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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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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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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0 02:08:10
第二卷春風裡,陽光下 第九章 吐蕃人?

   你在豆沙關殺了多少人?雲崢見到賴八的第一時間就問出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天地良心,俺一個人都沒殺,俺一個婦人都沒有禍禍,就是從豆沙關裡拿了些麻布和鹽巴。賴八見雲崢一見面就問這個問題,懸著的心立刻就放了下來,自己就是沒殺人,老天爺都可以為自己作證,禍禍女人,殺人的都是元山裡那群人,他們原本就是強盜。

   這就好,這就好,賴八,我總算是沒有看錯人,這些天我總是擔心你也參與了屠殺百姓和強姦婦人,一旦沾上這兩樣,人就不能稱之為人了。

   我其實不反對殺人這回事,不管是出於報仇,還是雪恨,哪怕是劫財也好,總有一個殺人的理由,這好歹還能讓人想通,但是,你看看你們在城裡幹的事情,好多時候就是在單純的為殺人而殺人,野獸都不幹的事情,被你們干了個遍。

  面對雲崢的指責賴八大聲辯解道:」不對,俺是人,附近山裡住的山民也是人,俺們原來就是想嚇唬一下那個混賬縣令,把俺們的人放掉,只要放了人,俺們立刻就回山,就算是有人被殺俺們也認了,誰讓俺們是流民,現在能和外面做一點交易,只要不缺鹽和其他的東西,俺們就打算老死在山裡不出來。

     都是元山黑虎他們幹的事情,縣令已經答應放人了,可是黑虎他們趁著縣令放人的機會攻破了豆沙關,然後才有後面的事情,俺只知道去了趟大牢,把俺們的人帶回來,路上順手撿了一些鹽巴和棉布,然後俺們就出關了,沒禍禍女人也沒有殺人。

     就在我們出城的時候,聽說元山黑虎被一個老道殺了,所以我們就跑的更快,頭都沒回。

     雲崢安靜的坐了下來,一隻手托著下巴暗自思量:原以為殺人的時候這些山民人人有份,沒想到這讓裡面還有這樣的曲折,的確是,殺人需要一定的膽量,自己上回打算謀殺五溝和尚的時候心情就很不好,雖然後來止住了,回到家裡噩夢還是接連不斷,下死手殺人確實需要膽量。

     只有那些手上已經粘過血的人,才能做出這樣冷酷的事情,再沒有種族和宗教帶來的誘導,一般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賴八的來意很明顯,就是想重新恢復這條建立的非常艱難的商道,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山裡過上與世無爭的好日子,沒有人收稅,也沒有什麼勞役。

     元山上的人必須死啊,這是前提,只有將兇手交出來,豆沙關的人才會原諒附近的這些山民,其實很多人都明白一個道理,越是接近城鎮山寨的人就越是和善,越是身在窮山惡水的地方民風就越發的彪悍。地域決定民風啊!

     元山確實很遠,離豆沙寨足足有三百餘里一半在吐蕃人的境內,一半在大宋境內,對面的吐蕃黑水部非常的凶悍,所以元山的盜賊一般不敢去搶吐蕃人的牛羊,只能把注意打在懦弱的宋人身上,多年以來養成的殘毒性格,終於在這一次民變中被徹底的出來了。

     「賴八,你自己也知道這一次暴亂讓豆沙關所有人對你們充滿了憤怒,這個時候誰要是敢和你們聯繫,估計會被所有人唾棄,劉都頭也不敢,他如今已經是豆沙縣的縣丞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沒有請永興軍參與剿滅你們,已經是非常的難得了。」

     雲崢的話說的在情在理,你們有仇恨,豆沙關裡的人也有仇恨,不能因為可憐你們,就忘記豆沙關被他們殺的血流成河的慘狀。

     賴八長歎一口氣,衝著雲崢拱拱手就打算離去,雲崢從牛車上拎起鹽巴袋子扔給賴八說:「除非那些盤踞在元山的賊人被殺死,否則,你們永遠沒有機會和山外面的人發生任何聯繫的。」

     賴八接過鹽袋子,搖搖頭說:「俺們打不過元山人,他們非常的厲害,人數也多,這都是命,死在山裡也就是了!」

     見賴八又要走,雲崢笑著說:「你們常年生活在這片大山裡,難道和山那面的黑水人沒有聯繫嗎?」

     「為何要與他們聯繫?他們又窮又髒,除了牛羊什麼都沒有,有時候還會跟俺們交換一點鹽巴,拿肉交換,你給俺的這袋子鹽可以換一頭牛,他們的牛不能耕地,只能擠吃肉,俺們靠著大山不缺少肉食,所以一般不和他們打交道,你問這個幹什麼,他們又凶又窮,沒什麼好東西,不值得你惦記!「

     賴八說完話,疑惑的看著雲崢,不知道雲崢為何會問起吐蕃黑水部。

     說他們是一個部族其實有點誇大,他們就是一群聚居在黑水的牧民,為了和大自然相對抗,很自然的選擇了群居。

     數百年前松贊干布統一了吐蕃,這才讓吐蕃有了一個明確的國家概念,但是這種概念隨著吐蕃人的口口相傳之後就變味道了,蓮花生大師在進駐吐蕃之後,他的理論取代了松贊干布的輝煌,讓整個吐蕃的政權由世俗掌權,慢慢的向神權靠近。

     造成的惡果就是,這個國家的凝聚力消失了,人人都信佛,逐漸忘記了國家的概念。

     雲崢愛死了這個愚昧而又勇猛的民族。

     愚昧代表著好騙,勇猛代表著可以拿來用一下,娘的,兩斤鹽換一頭牛,這要是在東京汴梁城會引發暴亂的,什麼叫做不缺少肉食?大宋如果沒有豆腐這種東西給大家提供充足的蛋白質,武大郎這樣的傢伙會遍地都是,也只有賴八這種蠢貨才會認為無利可圖。

     在大宋宰殺耕牛是重罪,就算是皇帝都沒什麼機會吃到多少牛肉,所以好多傳奇故事裡的好漢動不動就說,小二,給老子來五斤牛肉!這純屬扯淡,你殺一頭牛試試,立馬會被臉上刺著字流放一千里。

     當賴八說到兩斤鹽換一頭牛的時候,美味的牛肉乾在第一時間就鑽進了他的腦海,想起牛肉乾,雲崢嘴裡的唾液就不斷地開始分泌。

     決不能這麼幹,兩斤鹽換人家一頭牛,有損私德,老天爺都不會原諒這樣黑心腸的暴利,所以雲崢決定把價碼提高到三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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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0 02:08:27
第十章 飲茶

   消息是不對稱的,所以價格也是不對稱的,牧民們認為鹽非常的珍貴,而牛羊卻常見,所以出現這樣的兌換比例不奇怪,就像宋人會用很多錢去購買那些不值錢的石頭一樣,在牧民的眼裡也是傻的不能再傻的行為了。

     「雲大,你真的打算讓這個傻子去幫你換牛?」雲二坐在背簍裡眨巴著眼睛問。

     「這裡面有個故事,有點血腥,你現在只要好好的吃飯往大里長就行,那些倒霉的,算計人心的事情少打聽。」

     雲大把手伸出去,從路邊折下來半截柳枝,輕輕地扭松外皮,用自己的小刀子將鬆動的樹皮環割下來,將一頭捏扁之後削去了外面的綠皮,拿唾液潤一下剛剛做好的柳哨,就大力的吹了起來,聲音很單調,只有嗶哩嗶哩的聲音,但是他卻吹奏的非常投入,雲二煩躁的捂上耳朵,臘肉卻聽得津津有味,很想也做一個這樣的柳哨。

     看看路邊的灰灰菜,臘肉就想起家裡的豬今天的食還沒喂,就從牛車上蹦下來,要兩位少爺先回家,她要給豬拔一些草。

     灰灰草的葉子肥嫩多汁,家裡的豬最喜歡吃了,但是也不能喂但多,要是吃多了豬就會拉稀。

     雲大一邊聽著臘肉嘮叨養豬的經驗,一邊幫著拔豬草,灰灰草捏在手裡滑溜溜的,上面好像塗了一層蠟,葉面上閃爍著一層銀光,非常的好辨認,兩個人不一會就拔了好多,高高的堆在牛車上,這才往家裡走。

