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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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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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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47:26
第四十九章 彭蠡先生

   從幸喜若狂的劉縣丞家出來,雲崢就打馬去了白雲寺,總覺得五溝和尚似乎有什麼話沒說完,趁著今日有心情,不妨去白雲寺請教一番。

    五溝和尚不在,小沙彌指著白雲悠悠的群山說就在山裡,卻不知在什麼地方,每年入冬的時候,都會有很多的山民生病,於是,大和尚都會帶著別的和尚背著草藥進山,給那些無助的人看病,這樣的堅持,已經有十年了,從五溝還是一個行腳僧的時候就開始了。

    “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雲崢在牆壁上寫下了無本和尚的這首詩,不是送給和尚欣賞的,只是為了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情,告訴和尚他的善舉有人知道。如果今日不來,自己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一個酒肉不禁的胖大和尚會十年如一日的幹著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人還拜什麼佛啊,他自己就是佛。

    瞅著漫捲的青雲,雲崢將大青馬託付給了小沙彌,自己沿著山間小道,向山頂走去,越過雲層,說不定就能看見紅日。

    山路崎嶇,不見人蹤,小路上全是濕滑的樹葉,看不見野獸,只有不知名的鳥兒在樹之間跳躍,當然,最多的還是那些四處尋找松塔的松鼠。

    走了不到三裡路,前面就已經無路可走,一個巨石攔住了去路,巨石上有五溝親筆書寫的回心石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這是在勸誡遊客回頭,也有浪子回心轉意之意,胖和尚說到底是一個雅致的人,這裡確實已經到了絕顛。

    很想越過大石去看看後面的風景,這是人的通病,總認為山那邊的風景更好。

    好不容易攀上巨石,不由得怒髮衝冠,這裡居然是五溝和尚的廁所。巨石上寫著巨大的“五溝出恭地”五個大字,每一字似乎都在放聲大笑。

    石頭後面更是臭不可聞,雲崢狼狽的從大石上跳下來,下來以後就後悔了,自己應該在那五個大字上也留下一堆黃白之物的。

    這就是對貪心的懲罰?欲望不知道控制,到了最後難免會遇到這樣的場景,大石頭背後沒有絕世的風景,只有好多大便。

    爬山的心情被五溝和尚徹底的摧毀了,雲崢甚至不敢想,只要一想起來,就會幹嘔出來,五溝荼毒的不光是他的眼睛,還有他的腦子。

    回到了白雲寺,五溝依然不見蹤影,雲崢喝了很多的清水,這裡的水很不錯,都是白雲沾在石壁上留下來的天水,清冽而甘甜,喝了一口胸中的煩惡感頓時消失,看著手裡的杯子,雲崢總覺得不太妙,或者白雲還去訪問了一些別的?比如山上的那顆巨石?於是,雲崢再一次幹嘔起來,扔下水杯,騎上馬狼狽的向山下竄了過去……只留下小沙彌撓著光頭不解的看著遠去的雲崢。

    快馬回家,大青馬在五尺道上飛奔,拐了一個大彎之後,卻猛地停住了,嘶鳴一聲,揚起前蹄虛空蹬踏幾下,這才落地,這樣的場景在草原上見的多了,雲崢穩穩的控著戰馬,自始至終牢牢地騎在馬背上,沒見絲毫的慌亂。

    “好騎術!”

    五尺道上有人大喝,雲崢定睛一看,前面卻是一輛牛車,趕車的是一個老僕,坐在後面傘蓋下的卻是一個白髮老翁,這一聲斷喝就出自他之口。

    不認識,豆沙縣應該沒有這號人,老翁雖然年過七旬,但是腰背卻挺得筆直,身上穿著一襲寬鬆的儒衫,手裡握著一枚玉如意,一襲紗巾挽住了白髮,坐在牛車上自有一股恬淡的意趣。

    雲崢又看到牛車上載著的酒肉,歎口氣說:“和尚在青山,雲深不知處。”

    “老夫只是來看和尚,誰管他在不在。”

    “晚生不意中了和尚的埋伏,不得不狼狽逃竄,驚擾了長者,還請恕罪。”

    老翁捧腹大笑道:“奸猾如鬼,狡猾如狐的雲家子也會中計?這倒是奇事,說來聽聽,免得老夫重蹈覆轍。”

    “彭蠡先生也曾吃過和尚的虧?只是晚生吃的虧太過污穢,不足以道於人前。”

    “好小子,隻言片語便能斷定老夫身份,確實當得起聰慧二字,這一回和尚總算是沒有將老夫推薦貼換成酒喝,道左相逢也是有緣,老夫且問你,因何怒而殺賊?”

    “為了公平!賊殺了人,總不能頤養天年吧,老天不罰,我來罰。”

    “你可以代表上天行事?”

    “不能,晚生只是為了心安,豆沙縣養了我,對我有恩,總不能任他遭人荼毒而無動於衷吧,那樣的話,非人哉!”

    “如此弄險,豈是君子所為,何不謀而後動?”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晚生報仇三天嫌長,作惡之後立斬與刀下,豈不快哉?”

    “少年心性,還需磨練,且跟老夫學習榮養之術,三年時間或有小成!”

    “正該如此,晚生也覺得自己鋒芒過盛,不是長久之道,還請先生教誨。”

    “孺子可教!”

