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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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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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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0 00:16:36
第六十章 草垛

雲崢曾經跟吳傑談過去留的問題,吳傑選擇的是留在大宋,對吳傑的選擇雲崢無話可說,畢竟他的家人,族人全部都在大宋,在這個父母在不遠遊的時代裡,吳傑的選擇再正常不過了。

蘇洵曾經說過雲崢,不能在戰爭還沒有結束的時候談論自己出走的事情,這樣會加大雲崢出走的風險。

人心不可測,提前說出來對雲崢有百害而無一利。

雲崢思前想後還是提前把消息告訴了自己的部將,除了梁輯,彭九,憨牛,猴子打算跟自己離開大宋,剩下的部將都選擇留下來。

自從談論過這件事之後,雲崢就再也沒有和他們說起過自己要離開的事情,他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雲崢會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離開。

譚亮的話讓吳傑的心頭有些酸楚,不是因為大帥把梁輯派來給自己壓陣,而是因為他知道梁輯過來就是為了幫助自己,一個將要離開大宋的人,即便是有再多的軍功也無濟於事。

梁輯自從受傷之後,就留在大帥的身邊充當護衛,在這個時候派過來,就是給了自己最大的幫助。

抹一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液體,吳傑對譚亮道:「滾去傷兵營,順便請老梁過來當我的副將。」

譚亮驚訝的道:「將主。」

吳傑探手拍拍譚亮的臉頰道:「你確實很聰明,但是你根本就不了解大帥,也不了解我們這些老兄弟的心,下去吧。」

譚亮迷惑不解的被親兵弄上了擔架蓋了一塊油布就如同屍體一般的被抬下去了,路過後營的時候,見梁輯兩手扶在一柄巨大的戰刀把柄上無聊的瞅著棚子外面的大雨。

梁輯掀開油布看看蜷縮在油布下的譚亮,悶聲道:「好好養傷,我去前面了。」

譚亮的嘴巴張了幾下還沒有來得及說吳傑的吩咐,雄壯如山的梁輯就已經走進了瓢潑大雨中。

被親兵抬上搖搖欲墜的橋樑之時,譚亮看著滔滔河水發現自己確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橋樑上並沒有看見梁輯帶來的一兵一卒。

梁輯到了前方之後,來到吳傑身邊,掏出兩顆雞子遞給了吳傑,吳傑接過雞子,又把手探進梁楫的懷裡從裡面掏出一個扁平的酒壺。先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之後才道:「 總是把好東西藏起來。」

見吳傑把雞子給了一個年輕的軍卒,梁輯嘆息一聲道:「老子感覺好像又他娘的回到青塘了。」

吳傑點頭道:「不錯,這裡的遼人兇悍的緊,你看看拒馬就知道了,他們直接騎著馬往上撞。鐵絲網更別提了,先來的遼人就那麼趴在鐵絲網上,後面的騎兵從他們的身上踩著就過來了,剛才如果不是我的副將豁出命去死戰,損失會更大。」

梁輯看看模模糊糊的前方道:「現在消停了?」

吳傑大笑道:「老子把火炮運過來了,只要趴在前面的探子給訊號,老子就拿火炮轟擊,把這些狗娘養的轟死在城門洞子裡。」

「大帥讓我運來了好多燃燒彈,你可以狠狠地用。」

「我知道,現在還不是用那東西的時候。將士們還能支撐,狗娘養的大雨不知道會下多久,萬一橋樑被洪水沖走了,這是咱們最後的殺手,不能輕用。」

梁輯笑道:「大雨天用燃燒彈效果太差了,還是等天晴之後再說。」

正在聊天的吳傑和梁輯忽然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嘯,吳傑想都不想的對孫節下令道:「開炮。」

孫節掏出藥捻子連著外面裹著的油紙一起塞進炮眼裡,燒紅的鐵條捅進了炮眼,藥捻子就發出嗤嗤的聲音,吳傑梁輯一起捂住耳朵遠遠地瞅著火炮。只聽轟的一聲炮響,兩枚被鐵鏈拴在一起的栲栳大小的炮彈就旋轉著向對面砸了過去,鐵蛋在大雨中似乎開出來一條通路,吳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百丈遠的城門洞子裡發生的一切。

皺著沒有轉過頭來朝孫節繼續大喊:「打的很準。再來一下,上來的遼人很多。」

不用他吩咐,孫節在第一發鏈彈飛出去之後,就匆匆的帶領著炮手擦拭炮膛,填裝底葯,重新校正了角度之後,塞進鏈彈,重複了剛才的動作。

鏈彈一發接一發的鑽進了城門洞子裡。很詭異,那裡沒有什麼聲音傳過來,就連一直在城頭鼓噪不休的遼人都安靜了下來。

吳傑嘎嘎的大笑,指著城頭大吼道:「不要命的就來,老子的炮彈多得是,把你們全部都撕成碎片。」

梁輯見吳傑得意不已,也不煞風景,抱著自己的戰刀坐在草墩子上對吳傑道:「遼人應該消停一會了,讓老子先睡一覺,遼人來了喊我。」

吳傑大笑道:「小心人家的巨型投石機。」

梁輯笑道:「遼人要是還有那東西,老子絕對會一刀砍死孫節,他說已經把遼人的投石機都給幹光了。

另外老吳啊,這種天氣條件下,投石機上的牛皮索還能用嗎?你先把腰帶繫好,鳥都快露出來了。」

吳傑把腰間泡的軟啦吧唧的牛皮帶抽了出來丟在地上,提了提快要掉下來的褲子,剁了半截麻繩繫在鎧甲上這才感覺全身都齊整了,再看梁楫的時候,發現這傢伙已經靠在草垛上睡著了。

河水越漲越高,最後從橋面上流了過去,雲崢眼見橋樑已經極度危險了,就下令讓自己的部卒和匠人們從橋上撤下來,自己站在河邊跟文彥博一起看洪水衝垮橋樑,最後帶著上面的木料順流而下,一柱香的功夫,河面上那座相對來說比較堅固的橋樑就消失了,只剩下幾根插在河底的木頭柱子突兀的豎在水中間。

河對岸的炮聲停止了,雲崢也就沒有留在河岸的必要了,大雨沒完沒了的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安排了防禦之事後,就打算回去好好的睡一覺,一時半會的,這場戰爭還分不出勝負。

藍藍的帳篷裡進水了,藍藍慵懶的躺在床上無聊的瞅著四個侍女往外舀水,帳篷裡濕氣瀰漫,到處都濕漉漉的,藍藍嘆息了一聲,身在軍營出現這樣的狀況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雲崢來的時候藍藍就赤著腳站在水裡,指使著侍女將帳篷裡濕漉漉的帷幕全部換掉,這樣的環境根本就沒有辦法住人。

雲崢笑道:「別忙乎了,我們去大軍草料場,猴子已經在那裡蓋了幾間茅屋,聽說很是乾爽,不用在這裡玩水了。」

藍藍有些失望的點點頭,就在侍女的幫助下披上蓑衣,騎上馬跟隨雲崢去了草料場。

二十萬大軍的草料場佔地很大,一堆堆的乾草料堆在高處,雖然天上大雨滂沱,方圓足有十丈的草料堆根部依舊乾爽。

戰馬不能總是吃青草,那樣會拉稀,還要配上足夠的乾草和精飼料,猴子所說的茅屋,其實就是在乾草堆裡挖出若干個洞,只要把鋪蓋布置在裡面,就是一個極好的睡眠地。

藍藍看到了就喜歡,歡喜的帶著侍女鑽進了一個最大的草洞,女人們驚喜的叫聲不斷從裡面傳出來。

王安石從不遠處的一個乾草垛裡探出腦袋,笑眯眯的看著雲崢,雲崢走過去之後才發現,王安石將自己居住的草洞裝飾得極為雅緻。

「如果可能,老夫今後就打算睡在草垛裡面了。」

雲崢大笑道:「你算是知道草垛裡挖洞的好處了?」

「那是自然,老夫當年與雲侯在皇家田園裡,也遇到了一場大雨,結果你我二人在草垛裡定下了《青苗法》這樣的蓋世奇法,大宋錢莊才得以橫空出世惠及萬民,你我今日在草垛重聚,不知雲侯還有沒有可以讓老夫受益的想法。」

雲崢搖頭道:「我快睏死了,沒工夫陪一個糟老頭子喝酒,那裡有如花的美人,誰稀罕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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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忽聞海上有仙山

女人走到哪裡,哪裡立刻就會變得香噴噴的,脂粉味道讓雲崢的鼻子很難受,打了兩個噴嚏之後,就只好在藍藍幽怨的目光下走出了草窩子,脂粉氣在草窩子裡顯得格外濃重,雲崢很擔心自己會被那股子氣息給熏得暈過去。

王安石那裡就好多了,可能是在草原上為了和骯臟的遼人有所區分,他洗澡很勤快,頭髮上看不到虱子,衣領裡面好像也沒有。

他居住的草窩子裡面除了松煙墨的味道之外,就剩下濃烈的酒氣了。

雲崢對酒氣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歡,如果自己也喝酒的話,酒氣就會完全消失。

在這裡除了不能點火之外,其餘的感覺都很好,白日裡在潮濕的帳篷裡辦公,晚上就回到草窩子裡面睡覺,很是愜意。

軍中的高官都是這個待遇,傷兵自然也是一樣的,京西軍中上下尊卑的分級非常嚴格,但是傷兵不在此列。

坐在草窩子裡看暴雨讓人有一種回到童年的感覺,王安石就非常的享受這樣的感覺,端著酒壺怔怔的瞅著外面的暴雨良久之後,才回過頭對雲崢道:“方才看外面的時候,老夫忽然想起少年時淘氣的模樣,家父在大雨中四處尋找不見蹤影的我,最後在豬圈的邊上看到了一間樹枝子搭成的草屋,掀開破布簾子之後,才發現我已經在裡面睡著了,身下都是水。”

雲崢找了一塊合適的羊骨頭塞嘴裡含糊的道:“挨揍了?”