     豆沙寨的三月非常的好看,尤其是雲家的磚房前面更是奼紫嫣紅,最漂亮的就要數窗前的那一樹山梔子,雲二拳頭大小的粉色花朵開的密密麻麻。

     雲二一點都不喜歡山梔子,因為看家蛇喜歡趴在上面睡覺,那條苯蛇好幾回都從樹上掉下來,砸的雲三汪汪叫,還是那些可以防止蚊子進家的七里香比較好,開完花之後就會長出紅紅的小果子。

     雲大和臘肉抱著豬草來到了豬圈,均勻的將這些草扔進豬圈,兩頭豬歡快的吃了起來,偶爾還會推搡兩下,十分的有趣。

     就在雲大和臘肉觀賞豬吃食的時候,一輛馬車緩緩的駛進了豆沙寨,雲二蹲在自家門前看著逐漸靠近的馬車,不由得皺皺鼻子,他不喜歡山梔子的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梁琪,因為梁琪的頭髮上總是插著一朵山梔子,不過她頭上的山梔子,似乎是絹帛做成的,非常的精緻。

     「雲二,你哥哥呢?」梁琪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隨後又有一位留著短鬚的中年人也從馬車上下來,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瓷娃娃一樣的雲二。

     他怕你咬他,看見你來了,立刻就跑到山裡去了。雲二眼睛咕嚕嚕的轉了一下,謊話脫口而出。

    小鬼頭胡說八道,我在山路上看見你們剛剛回來,是不是在家裡?雲大,雲大!梁琪才不信雲二的鬼話,喊叫著就打算推門進去。

     不知貴客光臨,雲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雲大從房子後面走出來,見到梁老爺愣了一下,立刻就換上了笑臉,只是心裡還有點惴惴,不知道這位是何人。

     梁老爺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位布衣少年,不由得暗暗的喝了一聲彩,少年的相貌算不得俊秀,全身上下卻有一股子難以言說的雍容,沒有半點少年人的青澀。

     哈哈,老夫來的魯莽,雲少兄莫怪,只是因為少兄有大恩於我梁家,卻過家門不入,老夫汗顏無地,特意上門請罪。

     雲崢聽到梁老爺這麼說,也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看來梁家還是有高人的,不全是梁琪這樣的草包。

     「請罪只說實不敢當,雲某只是借勢而為,如果不是大小姐心存善念,斷無豆沙縣百姓之福祉,雲某越廚代庖,實在是羞愧!請入寒舍飲一杯清水以解路途煩渴。」

     臘肉早就打開家門,恭敬的迎接梁老爺入家門。梁琪路過臘肉的時候,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臘肉也不由自主的翻了一個白眼,她對梁琪半點好感都沒有。

     客人進門飲茶,這是規矩,雲崢的紅泥小火爐已經點燃,兩枚松果扔進去,不一會就冒出橘黃色的火焰,空氣中隱隱有一股松香味緩緩升起。

     「讓先生見笑了,雲崢一介寒門書生,家徒四壁,實無方物以待嘉客,倒是新春剛采的一點野茶還算有幾分雅趣,請先生嘗嘗。」

     雲崢說著話,從匣子裡取過一套兔毫盞放在炕桌上,邀請梁老爺上炕喝茶。

     梁琪瞪大了眼睛似乎從來不認識雲崢一般,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通過短短幾句話就烘托出一種文人雅士氣氛的人就是這個如同野豬一樣皮厚的雲崢。

     「上炕飲茶,原為北地風俗,想不到老夫在南方也能有此嘉遇,只看這幾樣兔毫盞,老夫就對少兄的野茶非常的期待。」

     「紅泥小火爐,綠蟻新醅酒,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原是家師的雅致,雲某不擅飲酒,只能以茶待客,先生莫要笑我附庸風雅才是。」

     雲崢嘴上說著話,手底下卻不慢,用開水澆了茶盞,用竹夾子從竹筒裡夾出自己新炒的雨前茶,洗去塵土之後,就放在一個帶蓋的小瓷碗裡悶香,稍待片刻,就將碧綠的茶水分到兔毫盞裡請梁老爺品茶。

     雲崢的這一套動作很怪,很熟練,看樣子已經精於此道了,但是這樣飲茶,卻非常的出乎梁老爺預料之外,難道飲茶就不該先弄出一個茶餅,在火上烤烤,碾成細末,再加上薑蔥豆蔻,用茶筅打成純白的茶湯再飲嗎?為什麼會是這種碧綠的茶湯?上面見不到半點的粥面,也沒有咬盞這樣的雅趣出現,獨獨的只有一碗清湯?

     雲崢肅手邀請梁老爺飲用,在梁琪不懷好意的目光中,梁老爺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湯,只覺得有些苦澀,但是回味卻有餘香。不由得愣住了,於是就喝了第二口,這才品味出茶葉獨有的芬芳,和自己以前喝的茶葉雖然不同,的確如同雲崢所說,別有一番風味。

     梁琪見向來喜歡飲茶的父親居然能喝得下去,就覺得奇怪,見雲崢不肯給自己倒茶,就自己動手倒了一碗,大大的喝了一口之後,只覺得這樣的茶湯又苦又澀,簡直沒有比這更難喝的茶湯了,這傢伙連香油,肉蔻都不捨得放,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吝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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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1 01:14:01
    第十一章 宗族留下來的福祉

   臘肉抱著雲二躲在梔子花後面踮起腳尖往屋子裡看,見到雲大和梁老爺談話談的非常的投機,不時地有笑聲傳出來,就非常的擔憂,萬一梁老爺把梁小姐許配給大少爺就糟了,自己剛才還翻了梁琪的白眼。

     雲二煩躁的從梔子樹上摘下了來一把,扔在地上對臘肉說:「你放心,雲大不會喜歡那個梁琪的一點都不喜歡。」

     「你怎麼知道?大少爺那麼好的一個人,誰都會喜歡的,你看他們說的很高興。」臘肉很希望從雲二的嘴裡得到一些鼓勵。

     「告訴你一個秘密,雲大喜歡大的,大的也成,梁琪長的也就一般,要什麼,沒什麼,你放心,雲大就是在逗那個醜丫頭玩。「」梁大小姐不醜,她很漂亮,杏花樓裡可沒幾個比她漂亮的。「臘肉知道拿梁大小姐和杏花樓裡的女子比有些不對頭,但是她覺得這樣比劃一下很解氣。

     雲二學著大人的樣子仰天長歎一口氣,然後就把腦袋紮在臘肉的脖頸裡,這是他自喜歡幹的事情,臘肉其實也香香的,雖然沒有塗脂抹粉。

     「茶為滌煩子,酒為忘憂君,先生本為豁達君子,緣何陷進這小小的煩惱中不可自拔,不如再飲一杯茶水,滌去這些惱人的憂煩。」

     「哈哈哈,老夫真是空長了這些年歲,還不如雲少兄一介少年人看得通透,也罷,這就這就借一杯茶水滌蕩一下心胸也好。」

     不覺間一壺水已盡,梁老爺笑著告辭回家,雲崢將梁老爺送出豆沙寨,目送他們離去,這才回到家裡,讓臘肉開始做午飯。

     「少爺,梁家留下來好多的禮物!」

     「那是自然,他閨女狠狠地咬了我一口難道就不該給我點補償麼?」

     雲二自然不會理睬這些,從禮物裡面翻出一封熬點開荷葉,就開始大嚼,還不錯,梁家人做的豆沙糕味道很好,又甜又糯。

     雲大也拿了一塊,至於臘肉雲二早就分給他一塊,正吃得高興。

     「雲大,你幹嘛要和那個老頭子說那些假惺惺的話啊?」雲二忽然住嘴了,抬頭問雲大。

     「我打算把老族長他們今年做出來的絲綢蠟染賣給他們家,唉,說到底我們還是繞不過他們,咱們沒有商隊,所以處處受制於人。」

     「那你也用不著說的那麼噁心,這已經是在裸的拍馬屁了,我看的直犯噁心。」

     雲大在雲二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之後拿手指點著他的腦門說:「《中庸》裡有一句話說的好,現在告訴你,你一定要仔細品味,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什麼意思?」雲二梗著脖子問。