    彭蠡先生呵呵一笑,命老僕繼續前行,去尋找五溝,至於五溝在不在,沒有關係,他老人家尋找的只是一種訪友的心情,而不是五溝本人。

    雲崢長揖相送,只見彭蠡先生大袖揮揮就轉過山隘,只有牛車的軲轆碾在石板路上的咯噔,咯噔的聲音傳了過來。

    老傢伙就是黃元狩,乃是唐代趙匡,陸淳一門的傳人,這一門的人世世代代主攻《春秋》,手上就有陸淳手書的《春秋集傳纂例》10卷、《春秋集傳辨疑》10卷及《春秋集傳微旨》3卷,這些書非常的珍貴,雲崢一直想看,而不可得。

    孔子修《春秋》的用意究竟是什麼?過去《左傳》學者認為是為了“考其行事而正其典禮,以上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將來之法”。

    《公羊》學者認為是為了“將以黜周正魯,變周之文,從先代之質”。

    《谷梁》學者則認為是為了“明黜涉、著勸戒,成天下之事業,定天下之邪正,使夫善人勸焉,yin人懼焉”。

    陸淳卻認為,三家之說都“未達乎《春秋》之大宗”,因此不可能真正理解夫子作《春秋》的深刻用意。他認為,《春秋》之作,是為了“救時之弊,革禮之薄”。

    看起來非常的深奧,其實說白了就是一門講求將學問帶入到實際生活中,並且把它當工具一樣使用的一門學問,而不是停留在嘴上,侃侃而談一下就了事。

    范仲淹對《中庸》的理解,趙普對《論語》的理解,都是赫赫有名的學問,嵩山,白鹿洞,嶽麓,石鼓這四家書院隱隱有執天下書院牛耳之勢,可惜蜀中並不以文名彰顯於世。從彭蠡先生剛才的一番話裡就能聽得出來,現在不是鋒芒畢露的時候,慶曆改革失敗了,那些大儒名家都被遠竄到邊遠軍州,朝不保夕的,只能潛心學問,這個時候全天下的氣氛都不好,他希望雲崢也不要快速的嶄露頭角,這對將來的發展很勢不妙。

    雲崢很不喜歡這樣的談話方式,什麼事情都要隱喻,說的清楚明白一點會死啊?菩提在猴子後腦勺上拍了三巴掌,一般人誰知道這是要你三更天到後門來找老師傳授你無上大法的暗示?

    也虧得猴子聰明,最重要,最厲害的功夫學到手了,要不然早就在大鬧天宮的時候被二郎神捶死了,取經還有他什麼事。

    雲崢發誓以後自己教徒弟的時候,智商要是少於八百的全都不要,弄出生澀古怪的東西難為死他們,就當是替自己報仇了。

    回到家猛猛的吃了一鍋麵條,這才覺得世界又開始變得可愛了,蘊藏在陰雲裡的水珠子又開始滴了起來,老族長頭上不再纏布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襆頭,不倫不類的穿著一襲青衣,據說這就是裡長的專用衣服,雲崢很奇怪,什麼時候裡長也有制服了,不過看到臘肉和憨牛以及寨子裡的人一連畏懼的看著老傢伙,雲崢就不打算再說什麼晦氣話了,只要老人家高興,說什麼都由他就是。還不准一個鄉間老叟威風一下?一輩子就盼這一回呢。

    山裡的生活非常的寂寞,好在雲崢有很多的事情要幹,所以並不感覺有多麼無聊,雲二現在喜歡上了騎馬,整天趴在小馬背上不下來,有時候也會把看家蛇,還有雲三一起弄上去,慢慢的在寨子裡溜達,那匹小馬身子不再往高裡長,但是很有力氣,背上馱著百十斤的東西一點都不費勁。晚上也很乖巧,和老牛待在一個圈裡從不亂踢騰。

    梁琪親自到雲家給雲崢開好了交子,拉走了雲家的錢,臘肉緊張的看著面前的一切,眼看著自家的真金白銀被拉走,換到手裡的卻是一張張紙片,心頭大急,抓著雲大的胳膊不斷地晃悠,她很希望大少爺能把梁家拉走的那些錢再拉回來。

    “你急什麼,等咱們到了成都府,你看我是怎麼再用這些紙片把家裡的錢財再弄回來的,現在不過是先放在他們家,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誰都拿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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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47:48
第五十章 流民入戶籍

    今年的冬天果然如同老族長說的非常的寒冷,從不結冰的豆沙寨,路邊的水窪裡居然能看見一點冰,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層,帶著各種尖銳的棱角鋪在水面上,拿手指輕輕地一捅就會斷裂,憨牛穿著厚厚的襖子,流著鼻涕蹲在水窪邊上玩冰,這些冰很不經玩,太陽剛出來,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夏天太熱,所以冬天就極寒,這是一個樸素的道理,老族長認為,老天爺給人間的溫暖是有數的,不小心夏天給多了,自然就會從冬天找回來,對於老天爺這種不講理的做法,老族長只能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罵一聲狗的老天。

    這句話其實不是在罵老天爺,只不過是表達一下自己對上天的無奈而已,所以罵完之後,就會雙手合十,再拜一下老天,求他原諒。

    夏天的時候老族長就說要給寨子裡起磚房,可是後來還是沒有這樣做,他在雲家的磚房裡睡了一個晚上以後就改變了主意,認為磚房裡睡覺太憋氣,而且炭味太大,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睡磚房會被炭氣殺死,所以就執意不肯建什麼磚房。

    見鬼了,秋天的時候,吃飽了撐的才會在屋子裡點火盆,沒有火盆,哪來的炭氣?竹樓倒是沒有中毒的憂患,主要是那東西八面漏風,有點炭氣都被風吹跑了。

    南方的冬天要比北方的冬天難過,空氣裡總是濕漉漉的,整個寨子裡最暖和的地方就是雲家的兩個大炕,雲大,雲二的大炕沒人上去,臘肉的大炕就成了寨子裡那些婆娘們的聚會之所,諾大的炕上坐著十幾個人,炕中間還爬著七八個小娃娃。唧唧喳喳的非常的熱鬧。