王安石悲傷地搖搖頭道:“沒有,不是老父捨不得打我,而是因為我病了,全身起了銀屑,大夫說我是濕寒入體,造成的血燥,那種病糾纏了我幾乎一生,即便是在東京,我的病也沒有好,每回洗澡對我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雲崢點點頭道:“那種病如同跗骨之蛆揮之不去,很是恐怖。浮陽燥欲出,陰濕與之戰。燥濕相留連,蟲出乃投間。搔膚血至股,解衣燎爐炭。方其愜心時,更自無可患。呼醫急治之,莫惜千金散。有樂即有苦,愜心非所願。”

聽雲崢念了自己寫的詩,王安石很是驚訝連忙道:“你是怎麼知道老夫患病的?老夫自認隱瞞的很好。”

雲崢吐掉嘴裡的羊骨頭道:“全東京的人都知道啊,我只要參加一場酒會,總會有人念起你的這首詩,然後大家一起討論你的病情,看看有沒有醫治的良方。”

王安石苦笑道:“恐怕是在笑話老夫吧?”

雲崢翻翻眼睛道:“知道還問!”

王安石大笑道:“東京市上果然沒有秘密可言,文彥博家的姬妾專門在街市上偷貌美的年輕男子回去,敦倫數日之後再把奄奄一息的男子丟出來的事情,想必也隱瞞不住吧?”

雲崢瞪大了眼睛茫然的搖搖頭道:“這倒是第一次聽說,說說,說仔細點。”

王安石捧腹大笑起來,指著雲崢道:“和你說話真是人間快事!”

雲崢含笑點頭道:“說話就是這樣子才愉快,有說的,有捧的,只有這樣才能把一個有趣的話題繼續下去。

如果只是一個人滔滔不絕的說,其餘的人都側耳傾聽,那是上課不是談話,怎麼,你的病好了?”

王安石掀開自己的袍子露出斑駁的胸口道:“真是怪哉,老夫少年時隨家父在臨川赴任,在那裡得的病,多年來求醫問藥無數,皆不見效,但是北出雁門關之後,身上的疥癬就慢慢地脫落了,時至今日居然全身上下不見一塊疥癬。

往日陰雨綿綿之時正是老夫痛苦難過之際,哪裡有現在這般捧酒欣賞暴雨的心境。”

“李太白言說天生我材必有用,你王介甫注定要在這片燕雲地上施展抱負,之前你的病之所以不好,就是因為你遲遲不來燕雲,這是上天對你的懲罰,現在你來到了燕雲地,注定要在這裡施展胸中所學,所以你的病才會不藥而癒。”

王安石仔細的瞅瞅雲崢慢慢的道:“長生說的很有道理啊!”

雲崢苦笑一聲道:“介甫兄,我遠遁海上,是因為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在大宋立足了,君臣義,朋友情,全被皇帝給撕扯的亂七八糟,不走不成,你為何一定要找這麼蹩腳的一個理由離開朝堂,想要老死燕雲地?”

王安石笑道:“你猜!”

雲崢喝了一口酒道:“沒工夫,你願意留在燕雲地受苦是你的自由,我才不願意管那麼多。”

王安石神秘的朝雲崢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等雲崢把腦袋湊過去了,王安石才小聲道:“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雲崢坐正身子,不屑的道:“你直接說唯女子與皇帝難養也,何必非要把話說的那麼隱秘。”

王安石嘿然一笑道:“這可是老夫多年的心得啊,今日吃虧點告訴你,寧願讓皇帝怨你,也不能讓皇帝不願意搭理你,離得遠了,盡管他在怨你,但是心裡還在想念你,當他問計身邊群臣得不到一個好的答案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會想起遠在天邊的你來,那時候,在皇帝的眼中,身邊的重臣全都是蠢材,唯有遠處的那些才是能臣,幹臣。

這時候你只要按照皇帝心裡的意思說幾句話,或者辦幾件事,你很快就會成為皇帝眼中的治世能臣。”

雲崢抽抽鼻子道:“你留在燕雲地還可以說是遠,還可以說你是大宋的能臣,我跑的有點遠,皇帝可能想不起來,他即便是想起我來了,那也不叫思念,而是叫做緬懷!”

“只要大戰再起,皇帝自然就會思念良將。”

雲崢詫異的瞅著王安石道:“我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家鷹犬,你以為我還沒有當夠嗎?我之所以要去當海盜,就是想還自己一個自由身。

老子站在船頭,掛上骷髏旗子,手拎一把刀子,看誰不順眼就搶,看誰討厭就殺,只想把這些年受的鳥氣給散發乾凈,然後快活的帶著老婆找一處人間仙境度過餘生,沒打算再給趙宋當鷹犬。”

王安石點點頭道:“看來龐相的一片苦心你是不打算接受了?”

雲崢怒道:“蕭何跟韓信的故事你不會不知道吧?當初蕭何那可是往死裡給漢高祖推薦韓信,不可謂不用心,但是後來呢?弄死韓信的還不是蕭何嗎?

他龐籍有心當蕭何,我雲崢也沒有心思去當什麼韓信,如今,老子連皇帝的女人都睡了,就這一條,只要龐籍覺得我可有可無的時候,就能把我全家押赴菜市口斬首示眾,到時候老子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你說說,他們都是怎麼想的?覺得我雲崢是一個天大的蠢蛋?”

王安石呵呵笑道:“寧願做山野裡的草頭王,也不願意接手朝廷裡的朱紫貴,你的選擇多少有些古意,佩服,佩服,只要是能夠當機立斷放下的人,老夫都會拱手致意,說一聲佩服。

只是荒山草澤的委屈你了。”

“誰告訴你我一定會在荒山草澤安家?我難道就不能在一處桃花盛開,青草遍地,四季有不謝之花,四時有長青之果的神仙寶地安身立命?

王介甫你莫要忘了,蓬萊,方丈,瀛洲可都在海上,萬一我在島上找到了長生不老之藥,送你一份你要不要?”

王安石怒道:“滿口胡柴,哪來的海外仙山,你莫要把子虛烏有的事情弄得世人皆知。”

王安石很害怕,他已經知曉雲崢打算要幹什麼了,剛剛還是遊戲的心態,立馬變得端正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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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王安石的胡思亂想

“你到底要幹什麼?”王安石站在大雨中很快就被雨水澆透了,即便是如此他也沒有躲回草垛裡,而是扯著嗓子大聲的質問已經回到藍藍居住的草垛裡面的雲崢。

王安石的聲音自然被幫著雲崢脫濕掉衣衫的藍藍聽見了,她停下手裡的活計疑惑的瞅著只穿著一條短褲的雲崢。

“沒什麼,老傢伙瘋了,想跑進來看我們敦倫!”

藍藍狠狠地在雲崢光脊背上抽了一巴掌道:“好好說話啊,你能把大宋的一位重臣逼迫成這個模樣,沒有大事情才是怪事。”

雲崢蹲下來在藍藍的額頭啄了一口道:“這是雲家的家事,你出海之後就什麼都明白了。”

藍藍莞爾一笑道:“除了給你生一個孩子之外,我們可是什麼都做過了,難道我還不能算是雲家的人?”

雲崢搖頭道:“真不算,你還沒有獲得輕盈的認可,只有輕盈那個當家主母認可之後,你才會是雲家的人。”

“你說了不算?”

“別的事情我說了算,但是內宅的事情一向都是輕盈說了算的,我們家裡比較奇怪,一向都在執行少數服從多數的政令,自從輕盈生了兩個孩子之後,她在家裡的權力就很重了,以前的時候,不管什麼事情,我和雲鉞兩個都站在一條戰線上,所以我的權威很重。

後來,我忘記了女人會生孩子,然後沒過幾年,我在家裡就成了少數派,加上雲鉞也是少數派。”

藍藍神色一黯,有些傷心的道:“我不能給你生孩子,也不能生孩子,一旦生了孩子,誰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說你對輕盈沒有什麼威脅,所以她不會為難你的,我們這樣稀里糊塗的過一輩子也不錯。”

藍藍見雲崢已經有些困倦了,就不再發問,給雲崢蓋上被子之後,很快就聽見雲崢快活的打起來呼嚕。

王安石躲在自己的草垛裡,眼睛直勾勾的瞅著草垛外面,草垛裡面到處散亂的放著大宋海圖。

嘴裡喃喃自語道:“日月更迭,斗轉星移,歲萬載,塵世間人鬼妖甚囂,不平,言:吾等皆女媧所造,為何獨仙者居於天上,不生不死而吾等卻要飽受輪回之苦?天界日久,亦有沉淪者,枉為仙。

仙言:人間若有德善之人,可尋至蓬萊,修成大道者亦可成仙。

此語既出,在人間便引起軒然大波,人、鬼、妖無不勵精修法,以期有日得證大道。正所謂是:人間有仙境,得道在蓬萊是也。”

王安石心中苦澀至極,他和龐籍,韓琦,文彥博等人料定雲崢絕對不會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大宋。

像雲崢這種人最講究的就是恩怨分明,雲崢自己早年也說過,你咬我一口小小的,我還報你的,將是大大的兩口,狠的!