     意思是這位梁老爺算得上一位能夠堅持志向的好人,這樣的人一般情況下比較強大,他是我在豆沙縣見到的第一個算得上好人的富貴人,所以給人家必須的尊敬是可行的。

   不對,我以前聽過另外一句話,叫做窮生奸計,富漲良心,和你說的這些相違背,你怎麼解釋?只不過這兩句話,一個是聖人說的,一個是鄉間俚語,難道說聖人說的話,就比民間俚語高明不成?你這麼不遺餘力的幫著哪傢伙說好話,這裡面一定有鬼,在這裡幾乎沒有你看得起的人,別騙我。」

     雲二揪著雲大的臉,將他的臉揪成了豬臉大聲的拷問。

     雲大把臉從雲二的魔爪裡掙出來,沒好氣的說:「就你聰明,我打算和吐蕃野人做交易,拿鹽巴換犛牛,那種長毛牛沒辦法耕種,只能用來殺肉,最後曬成牛肉乾,所以我需要他家的商隊給我們提供支持,所以才會拍馬屁,這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你總是說吐蕃人,吐蕃人,我就想不通你幹嘛非要和吐蕃人做生意,難道你就是為了那兩斤鹽吧去哄騙人家的一頭牛?」

     雲二見到臘肉出去做飯了,這一回抱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根本就不給雲大逃避的機會,他很想知道雲大為什麼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去招惹野蠻人。

     雲大把雲二抱在懷裡問他:「你說豆沙縣裡誰最厲害?」

     「賴八說的元山強盜,他們最厲害。」

     「那你說說整個豆沙縣誰最該死?」

     「殺人無數的元山強盜。」

     「有沒有比元山強盜更厲害的人?」

     「那就只有吐蕃人了,難道說你打算勾搭吐蕃人去殺元山強盜?他們雖然傻一些,但是這種事他們應該不會幫你的,除非他們得到諾大的好處。一頭牛換三斤鹽巴這樣的好處還不夠大?是人家得好處不是你得好處。

     雲大見雲二還是懵懵懂懂的,只好把事情掰開了說道:你到底還是不清楚兩斤鹽吧換一頭牛到終究是怎麼回事。

     告訴你吧,這是我們的先民給我們留下來的財富,這個財富就是讓吐蕃人以為兩斤鹽換一頭牛是公平的。

     你想想啊,從古到今,吐蕃人和漢人交易的時候,都是這麼交易的,為什麼沒有人去戳穿這個事情,是因為老祖宗想讓子孫後世一直能夠佔這個便宜。所以,不管是誰和吐蕃人交易的時候,都在遵循這個最樸素的道理,那就是讓吐蕃人繼續傻下去。

     我現在準備給吐蕃人三斤鹽巴,難道你還認為我是在欺負的人麼?我已經把吐蕃人往犛牛真正的價格上推了一大把,所以啊,臭小子,在這件事上,我確實是當了一把敗家子,對不起列祖列宗,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難道吐蕃人就不該幫我把元山強盜殺光嗎?「

     雲二的眼睛裡已經出現了蚊香圈,這樣拗口的道理他無論如何也整理不清楚,就算他是一個算學的小神童也釐定不清楚。

     既然要對元山盜下手就必須爭取到吐蕃人的支持,只有讓元山強盜徹底的激起了吐蕃人的怒火,這些強盜才會在凶悍的吐蕃人的打擊下灰飛煙滅,這是一個最無奈的方法,驅虎吞狼而已,要是指望劉縣丞剿匪,估計這輩子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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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1 01:14:20
第十二節 藍藍的蘇伯伯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濛濛。日下對天中。風高秋月白,雨霽晚霞紅。牛女二星河左右,參商兩曜斗西東。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魚翁。」

     《笠翁對韻》是讓孩子在最快的時間內掌握韻腳的最好教材,雲崢總認為人是要走出去才行的,山裡的孩子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見到外面的世界,只有人與人進行交流之後才會不斷地接納新的信息,信息和知識其實就蘊含在我們的日常生活和交往中,所以古人才會有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的感慨。

     語言作為人與人交流的最有效最常用的手段必須要掌握,雲崢甚至認為莊子這些人是在交流的時候出了岔子,把對話的對象換成了石頭,蝴蝶,蒼松,古樹,所以才會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是是而非的道理。

     生存才是最大的現實問題,等到我們吃飯糰子可以吃一個扔一個的時候再去考慮去東海釣鯨魚,去北冥觀鯤鵬。

     雲崢甚至不要求孩子們會寫這些字,但是一定要會背,能字正腔圓的背出來,全都是官音。

     每天去臥牛石那裡觀看賴八留下來的信息已經成了雲崢每日必須要進行的功課,但是一連半個月,那裡沒有出現任何信息,一點印痕都沒有,這讓他是如此的失望。

     自從雲崢打算自己織綢布之後,寨子裡的婦人們就非常的忙碌,煮大繭,抽絲,繅絲,忙的不亦樂乎,男人們則忙著印製棉布蠟染,從煮料一直到漂染都變成了他們的工作,慵懶的山寨人,猛然間發現自己居然再也沒有空閒時間坐在竹樓的平台上曬太陽捉虱子了。

     事實上豆沙寨的人現在都非常的乾淨,不光是孩子乾淨,大人也很乾淨,至少看不見那些噁心的寄生蟲在頭髮裡爬來爬去的場景。

     男人的往岩石上摔打棉布的時候充滿了力量感,每一下抽擊都伴隨著清脆的響聲,這一點雲崢做不到,他家的蠟染都是臘肉做的,以前都是女子漂洗蠟染,現在變成了男人,一個個都光著腚,她實在是沒辦法過來,所以只好由雲崢自己去漂洗。

     對美麗的蠟染布雲崢是充滿了感情的,只有通過那些熟悉的圖案,他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活著,而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好不容易在大家的幫助下雲崢漂洗好了自己所有的蠟染,臘肉將這些蠟染布整齊的晾曬在竹竿上,風一吹呼啦啦的非常的壯觀。

     永遠有幹不完的活計,慢慢的雲崢發現自己悠閒地時間也不知不覺的消失了,這非常的不對勁,仔細的清理了一下自己一天的工作,終於悲哀的發現自己被臘肉給算計了。

     堂堂的雲大少爺根本就沒有必要累的像狗一樣的去漂洗蠟染,也沒有必要一根根的去抽絲剝繭,剝大繭的活雲二都沒興趣干,為什麼自己要干?

     臘肉是個要強的孩子,別人家有的自己家就絕對不能少,她最擔心人家叫她懶丫頭,或者懶婆娘,於是雲家也要跟著寨子裡的步調走,能幹的農活幾乎一樣都不拉下,在寨子人的眼中,雲崢已經儼然是寨子裡的教書先生,平日裡還要伺候自己的那點薄地。

     在一個晴朗的早晨,雲崢打算偷懶一天好好地舒活一下筋骨,遠遠地山路上慢騰騰的走過來一輛牛車,這兩牛車上面帶著棚子就說明這裡面有女眷,能坐著牛車或者馬車過來的人一般情況下都是來找雲燁自己的。

     正在猜測來者是誰的時候,一個白衣女子從牛車上面走了下來,見到雲崢相隔三丈遠就開始蹲身施禮。一個老蒼頭坐在車轅上,看樣子是藍藍小姐雇的管家一類的人。

     「雲世兄,小妹這就要遠行,臨走之前特意來向世兄辭行。」

     藍藍蹲身施禮的動作要比梁琪施禮好看十倍,尤其是戴著重孝施禮裊裊婷婷的就像是一朵白玉蘭,那雙大得過份的眼睛裡滿是感激。

     這個女子遭逢大難之後變得剛強無比,雲崢不認為她眼睛裡的感激是她此時心情的真實寫照,如果五溝和尚,或者梁琪告訴她自己曾經能救她父親卻無動於衷,最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家破人亡,對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有一絲怨氣的。

     但是藍藍沒有,就像是在真心誠意的來感謝自己的恩人。

     嘴裡說著再會珍重之類的話,雲崢卻從心眼裡不願意再見到這個女人,太蠢的,和太有心計的女人云崢都不喜歡。藍藍總喜歡把自己的感情埋起來,不管幹什麼事情都用一張楚楚可憐的皮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做的事情和心裡想的是兩回事,這樣的女人誰娶誰倒霉,蕭無根只不過想親近一下就真正的無根了。

     不過這個世界就是給這樣的女人準備的,她們美麗,妖嬈,高貴,幾乎擁有一切,在男人主導的世界裡活的游刃有餘,因為無論她們想幹什麼,總有些心裡藏著骯髒念頭的傢伙會傾力相助,比如藍藍嘴裡說裡說的這位眉州眉山的蘇伯伯。

     藍藍走後,雲崢嘴裡的髒話就沒有停止過,為什麼人家隨便認一位伯伯就是蘇老泉?自己認了一位爺爺卻是一個土山寨的族長?