    山裡人都能喝兩口,所以臘肉就用自己的錢買了好些米酒,放在小爐子上燒熱,婦人們用一個碗喝米酒,你一口,我一口的往下傳。

    “臘肉啊,你家少爺到底喜不喜歡你?怎麼就不見你的肚子大起來?”一個年輕的婦人摟著自己幾個月大的胖兒子小聲的問臘肉。

    “虎山家的,不知道就不要問,臘肉的眉眼都沒開,就是一個黃花閨女,誰家的黃花閨女會生娃?倒是你家折騰的聲音小點,白天忙一天,晚上也不消停,那事又不能當飯吃,你家虎山有那些力氣不如用在賺錢上,娃子都有了瞎折騰什麼。”

    老婆婆的一番話把小媳婦臊的滿臉通紅,一頭就杵在自家娃子的懷裡裝鴕鳥。

    “看來了,你家少爺就是一個心高氣傲的,豆沙寨連著豆沙縣都沒有你家少爺看得上的閨女,前些天住在你家裡的那個婦人,長得跟仙女似得,還會跳舞,你家少爺不一樣過了幾夜把人家打發走了?”

    臘肉聽到人家這麼說自家少爺連忙搖著手說:“沒那事,花娘晚上是跟我睡的,聽少爺說花娘將來是要嫁給道長的,就是那個大鬍子道長。”

    “男人家的事情誰會相信,誰告訴你做那種事情需要很長時間的?有一柱香的時間就足夠了,也就是枝子家的虎山能折騰些。就不信你能成天到晚的看著你家少爺,一柱香的時間都不給?男人偷腥的時候麻利著呢。”

    只要開始說起葷話,婦人們就變得肆無忌憚,也是啊,寨子裡晚上能幹的事情太少,天一黑,不做點男女之事,很難熬到睡著。

    臘肉也被婦人的話弄迷惑了,少爺不止一次的單獨和花娘在一起,想起自己伺候花娘洗澡的時候看見的那個白花花的身子都感到眼暈,更不要說少爺這樣的男子了,於是就不再說話,努力的回憶花娘到來的每一個片段……

    雲大,雲二,憨牛遛馬回來的時候,太陽終於從灰濛濛的青霧裡鑽了出來,紅豔豔的沒一點熱度,不過樹枝子上掛著的冰溜子開始嘩啦嘩啦的往下掉,這種冰水混合物最是寒冷,不小心掉進脖領子裡,那感覺就像是被火燙了一般。

    雲二的小馬跑不快,所以雲大的大青馬和憨牛的黑馬就用小碎步奔馳,騎在小馬上的雲二就呲牙咧嘴的追趕。

    與其說雲二是在騎馬,不如說雲二是坐在馬背上的一個竹簍裡,這是老族長親自拿篾條編織的,卡在馬背上非常的穩當,哪怕是雲二這麼大的孩子也不會從裡面掉出來。

    寨子裡的男人這個時候已經在忙活了,上山砍木頭的,運木頭的,木頭運回來休整樹枝,非常的忙碌,今年沒有差役,所以大家其實都是在為自己幹活。

    豆沙寨的傢俱忽然變得好賣起來,不光是豆沙縣的大戶人家需要,周邊縣的大戶人家也紛紛的到豆沙關的鋪子裡採購,就連那些在五尺道上行走的大理客商,也會捎一些漂亮的桌椅板凳回去,所以,瘸子和寨子裡七八個會木工活的人,每天都非常的忙碌。

    往年人跡罕至的山道上如今背著各種貨物,或者推著雞公車的山民絡繹不絕,這些人都是成群結對的去豆沙關上戶口的,只要繳納一半的賦稅,連續繳納三年,然後就能享受兩年不交稅的好日子,自己在山裡開墾的田地就是自己的,誰的就是誰的,除了繳納皇糧,沒有別的要求,最主要的是,只要繳納了皇糧,每一年給一個帶著大印的紙片片,只要湊齊三個,就能真正的把戶籍上到豆沙縣裡,就算是脫離了山民這個稱謂,也不會被人家弄去當軍戶。

    人一多,豆沙關就變得非常的熱鬧,豆沙關裡的商家各個喜笑顏開,收山貨的,販皮子的,哪怕是賣桂花油的,這些天也賺的盆滿缽滿。

    那些糟了難得豆沙關百姓雖然不太高興,但是看著衙役們用牛拉著糧食,只要是糟了難的人家,就在門口扔上兩袋子米,告訴主人家,這就是縣衙給大傢伙的補償,明年,這樣的補償還有,讓大家拿的心安理得一些,都是這些狗日的欠俺們的,別看官家把害人的元山強盜全部殺掉了,給大傢伙報了仇,山裡的這些人也不能輕饒,全部殺掉有傷陛下的仁德,所以給他們一個補償的機會……

    劉縣丞就是從草民裡爬出來的,他豈能不知道老百姓的心思,就算是把這些錢糧拿去修橋補路,也絕對沒有換成兩袋子糧食扔在百姓家的門口來的實在,所以,這樣做的效果非常的顯著,豆沙關的百姓一邊冷眼看著進出的山民,一面心安理得的收下了糧食,平息民憤還只是其一,另一點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把百姓兩級化了,山民們就算是想要進入豆沙關安家,不用官府出面,百姓自己就會阻止山民這樣做,對於豆沙關的管理來說,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這些東西可不是雲崢教的,都是劉縣丞自己琢磨出來的,多年的捕快頭子並不是吃素的,當然會有一套自己為人處世的方法。

    劉縣丞陪著成都府下來督查的士曹參軍何通坐在縣衙邊上的一座兩層的酒樓內看著人頭攢動的山民在繳稅,登記,倆個人都是笑**的,這樣大規模的流民下山,在本朝還是第一次,所以這位掌管田土,訴訟的參軍對眼前真實的一幕非常的滿意,端起面前的茶杯對劉縣丞說:“劉縣尊剛剛滅掉元山盜匪,如今更是撫慰流民下山入籍,不入軍戶,不廢朝廷的錢糧,真是難能可貴,哈哈,此事為本官親眼所見,乃是實實在在的牧民有方,何某佩服,佩服。”