如今終於把雲崢的話套出來了,自己卻不知道怎麼應對這件事為好。已經可以肯定,雲崢會拿海外仙山來做伐,卻不知道他會如何做。

大宋儒門大盛,隨之而來的道門也自然是大盛,很多時候儒家與道家已經合流了,因此,很多大儒對於尋找仙人,或者得道升天這種事情非常的熱衷。

魏晉時期服用“五石散”之風塵囂漸起。

魏晉風度,一直是文人士大夫們所津津樂道的話題和追崇的典范。在很多人看來,魏晉風度是一種真正的名士風範,所謂是真名士自風流,由正始才俊何晏、王弼到竹林名士嵇康、阮籍,中朝雋秀王衍、樂廣,至於江左領袖王導、謝安,莫不是清峻通脫,表現出的那一派“煙雲水氣”而又“風流自賞”的氣度,幾追仙姿,為後世景仰。

而何晏此人正是寒食散的發起人之一,據說服食了寒食散之後,會讓人的風姿偏冷,有一股子出塵氣,最重要的是能夠讓肌膚變得白皙,比如王衍的皮膚據說就“白勝玉柄”。

這些年,大宋堪稱國富民強,不論是對外征戰,還是對內貿易,不論是和外藩交往,還是和遠國做生意都占盡了便宜。

光是廣州,來往於遠國的舟船就不下萬艘。

自從慶歷八年大宋第一次削減賦稅以來,至今已然連續削減了十一年之久,民間富庶之後,奢華之氣漸漸抬頭,其中最讓人頭疼的就是修道之人越來越多。

《東軒筆錄》《西清詩話》《倦游雜錄》《高齋詩話》之類的修道話本傳揚的沸沸揚揚,即便是遠在燕雲地的王安石也能收到京師好友寄來的雜記,其中劉義《落葉詩》云:‘返蟻難尋穴,歸禽易見窠,滿廊僧不厭,一片俗嫌多。

這首詩獲得所有人的讚頌,稱之為修道之心堅如磐石。

就連蘇軾,蜀人任介、郭震、李畋,這些博學能詩,曉音律的蜀中精英也在大學特學魏晉人的風度,常常藐視禮法,行為怪誕不羈,已經成了大宋少年人爭相效仿的目標。

王安石常常自恨不是東京令尹,不是開封府知府,否則斷然不容這些人謠言惑亂民心,蘇軾等人雖然是首屈一指的高才之士,也當發配去崖州釣魚,好讓他們好好的在崖州餓著肚皮向海裡的魚去展現自己的烏衣風流。

嘆息中的王安石知道,雲崢是打算向大宋的那些士大夫們發難了,蓬萊,方丈,瀛洲,煙波浩渺不知在何處。

即便是真的存在也不能讓王安石這樣的人動半點心思,但是對很多大宋人來說應該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仙山隔雲海霞嶺玉帶連,據說世外有天仙,天仙休羨慕世人刻苦幹,何難亦有歡樂園,有志能自勉艱辛不用怨,奮鬥留汗血得失笑傲然,但求為世上更添溫暖,盡發一分光進取一分暖,困擾無愁慮努力謀實踐,日日渡過開心快樂年,玉樓仙宮金堆玉砌,俗世比仙境也不差一絲。”

天快黑的時候,雨漸漸的變小了,等天完全黑下來之後,星星出現在了草原的天空之上,河對岸的廝殺聲已經聽不見了,但是雲崢的歌聲卻從不遠處傳了過來,歌聲算不得好聽,王安石討厭的是雲崢怪模怪樣的歌詞。

“荒誕不經!”

說這四個字的時候王安石已經沒有絲毫的底氣了,雲崢放棄了已經到手的王爵和千年的富貴,反而跑去了海上。

這樣怪誕的行為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的通——雲崢找到了傳說中的海外仙山,蓬萊,方丈,和瀛洲……

為了這三座海外仙山,放棄王爵確實算不得什麼事,即便是皇帝放棄了皇位,世人都能完全想的通。

畢竟富貴之家還可以期望的就是——長生不老。

王安石明白,龐籍明白,韓琦明白,文彥博明白,甚至滿朝文武都明白這是一個無聊的傳說。

但是誰敢保證除了雲崢這個騙子相信之外,別人就不相信?而雲崢如果開始充當職業騙子了,世上無人能夠是他的敵手。

滿大宋的人,從皇帝到乞丐沒有人會相信雲崢會去做什麼虧本的事情,他在大宋百姓的眼中,是一位財神和戰神的化身。

本來有這樣的本事的人是不屑去騙人的,但是這位算不上聖人的戰神,生生的被皇帝給弄成了不要臉的痞子,一個連對他恩重如山的皇帝的老婆都不放過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談節操?

所以,雲崢就乾脆拋棄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光環,放下身段打算去哄騙一下所有的大宋百姓,或者他連西夏人和遼人都沒有打算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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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還未做的事情帶來的威脅

草原上的洪水來的迅猛,去的快捷,第二天雲崢和文彥博以及面目憔悴的王安石一起站在河邊的時候,河水又變回了最初的娟秀,只是淤泥又加厚了幾分。

在文彥博的指揮下,大軍又開始在河上架設橋樑,關注橋樑建設的只有文彥博自己。

雲崢正在注意河對面那個不斷揮旗子報告對面情況的傳令兵,對面的情況很糟糕,磷火燃燒之後的刺鼻氣味,即便是雲崢站在河對岸都能聞見,海東青根本就不願意落下去把信箋帶回來。

旗語太簡單,把話說不清楚,於是,猴子就找來一架八牛弩,把雲崢要問的話寫在絹帛上然後塞進竹筒,最後把竹筒綁在弩槍上向對岸發射。

不大一會對面也用八牛弩把回信送了過來,雲崢看了回信之後一顆高懸的心才漸漸穩穩地落在肚子裡。

吳傑很能幹,這三天不但擊退了遼人多達二十三次的進攻,還主動地把戰線向前推進了三百步,來到了遼人投石機投射的最大射程之外牢牢地站穩了腳跟。

為了清理出一片合適的戰場,在昨日洪水還沒有褪去的時候,他們把戰區裡的遼人屍體全部都給拋進了洋河,現在那裡可以容納更多的軍隊了,只要橋樑修通之後,大軍乘勢拿下銅頭關應該不成問題。

吳傑做的很好,現在是六月天,如果讓屍體繼續留在戰場,不說別的,只是屍體發出的惡臭就能阻斷宋軍繼續攻擊的可能。

被大雨浸泡的已經出現巨人觀的屍體,只要看到就會讓最勇猛的戰士都喪失一定的進攻欲望。

趙旉在上游幹著同樣的事情,他到底還是牢牢地固守在了斷雲嶺,給吳傑所部留出來了一個可靠地撤退缺口。

從海東青帶回來的軍報來看,青塘所部的遠寨六族還是很可靠的,據趙所說,即便是在戰事最慘烈的時候,也沒有遠寨六部的人逃亡。

最悲慘的就是李東楚所部,因為身處洋河下游,不管是趙旉丟下河的遼人屍體還是吳傑丟下去的。全部在洋河的下游被水灣給攔截住了,根據李東楚的來信看,洋河下游屍積如山,已經堵塞了河道……

吳傑那裡戰死的宋軍屍體,全部被他用火油彈給燒成灰燼了,現在吳傑那裡已經擺著近兩千個骨灰袋子了。

那些袋子都是將士們身上的乾糧袋子,乾糧吃光了之後,人戰死了,那個小小的袋子就裝下了他身軀的全部……

因為是第二次造橋,所以速度很快,不到天黑一座新的橋樑已經出現在了河面上。

首先過河的是捧著骨灰袋子的是吳傑麾下盛勇軍的後勤兵,他們淚水漣漣的走過橋樑,就把骨灰袋子一字排開,放在雲崢面前的空地上。

雲崢從左到右瞅了一遍之後,蘇洵他們過來重新用毛筆把袋子上的模糊的陣亡軍卒的姓名重新描了一遍,然後從冊簿上劃去了他們的名字。然後再把他們的名字謄抄在軍功簿上。

「一場大雨,壞了我大宋兩千四百三十三名將士的性命。」

「仗沒有打完。這樣的犧牲還會繼續,除非我們現在掉頭就回雁門關,否則傷亡在所難免。」

「這些英靈都是要進忠烈祠的。」

「進忠烈祠的只是姓名,人沒了,當年韓琦被陣亡將士的家屬拉住戰馬,問自己的兒子和夫君去了那裡的時候,他那時候死的心都有吧?」

「所以韓琦如今輕易不上戰場,他清楚他是一個好的參知政事,卻不是一個好的將軍,有自知之明也是一種大智慧。」

「陛下一定不可薄待了他們的家眷。」

「哼哼哼,他要是敢薄待,老子就敢領兵去東京質問。」

「這不合為臣之道。」

「我現在需要注意這些東西嗎?我馬上就要去當世人所不齒的海賊了,海賊做事還需要講什麼君臣節義嗎?」

「雲侯,你失態了。」

「老子如果這時候還能保持一顆平靜如水的心,老子就連人都不是了,我不知道以前的那些所謂的名將是如何面對這樣的場面的,老子只要看到這樣的場面,每回都想殺人,而且不管殺誰。」

文彥博瞅瞅雲崢,再看看好像很不對勁的王安石,不明白他們兩人為何會在這樣的場合下爭吵起來,他把目光轉向陳琳,發現陳琳好像是一個木頭人,站在坡上閉目養神,對雲崢和王安石之間的爭吵沒有任何的反應。

文彥博以為雲崢目前出現發狂的跡象很是能夠讓人理解,畢竟死的都是他的部下,還是被他下令派去送死的。

王安石莫名其妙的暴躁就非常的不能讓人理解了,這中間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而且一定是大事,否則沉穩的就像是一座山一樣的王安石不會這樣失態。