     這個世界還有沒有一點公平可言了?雖然現在的蘇老泉還在倒霉中,可是他九歲的兒子蘇軾馬上就要在這個輝煌的時代如同一輪朝陽就要緩緩升起。

     想起那個讓全亞洲都膜拜的妖孽,雲崢就覺得自己真的算是「穿不逢時」了,一位才華橫溢的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的傢伙,一個寫詩,作詞就像喝涼水一樣自然的傢伙,雲崢非常的想見見。

     人家的孩子都是妖孽,回頭再看看自家的孩子,正帶著雲三攆看家蛇,小臉髒乎乎的,身上也髒乎乎的,腦袋上還沾著好幾根雞毛。

     「你去偷雞了?」

     「沒有,是看家蛇偷吃了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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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1 01:14:39
第十三章 淳樸的交易

元山是一座很大的山,大到了足以將強悍的吐蕃人和宋人分開,當然,天無絕人之路,再險峻的高山也會有羊腸小道可以通過,作為山民,賴八是最好的探路者。

來去一趟只需要半個月,當賴八在臥牛石上留下幾個醜陋的牛頭的時候,他就對雲崢的計劃充滿了信心,按照這個神仙一樣的少年所安排的去做,那些兇惡的吐蕃人並沒有吃掉自己,反而給了自己最大的禮遇。

話語不通沒關係,只要見到吐蕃人就送上雪白的鹽塊,然後伸開臂膀把腰彎下來,你立刻就會得到回禮,然後接受他們熱情的令人髮指的招待。

羊肉很不錯,就是煮的不太熟,酥油喝了全身暖洋洋的,最讓他懷念的卻是別的事情,納西的老婆不錯,閨女也不錯,沒想到她們皮袍子下的身體是那樣的細膩柔軟,一晚上來兩次對強壯的賴八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當她們在半夜的時候鑽到自己懷裡的時候,只是總擔心睡在自己身邊的吐蕃兄弟納西會不會跳起來砍死自己,結果忙碌了一晚上,納西睡的呼呼的,賴八不相信納西聽不見,因為他老婆大叫「金珠」的聲音大極了,還叫了那麼多聲。

躺在向陽坡上的賴八剔著牙安心的等著雲崢的到來,山腳下還有五頭犛牛正在吃草,這種全身都披著厚厚皮毛的牛,老天才知道那個少年人拿它來幹什麼,雖然跌死了一頭牛有點對不起人家,但是沒法子啊,那條路實在是太難走了,能帶五頭牛回來已經非常是自己最大的能力了。

但願雲崢不要不滿意,賴八現在覺得吐蕃人實在是太好了,一個豪爽到把老婆閨女拿出來待客的主人宋人中間可沒有。奶奶的,上回多看了黑老大老婆一眼,就被他打掉了兩顆牙,還是吐蕃兄弟好,納西的老婆閨女除了味道大了點,實在是沒什麼好挑剔的。

做生意嘛,簡單,吐蕃人不識數,或者他們裝著不識數,當自己把三斤鹽放在一頭最壯的犛牛跟前,示意納西可以拿走鹽,而自己要牽走牛的時候,納西非常的高興。

所以後面的交易進行的更加的方便,三斤一包的鹽塊只要掛到牛角上,納西就會自動的給那頭牛綁上鬃毛編織的繩子,拿走鹽快,把繩子交到賴八手裡,剩下的一點鹽不夠換一頭牛的,所以賴八就按照雲崢交代的那樣,很大方的把鹽袋子和剩餘的鹽都送給了納西,自己帶的那一卷子麻布送給了那兩個服侍了自己一夜的女人。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納西把自己送到山路上的時候還能聽見吐蕃女人站在草甸子上唱著哀傷的歌,弄得賴八心裡滿不是滋味。

「五頭牛?還是這麼大的牛?老賴,不錯啊,看樣子咱們的交易成功了,你以後就專門跑這個生意吧,換來的牛都給我,一頭牛我多給你一斤鹽和一匹麻布。」

瞅著雲崢東摸摸西看看歡喜無限的樣子,賴八心頭最後的一點擔憂也就消失了,成了,第一步成了,剩下的就是按照雲崢說的進行最原始的積累,只要能保有商道,再把那些誰都禍禍的元山盜殺乾淨,山裡面的日子可要比平地上的那些人過的還要滋潤。

「雲大,我準備回趟家就立刻出發,再去一趟草甸子,這一回帶上倆個兄弟,爭取多換些牛羊回來。不過貨物我沒有,這就要靠你置辦了。」

雲崢回頭對慵懶的賴八說︰「這是自然,沒理由你去山那邊我還要從你身上搾油水,做生意是需要大家都有錢賺才能做的長久。

我們不騙吐蕃人,賴八,這一點你記死了,絕對不要糊弄吐蕃人,他們雖然智力比較底下,但是能生存在冰天雪地裡的人必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彪悍,強壯,認死理就是其中的一些特質,只要你欺騙他們一回,你這輩子都休想獲得他們的原諒。

當然,這是對普通牧民而言,對於那些狡詐的如同毒蛇一樣的頭人,你最好多長一個心眼,越是高貴的人心眼就越多,也就越壞。所以啊,你一定要勁量的避免和那些人打交道,記住了,你也不是很聰明。」

賴八大笑著說︰「我當然不夠聰明,不是還有你嗎?遇到我無法解決的事情我會交給你,我就算了,安安心心的給山民鋪一條活命的路就成。」

雲崢走過來拍拍賴八的肩膀說︰「有這個心思,你就已經是聖人了,只要你不負我,我就不會負你,這是一個保證。

我這人比較滑頭,輕易不給人許諾,一旦許諾,就會努力的去遵守,至少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在利益面前做對不起你的事。咱們最好活到快死的時候還是朋友。」

賴八哈哈一笑,粗暴的把雲崢摟到懷裡緊緊地擁抱了一下,然後就打算離開。不輕諾的人才會重諾,這個道理賴八還是知道的。

「下回再去做生意,不要讓牛背空著,他們一定有好多的牛皮,那才是好東西,咱們大宋製作皮甲皮靴用得上那東西,只要有,你就收購,價格按照牛價的三成走,還有安宮牛黃,這東西精貴著呢,有了一定要弄回來。」

「知道了!」賴八答應一聲就鑽進了林莽消失不見。轉眼間又從草裡探出頭問雲崢︰「你知道「金珠」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救苦救難的菩薩的意思。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事,就是問問。」賴八詭異的笑著再一次鑽進了草叢。

臘肉和雲二帶著雲三守在臥牛石旁邊忐忑不安的等著雲大從山裡出來,眼見雲大分開草叢探出頭,衝著他們一笑,就變戲法一樣的從草叢裡牽出五頭怪莫怪樣的牛來。

臘肉想跑,雲三也開始叫喚,這些牛身上披著厚厚的皮毛,眼楮都被牛毛遮住了,就像是妖怪,倒是雲二站在牛車上高興地拍著手,家裡馬上就要有牛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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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庖丁解牛

「雲大帶回來了五頭牛!!」

這在寨子裡立刻就變成了人人羨慕的大事,對於農家來說銅錢絲帛這些東西雖然珍貴,絕對沒有五頭牛這樣的消息給他們的衝擊來的震撼。

不過當他們看清楚是長毛牛之後,所有人就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雲大,長毛牛在炎熱的豆沙寨就是一個廢物,活不到夏天就會被活活的熱死。根本就沒辦法適應這裡潮熱的氣候。

老族長惋惜的對雲崢說︰「娃啊,牛確實是個好東西,可是咱們這裡用這種牛啊,你得趕快處理掉,要不然這些牛就會死,到時候一文不值。」

雲崢笑著說︰「我知道,這些牛也不是拿來耕種拉車的,那是大牯牛幹的事情,就比如我家的大牯,這些犛牛就是用來殺了吃肉的,說實話,我更想要這些牛皮!