    “參軍說笑了,劉喜不過是一個粗人,能有現在還不是仰賴諸位上官的照拂,參軍親自書寫了一百余張流民納稅具貼,更是勞苦功高,豆沙縣百姓怎麼忘記,勞煩參軍稟報上官,就說劉喜乃是一介武夫,實在是不懂如何上報這樣的好事,只有厚顏求上官幫劉喜潤色幾分,我也好光宗耀祖一下。”

    何通哈哈大笑,越發覺得面前的這個粗鄙野夫還算入眼,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有大功而不自傲,更是連上報文書都要上官解決,這就說他自己認為不管上官怎麼寫,他都會承認,這是要將功勞分散給州府,算得上是一個大手筆。

    整個功勞太大,劉喜的腦袋一定扣不了這麼大的帽子,還不如乾脆一推三六九,把決定權交給上官,不管上官怎麼分配功勞,都不會少了他的那份,畢竟這事是發生在豆沙縣,而不是在成都府,如果豆沙縣越級上奏,皇帝給的好處不一定能落在他劉喜的頭上,必定會遭到上官的嫉恨,現在好了,上官給的好處才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沒有人會記恨,就算是有這樣的人,也會被上官毫不留情的清除掉。

    “也好,劉縣丞出身行伍,筆墨生疏也是有的,咱們的上官可是龍圖閣學士,必定能夠妙筆生花,只要文書走一遭內閣,劉縣丞也該稱呼劉縣令了,下縣成為中縣也是指日可待之事,到時候何某反而要尊稱您為上官了。”

    “運氣,運氣,何兄實在是羞殺老劉了,就算日後老劉有此福分,您若見了俺,不喊一聲老劉,而是說什麼上官,俺扭頭就走,那是在活活的羞殺老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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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48:04
第五十一章 有組織的和尚

   雲崢正在家裡晾曬一些野菜幹的時候,一個小沙彌來到了豆沙寨,交給了雲崢一封信,打開一看,原來是笑林道士的,上面說自己已經護送花娘到了成都,打算在成都的青牛觀住一陣子,花娘和猴子也已經住到雲家在成都的府邸了,宅院不錯,浣花溪邊上,旁邊就是杜甫故地,學宮就建在清水河邊,離成都西門很近,算得上是一處風景絕佳的好地方。

    信寫的很長,不知道是雲崢的錯覺,還是笑林本意,信裡面對花娘的行為充滿了擔憂,到了成都之後,她就寄居在百花樓,一首《離人曲》豔驚四座,短短半月時間就大張豔幟,現在成都府裡的士子如果不會吟誦一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就會被人家鄙視!

    鄙視?雲崢現在最想鄙視的人就是他笑林老道,自己吟誦那首曲子的時候,花娘已經走了,知道的人只有自己和五溝,以及雲二,臘肉,他們沒機會告訴花娘。

    如果花娘在成都府還能吟唱這首曲子,只能說明一個道理,不要臉的笑林就埋伏在左近,後來在路上戀姦情熱的拿自己的這首歌去討好美人,除了這個原因,雲崢想不出還有什麼可能。

    花娘大張豔幟的目的就是為了找些好色的股東,好幫自己開一座青樓,心中肯定是有數的,擔憂個屁啊,有本事你現在就擄走花娘,找個偏僻的地方把事情辦了,她保證就不會再有什麼開青樓的想法了。

    不過也說不定。一想到花娘的大膽,雲崢的腦袋就疼,自己把她的身子都已經看光了,人家都半點不在乎,想要這樣的女人放棄夢想,實在是難了點,笑林一旦沾上花娘,這輩子道士恐怕是沒得當了,說不定會成為青樓的老闆。

    猴子這個小偷現在成了花娘的小跟班,據說已經被花娘調教的很不錯了。看到這裡雲崢就開始呲牙。一個在惡人谷長大的小偷,現在又被弄到青樓裡進修,兩年之後老天爺才會知道猴子會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回頭看看正在流著鼻涕吃包子的憨牛,雲崢就打定了主意不讓花娘再接觸憨牛。好好地一個憨厚的孩子不能再被她禍禍了。

    小沙彌吃的很飽。在不斷地打嗝。即使這樣,他的眼睛還是捨不得離開籠屜裡的包子,這孩子很乖巧。無論如何都不吃牛肉,但是對素餡的包子卻非常的喜愛,雲崢不曉得韭黃裡面的雞蛋算是葷的還是素的,見這孩子吃的狼吞虎嚥的,就認為這是素餡的包子。

    自從梁武帝蕭衍開始持戒以來,漢傳佛教就多了三個很明顯的特點,那就是:素食、單身與僧裝。只要是漢家的寺廟基本上都會尊崇這三點。

    五溝這種敗類,雲崢從來就沒有把他歸結到和尚群裡去,這個清秀的小沙彌,看著雲二騎著小馬在寨子裡大呼小叫,渴望的眼神如何也是掩飾不住的。

    將雲二喊過來,把他從小馬背上的竹簍裡抱出來,不由小和尚分說,雲崢就把他扔進背簍裡,把韁繩塞到他手裡,在馬屁股上拍了一把,小沙彌就驚恐的大叫著被小馬馱著跑了。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五溝也忍心讓他一個人跑三十裡地送信,反正自己明天要去白雲寺拜會彭蠡先生,到時候再帶上小沙彌一起回去就是了。

    這是拜師禮,穿著必須講究,沐浴那是一定要的,禮物也一定要很講究,態度無論如何也要端正,原本輪不到雲崢現在就拜師,但是小沙彌還帶來五溝和尚的一句話:“彭蠡先生正在白雲寺做客。”