暴怒的雲崢走了,回帥帳去寫奏摺了,他希望皇帝和中樞現在就能把陣亡將士應該享有的福利全部兌現掉,至少在他走之前一定要兌現。

將軍怒不興兵,同時也不該在發怒的時候寫奏摺,否則很容易把一封很有道理的奏摺,寫成一封充滿威脅意味的絕命書。

至於絕的是誰的命不重要,總之會在朝堂上起到相反的作用。文彥博覺得這封奏摺應該由自己來寫,自己是文官,不論信裡說了什麼,皇帝和中樞都不會懷疑自己有什麼忤逆之意。

雲崢強迫自己把心靜下來,安排郎坦替換下來了吳傑所部,盛勇軍已經疲憊到了極點,該是郎坦的常勝軍出馬了。

以前是遼人不給吳傑任何喘息的機會,現在,到了宋軍不給遼軍任何喘息的機會了。

郎坦的部曲剛剛過河,那裡就響起了火炮的怒吼,攻城車高大的身影正在不斷地變高,那是工匠們把攻城車拆成了散件,然後正在拼裝。

文彥博強行從雲崢那裡討來寫奏摺的權力,一封文情並茂的奏摺還沒有寫完,將士們奮勇作戰的英姿還沒有描述清楚,就聽見大帳之外傳來整耳欲聾的歡呼聲。

匆匆拋下手中筆,出帳查看,只見無數的宋軍正在歡呼著從橋上拚命的向對岸跑,手搭涼棚仔細觀看洋河對面,發現一面黑虎旗已經插在銅頭關甕城的上空了。

他想拉著同樣出來看軍情的王安石一起歡呼一聲,卻看見王安石臉上充滿了苦澀之意。

「介甫,大軍攻克了銅頭關,你為何會悶悶不樂?」

「無他,老夫心頭壓著蓬萊,方丈,瀛洲三座大山,明知道此刻應該歡呼雀躍,但是被重山壓著,跳不起來。」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介甫不妨說出來我們參詳一下。」

王安石嘆息道:「老夫不能無端的指責別人還沒有做的事情。」

「到底是何事讓你憂心忡忡?」

「不可說,不可說,說了天下人的心就亂了。」

雲崢從高坡上走了下來揮揮手對文彥博道:「文公,我們進城吧,接收銅頭關還需要你的印信來查封銅頭關裡面的錢糧軍械。」

文彥博朝王安石揮揮手道:「介甫,你也該去接收戶表民冊了,必須要快,一旦那些兵痞開始屠城了,說不定會縱火毀了你要的寶貝。」

他決定先把接收城池這種事情先做了,然後再去繼續書寫為將士們請賞賜的奏摺,最後再去問問王安石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能夠禍亂大宋百姓的心!

幾人踩著河邊紅色爛泥,在親衛的保護下進了銅頭關之後,又匆匆跑了出來,齊齊的趴在拒馬上面嘔吐的昏天黑地,三人中間只有雲崢的表情正常些,只是臉色變得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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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地獄裡的小話

耶律乙辛非常懂得存人失地,人地兩得,存地失人,人地兩失的道理,所以,在下大雨的時候沒有擊退宋軍,他就立刻選擇了撤退,準備退到奉聖州再做打算。

銅頭關下的冤魂太多,遼人在這裡已經失去了繼續戰鬥的勇氣,退避一下,期待捲土重來就是耶律乙辛的最大希望。

城裡的活人大部分都退走了,只剩下一群等死的傷兵絕望的趴在屍體堆裡等死。

被磷火燒傷的人又被雨水浸泡了一下,死狀慘不堪言,遼人的傷兵營看起來和死人堆沒有多少區別。

雲崢估計,如果不是大軍快速的攻下了銅頭關,傷兵營裡面應該沒有什麼活人存在了。

這其實是宋軍和遼軍之間最大的區別,至少是京西軍和遼人之間巨大的差別。

宋軍只要受傷了,就不擔心會被同袍拋棄掉,即便是重傷要死,最後也會在病床上咽氣,而不是如同遼人這樣隨意的倒在雨地裡絕望的死去。

本來一肚子怒火準備在城裡屠城示威的宋軍,看到城內的慘狀之後,怒火也就消失了,他們的慘狀比起自己屠城之後還要凄慘百倍。

文彥博臉上勒著一條毛巾,得意的撫摸著碩大的肚皮對同樣打扮的雲崢和王安石道:「我軍中藥材堆積如山,這些遼人就不要殺了,留給介甫還有大用處。」

王安石點頭道:「文公所言極是,這些遼兵都是被耶律乙辛拋棄的人,如果我們能夠救活他們,這樣的恩情如同再造,然後驅使他們為我大宋效力也就容易了。」

口鼻上捂著毛巾的雲崢甕聲甕氣的道:「還是要挑選,殺傷我軍士卒的遼人必須死。」

文彥博大笑道:「這是自然。那樣的遼人我們也養不熟,恩遇不能輕易地給他們,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會被珍惜……」

王安石笑道:「老夫麾下有的是鑒別真偽的高手。」

文彥博的面皮抽搐一下道:「提刑司的人手?」

王安石笑道:「正是,朝廷派來了提刑司的官吏來軍中坐鎮,交給雲侯會被派去背沙子,交給文公可能會被派去攻城。所以龐相交代這些人全部歸屬老夫麾下。」

文彥博哼了一聲道:「待老夫還朝,定會去爭一爭提刑司提舉的職位,提刑天下掌控陰陽,很適合老夫。」

雲崢瞅瞅正在加緊清理城池的民伕笑道:「殺氣騰騰的回到京師,也不怕嚇壞了那些懦雞一般的官員。」

文彥博笑道:「跟著雲侯在屍山血海中走了一遭,回去之後必定要修身養性數年才成。

當年雲侯以戰場殺戮過多,以至神魂不穩為由,搪塞毆打御史言官之責,老夫當時還以為一派胡言,現在知曉,那個理由並非搪塞,老夫自問乃是心志堅毅之輩。在軍中行走多日,也自覺戾氣頓生。

雲侯乃是首當其衝者,神魂不穩之說毫不過分。」

雲崢笑道:「最該來這裡看看的其實是小皇帝,如果他看過這裡的情形之後,或許就不會暗中支持種諤北上了。」

王安石嘿然一聲道:「當初還以為是種諤自行其是,沒想到卻是陛下的要求,急於求成之下,想要做到安穩就難如登天了。」

雲崢道:「我就伺候他到奪回燕雲,你們這輩子有的是時間好好調教一下皇帝。」

「這種話只能在這裡說。因為風大能把話吹跑,若是在京城說這樣的話。必然會掀起一場冤獄。

少年人掌權對一個國家來說並非好事,同樣的年紀過大的帝王掌權對國家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前者銳氣過盛,敢輕易下決心,其後果就是好大喜功。後者暮氣沉沉,而且多疑,後果就是前期積累會在一朝耗盡。

如果可能的話。適合當皇帝的年歲當在而立之年與耳順之年之間,不宜過早,也不宜過晚。」

雲崢瞅瞅滿懷希望的文彥博嗤笑道:「做夢!只要是能當上皇帝的,哪一個不是想早日登上皇位,晚點退下皇位。皇權這種東西幸虧帶不進陰曹地府,否則,我煌煌中華,恐怕只有一位皇帝。」

王安石笑道:「那樣也不錯,皇位給皇帝帶入陰間,宰相掌權也不錯,那樣一來就沒有朝代更迭這回事了。

國家治理不好,我們換一個宰相就是了,用不著動什麼刀兵。弄得我們剛剛治理好的國家再一次成了一片廢墟。」

雲崢很是疑惑,這兩位是不是也對皇權早就不滿了,否則也不至於一個人想要限制皇權,一個想要把皇權送去陰曹地府,大方向上他們的目標一致的,有少許的差別算不得事情。

這番話是在人間地獄一般的銅頭關說的,而且還是站在腥臭的風裡說的,三個人都捂著嘴巴,天知道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是從哪裡傳來的。

三人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一眼,見陳琳過來了,就閉上了嘴巴,文彥博開始處置那些半死不活的遼人傷兵,王安石開始去銅頭關治所去搜檢當地的民戶賬冊。

至於雲崢則隨著指路的陳琳一起來到銅頭關的最高處,趙和李東楚的大軍也來到了銅頭關下。

眼看著兩支疲憊的大軍緩緩的進了城,雲崢就向陳琳收拾好的中軍駐地走去。

憨牛拖著一個彪形大漢從街道的另一邊走了過來,那個彪形大漢全身上下破破爛爛的,看樣是被火油彈給燒成這樣子的,即便是被憨牛拖著一條腿在地上滑行,他也努力地把自己的頭顱高高的抬起來。

大漢的額頭上用烙鐵烙出來一個展翅飛翔的雄鷹烙印,這是遼人射鵰手的印記。

射鵰手這種人絕對不會被耶律乙辛留下來的,哪怕他已經受傷了,即便是死了,耶律乙辛也會把他的屍骨剁成泥,拌上牛油拋給天上的老鷹啄食乾淨。

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傳統,射鵰手也是遼人的偶像,軍中有射鵰手和沒有射鵰手兩者之間戰鬥力相差懸殊。

一旦是射鵰手帶隊衝鋒了,那就是一場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要嘛戰勝敵人,要嘛被敵人殺光,這中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很顯然,這個射鵰手就出現了意外,他帶隊衝鋒的時候遭遇了火油彈,很明顯,從他身上的燒傷來看,面對大火的時候他都沒有退縮,只可惜火油彈裡面被宋人的軍器監給添加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冒出的煙霧就很有問題。

按照宋軍使用火油彈的條例來說,火油彈不得在身處下風位的時候施放,那個射鵰手估計是倒在了衝鋒的路上了,結果命大沒有死掉,被遼人給拖回來了,只是慌亂之下被耶律乙辛給拋棄了。

憨牛拿著一支拇指粗的黑羽箭對雲崢道:「大帥,就是這傢伙傷了梁輯,我軍死在他箭下的將士數不勝數。」

那員遼將怒吼道:「老夫戰敗無話可說,如果大將軍願意收留那些受傷的軍卒,達魯汗願意為大將軍效勞。」

雲崢扭扭自己酸澀的脖子無所謂的道:「那些受傷的遼兵本來就不用死,對他們的醫治已經開始了,如果命大,自然會活下來。」

那員遼將高昂的頭頓時就落了下來,腦袋躺在地上瞅著藍藍的天空道:「祖先啊,不是達魯汗貪生怕死……」

雲崢不等他把誓言說出來就毫不客氣的打斷道:「不用向你的祖先懺悔,你馬上就要去見他們了,你以為在你殺傷我大量部卒之後,老子還會容你活命嗎?