「大牛,小虎,蟲蟲,你們三個拿著我的請柬去豆沙關邀請劉縣丞,梁老爺,還有五溝大師明日來寨子裡赴宴,就說我親自下廚!」

老族長見雲崢清楚這些牛的作用,就不再言語了,既然這些牛有別的用處,雲大不會弄虧本的,心安了,也就開始安排蒼耳他們準備殺牛。

長毛牛不是牛,這是宋人的統一認識,殺這樣的老牛沒有心理負擔,也不會招來官府的制裁。所以蒼耳才拿著刀子在牛身上比劃了好久,最後還是沒下手,蒼耳從來沒殺過這種牛,殺牛是一個技術活,不是誰那把刀子胡亂捅死牛就算是殺牛了。

雲崢就準備請鎮子上的張屠戶過來殺牛,他不打算浪費這些「高原之舟」身上任何可以利用的部分。

牛毛可以編織韌性非常強的繩子,牛角可以製作弓箭,牛皮用來製作稀缺的皮甲,牛筋還能用來製作床弩和投石機,犛牛全身都是寶。

至於牛的內臟,雲崢回頭看看滿寨子的人,覺得這東西也不存在浪費,更何況自己早就想吃牛百葉了。

張屠戶幾乎是跑著來的,進了寨子看到五頭拴在柱子上的犛牛,立刻就上前在犛牛的身上摸來摸去,神情極度的激動,就好比看見了最心儀的女子,最後還把臉貼在牛身上輕輕地摩擦,看得雲崢只想嘔吐。

「雲大,你真的打算請我殺這五頭牛?」好半天張屠戶才把滿懷希望的瞅著雲崢說。

「不給你不成啊,我覺得這會要是不讓你殺牛,你就會殺我!先把桃葉刀子拿遠,明晃晃的看的害怕。

張屠戶趕緊把手裡一把奇怪的刀子收起來,搓著手不斷地圍著五頭牛轉悠,嘴裡不停地念叨︰「老天爺,老天爺,老張終於有機會宰殺活牛了,原以為祖宗傳下來的手藝這就要沒了用處,日你先人的板板,不許宰殺活牛,這條禁令坑死俺們屠戶了。」

「張叔,你先安靜一下,這五頭牛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按照規矩,牛尾巴,牛心是你的酬勞,怎麼樣,沒問題吧,這就開始動手,我請了蒼耳叔他們給你打下手,明天我要請幾位客人,請柬都發出去了。」

雲崢的話剛出口,沒想到張屠戶反而大怒起來,咆哮著對雲崢吼道︰「看清楚!這是牛,這世上最尊貴的牲口,皇家祭天才會殺一頭牛,這有一整套說法的,要是不能勸說這些牛心甘情願的去死,牛頭馬面會找上門來的,這些罪孽到時候是你來抗還是我來抗?

雖然雲崢不介意牛頭馬面之類的陰神來找自己,但是鄉民的習俗你必須尊敬,屠戶家的行業規矩你也必須尊敬,這其實就是在尊敬自己的傳統文化。

張屠戶穿著一條犢鼻短褲就下了河,鬼才知道他在幹什麼,用清水將自己帶來的一整套刀具虔誠的拿沙子擦洗了一遍,再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乾淨,然後就穿上新麻衣盤腿坐在牛跟前翻著一本破書,絮絮叨叨的勸說著這五頭牛,希望他們能夠死的心甘情願。

他坐著,徒弟們在身後跪著,竭盡全力的表達著自己對生命的重視。雖然屠戶表達這樣的情感有些可笑,但是在某一瞬間,雲錚發現自己好像比張屠更像一個屠夫,還是一個沒有半點職業道德的屠夫。

這一刻,張屠的心絕對是虔誠的,念完那些類似經文一樣的文字,他就淚流滿面的向那五頭牛告別,一面抱著牛頭喃喃自語,一面將一根鐵刺一樣的尖錐狠狠地扎進了犛牛的胸腔。

犛牛在第一時間就跪倒在地上,脖頸下面的血洞裡絲絲的往外噴湧著鮮血,一個徒弟在血液剛剛開始噴的時候就拿一個木盆將牛血接住,一滴未灑……

很明顯,庖丁解牛的故事是在胡說八道,什麼刀子踫到牛的筋骨就會發出音樂,什麼叫做行雲流水,什麼叫做能從那裡面領悟出人生的真諦。

都是在胡說八道,整個殺牛的過程沒有絲毫的美感,除了噴湧的血花之外,就是那些蠕動的花花綠綠的內臟,再美的東西沾上血液之後立馬就會成為殘酷,只有那些心思和大部分人不一樣的傢伙,才會覺得殘酷也是一種美。

臘肉賣力的攪著木盆裡牛血,還往裡面灑了很多的鹽,血豆腐麼,怎麼說都是一種高級食材,這東西只有活牛才能提供。

寨子裡的閑散人手都來幫忙,張屠殺牛殺的堪稱忘我,手裡的十八般兵器在他的手裡被使用的非常熟練,雲崢敢打保票,這傢伙平日裡絕對沒有少暗殺一些大牲畜。

大牛,小虎,小蟲帶回了三位客人的回話,明日他們一定會準時前來豆沙寨赴宴,最無恥的就要數劉縣丞,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求雲崢給他留下來一條牛腿,他準備拿鹽搓了慢慢吃。

小軒窗外是盛大的勞動場面,小軒窗裡面的雲崢逐漸收起了笑容,釣餌已經下去了,現在就到了給元山那些人設置枷鎖的時候了,這樣的一方人間淨土,有一群這樣的餓狼算怎麼回事?

做事情一次就做絕,一旦留下禍患,就會對豆沙寨子甚至豆沙縣造成新的衝擊,甚至會有新的民變,這一點需要先和這三位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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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美味的誕生

    豆沙寨有一口很大的鍋,具體點來說這是一口的銅鍋,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聽說和諸葛亮有關,具體的事件太過遙遠已經分不清楚了,不過雲崢還是確定這應該是一口行軍鍋。

     平時這東西都在老族長家裡藏著,等閒用不上一次,聽說雲崢找不到合適的煮肉鍋,老族長就特意把這口寶貝拿過來讓雲崢用。

     小鍋煮出來的牛肉不香,這在西北早就是家喻戶曉的常識,牛肉切成小塊煮出來也不香,所以雲崢就把牛肉分成很大的塊全部扔進去用大火燒開,篦掉血水,重新倒進新水再煮,燒開後再倒掉,第三遍水才是真正用來煮牛肉的水。

     可用的香料少的可憐,只有薑蔥蒜和花椒,雲崢也沒辦法,只好將就了。

     煮牛肉是個力氣活,蒼耳精赤著脊樑,用長長的竹竿不住的翻攪牛肉,沒用多長時間,牛肉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整個寨子的人的晚飯就是在肉鍋邊上吃的,牛肉還沒有煮好,但是飄著厚厚一層的牛油的牛肉湯已經可以喝了。

     舀出來加上鹽和芫荽就是最美味的東西,在大宋能吃到牛肉的機會可不多。自家的米飯泡著雲家的牛肉湯,老族長一口氣吃了三大碗,吃完飯,放下碗筷就不斷地說造孽。在他看來,日子過成這樣就是造孽。

     牛肉煮到七成熟,就被雲崢用鐵鉤子給勾出來,放到旁邊的涼席上晾涼,鹽味已經入進去了,再把牛肉切成小片,淋上茱萸水,抹上花椒面,再把糖霜揉進去曬乾就萬事大吉了,美味的牛肉乾就徹底的做好了。

     江浙人因為旅行的緣故,需要帶上各種醬菜,只有這些醬菜才能保證他們在路上不會壞掉,當然,臭豆腐一類的異味美食也就應運而生。

     雲崢唯一擔心的就是這裡潮濕奠氣能不能將牛肉乾快速的曬乾,如果不可行,那就只好用烤的,這樣做出來的牛肉乾沒了陽光的味道,風味上會差一些,不過沒關係,這年頭有牛肉吃就是福氣了誰還敢要求味道?