    有了這句話就很清楚了,作為中間人的五溝在委婉的告訴雲崢,現在正是拜在彭蠡先生門下當入室弟子的好時候,想到士人間苛刻的禮儀,雲崢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蜀中的大儒不多,但是真正能被稱之為大儒的也就是彭蠡先生,上面有源頭,底下有跟腳,源頭自然就是唐代大儒趙匡和陸淳,至於跟腳就是大名鼎鼎的呂夷簡,雖然呂夷簡已經在前年去世了,但是呂家的勢力還在,現在的掌門人就是呂公著去年登進士第,不出數年必定會成為朝堂之上不可或缺的人物,彭蠡先生與呂夷簡乃是同門,交情莫逆,有這樣的一條跟腳,五溝認為對雲崢將來的發展非常的有利。

    小和尚和雲二睡在大炕上,雲崢自己睡在床上,天色剛剛亮,就聽見臘肉已經開始在廚房忙碌了,聽說先生今天要去拜師,必須要準備好六禮。

    雲崢起身看的時候,發現廚房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六樣禮物,都是些不值錢的物事,芹菜,寓意為勤奮好學,業精於勤;蓮子心苦,寓意為苦心教育;紅豆,寓意為紅運高照;棗子,寓意為早早高中;桂圓,寓意為功得圓滿;幹瘦肉條以表達弟子心意。

    這些東西除了芹菜是從地裡割回來的之外,其餘的都是寨子裡的孩子送給雲崢的,沒想到昨天老族長居然派人去山坳裡找沒有被凍死的芹菜去了,怪不得昨天半夜還有人敲臘肉的房門。

    “少爺,熱水給您準備好了,您去洗個澡,乾淨衣服也給您備好了,就在架子上,您說要不要穿官服過去,這樣老先生見您是官身,說不定就會同意?”

    臘肉對雲崢的前途非常的擔心,把紅豆倒進笸籮裡,一個個的挑,生怕裡面有一個發黴的,惹得先生不高興,就不要自家少爺當學生了。

    雲崢笑著拍拍臘肉的腦袋,然後就去了後屋洗澡,洗完澡之後,天色已經大亮了,雲二都已經醒了,那個小沙彌還在貪睡,白雲寺過於寒冷,他從來沒有睡的像昨晚那樣舒坦。

    金銀錦緞雲家不缺,卻不敢給彭蠡先生拿過去,老先生一生清廉,不管是為官,還是為人師表,從未收受過下屬或者學生的私禮,所以雲崢認為乖乖地走常理才是對的,如果包一大包金銀過去,以老先生的嫉惡如仇的脾氣,說不定會砸在送禮人的臉上。

    小沙彌聞到食物的香味之後就醒了,跟貓洗臉一樣的胡亂劃拉兩下,就搬了凳子做到桌子前面等著臘肉姐姐給自己端吃的,不管是誰,只要進了雲家的門,似乎都會變得不拘謹,很隨意,小沙彌現在已經能做到把雲家當成白雲寺一樣的對待了。

    白米粥還有昨日剩下的包子,一大家子人加上小沙彌吃完之後,就把好多禮物裝到牛車上,臘肉和雲二小沙彌坐牛車,雲大和憨牛騎馬,小馬駒子也跟著過來,於是,小沙彌和雲二就開始爭奪騎馬的權力,最後還是在臘肉的調停之下,結束了戰爭,一人騎一會。

    昨天已經問過小沙彌了,廟裡的米糧已經不多了,現在大家都在靠喝稀粥度日,雲崢不曉得五溝和尚把分到的那些錢都拿去幹了什麼,不過那傢伙不是一個能把錢藏起來不給大家買食物的吝嗇鬼,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路過豆沙關的時候,雲崢又在米店買了十擔糧食,要求米店把這些白米送到白雲寺,小沙彌看到這一幕,樂的嘿嘿直笑,並且大度的將騎乘小馬的權利給了雲二,自己陪著臘肉趕牛車,這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到了白雲寺,五溝親自出來迎接,見到雲崢的第一句話就怪他在自己的廟門上塗鴉,就算是要寫,也自己寫一首啊,為何要用無本和尚這種佛門敗類的句子玷污這扇大門?

    “其實我依我看來了,無本和尚最後還俗,變成詩人賈島這才是幡然悔悟的典範,至於你這種天地不收的野和尚,才是佛門中的異類。

    我有幸看到了你的回心石,更加有幸參觀了你的五穀輪回之所,中了你的奸計,至今心頭不爽氣,你還敢問我為何要在廟門胡寫亂畫?

    對了,大和尚,你分了很多錢怎麼廟裡的和尚卻在喝稀粥啊?莫不是你中飽私囊了?”

    五溝慘笑一聲,指指成都方向,又無奈的垂下手指把腦袋探到牛車上看禮物,見上面只有拜師禮,不由得失望地說:“我送惠果過去,就想讓他吃兩天飽飯,順便化些米糧回來,為何你沒有給本寺佈施?”

    “師父,惠果化到緣了,整整十擔白米,就在後面,米店的掌櫃說馬上就送過來。”

    五溝哈哈大笑,抱起惠果,捏捏他的臉蛋誇獎道:“為師就知道惠果的福緣深厚,只要出馬定然會滿載而歸。”

    昭覺寺問我們白雲寺化緣,我們只好向豆沙縣的大戶化緣了。”

    “昭覺寺?”雲崢很是奇怪,怎麼和尚廟還會向和尚廟化緣,真是奇哉怪哉。

    “大中祥符年間,延美禪師住持昭覺,用了30多年的時間進行全面修復,殿堂房舍增至300餘間,建有大雄寶殿、唱梵堂、羅漢堂、六祖堂、翊善堂、列宿堂、大悲堂、輪藏閣,這些殿堂無不精美絕倫,塑像、畫像、碑記、寺額等也是處處鎏金,到處畫彩,如今已經有”川西第一叢林“之說。

    本寺的財力耗盡,自然需要向本宗弟子伸手,用以維持我禪宗在川西的顏面,為了些許奢華,就讓弟子緊衣縮食,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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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48:22
第五十二章 泰山難移

   “肉乾何在?”