莫說你一個射鵰手,即便是遼皇耶律洪基,該殺的時候老子也不會留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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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打土豪,分田地

憨牛咧開血盆大口,呲著白牙向雲崢笑了一下,然後就一隻腳踩著達魯汗的脖子,來回碾兩下,達魯汗的脖子就軟的如同麵條一般的帶著腦袋左右晃蕩。

七竅流血的臉上布滿了震驚之色,他到死都不相信雲崢會這樣對待他這樣的一位射鵰手。

憨牛拎著達魯汗的腳脖子,見一輛拉滿屍體的馬車過來,隨手就把達魯汗丟上了馬車,然後在身上擦擦手去追趕已經走遠了的雲崢。

不論是吳傑還是趙旉,或是李東楚,他們以及自己的部下都已經失去了繼續追擊敵人的力量。

郎坦,梁輯,孫大志三人帶著部屬出了銅頭關,繼續向奉聖州方向前進,目的就是了掃蕩周圍的小縣,逼迫耶律乙辛和自己決戰,只要死死地咬住耶律乙辛,其餘的大軍就會一窩蜂的趕過來,在平坦的奉聖州將耶律乙辛撕咬的一塊肉都不剩。

姜哲留下來守衛銅頭關,雲崢,文彥博,王安石陳琳這些高官都在銅頭關內休養。

還要等候從雁門關送過來的各種補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各種炮彈和火藥,糧秣在攻破銅頭關之後又繳獲了一批,暫時並不不缺少,這一帶已經是遼國的產糧地,即便是沒有繳獲,大軍也自然能從周邊的縣鄉裡收繳到足夠的糧食。

堅壁清野在這一帶沒有意義,這時候遼人薄弱的基層統治缺陷就暴露無遺,雲崢屯兵銅頭關之後,地方上的那些豪族,就已經押運著糧草來到銅頭關,並且說明這些糧食是今年的賦稅。

王安石笑眯眯的來者不拒。不但親自帶著一干賬房先生親自入賬,還給那些豪族開具了稅單,甚至連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減免的賦稅都折算在裡面了,可謂公平至極。

等到豪族離開之後,王安石就匆匆的來找雲崢。掀開簾子見雲崢正在觀看一張巨大的海圖,好幾處明明是海水的地方,卻用紅筆醒目的標示出,蓬萊,方丈,瀛洲的名字。

雲崢見王安石進來了,就了無痕的將海圖上的幕布垂了下來,端起茶壺給王安石倒茶。

「介甫兄不在府衙收夏稅,來我帳中何事?」

王安石心驚肉跳的把目光從蒙著幕布的海圖上轉過來,喝了滿滿一杯茶水之後才道:「豪族可惡。」

雲崢笑道:「人家敲鑼打鼓的給你把賦稅送過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雲家敢把自己封地附近的賦稅全部收上來送到官府嗎?」

「不成,可能會被陛下問罪,封地是封地,人是人,我享受土地上的產出,對封地上,或者封地附近的百姓沒有管轄權。」

王安石咳嗽一聲道:「如今那些沒有封地的豪族卻把附近所有百姓該繳納的賦稅給老夫送過來了。」

雲崢知道大宋王朝最重視的就是縣治!這表示皇權可以一竿子插到底,里長、村長、族長是最基礎的權力來源,但是縣令絕對需要保持對地方上絕對的掌控力度的,在這一點上,沒有什麼道理好講。

大宋前些年之所以流寇不斷,造反不絕。最主要的原因就來自地方豪族和縣令之間的較量之後的後遺症,如果再加上災害侵襲一下,百姓造反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遼國在地方豪族的事情上選擇了逃避,他們掌控著州府,對下面的小吏採取了放任的態度。很自然的,地方小吏自然就會由豪族子弟來擔任,對他們來說,只要每年收到足夠的賦稅就好,至於底層百姓所受的苦楚,他們選擇視而不見。

大宋不同,他們最注重的就是縣一級的治理,在大宋,一個知縣官位雖然卑微,但是能量極大,因為他有直接上書內閣的權力,而那些比他官職還要大的輔助官員,卻沒有這個殊榮。

王安石就是從縣令起步走到今日位置上的,所以他剛才說的話,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了。

雲崢把王安石拖出軍帳,指著到處走來走去曬太陽的軍卒道:「看誰不順眼就帶著他們去砍,誰要是不聽話就帶著他們去砍,要是覺得人手不夠就去找趙旉,找吳傑,找李東楚,他們都能給你湊點人頭,必要的時候你連火炮都能牽出去轟擊豪族的堡壘。

只要不來騷擾我就成,我最近很忙,只要是別人能決定的事情,就不要來煩我。」

「兩軍交戰正酣,你身為主帥玩物喪志是為那般?」

「誰玩物喪志了,沒見我正在看軍圖?就在剛才,我還處理了涿鹿縣李常送來的密報,這事很重要。」

王安石還待說話,雲崢卻已經進了軍帳。

蘇洵背著手從王安石的面前已經溜達過三遍了,王安石嘆口氣道:「明允,有什麼話就說,難道還要老夫求你不成?」

蘇洵笑道:「這主意不是我的,人家要待價而沽,我有什麼辦法,只能在介甫兄面前多晃蕩兩下嘍。」

「什麼主意?對付誰的?」

「對付豪族的,介甫兄不想聽聽?」

「說。」

「先說價碼。」

「誰要的價碼?」

「唐州知府李常。」

「他想要什麼?」

「他想主持此事,介甫兄不得插手。」

等王安石從頭到尾聽完蘇洵的講述之後,他額頭上的汗水就劈里啪啦的往下掉,身上薄薄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嘴巴張的如同掉在沙灘上的魚。

「打土豪,分田地?」王安石艱難的從嘴裡吐出這六個字。

蘇洵把手裡的摺扇瀟灑的收回來,用摺扇敲著桌面道:「李常在奉聖州已經遊走了半年之久。

這半年,他幾乎踏遍了整個奉聖州的土地,如果說咱們大宋有誰熟悉這片土地的話,非此人莫屬。

李常以為,燕雲地的豪族已經自成體系,有了自己的一套運轉的方式,不論誰過來,想要把這裡治理成大宋其它州縣,都是徒勞的。」

王安石點點頭道:「李常的這番見解還是鞭辟入裡的,不負他遊走奉聖州半年。

但是,老夫只想知道,他如何分別豪族中的好人和壞人?一樣米養百樣人,不可能所有的豪族都罪不可赦。」

蘇洵從王安石的桌子上取過一張白紙,和一張寫滿字的紙張平鋪在王安石的面前道:「介甫兄,你喜歡在那張紙上作畫?」

「自然是白紙。」

「那就是了,這張紙上的字也不知道是誰寫的,筆力虯勁,揮灑自如,算得上是上上之選。

字是好字,但是它阻礙了介甫兄在上面作畫,因此,我們就需要把這張寫滿字的紙張重新變成一張白紙。」

王安石喝口水壓壓驚道:「李常的意思是不論好壞把豪族全部除掉?」

蘇洵笑道:「剛才大將軍不是告訴介甫兄了嗎?銅頭關裡面的兵力你可以調動,如果您可以打下一座堡壘,將堡壘裡的財富分一部分給百姓,你說百姓將會如何待你?」

王安石嘆口氣道:「如果李常打下一座堡壘,分了一部分財物給百姓,那麼百姓就會紛紛效仿,他們會自發的組織起來去攻打豪族……這樣一來,豪族雖然會被清除掉,燕雲十六州恐怕也會變成血流漂杵的地方。」

蘇洵笑道:「這裡本來就是地獄,洋河水上至今還漂流著上萬具的屍體。

介甫兄只有把燕雲地徹底的磨成平地,才好在上面種莊稼,這裡的百姓也才會安心的接受我大宋的教化。」

「此事誰來做?」

蘇洵敲敲桌子道:「李常啊,是他提出來的,自然是他來做,人家做好這件事之後,就會帶著燕雲百姓的仇恨回東京飛黃騰達了,介甫兄趁機介入安民,在這裡施行你的變法抱負。

兩全其美之事,介甫兄何樂而不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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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心如鐵石

蘇洵回到了雲崢的中軍大帳低聲道:「王介甫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反對,沒有給我一個確實的回答。」

雲崢笑道:「沒有回答就是回答,沒有阻攔就是在縱容,他已經同意了。」

蘇洵憂慮的道:「雲崢,你覺得這樣做可行嗎?」

雲崢坐下來,雙手抱著小腹道:「可行,一定可行的,甚至會產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態勢。」

蘇洵閉目沉思了片刻之後道:「在老夫看來人類道德還有一條根本的原則,就是勤勞儉樸。所以,勤勞儉樸成為所有民族共同的美德,我華夏一族更把這種美德作為傳家寶代代相傳。

勤勞儉樸帶來勤勞致富,所以《尚書》云:天道酬勤。

老夫不否認一部分豪族起家的時候,依靠的就是血腥的壓榨和剝削,但是還有相當一部分人依靠的是勤勞致富起家的。

老夫對於豪族並無好感,因為他們貪得無厭,在取得一定的政治上的優勢之後,就完全變成了囊蟲,依附在百姓的身上吸血過活。

可是事實上,燕雲地的百姓並沒有能力去當小吏,他們也不追求去當小吏,在燕雲地,孩子上學堂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不是他們的爹娘供不起,而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先生去教。」

雲崢瞅著蘇洵道:「你覺得那些百姓天生就該被那些壟斷了教育資源的豪族們統治到永遠?」

蘇洵嘆息一聲道:「其實我大宋和燕雲地別無二致,百姓中想要出一個可以當官的讀書人可謂鳳毛麟角,更多的還是讀書人家出讀書種子,熏陶的作用很重要。」

雲崢笑著拍拍桌子道:「其實你是在擔心人心的崩壞。所謂的打土豪分田地,在本質上與殺人搶劫並無分別,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幾個強人拉幫結夥摸黑打劫就是土匪,是罪惡,一旦由官府牽頭去做這樣的事情就成了正義。

你擔憂的是,假如罪惡與正義那麼容易轉換,正義還有意義嗎?如果官府鼓動窮人殺富人,那官府這樣的行為必然成為邪惡的人行惡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沒有時間,尤其是我沒有時間慢慢地通過教育去孵化人心。更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和燕雲的豪族們鬥智鬥勇。

目前最大的鎚子在我手裡,我寧願用鎚子狠狠地砸過去,將燕雲地徹底的砸成一片平地,當任何阻礙都變成粉末狀的時候,你想讓她變成什麼模樣,它就會成為什麼模樣。」

蘇洵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你非要這樣做嗎?你只要奪下燕雲然後遠遁海外就是了,幹嘛要做這麼恐怖的事情?」

雲崢笑道:「人活在世上總要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所謂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我已經成了這個模樣了,為什麼不做的徹底一點呢?