     五頭牛就煮了五次,輪到最後一頭牛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雲崢要求這一次必須要把牛肉徹底的煮熟,畢竟明日待客就指望它了。

     滿寨子的人就沒有幾個清閒的,孩子們到了半夜都感覺不到睏倦,一個個張著嘴總能從母親那裡討到一點牛雜碎解饞,吃的肚子溜圓也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吃牛肉的機會。分到每家每戶的牛雜碎,此時也都在各家的瓦罐裡翻騰。

     臘肉進進出出的忙碌,她總是擔心那些切肉片的婦人偷吃,有兩個已經被撐得翻白眼了,還是找機會往嘴裡塞。

     雲崢拿著一卷書坐在窗口前笑著對臘肉說:」喜歡吃就吃,以後這樣的活計多得是,防不住的,等她們吃傷了,也就不吃了。「」不是的少爺,她們就吃個沒夠,你看看老虎他娘,再吃下去就會被撐死。「臘肉焦急地指著前面那個偷吃的婦人向雲崢告狀。

     雲崢收起手裡的書本拍拍臘肉的腦袋說:「不這樣怎麼辦?你一個人切牛肉切到下個月你都切不出來,我又幫不上你的忙,雲二也不成,權當這是她們的工錢,都是自己寨子裡的人,吃點就吃點,算不得大事。」

     臘肉總是不理解少爺為什麼會這麼從容,鳥雀吃一口自家的莊稼都需要拿石頭嚇走,為什麼會對這些偷吃的婦人如此的寬容。

     天濛濛亮的時候,趁著有露水,婦人們把牛肉片倒進笸籮裡面加上茱萸水,鹽,花椒,糖霜,不斷地拿手揉,直到每一片都沾滿了調料這才罷手,一片片的晾曬在竹蓆上,等著日頭升起來。

     睡了半夜的雲崢起床了,洗漱過後就來到竹蓆前面,取了一片牛肉放進嘴裡慢慢的嚼,邊吃邊點頭,味道確實好,鹹香裡透著絲絲叼味,回味還有一點辣絲絲的感覺,花椒的味道也濃郁,比後世自己吃到的牛肉乾的味道還要強一些,唯一的缺憾就是不夠辣。

     雲二現在完全當自己是小孩子了,光著屁股就出了家門,吃了一片牛肉乾就去找靠在柴堆上睡的不省人事的臘肉,這個可憐的姑娘昨晚根本就沒有合過眼睛,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貪睡的年紀,得到一點空閒就睡的昏天黑地,雲二推了她兩下都沒有把她喚醒。

     「有人偷牛肉了!」雲二猛地喊了一聲,只見臘肉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掄著棍子睜著迷糊的眼睛就到處找偷肉賊。

     「回屋去睡,露水把衣服都打濕了。」雲大吩咐一聲,就繼續翻看牛肉片的刀工,還不錯,厚薄大小一致,應該有個好賣相。

     臘肉被雲二用腦袋頂著回房間去睡覺,一邊走一邊向少爺保證自己就打個盹,一會家裡還要來客人,萬萬不敢失禮。

     客人到中午才會來,只需要做一道涼拌牛肉,一個牛肉羹,一個香椿蒸牛柳,一道蔥爆牛肉,一道芹菜炒牛肉,一籠牛肉包子就足夠了,比起他們經常吃的所謂大菜,這已經是人間極品了。

     茶水還是自己炒制的茶葉,酒水是老族長托人弄回來的上好的陳年米酒,這些人裡面最好打發的就是劉縣丞,五溝和尚次之,最難打發的就要數見多識廣的梁老爺,聽說他在東京汴梁城都旅居過兩年的時間。

     材料都是現成的,就是蒸包子需要雲崢自己動手,先不管別人,雲二聽說雲大要蒸牛肉包子已經把口水流的老長。

     麵粉已經發好,兌了一點鹼面,取了一點揉了一個小面球放到火裡燒,等到面球被燒熟,掰開之後聞聞發面,吃了一點沒有發現有酸味,這說明發面裡的鹼面兌的很合適,於是就取過已經調好的牛肉餡子開始包包子。

     薄皮大餡十八個褶這樣的工藝是達不到了,不過雲大包出來的包子大小一致,品相也不太差,剛剛包好一籠,雲二就催促著雲大蒸包子。

     自從籠屜放到鍋上,雲二就守在邊上不走開,好奇的雲三也搖著尾巴走過來,又過了一會,看家蛇就晃晃悠悠的爬上了樹,吐著舌頭看雲二到底要幹什麼?

     好不容易等到雲大說包子熟了,雲二一溜煙的就竄進臘肉的房間,死命的把睡死的臘肉往床下拖:」臘肉,快起來,有好吃的,雲大包了牛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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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激將

    從小就沒吃過飽飯的臘肉根本就聽不得吃飯這兩個字,尤其雲二說的好吃的三個字對她有著無與倫比的力,哪怕是睡魔也不能讓她有片刻的猶豫。

     小姑娘穿著小衣就抱著雲二從家裡衝了出來,只見雲大從鍋上取下籠屜,一陣白茫茫的水汽散盡之後,十二個漂亮的白胖胖的包子就出現在她面前,聞著濃郁的牛肉香味,她幾乎挪不動腳步,雲二急不可耐的去抓包子,卻被熱包子燙的哇哇叫。

     知道自家人是個什麼德行,雲大用竹夾子夾起四個包子放在盤子裡,讓臘肉端著和雲二去別的地方吃,自己又夾了四個包子放到另外的盤子裡,一會好讓臘肉和雲二把包子送到族長家裡去。

     包子確實不錯,咬破一個小小的口子,香濃的牛油就流了出來,帶著一股山蔥的香氣,牛肉的彈性依舊,非常的有嚼勁。

     回頭看看頭頂著頭搶著吃包子的臘肉和雲二,一種幸福的感覺頓時就瀰漫了雲大的全身,自己辛苦掙扎所為何來,不就是為了自己和雲二能在這個新的世界裡也保有吃肉的權利嗎?

     臘肉不願意去老族長家送包子,雲二也不願意,在雲大的再三威脅之下,兩個人才小心的端著四個包子去了族長家,該有的禮數不能短缺。

     看看剛才放在盤子裡的最後三個包子現在變成了兩個,雲崢就歎口氣朝自家的屋頂上說:「道長既然喜歡包子,不妨下來吃,這裡還有兩個,本來就是孝敬您的。」

     笑林道士鬼魅一樣的出現在雲崢的身後,二話不說一把抓起剩下的兩個包子一口一個幾乎是用吞的,兩下就下了肚子。」小子,你和吐蕃人做交易難道就是為了這東西?沒有其他的意圖?「笑林道士坐在長條凳上瞅著雲崢等他回答。

     自從上回他向五溝和尚保證自己會去監視雲崢的一舉一動,雲崢的活動基本上就沒有逃出過他的視線範圍。包括雲大和賴八的會面,原以為雲大會利用賴八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好達到他控制山民的目的,誰成想幾天後賴八給雲崢趕回來五頭長毛牛,這東西笑林道士並不奇怪,他只是想不明白雲錚要這些長毛牛做什麼,直到雲崢開始殺牛,他彷彿明白了一點,雲崢這是要把長毛牛做成一種能夠儲存的貨物運到山外面去售賣。

     雲崢揉著面衝著笑林道士嘿嘿一笑道:「我當然有其他想法,要不然你以為當廚子幹什麼,你以為我很喜歡做飯嗎?」

     「說說看,你什麼時候察覺到我在監視你?」

     「少丟人了,還什麼時候發現你的,自從我家的看家蛇喜歡蹲在門外的樹上我就知道你來了,蹲在我家的房梁頂上你不感到憋悶?害得我整天在家不敢隨便抬頭,免得發現你之後尷尬,不過後來啊,我發現你也有點用處,比如我去賴八那裡接收犛牛的時候,就是因為確定你在周圍,我才會大方的帶著臘肉和雲二過去,你以為我很相信那個賴八嗎?隨隨便便的就把全家人的性命交到別人的手裡這種事情我會做?」