    這是彭蠡先生見到雲崢只後說的第一句話,憨牛趕緊戰戰兢兢地將紅綢包裹的幾條臘肉捧了過去請老人家過目。

    彭蠡先生嗅了嗅非常的滿意,立刻就讓老僕拿去煮,完事後見雲崢有點發愣,就拍拍雲崢的肩膀說:“合適的時間,有合適的拜師禮,這就足夠了,你這個弟子我收下了,聽說你烹得一手好茶,大異常人,老夫垂涎已久,速速烹來。”

    雲崢立刻就笑了起來,這個老師算是拜對了,像他這樣的大儒反而不重視表面上的那些東西,老人家模樣和藹,語言溫和,又是一個開朗的性子,這樣的好老師,要是不把馬屁拍足了,那就是自己在暴殄天物,不知好歹。

    讓小沙彌惠果帶著臘肉,雲二,憨牛去寺廟裡玩耍,自己親自從牛車上卸下紅泥火爐,還有茶盤,這個茶盤可是名貴的紅木所制,瘸子整整雕刻了半個月,又打磨了半個月,這才成型,裡面放著一套潔白的茶具,光是物件就和大宋貴人們鬥茶的器具不同。

    從火盆裡夾了一塊燒紅的木炭投進小火爐裡,再扔進去兩個幹松果,片刻時間火焰便升騰起來,雲崢取過銀壺,加入清水,將銀壺放在火爐上遺憾的對彭蠡先生說:“這個壺本該是琉璃所制,這樣就能看見水沸騰之後的水花,不同的茶用不同的開始沖泡才會好喝,只可惜蜀之鄙沒有琉璃工匠,製作不出那樣的水壺,只能用銀壺代替,讓先生失望了。”

    五溝坐在那裡嘿嘿的笑道:“你就吹噓吧,和尚沒見過琉璃壺,你以為彭蠡老兒也沒有見過?他可是在大富之家做客兩年有餘。見多識廣,你蒙混不過他的。”

    雲崢笑而不語,只是耐心的用剛剛燒開的水清洗茶具。清洗過後,從竹罐裡用木勺取出一勺茶葉。放進大茶碗裡倒了一點開水悶香。

    趁著這個功夫對彭蠡先生說:“世人都是蒸茶,烤茶,唯有學生用炒茶,這裡面的學問很深,學生只學得一些皮毛,讓先生見笑了。”

    彭蠡笑道:“用別出心裁之法做事,只有兩個結果。一是美妙絕倫,一是粗鄙不堪,既然五溝和笑林都對你的茶藝極為稱道,老夫倒是充滿了希望。到了現在,烹茶之術中的”潔“字你算是做的分毫不差。

    聽說你的茶水無香料之餘韻,又無蔥薑之厚味,只餘一味茶韻,老夫渴欲一見。”

    雲崢笑而不答。見悶香已畢,就再次提起銀壺將大茶碗添滿,用蓋子蓋住茶碗,將嫩黃色的茶水倒進茶盅,請五溝和彭蠡先生用茶。算是敬師之茶。

    只聞茶香就讓彭蠡先生眼前一亮,兩指撚起茶盅,裡面的茶水只夠一口,輕輕抿了一口,仔細回味,半響,又將剩下的茶水一口飲盡。

    五溝笑吟吟的看著彭蠡不說話,只是不斷地飲茶,茶葉的品質算不得好,三泡之後就已經淡而無味了。

    看到雲崢開始滅火,彭蠡先生才到:“此乃君子之茶哉,有顏回之風,先苦後甘,餘味悠長,不染俗塵,不加繁華,只餘青木之香,果然奇妙。”

    五溝大笑道:“這個弟子收的值吧?遇到難事可以遣之應對,無事之時可以伴你悠游于泉林之下,爭名奪利之時又能拿出來炫耀,沒錢的時候還能弄幾文用用,只可惜他不願意當和尚,否則那裡有你的機會。”

    “酒肉和尚能教出什麼好人出來,莫要誤人子弟。雲崢我且問你三件事,你要用心回答。”

    見彭蠡先生如此莊重,雲崢整衣肅手躬身道:“先生儘管問,弟子知無不言。”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善者不辯,辯者不善。汝能持否?”

    雲崢沒想到彭蠡先生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要自己做一個能聽的進去忠言,並且能分辨出善惡好壞話的人,這一點必須做到,立刻大聲回答:“能持!”

    彭蠡點頭曰善,而後又問:“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汝能知否?”

    這一點也沒問題,不過是要自己向大自然學習,只做好事,不做壞事,但是需要知道怎樣才能做好事,雲崢拱手道:“能知”心裡面加了一句話,只要別人不惹我。

    “你既然能遵守前兩道,老夫也不苛求,今日受了你的茶水,壞了我的文心,第三道且等你出師之時再問便是。明年四月初五,來我錦江書院入博學苑進修,不得遷延,若得寸進,當可入審問苑攻讀經史子集,自慎思,明辨,二堂出師後,自然會有篤行大道助你青雲直上。你可知曉?”