殺富人分財產,只能給窮人帶來一時短暫的富裕,甚至還談不上富裕,幾家富人的財產分給眾多的窮人,根本分不到多少,其實還是貧窮,而且很快變得更加貧窮。

這樣做扼殺了勤勞致富的天理,也就助長了人性好逸惡勞的劣根性,而且還會助長了人性的邪惡。

窮人們就會養成不思進取的惰性,只會企望再來殺富人分財產,分到財產吃光了,再到另一個地方殺富人分財產。把天下所有富人都殺光了,最後還是沒有讓他們變富裕,相反卻變得更加貧窮,更加邪惡。」

蘇洵打了一個哆嗦道:「你明明知道會產生這樣的後果,為什麼還要去做?」

「因為狼性,你發現了沒有,不管是西夏人,還是遼人,或者是女真人,他們都把搶劫當做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來做,唯有我們,只有搶劫的心思,卻不會付諸於行動。

這樣的心態在接下來的天下大變之中,恐怕撈不到什麼好處,我既然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就不得不未雨綢繆。

給他們留下一片很大的土地,在給他們留下一顆搶劫的心思,然後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海上當我的海盜。

我要用我畢生的生活實踐告訴這片土地上的人,搶劫可以成為巨富,可以成為王侯,也可以成為蓋世無雙的英雄!

唯有這樣他們才能守住自己的故土。並且可以向外擴張,唯有這樣。這個族群才會在將來的日子裡,永遠站在最上風的位置上。

既然我華夏一族已經領先了世界上千年的時間。為何不再繼續領先數千年?」

蘇洵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雲崢的軍帳,心情非常地不好。

雲崢自己孤身一人坐在中軍大帳裡喃喃自語道:「拳頭打過來的時候要知道還擊啊,不能總是跪地求饒唉。

女真一族的野心已經不小心被我喚醒了,勃勃見識過東京的繁盛,見識過什麼樣的生活才是人過得生活,所以他的野心已經根本無法遏制了,我即便是殺了他,也會禍患無窮!

女真一族過後,更加恐怖的孛兒只斤一族又會盛起,老子不知道自己給這個世界到底帶來了什麼,既然被人家稱之為軍神,就不能不給那些絕望的人留下一點遺產……

殺戮,平復,繼續殺戮,然後繼續平復,幾次三番之後這片被鮮血浸染了土地上才會沾滿華夏的氣息,才會成為永遠都不被分割的一部分。名將嘛,不就是用來保證天下一統的嗎?」

李常正在一條隱秘的小路上縱馬狂奔,胸中充滿了雄心壯志,在燕雲地奔走了半年之久,自己終於找到了快速收復燕州的辦法。

收復燕州難度不在遼國,而在本地的百姓,如果這裡的百姓真的希望回歸故土,只需要揭竿而起,身受兩路大軍夾擊下的遼皇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回到荒涼的草原上去,繼續去放牧自己的牛羊。

沒有請動孔遠達一起來奉聖州,這讓李常有些失落,不過孔遠達已經開始負責聯絡孔顏兩家留在這裡的人手,只要自己開始在奉聖州動手,相信很快,燕州就會變成一片狂亂的瘋狂之地。

當這裡的百姓將自己百年以來受到的侮辱引起來的憤怒發泄過之後,他們就只會剩下最深沉的軟弱,到時候只要官府稍加引導,大地就會重新歸於平靜。

即便是這條非常隱秘的小徑上,也是人來人往,無數的豪富之家帶著自己的財富和家眷,匆匆的離開奉聖州。

李常憐憫的看著這些人,只覺得他們就是一隻只待宰的肥羊,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這些肥羊會被大宋宰掉,還是被已經山窮水盡的遼皇宰掉,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只要自己的速度夠快,就能留下足夠多的肥羊。

小路上不時地會出現遼軍潰兵,他們肆無忌憚的在這條小路上搶劫,姦淫,殺人,不到三十里長的小路上,李常已經發現了至少十幾宗這樣的事情。

那些正在進行的,亦或是已經結束的殺戮,對李常來說都是家常便飯,這些人的生命根本就不足以讓他停下腳步,帶著自己強壯的親衛去替天行道。

潰兵們也知道李常這樣的隊伍招惹不起,所以兩方都非常有默契的趕路或者繼續自己的殺戮。

一個嬰孩被一位已經絕望的母親拋到了李常的身上,她的上身已經赤裸,一個醜陋的遼兵正在用力的拉扯她。

李常習慣性地接住嬰孩,皺著眉頭瞅瞅那些遼兵,跟隨在李常身後的親衛們就立刻扣動了強弩的扳機,十幾個遼兵很快就倒在血泊里。

李常跳下戰馬,將嬰孩還給那個婦人道:「之所以救你們,是因為我帶著孩子不方便,能走就趕緊走吧,不要去找遼皇,你們該去你們的故鄉,這裡馬上就會發生更加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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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發怒的江湖人

婦人茫然的接過孩子,嘴上哆嗦著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一柄鋒利的短刀卻從嬰孩的襁褓下狠狠地刺了下去。

李常是一個文官,他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臉上還帶著居高臨下的笑意,小腹上卻傳來一陣劇痛。

大叫一聲朝後倒去,他的親衛立即將強弩對準了場地中的婦人和僅剩的幾個富翁打扮的人。

局面立刻反轉,那幾個富翁的袖口中飛出密集的袖箭,親衛甚至來不及扣動弩機頭臉上就釘滿了短小的袖箭。

婦人裸著上身丟掉手裡的嬰孩,短刀繼續翻飛著刺向躺在地上不斷往後蠕動的李常。

短刀刺在李常的身上只能讓他痛苦地大叫,卻不能刺進他的肉體,破爛的外袍底下赫然露出一副黑色的貼身軟甲。

親兵隊長強忍著臉上傳來的疼痛,扣動了弩機,強勁的弩矢將逼近他的一個壯漢射了一個對穿,而後就丟掉已經沒了弩箭的弩弓,探手抽出長刀,一個大翻身就狠狠地朝那個婦人劈砍了下去。

婦人的一般短刀晃動一下變成了倆柄,雙手交叉各自持著一柄短刀架在自己胸前。

李常的親衛隊長乃是從無數百戰猛士中挑選出來的悍卒,含恨一擊勢大力沉,婦人的短刀雖然交錯著勉強架住了長刀,但是長刀的尖端也砍進了她的肩膀。

婦人慘叫一聲,裙底翻飛,一雙錯到底的鞋子上赫然出現了一截明晃晃的刀刃,趁著倒飛出去的功夫狠狠地刺向親兵隊長的小腹要害。

親兵隊長不閃不避,在裙裡刀刺中他的小腹的時候,帶著鐵刺的右拳已經重重的擂在婦人高聳的胸部上。

一柄鏈子錘從左邊飛過來,親兵隊長沒有機會殺死胸部一片狼藉的婦人,側身躲開,站在李常的前面惡狠狠地瞅著面前的敵人。

其餘受傷的親衛也在第一時間守在了李常的身邊,很自然的和親兵隊長組成了鋒銳陣。

富豪打扮的老年人見偷襲不成,呼喝一聲,就帶著自己的人手逃離了戰場,和百戰精兵打陣地戰,多少高手都不頂用。

李常咳嗽著從地上爬起來,阻止了親兵隊長請罪的舉動道:“先包扎傷口,老夫不妨事。”

親兵隊長在派出斥候之後,才從臉上拔下袖箭,裹上傷藥之後就去照顧別的重傷的親衛,其中一位親衛的傷勢嚴重,袖箭鑽進了眼睛裡,如果要把袖箭拔出來他恐怕會活活的疼死。

親兵隊長一記手刀擊昏了那個受傷的親衛,咬咬牙猛地一下就把袖箭拔了出來,本來昏迷過去的親兵慘叫了一聲之後,全身抽搐再一次昏迷過去了。

嬰兒的啼哭聲驚醒了迷茫的李常,他從地上抱起嬰孩,扯開襁褓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是一個女嬰,可能是餓了,正伸出一雙白白胖胖的小手哇哇的大哭。

李常笑道:“你這孽障,到底與老夫有緣,也罷,這些年來老夫東奔西走,冷落了夫人,夫人總說少了一個閨女,沒了貼心人,小東西,事已至此,你就當老夫的閨女吧。”

親兵隊長抱拳道:“官人,此地兇險,咱們還當速速離去。”

李常搖搖頭道:“不妥,我們只有七人,如今個個帶傷,賊人既然事先在這裡埋伏,就能在前面繼續埋伏。

放出海東青,請最近的大軍過來支援吧,這裡地勢險要,我們有弩箭和火藥彈,短時間裡敵人還攻不過來,雲侯大軍就在左近,老夫不信他們有膽子在這裡組織軍隊進攻。”

親兵隊長見李常主意已定,就迅速放出了海東青,自己帶著親兵固守這段險要的山路。

女嬰一直在大哭,李常從死去的富人車隊裡找出來一床厚實的被子鋪在地上,又點了一堆篝火燒開了水,從馬包裡取出炒麵和成糊糊,用勺子一點點吹涼了喂給女嬰。

“呵呵呵,好吃吧?老夫的炒麵可比雲侯製作的炒麵好吃的太多了,他弄出來的炒麵就是用來騙肚皮的,老夫的炒麵裡面可是添加了肉鬆,核桃,碾碎的芝麻,用小火細細的炒製的,小東西你有口福了。”

親兵隊長守在一邊看李常粗手粗腳的喂女嬰吃飯,那張中箭之後的猙獰面孔也逐漸變得柔和了起來。

見山風大,又從翻倒的馬車裡找出來一些被褥把李常和嬰孩緊緊地裹在裡面。

“官人,咱們這一路走的小心,從未在一個地方多加停留,刺客為何會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提前在這裡埋伏?”