     雲大鄙夷的看了笑林道士一眼,又開始包包子,眼看著太陽升的老高,客人們也快到了。

     笑林道士的黑臉一下子就變成了紫青色,一口氣上不來氣的差點厥過去,自以為高明的手段誰知道一開始就被人家發現,自己還免費當了人家好一陣子的打手,最重要的是雲崢還不用領情。

     「你今天邀請劉縣丞,五溝,梁老爺前來赴宴所為何事,老道好奇得緊?」笑林道士差點就想問為何請客的名單裡沒有自己,不過這個答案轉眼間就出現在他的腦海裡用不著問了。

     雲崢把包好的包子一個個放進籠屜架到蒸鍋上傷感的說:「我想殺人!」

     「殺誰?」

     「元山盜,元山上的強盜,他們必須死啊,只要這些人存在,豆沙縣前些日子發生的慘劇就會重現,我原來以為元山盜都是些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替天行道仗義疏財的好漢,誰知道他們轉眼間就在豆沙關製造了那樣駭人聽聞的慘案。

     他們打破了我對英雄的幻想,這些人不過是一些蛀蟲和殺人犯,想起豆沙關裡那些的女屍,我就整夜的無眠,總感覺那些女屍在等著我,長大了嘴巴呼喊著要求我幫她們復仇。

     所以啊,為了我兒時幻想的破滅,也為了我能睡個好覺,元山盜必須死,一定要死,一個都不能活,只有他們的人頭落地我才能有一個比較好的睡眠,才能心安理得的離開這片土地去追求我的夢想。」

     雲崢手下切著生牛肉,嘴裡卻滔滔不絕的向笑林道士說著自己的打算。

     「你的夢想不切實際,我們根本就不是元山盜的對手,即使加上我,五溝,縣衙的捕快,以及梁家的護衛,我們一樣不是元山盜的對手,雲大,放棄你不切實際的幻想,離開豆沙關帶著五溝給你的柬書去成都府學上學,不要插手這裡的事情,你不知道元山盜有多麼的強大。」

     笑林道士聽了雲崢的話立刻就疾聲厲色的想要打消他不切實際的幻想,他真的覺得雲崢是一個難得人才,好人才不能毀在這樣的小事情上。

     「嗤!」雲崢笑了出來,用沾滿麵粉的手指著笑林道士說:「指望你們?你們要是能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如果你們真的有用處,元山盜就不會慢慢的坐大,如果你們但凡有一點點的用處,豆沙關慘案就不會發生,我也不會整夜的失眠了。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方水土算是白養活你們了,吃著這裡土地裡長出來的糧食,喝著這裡清甜的山泉水,卻保護不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這個時候自我面前裝什麼前輩高人。

     喊你們過來就是想請你們幫著收一下尾,領點功勞好繼續糊弄這裡的百姓,不是要你們上去打生打死的,這事你們幹不來。」

     笑林道士但陽在撲撲跌動,整張臉在變得猙獰無比,兩隻手不斷地開合,他此生從未曾聽過這樣惡毒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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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人的惰性

   「話不好聽?」

   雲崢依然滿面笑容的問笑林道士。

     「你根本就不知道元山盜是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元山盜盤踞在這裡已經有上百年的時間了,你不知道大宋還沒有建國,他們就已經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裡胡說八道,沒有我們的支持,你和元山盜根本就沒有較量的可能。」

     笑林道士咆哮著向雲崢噴吐口水。

     「呵呵,不要發怒,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今天來只需要喝酒,飲茶,嘗嘗我做的幾道菜,就算我與元山盜沒有什麼可以交集的地方,你也不要生氣,今天吃好喝好,就算是給我這個主人面子了。你看,五溝大師已經來了。」

     雲崢將牛肉羹從大火上移下來,放到爐灶邊上的灰燼裡保溫,這樣一來等客人到的時候,牛肉羹的溫度恰好可以入口。

     笑林賭氣的朝山間的小路望去,只見五溝和尚穿著一些月白色的僧衣,扛著自己的方便鏟,衣袖飄飄的在翠綠的山間行走,形態似乎非常的悠閒,如同神仙中人一樣。

     笑林道士的怒火消退了一點,瞅著忙忙碌碌的雲崢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明知不敵選擇退避一時,就能海闊天空,等到自己有力量的時候在做這樣的事情,豈不是更加合適?」

     雲崢正準備把牛肉絲倒進自己特製碟鍋,這道菜講究的就是火大猛炒,需要心無旁騖才能做好,聽了笑林的話以後,他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將鐵鍋從火上移下來,因為裡面的菜油已經燒熱了。心裡有事的時候可不適宜做這道菜。

     「這就是你們上所說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是吧?遇到稍微大點的事情就很自然的選擇了退避,還把它當做一種智慧來炫耀。

     道長,我只想問一句,你們考慮過那些死人的感受嗎?你們考慮過那些將要死在元山盜手下那些人的感受嗎?

     人是有惰性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仇恨會慢慢地變淡,最後的結果就是忘記,連十年時間都撐不到你還談什麼報仇?

     人世間的英雄無一不是從坎坷崎嶇裡走出來的,壓力越大,抗力就越強,你看看那方巨石下面,依然有綠草在生長,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說到底不過是利弊二字,以利誘之,以弊警之,我自然會有很多志同道合者,殺賊,原本就是天道,老天會保佑的,你是道士,不會不信這一套吧?」

     「你的力量在哪?老道為何看不見?這裡就有啊,你,我,山道上裝神仙的和尚,以及所有對元山盜有怨氣的人都是我的力量,當然,這樣說有點虛,不過再加上利益的力量,就會形成一股滔天的洪水,最後將元山盜全部吞沒,你如果有空,就給我弄幅元山的地形圖過來,幫著打聽一下元山的防禦,除了你我找不出更合適的人選了。

     笑林道士玩味的看著雲崢說:「你剛才將老道貶的一文不值,你覺得我會答應?」

     「吃完這頓飯你就趕緊去吧,我想早點知道元山的形勢,少說這些沒用的,你是好人,好人就該被世人罵了之後心裡還要想著世人的安危,都是天生的賤骨頭,你我以及和尚都是這種人。

     笑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鄭重的說:」我是,和尚是,唯獨你不是,你只是覺得這件事很好玩,你很享受將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那種快感,老人甚至覺得你是在那元山的強盜來磨練自己。

     也罷,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麼,誅滅元山盜這件事本身沒有錯,老道就當一回你的斥候又如何,權當是報答這片山水了。」

     雲崢滿意的點點頭就把牛肉絲倒進已經冒煙碟鍋,快速的翻炒起來。

     劉縣丞來的最早,因為他騎著一匹馬,梁老爺來的最晚,因為梁琪要梳妝打扮,胖大的和尚能躺著就絕對不坐著,已經躺在臘肉鋪好島子上呵呵笑著誘騙雲二跟他去當和尚。

     四頭牛切成牛肉片之後,攤在乾淨的竹蓆上還是顯得非常的壯觀,七八個孩子用長長的竹竿不斷地轟趕著蒼蠅,泡了茱萸水的牛肉已經不太招蒼蠅了,加上孩子們不斷地轟趕,竹蓆上一隻蒼蠅都看不見。

     「肉乾?牛肉乾?」梁老爺不愧是見多識廣的,一眼就認出這些東西,從竹蓆上拿了一片塞進嘴裡慢慢的品嚐,閉上眼睛好一陣子就朝雲崢說:「雲少兄,這些牛肉乾曬好之後由梁家接手販賣可好?」

