煉氣境七重樓?”

    體內的真元積累,已經超出了血祭之前至少三成。渾身經絡,也更寬闊。而肉身骨骼,也都似強化了不少,

    無論哪一方面,都是到了練氣境七重樓的層次,甚至接近到了八重樓。

    僅僅一次血祭而已,就提升了兩個小境界的修為!

    關鍵是他雖修為暴增,然而對真元的掌控程度,並不比血祭前差上多少,反而有所強化。

    這就不知到底是那三滴魔血內的異能,還是那陰陽大悲賦的功效。

    “魔道法門,入門時的進境一般都遠超正道修士。而血祭引魔之術,又是其中最快最便捷的一種,只需能尋一個足夠大方的魔主,祭品又豐厚足夠。一步登天,都有可能。我就曾聽說過,有人在長輩持下,一舉獻祭萬名金丹修士,一步踏入元神境的。自然其中凶險,也是諸法之最!”

    莊無道沒去理會劍靈,最在意的其實還是靈竅,與那式新的玄術神通。

    之前就已模糊感覺,自己靈竅已開,神通也順利聚結,就是不知詳情如何。

    當莊無道的意念聚絲,往那邊探查過去,卻頓時訝然睜目。

    “怎會?”

    確實是他預想中的'拔劍術',卻另有一股恢宏劍意,直衝入到了心神之間。

    莫名的,就使他差點悲愴掉淚。

    這也還罷了,最使人驚奇的,是那兩個偽靈竅內,赫然多出了一個被強行打通的'橋樑'。兩處靈竅內的真元靈種,既彼此獨立,又相互交纏。

    “這是劍意!劍主的運氣,我真不知該如何評價才好。你這是機緣巧合,將一絲陰陽大悲劍意,融入到這式拔劍術中。”

    雲兒聲音異樣,為莊無道解著惑:“至於這兩處連通的靈竅,也就是所謂的'連脈通竅'之法。我也不知,劍主是是到底如何辦到。然而從此以後,這兩門玄術神通,卻可結合一體,同時施展!”

    莊無道怔了一怔,陰陽大悲劍意?

    是因自己,無意識的讀出那句'不思量,自難話'時的感悟麼?

    那麼這連脈通竅?又是怎麼回事?

    他對此倒不怎麼在意,對於自己到底是怎麼完成連脈通竅的過程,也同樣是一頭霧水,茫然不知。

    可既然劍靈那裡,本就掌握著高明'連脈通竅'之術,那也就無需對次的機緣巧合,刻意求解。

    “那我這門拔劍術,到底是何等層次的玄術神通?”

    “既然融入了陰陽大悲劍意,又豈同尋常?這式拔劍術,乃是三品超凡!”

    就在莊無道稍稍失望時,雲兒又增了一句:“位階還在劍主本命神通'牛魔亂舞'之上,若劍意加持,則可抗衡二品神通。”

    莊無道'嘶'了一聲,在練氣境界,三品超凡級的玄術神通,極其少見,然而也不是沒有。可這偽玄術,品階更凌駕於三品超凡級的本命神通之上,基本是絕跡。隨後又問道:“那麼若與大裂石一起使用,又是什麼品階?”

    “劍力激增,以'拔劍術'附加大裂石之力,以陰陽大悲劍意加持。這門玄術,當是二品聖靈!練氣境界,絕無僅有!”

    莊無道一陣呆滯,而便連劍靈雲兒自己,也不曾察覺自己言語中那激蕩起伏之意。

    而此時在輕雲劍內,一個莊無道絕不曾發覺過的小小空間內,一位宮裝少女,也正茫然而立。

    清麗脫俗的俏臉上,此時全是楞怔之色。

    “他怎會想到,以'天地陰陽大悲賦'來煉化?練氣境界的神通,又怎會融入陰陽大悲劍意?難道說,這就是天生戰魂?天下間十大戰體,十大魂身——”

    良久之後,少女悠悠一嘆,目望向某處。正是莊無道體內,新開闢出來的那處偽靈竅。

    莊無道不曾察覺,少女卻能看得清楚,自己一部分本源之力,已經融入到了莊無道的精血靈竅之內。

    不是來自於輕雲劍,而是來自於她——

    “生死相繫麼?再不能擺脫。也不知對他對我,到底是福是禍。”

    少女默然又看向自己的雙手,眼神更是迷茫痛苦。

    “我到底是誰?真是輕雲劍靈?為何會有許多事,想不起來?為何那些情景,會如此真實?”

    ※※※※

    莊無道也沒為自己的'拔劍術'與'連脈通竅'驚怔太久,片刻之後就已鎮壓住了心緒。

    對於二品聖靈級的玄術神通,其實沒什麼概念。比之三品超凡,到底強多少,又強在哪裡,都需得施展過一兩次之後,才能知曉,那時再錯愕震驚不遲。

    此時這洞府之內,已是一片狼藉,莊無道開始收拾手尾。首先以石明精焰,把那十頭乾枯獸屍全數石化,還有地上的血跡與破碎的蘊元石粉,而後擊成粉塵。

    又召來了千隻星火神碟,將洞穴中參與的冥力魔氣,都全數淨化,不留半分血祭的痕跡。

    只是當莊無道施展真元時,卻發現那本來土黃色的氣元內,卻夾雜著些許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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