“涿鹿縣出了問題而已,還記得與孔遠達交好的那個涿鹿縣富豪淳于仲嗎?那是我們唯一的漏洞。

孔遠達乃是書生心境,輕易地相信了人,所以我們就必定會有這樣的劫難。”

親兵隊長疑惑的道:“那他為何不在涿鹿縣下手,如果在那裡下手,小的無法保證官人能夠全身而退。”

李常大笑道:“你以為我大宋的數十萬雄師是擺設不成?雲侯兇名遍布天下,他淳于仲敢在涿鹿縣對我們下手,嘿嘿,到時候不論是不是他幹的,雲侯都會將他淳于一家斬殺的乾乾淨淨。

在雲侯的威勢之下,全天下就沒有什麼地方能夠保證他全家可以活過明年!”

對於李常的這番解釋,同樣出自京西軍的親兵隊長深以為然,指指不遠處死去的遼國富豪道:“這裡面可能有這女娃的爹娘親族。”

李常冷冷的瞅了親兵隊長一眼道:“胡說八道什麼,這是老夫的親生閨女李彎彎,與那些遼狗何干?”

親兵隊長愣了一下,不過好在腦筋夠用,連忙笑著朝吃飽了之後呀呀學語的小丫頭施禮道:“馮七寶見過大小姐。”

李常呵呵笑道:“好,好,這就算是見禮了,這面玉佩就算是大小姐賞賜你的。”

親兵隊長從李常手裡接過一面玉佩開心的揣懷裡,看得出來,官人對這個小小的孩子非常的疼愛,夫人那裡也好交代,只是帶回去一個小丫頭而已,又沒有把小丫頭她媽也帶回去,夫人不會在意的,手裡多一個小小的人,說不定更加高興。

官人一人在外奔波,從來沒有眠花宿柳,生活也大多是餐風露宿,如今有這樣的一個小人兒逗逗樂子,也不錯。

官人給了玉佩,就是要自己閉嘴的,不光是要自己閉嘴,恐怕自己那些兄弟也要閉嘴才行,等回到雲侯大軍中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和那些嘴巴上缺少把門的家伙說道說道。

正在尋思的時候,他的耳朵忽然動了一下,抬手就把手裡的弩箭射了出去,草叢裡發出一聲慘叫,一個遼人打扮的家伙不由自主的從草叢裡站起來,那一箭正中他的肩膀,守在附近的親兵見這家伙起來了,又射出了一支弩箭,這一箭徹底讓他閉上了嘴巴,弩箭從嘴裡貫穿了後腦。

李常這些年那一次不是在危險的刀鋒邊緣行走,對這樣的場景已然見怪不怪,他很有經驗的幫小丫頭把了尿,然後就用小被子把她裹得緊緊地,腦子裡卻在尋思自己從哪裡去給小丫頭找一個乳娘。

見親兵隊長掏出來了火藥彈,李常皺皺眉頭,從被子裡掏出來一些棉花,塞進小丫頭的耳朵裡,孩子剛剛睡著,莫要被火藥彈的爆炸聲給驚醒了。

自己這裡雖然能用的人只有五個傷兵,但是這五個人只要在火藥彈和弩箭的配合之下,阻止一支小小的軍隊前進還是可以做到的,更不要說這里地勢險要,只要親兵們不出錯,固守到大軍到來很容易。

江湖人,想到這三個字李常就撇嘴,這些人或許在刺殺偷襲上有一套,一個親兵是打不過一個武藝高強的江湖人的,但是五個親兵只要在制式武器的支援下,五十個江湖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即便是手中沒有強弩和火藥彈,五個配合嫻熟的親兵幹掉十個江湖人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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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飛蛾投火的奸細

李常的遭遇對他本人來說不過是增加了一些傳奇性而已,不過,這樣的傳奇對於李常本人來說意義重大,不論他在幹什麼,刺殺就意味著他已經有了苦勞,有了一場威脅到自己生命的苦勞。

身為儒門弟子,李常自然不能到處向別人大肆的宣揚自己在燕雲地過得多麼的觸目驚心,更不會允許自己的隨從回東京之後炫耀自家的功績。

所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就是這個道理,李家忽然多出來一位千金大小姐,他家的親衛臉上忽然多了一些傷疤。

這些奇怪之處自然會有人去大肆的散播,唯有別人自發性的為李常炫耀的名聲,才是好名聲。

至於養活一個女娃子成年,算得什麼,就算是長大出嫁之後賠上一副嫁妝又算得了什麼?

名聲,才是千古不壞的東西!

李家有了名聲,就能打造千年不墜的家族!在關係到家族名聲的問題上,李常從來都不許自己出半點岔子。

親手喂小不點吃飯,喝水,親手為小不點把尿,吃喝拉撒都親力親為,這樣的待遇,連他的幾個兒子都沒有享受到。

海東青從空中落了下來,李常抱著孩子瞅瞅海東青帶來的消息,就命親衛隊長繼續保持警戒,如果能把這伙賊人留下來,更是大功一件。老虎和豹子的前哨已經到了,如今正在這片山區撒網,那些賊人沒有可能逃過這一劫的。

受到騷擾的不光是李常,今日天剛亮的時候,就有親衛向雲崢報告,昨晚有奸細摸進大營裡了。

嘴裡叼著牙棍的雲崢不用抬頭,就能看見城頭那面呼啦啦翻飛的大旗上出現了幾個大字。

“雲崢死於此地!”

六個字占滿了大旗的旗面,字跡醜陋,但是力道十足,旗桿本身就插在城頭,離地至少有十丈高,想要在旗子上面寫字就必須把旗子降下來。但是現在,守衛城頭的軍卒發誓自己沒發現旗子落下來過,也沒有發現有人爬上旗桿。

雲崢當然相信自己部下說的話,身為將軍,如果連自己的部屬都不相信的話。還能相信誰?

在確定守軍沒有在中間打瞌睡或者有脫離哨位的情況之後,雲崢就立即下令部將們去捉拿這幾天清洗旗子的人。

旗子就在城頭,幾乎是眾目睽睽之下,軍中將士最喜歡看飛虎旗子在風中招展的樣子。只要有風,旗子上面稍微有些立體感的黑老虎就會不斷地張牙舞爪,就像是活過來一般。

畫這頭老虎的自然是雲家多才多藝的二少爺,軍中將士都非常珍惜這面旗子,豈能讓敵人有機可乘?

旗子面上黃裡泛紅髒不拉幾的幾個字,在陽光下顯得很顯眼,這幾個字要不是用薑黃水寫的才是怪事情。

這是鄉間跳大神的神漢,和巫婆常用的把戲,只要薑黃水在旗子上面寫字,然後再把鹼水弄上去,字跡自然就出來了。只是弄不明白那些人是怎麼把鹼水弄上去的。

清洗旗子的工作向來都是民伕的活計,不大功夫民伕頭目就被親兵給捉了回來,那家伙看了一眼旗子就嚇的渾身抖,口口聲聲的請求饒命。

猴子用戰刀挑起民伕的腦袋道:“怎麼回事說清楚,有一句謊話,老子就把你的腦袋砍下來。”

民伕頭目哪裡敢猶豫,趕緊把自己偷懶沒有親自洗旗子的事情告訴了猴子,說旗子是一個波斯女子洗的,他還看見那個波斯女子裝模做樣的在旗子上寫字來著,當時旗子上一個字都沒有。旗子乾了之後,他就把旗子送到軍營裡,好懸掛起來。

雲崢探手在旗子上摸了一把,發現旗子上面似乎塗抹了一層滑膩的東西,心頭一動。就讓猴子把旗幟泡進熱水裡,水面上果然飄起了薄薄的一層蠟。

憨牛從後營走過來道:“那個波斯女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雲崢點點頭,然後就瞅著嚇得尿褲子的民伕頭目道:“拖下去重責五十軍棍,如果不死算他命大。”

看著軍卒夾著民伕頭目去執行軍法,陳琳皺眉道:“此乃慢軍之罪,殺之不為過。”

雲崢笑道:“我沒有治他的慢軍之罪,而是在治他的懶病。人家的手段對他來說過於高明,就算親眼看著都發現不了。

這和能力無關,只和見識有關,既然這一切都出了他的認知範圍,我給他留一線生機是可行的。”

“這些人過於猖狂了,膽敢戲弄大軍!”

“俠客嘛,不就是這樣子的嗎?”

“俠以武犯禁,按律當斬!”

“瞎說,儒還以文亂法呢,他們又該當何罪?”

“怎麼,大將軍準備放過這些人?”