     雲崢忙著把最後一道菜鏟出來笑著說:「這就是在下請先生來豆沙寨的目的所在。」

     梁琪見爹爹似乎很喜歡這些肉乾,在臘肉不滿的目光中抓了一把慢慢吃,誰知道一吃就停不下來,想要再抓一把,就聽雲崢說:「那就是一樣零嘴,你還是過來吃正餐吧。」

     梁琪怏怏的走回來咕噥一聲小氣,就氣鼓鼓的坐在父親身邊。

     都說居移氣,養移體,劉縣丞在最短的時間裡就出現了大肚腩,一條革帶虛垮垮的勒在肚皮上,看著滿地的牛肉乾皺著眉頭對雲崢說:「你這是殺了多少牛啊!」

     「別皺眉頭,都是長毛牛,你該知道長毛牛在咱們這裡種不了地的,黃牛,牯牛殺了曬肉乾我豈不是要虧死。」

     聽了這話劉縣丞緊鎖的眉頭立刻就鬆開了,狠狠地抓了一把牛肉乾,大嚼著說好吃。

     「嘉客遠來,雲某無以為謝,唯有牛肉宴一桌以待嘉賓。」

     五溝和尚大笑著在自己肥大如鼓的肚皮上拍了一記,肚皮上的肥肉頓時就泛起了漣漪,迅速坐好,就等著雲崢將美食端上來。

     吃飯的時候沒人說話,向來話多的梁琪也少有的閉嘴不言,小嘴不停地咀嚼從頭吃到尾,她吃的東西彷彿比五溝還要多一些。

     臘肉和雲二坐在小桌子上,他們只有亂七八糟的一盆,臘肉邊吃,邊偷眼看梁琪,非常的鄙視,誰家的女子會吃的這樣沒規矩,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和雲二面前的盆子有多大。

     「呵呵呵,古之易牙的本事也不過如此,雲少兄好手段!」梁老爺在喝完牛肉粥之後,戀戀不捨的放下手中的碗筷讚歎道。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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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1 01:16:20
第十八章 契約成

   這頓飯確實是在吃飯,沒有閒聊。沒有喝酒,也沒有飲茶,就是劉縣丞把包子吃多了總是打嗝,梁琪還非常過份的讓臘肉幫她把剩下的一籠包子裝到食盒裡,她走的時候要帶走。

     雲家的舊竹樓只要不過冬絕對是一個飲茶的好去處,寬大的平台擺上瘸子做的矮桌,享受著徐徐的微風。看著翠綠的遠山近樹,五溝和尚立刻就口占一絕:「正是花開月媚時,清風作伴好吟詩。沽來米酒酬春色,醉也陶情樂自知。

     呵呵,今日總算知道人該吃什麼樣的食物,小小庖廚竟然精妙如斯,小友有這手本事,天下之大何處不可立足。」

     雲崢搖著頭給客人斟滿了茶水說:「活命容易,想要活得舒心自在就難了,滾滾紅塵中總是多了幾分繁雜,勞心勞力都不可取,我只願如同天上的白雲,舒捲自如,任我東西就好。」

     梁老爺搖頭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你的本事大了,自然就要多承擔一些責任,這世上多得是庸庸碌碌之輩,好不容易出現一位高才,自然需要引導世人前行,給他們創造吃飯的機會,給他們創造穿衣的機會,還要保證他們的安危,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總會有很多人會因為你而受益,且不論好壞。」

     劉縣丞指著滿寨子的蠟染綢布,指著遍地的牛肉片子大聲說:「什麼叫做民生,在我老劉看來能填飽肚子,能穿在身上的就是民生,不像諸位都是學富五車之人,老劉乃是一介粗人,被時事轟推到了縣丞的位子上,發現一位高才,就要往死了用,只要能讓豆沙縣富裕起來,俺老劉給你磕頭都是應該的。」

     「哼!如果不是你自從上任以來算得上兢兢業業,克勤克儉,處處為百姓著想,比起前任縣令還要能幹幾分,你焉能活到今日!」

     笑林道士今天的脾氣很不好,看誰都不順眼,不過雲崢很好奇他這樣裸的威脅劉縣丞,劉縣丞居然不在乎,並且面有得色,這傢伙到底是什麼身份,以後要弄清楚才是。

     「不說這些煩惱的事情,我們談點正事吧,梁先生,不知您一次能吃下多少牛肉乾這樣的貨物,在下有一個計劃需要借重先生的門路。」

     「一萬斤!一個月一萬斤,這是老夫能力的極限了,牛肉乾的價值不菲,佔用的流水太多,再多就恕老夫無能為力了。」

     「其實這就足夠了,一頭千斤重牛,殺出來的肉也只有八百斤,煮熟之後就會減重四成,也就是說一頭牛只會出不到五百斤的熟肉,而後再曬乾,再去掉四成的水分,一頭牛能產三百斤肉乾,事實上到現在我一個月是沒有辦法提供一萬斤肉乾,那需要三十頭牛,但是,半年之後,這個數字可能會大大滇升,一個月就算是出五萬斤肉乾都不奇怪。卻不知先生能收購多少?」

     雲崢的一番話讓劉縣丞驚訝地話都說不出來,老天爺,一斤牛肉乾如果少於十文錢那就想都不要想,一個月的流水就是十萬錢,半年後就會有五十萬錢,一年六百萬錢,老天爺啊,雲大是怎麼弄出這樣的大生意的?

     梁老爺的面孔也不由得微微泛紅,鼻端上沁出一絲油汗,至於梁琪就更加的不堪,汗水如同雨水般的從額頭往下淌,這樣大的生意,幾乎要追平梁家的主業絲綢生意了。

     梁先生想了好一陣子才喟然歎道:「梁家主營絲綢,靠著絲綢的營生已經養活了梁家三代人,想要接下牛肉乾的生意,必然就會減少絲綢的投入,哪怕牛肉乾生意賺的多些,梁家也不會放棄自己的主業。五萬斤肉乾的話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雲崢點點頭,這一點並沒有出乎自己的預料之外,梁家的能力通過上回的蠶繭大戰已經摸出來了一些,自己之所以拉上梁家要做牛肉乾生意,其實這就是對梁家的一種補償,大繭的價格一旦漲上去了,就很難回落,信譽的力量是長期的,而且充滿了不確定性,既然是自己從人家身上剜下來了一塊肉,那就有責任幫人家補上。

     「其實我不需要先生一次性的全部付給我銅錢,布帛,鹽巴,茶葉,鐵鍋,陶瓷,藥品都可以,代替銅錢,我想這樣一來就不會佔用先生過多的流水,交易起來也會非常的輕鬆。比如這次的交易,我希望是鹽巴和麻布。「

     梁先生的臉上頓時就有了笑意,對劉縣丞說:」劉兄,梁家的鹽引應該還有很多的空額,瀘州的井鹽池子梁家也有一點股份,所以鹽的來源不缺,就是不知劉兄是否准許小弟運這麼些鹽進豆沙縣。「

     劉縣丞想了一下道:」可以,但是咱們需要有言在先,你的鹽只能交付給豆沙寨,不能在豆沙縣售賣一兩,否則對韓家那些鹽商不好交代,畢竟,他們才是有資格的鹽商。「

     雲崢見劉縣丞把目光轉向自己就笑著說:「牛肉乾的生意,官府可以按照鹽稅征發。」

     「如此,本官再無意見,唯有祝願兩位財源滾滾,大吉大利。」劉縣丞得到了自己要的一切,立刻就閉上嘴巴,只要自己一個月能征到足夠的鹽稅,其他的都是小節而已。

     「一斤鹽兌換一斤肉乾,少兄以為然否?」

     「甚好,每次的交易,鹽只能佔到交易量的一成,三成銅錢,六成雜物可否?全部都以鹽價為衡量標準,不知先生能否接受?」

     「好說,好說只要銅錢的交付量不超過三成就好,不知老夫將銅錢換成交子少兄能否接納?」

     「本該如此,銅錢留在豆沙縣幾乎沒有用處,在下還要請先生幫著在下在成都府謀一處宅子,不需要太大,但是需要雅致。」

     梁先生痛快的答應了,朝劉縣丞和五溝和尚,以及笑林道長拱拱手說:「契約成,還希望諸位能夠做個見證!」

     梁先生當場就寫好了四份契約,請在座的幾位全部看過之後,就簽署了自己的名字,用了簽章,雲崢也簽了名字按了手印,梁先生吹乾了墨跡,一份自己留著,一份交給了雲崢,一份請劉縣丞入檔,一份請五溝和尚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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