    雲崢大喜,自己算是真正的進入了讀書人的群體,只要升四級就能去參加大考,簡單,四年之後,自己按照這具身體的年齡正是十八歲的大好年華,正好去東京汴梁城嘗試一下自己能否東華門唱名。

    禮畢之後就算真的成了人家的弟子,所以他和五溝和尚喝酒吃肉的時候自己只能站著伺候,五溝報復性的將雲崢支使得團團轉。

    雲家哪來的美食流水般的端了上來,彭蠡和五溝吃的滿嘴流油大呼過癮,明顯喝高了的五溝指著雲崢對彭蠡說:“如何?和尚騙了你五六年的揭帖柬書,有這麼一個弟子,就足以償還了吧?所謂寧吃好桃一個,不吃爛杏一筐,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這小子的易牙之術也是精妙絕倫,而且他身上的秘密很多,留給你慢慢發掘,你會驚喜不斷。”

    彭蠡先生倒是沒有失態,瞅著雲崢說:“說到文運,我蜀中這些年從未有大才橫空出世,若你有此機緣,老夫哪怕竭盡全力也要送你入青雲。”

    看到老頭子有點黯然,雲崢不由得苦笑,沒有文運?蘇軾那傢伙馬上就要像太陽般橫空出世,整整照耀亞洲一千年,自己在他面前算什麼東西?

    見老頭子也喝得差不多了,身子靠在瓷枕上搖搖欲墜,只好背著老傢伙在老僕的幫助下送到了客房,至於五溝自然有其他的和尚照顧。

    給老僕留了一些酒肉就帶著全家回去,進了豆沙關在自家的家俱店休息一陣子,雲二和臘肉帶著憨牛去吃烤豆腐,只有雲大一個人坐在店裡四處看看。

    滿世界都是油漆味,好在都是植物漆,雲大並不反感,發而有些喜歡,這個壞毛病是從上一世帶來的,汽車跑過去之後的廢氣,能跟著聞好長時間,不過那是在鄉下,城市裡的汽車尾氣味道可就不那麼好聞了。

    看了好大一圈子,對這些古色古香的傢俱非常的滿意,每一個都拿手摸摸,瘸子的手藝確實不錯,能在自己繪製的圖案上進行自發的改進,比如這架官帽椅,背後的弧度就非常的美妙。逛得久了,不但覺得無趣還妨礙夥計做事,於是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等著臘肉他們回來,一個女子抖抖索索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先不說話,撲倒在地上就對雲崢梆梆的磕頭,嚇了雲崢一跳,當那個女子抬起頭來的時候,雲崢才認出她來,原來是蕭主簿的那個愛妾杏花,現在的杏花早就沒了初見是的那些富貴氣,滿臉的風塵,人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她當年殘酷的對待杏花樓裡女子,如今自己淪落風塵,也該知道其中的苦楚,杏花樓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以前是什麼模樣,想在依然如此,每回路過杏花樓雲崢只想快步走過,他能為那些冤死的百姓復仇,卻對杏花樓裡的那些妓女無能為力,僰人女子自己也只能救一個臘肉,超過兩個就會遭到官府的質問,如果想要將那些女子全部救出來,難度比雲崢自己攻陷元山還要困難。

    元山不過是一座明面上的大山,身份卻是壓在所有人心頭的一座大山,就連街上的乞丐也覺得自己比那些僰人高貴些。

    “多謝公子美言,杏花沒齒難忘,劉縣丞已經納小女子為妾了,方才出門採辦,偶然見到公子,杏花只是過來磕頭謝恩,這就走。”

    本來還想說話,但是話語在嘴裡咕噥了三圈子到了最後也只能長歎一聲,揮手讓杏花離去,沒法說,也不知道怎麼說,當年的鳳凰已經淪落成了草雞,還能如何?

    臘肉帶著雲二憨牛從遠處高興地走過來,每人手裡都拿著一大串烤豆腐,邊吃邊走,杏花見到臘肉過來,連忙低下頭提著籃子匆匆的走遠了。

    臘肉嘴裡叼著一塊烤豆腐若有所思的瞅了一眼杏花,不過很快就不再理會,不管哪個女人是誰,都和自己無關,給雲二擦嘴都比關心那個不相干的女人是誰重要。

    回家的路上雲崢一句話都沒說,說起來是個大諷刺,自己不喜歡青樓,偏偏是花娘青樓的第一個股東,說不定還會是最大的一個。

    人活的就像是一個軲轆,不管如何的轉動,也無法逃脫輻條的控制,沒了輻條,車就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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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節 我走了

     人心在變,人的感官在變,大山卻沒有絲毫的改變,不管是元山的盜匪從他的腳下走過,還是名士大德自他的身邊經過,待遇都是一樣的,淡青色的寒霧總會弄濕你的衣衫。

    所以當雲崢從濃霧裡出來之後,衣衫已經變成濕漉漉的了,和憨牛兩個人連蹦帶竄的就進了自家的屋子,顧不得臘肉還在爐子邊上烤火,兩個人就開始脫衣服,脫光上衣之後,雲崢見臘肉還不出去,就惱怒的指指大門,臘肉撇撇嘴就拿著雲二走了出去。

    三兩把脫掉褲子,兩個人只穿著短褲,一人裹一條毯子在爐子邊上瑟瑟發抖。

    “少爺,山上沒神仙啊!”

    “廢話,當然沒神仙,我只不過是要試試我們從山腳爬到山頂到底需要多少時間。”

    “啊?可你前面不是這麼說的,你說山上可能有神仙,問我要不要看。”

    “是啊,可能有,也可能沒有,不這麼說你怎麼可能會跟我上山受凍?”