“為什麼要放過,這不是沒捉到嗎?如果捉到自然是要砍掉腦袋的,陳公,別說我沒提醒你,那些人物不敢深入大軍,但是絕對敢在軍營周邊幹點小偷小摸的事情,自詡高明。

抓這些人都是你的職權范圍,我覺得大軍草料場就很有可能會被人家下毒手。”

“馬廄也要仔細看守,免得人家對戰馬下毒,大軍晚上吃飯更要驗毒之後,才能分給將士們。”

雲崢聳聳肩膀笑道:“這是你的事。”

然後就哼著“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這類的莫名其妙的怪異小調回了自己的臥房,昨晚開會開到很晚才睡,現在是補一個回籠覺的時候了。

還沒有走到臥房猴子就跑來稟報說後勤營中的馱馬和駕車的騾馬大規模的在拉稀,獸醫認定這些牲畜是不小心吃了煮過的巴豆。

雲崢翻翻眼睛,這是獸醫的事情,人家既然下手了,就不可能只在旗子上塗抹一番,自己必須等到人家的手段都使用乾凈之後,才能反擊,這時候交給陳琳這個間諜頭子去處理最好不過了。

一覺睡到中午起來之後才現麻煩很大,整個銅頭關裡到處都在冒煙,大軍四處潑水救火,甚至連王安石所在的銅頭關守備府衙也遭受了大火的侵襲,如果不是因為親兵得力,剛剛整理出來的民冊戶籍都會被大火燒掉。

糧倉,軍營這些重點守備的地方自然沒有問題,那些算不上重點的地方就倒了霉,大軍草料場如果不是陳琳派人去看守,說不定就會被人家放火得手。

精銳的皇家侍衛以及從王安石那裡借來的提刑司快手埋伏在草料場,當場就活捉了不下三十位奸細。

即便是這樣,還是有幾個巨大的草堆著火了……

很奇怪,奸細都是漢人,寥寥的幾個遼人也在被活捉的那一刻服毒自盡了,毒性非常的猛烈,侍衛和快手們來不及救治,他們就七竅流血而亡了。

雲崢下令關閉了銅頭關,一寸一寸的搜索銅頭關,不搜不知道,搜過之後竟然從銅頭關裡搜出不下六條隧道。

每一條隧道的出口都不一樣,最遠的隧道出口竟然在洋河的岸邊。

六月債還的快,雲崢在西京幹的事情,耶律乙辛在這裡又重新幹了一遍。

於是雲崢就很自然的擴大了搜索的範圍,銅頭關兩側的山地自然也在其中,老虎,豹子這群人換上了遼人的裝束整日裡在山地裡轉悠,收獲頗豐,捉到了不下兩百名奸細。

“大部分都是漢人啊,這說明我們馬上就要面對的情形很糟糕,至今為止,漢人的民心依舊不在我們這一邊。”

文彥博強忍著怒火道:“遼人也就罷了,那些漢人為何也死性不改?重刑之下依舊咬緊牙關所為何來?”

雲崢詫異的瞅瞅文彥博道:“死士?”

文彥博搖頭道:“不是,如果是死士,擒獲之前就自盡了。依老夫看來他們恐怕是受人挾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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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心為國的李常

這群人自稱是俠客!

這就是文彥博使用了酷刑之後逼問出來的東西。

人家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幹掉雲崢這個殺人魔,為全天下枉死的冤魂出一口氣。

很久以前雲崢就認為俠客這種東西就是一群表現欲過於旺盛,最後把夢想中的憤怒付諸行動的一群人。

想想也是,“朝出西門去,暮提人頭歸”,這樣的畫面確實蕭瑟到了極致,也讓人熱血沸騰到了極致。

一擊不中就遠遁千里,更是有說不出的瀟灑之意,只要是男人誰沒有個腦子發熱的時候。

人群裡偶爾看到一兩個,即便是雲崢都會為他大聲的喝彩,當然,只要人家手裡提的人頭和自己無關就好,至於提的是不是皇帝,或者宰相的人頭,雲崢都會大聲叫好的。

現在有一大群腦子缺根弦的家伙把目標對準了自己,那就不太讓人感到有趣了,尤其是現在地上跪了一大排等著被砍腦袋,那場面就和悲壯之類的意境完全靠不上了。

雲崢叼著牙棍問最邊上的一個家伙:“你們認識雲崢?”

那個壯漢桀騖不馴的咆哮道:“老子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雲崢驚訝的差點連嘴裡的牙棍都掉下來,連忙追問道:“他怎麼得罪你了?”

壯冇漢抬起腫脹的幾乎看不出面目的臉道:“洋河下游屍積如山,河水為之堵塞,銅頭關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難道還不夠老子去殺他的嗎?如今老子落難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雲崢皺眉道:“我聽說有人出了很高的懸賞,只要拿到雲崢的頭顱就能換到一大堆黃金,比雲崢的身子還重的黃金?”

壯漢高深莫測的道:“殺人者人恆殺之,法師說雲崢的命星搖搖欲墜,墜落就在近日,老子替天行道之餘,落幾文錢進腰間,有何不妥?”

雲崢抬頭瞅瞅天上的大日頭,搖搖頭,在地上來回跳躍了幾下,覺得身體很好,即便是這些天和藍藍行房次數有些多,好像也沒有對身體造成多大的傷害。

陳琳陰測測的道:“都是胡言亂語,大將軍不必把妖人的瘋話放在心頭,對付這些人,老夫經驗豐富,只要砍下來的腦袋夠多,他們自然會被嚇破膽子,老夫保證再無野人前來找大將軍的晦氣。”

說完不等雲崢說話,就揮揮手,站立在這些俠客身後的劊子手就舉起了鬼頭刀,斜斜的劈了下去。

這些人的膽量非常的充足,即便是鋼刀落在脖子上的時候也沒有一個喊冤枉的。

脖腔裡往外飆血,人頭皮球一樣的在地上滾動,場面很是熱鬧,圍觀的宋軍一個個指指點點的,對這些打算幹掉自己主帥的家伙非常的佩服,就差喊一聲好。

陳琳嘿嘿笑道:“老夫有時候都想不明白這些人的想法,他們有時候拿命去追求的就是別人看他被砍頭的那一瞬間叫的那聲好!”

雲崢苦笑道:“他們這也算是求仁得仁,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曾經記得他們想去刺殺殺人魔王雲崢,最後英勇戰死這回事?”

陳琳大笑道:“等待他們的只有野獸的啃咬和撕扯!”

王安石指揮著軍卒炸塌了所有被發現的地道,這座城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將會成為他的治所所在地。焉能容忍有這麼多的漏洞。

文彥博頒下了嚴令,同時也提供了豐厚的賞賜下發到了銅頭關附近的縣鄉,只要發現可疑的人在鄉間行走,如果主動稟報官府,就會獲得厚賜,並且在選擇土地上有優先權。

陳琳則準備把大軍以及民伕梳子一樣的梳理一遍,自從大軍出關之後,民伕這裡就沒有系統的梳理過。

風度翩翩的李常來了,如果不看他嘴裡的銀子製作的假牙,只看他懷抱嬰兒的模樣,誰都不會把他和那個喜歡把敵人製作成蠟像的李監軍聯繫在一起。當然,因為有雲崢的存在,李常不管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人家都會按在雲崢的頭上。

雲崢俯身逗弄了兩下女嬰笑道:“你在燕雲地四處奔走,原以為你會疲憊不堪,如今見你還有功夫生孩子,還生出這樣漂亮的一個孩子,我就覺得你在這裡的日子一定過得極為舒坦。”

李常極有風度的撇撇嘴道:“一個女刺客利用這個孩子當掩護來刺殺我,結果奶子被老夫的親兵隊長給打爆了生死不知,孩子卻留下來了,不管怎麼說都是一條命,遇到老夫是這孩子命好!”

“當閨女養?”

“當閨女!”

雲崢點點頭,從自己腰帶上扯下一面玉佩,掛在孩子的脖子上道:“既然這孩子命好,我就再給她添點福壽!”

李常不悅的瞅瞅雲崢道:“我真是想把這孩子當閨女養,用不著你確定這件事,還拿玉佩出來敲定腳跟!”

雲崢搖頭道:“這個世上的好人其實都是被逼著當好人的,做好事也一樣都是被逼著做好事的。

你們這些大戶人家家裡有多髒你不會不曉得,就你那個夫人,能生生的把丫鬟杖斃,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兒,可經不起她的折騰。老子的玉佩多少還有些威懾力,至少可以讓你老婆多點顧忌。”

雲家和李家是通家之好,兩家有點什麼事根本就瞞不過對方。

李常嘆口氣道:“高門大戶出來的女人,你指望她能有多少仁慈心?不過這孩子我是真的看中,量她也不敢不盡心。

再加上你的玉佩當辟邪符,這孩子可以在東京橫著走了。”

雲崢搖頭道:“你是知道的,我終究是要走的,誰知道我走之後,玉佩還能有多大的威懾力。”

李常冷笑一聲道:“哼,你要是不走,你的玉佩才沒有多少威懾力。一旦你走了,不論是朝廷,還是百姓都會把你當神一樣的來供奉,小不點有你的神威護佑,自然會無病無災的逍遙一生。”

雲崢點點頭道:“你說的好像總是很有道理。”

李常苦笑一聲道:“因為老夫徹底看透了。”

“既然看透了,不如就跟著我去海上,我去打劫,你去勒索,我們聯手一定會賺到一座金山。”

李常掙扎了片刻,嘆息道:“我很想去,但是去不了啊,李家如今正在興盛的關頭,我這把骨頭還要拿來為族中後輩當墊腳石,走不開。”

雲崢理解的點點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堅持走的路,你李常也不例外,我雲崢在大宋能夠交心的人不多,如果有空就來海上看我。”

李常黯然的點點頭,兩個人都有些沉默,直到小女嬰尿了之後,開始嚎哭,才打破了軍帳中壓抑的氣場。

見李常熟練地幫女嬰換好尿布,雲崢沉聲道:“你真的打算在燕雲地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嗎?

告訴你,我驗算過,一旦你開了這個頭,後面的變化就不受你我控制了,除非這裡百姓胸中的怒火把所有的富人全部燒死之後,大火才會平息,這是一個惡劣的開頭,我不保證後世有沒有學你的法子。”

李常轉過身,衝著雲崢獰笑道:“不燒光,我們如何在這裡發財?大宋的巨額虧空從哪裡彌補?

為了收復燕雲,封樁庫空了,南七北六十三座常平倉空了,西北地五年未曾繳稅,暗中積蓄起來的錢糧也空了,陛下甚至連內府積存也拿出來了。

難道說這些債務就一定要我大宋本土的百姓來承擔?一石三鳥之計為何不用?

這把火必須燒起來,燒的越大,毀掉的草木就越多,我們來年種植莊稼的時候地力就越是肥沃。

現在全大宋都盯著燕雲十六州,如果收復燕雲給國內的百姓帶不來實際的利益,他們就會看輕這片重要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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