    憨牛不說話了,把腦袋也捂進毯子裡,發誓以後再也不聽少爺的鬼話了。臘肉又從外面進來了,端了一罐子肉粥,這東西可比姜湯之類的東西更能讓人身體暖和。

    憨牛也不生氣啦,給雲崢裝了一碗,然後自己就抱著罐子吃,比飯量他從不輸給任何人。臘肉撿起雲崢和憨牛扔到地上的衣衫,覺得很重,皺著眉頭從雲崢的衣衫口袋裡掏出兩塊黑乎乎的東西來,這是石頭啊。

    雲崢歎了口氣。從臘肉手裡接過石頭,扔進了爐子裡。不一會爐子裡就冒出濃煙,被竹筒做的煙囪排出了屋外。

    石炭而已,今天上山就是為了找這東西,自從砍柴的孩子把撿來的石炭當寶貝送給了雲崢,他就以為這座山上有煤礦,結果是令人失望的,山上只有很少的一點點碳層,而且已經被人挖過了。通過剛才的燃燒試驗來看,這裡的那點煤,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是含硫很重的大煙煤,這樣的煤是沒有辦法用來取暖的,就連打鐵都用不上。

    也是,蜀中從來就不是出產煤炭的地方。這裡的銅應該很出名,可惜產地也不在這一代,上天並不保佑這片貧瘠的土地。

    這樣的心思沒辦法和憨牛說,只能埋在自己的心裡,三天后自己就要離開豆沙寨了,原本想著給寨子再留一點財富。可惜天不從人願,和自己開了一個玩笑。

    彭蠡先生已經走了,走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給雲崢的一封信箋裡說了好多需要準備的事情,自己這種不需要考試的學生進學。謁拜老師,在士人圈子裡留下名聲,這很重要,春日裡的文會無論如何是要參加的,想要趕在杏花開的時候參加文會,那麼就沒有辦法在寨子裡過年了。

    風吹梅蕊鬧,雨紅杏花香,這樣附庸風雅的聚會其實雲崢一點都不喜歡,自己作詩做不出來,也沒有養成那個習慣,雖然有大量的詩歌可以供自己抄襲,雲崢卻覺得有失自己的氣概,堂堂的後世精英,不靠那些詩詞就不能闖出一片天地來?

    更何況蘇軾這傢伙就要揚名天下,自己怎麼抄襲都不會是人家的對手,假的就是假的,沒有相應的修養,卻做出出乎自己學問的詩詞出來,被世人恥笑不說,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會壞了自己的名聲,詩詞雖然重要,但是卻遠遠比不上經學,自己的學問都是些經世的東西,如果寫出柳永那樣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這樣的詩詞就顯得輕佻了,他一生與士大夫無緣,只能落個奉旨填詞的下場,萬萬不敢學他,不過作為這傢伙的粉絲說不定在東京汴梁城能見到他。

    寨子裡的氣氛很壓抑,老族長一天到雲家八回的看望,雖說這一路上有蒼耳他們護送一定會安然無恙,老頭子還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同一遍話要說十幾次。

    “行路的時候莫要貪趕路程錯過了宿處,乘舟的時候不要為了省錢乘坐小船,一定要坐大船,咱家不缺少那兩個銅子,路上莫要惹事,但是遇到事情咱們不要怕事,現在的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主,你橫他就軟……

    到了成都記得多來信,千萬莫要忘了老漢,忘了豆沙寨……”

    說到最後誰都不舒服,老頭子拿袖子擦一下乾澀的眼睛,咳嗽一聲就背著手走了,可是過不了一個時辰又會進來將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這樣洗腦式的灌輸是有效果的,至少雲崢已經認為自己的有生之年一定會經常來豆沙寨看看,這已經不是一句客套話,而是為了撫慰這些珍貴的感情。

    這三天時間,雲崢喝了很多回酒,吃了很多人家的飯食,沒有出寨子一步,每天晚上都需要憨牛把自己背回來,回來的時候早就不醒人事了。

    劉縣令的宴請自己推辭了,梁家的宴請自己推辭了,藥鋪的宴請自己也推辭了,說實話自己和這些人能有的聯繫無非就是利益二字,只要自己能給他們帶來利益,至於人在天涯還是在海角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又是一個灰濛濛的早晨,一輛牛車,三輛騾車,就帶著雲家全部的家當離開了豆沙寨。八個最彪悍的獵人在保護著他們,慢慢的走上了山間的小路。

    不知道走了多遠,依稀還能聽見老族長囑咐的聲音……

    車隊過豆沙關,長亭人滿為患,劉縣令親自在亭子裡送別,同行的還有梁先生,以及俏生生的站在那裡的梁琪。

    二話不說,上前擁抱了一下劉縣令在他的耳邊說:“保重,我走了,記住了,千萬千萬莫要離開豆沙縣。”

    劉縣令新做的官服很漂亮,有些不習慣雲崢的親熱動作,不過也擁抱了一下雲崢說:“老劉祝你真的在東華門唱名!”

    “這是必須的,等我成了大官,會給你一個拍馬屁的機會!”

    兩個人的聲音都很小,說完之後互相拍打著哈哈大笑,新一輪的利益交換又完成了,劉縣令需要幫自己照顧豆沙寨的鄉親,雲崢答應將來發達了不忘記他。

    “此去山水迢迢,少兄當善自珍重,這裡有一襲錦袍,留作路上使用,雖然不算名貴,遮遮風寒也好,待老夫也回到成都府之後,我們再敘談。”

    梁先生不知為什麼似乎有點遺憾,瞅了一眼自己的閨女長歎一聲,就揮手告別,牽著梁琪的手率先進了馬車,自己這個旅人還沒走,他們倒是先走了。

    “可惜啊,梁家閨女的人才算得上一等一的好,你竟然看不上眼,梁家在成都府都是大戶人家,娶了他們家的閨女,保證你這一輩子順風順水。”

    “還是算了,我今年只有十四歲,十八歲之前我不打算涉及男女之事,老劉,我走了,你自己善加珍重。”

    在一片保重聲裡,雲崢離開了豆沙關,騎坐在車轅上,瞅著前面不遠處的白雲山大吼一聲道:“和尚!我走了!”聲音在山谷間回蕩,雲崢還打算聽聽五溝和尚的吶喊,卻不防前面不遠的地方傳來五溝和尚戲覷的笑聲:“哈哈,我就在這裡,你喊的如此大聲,擔心貧僧不來送你不成?”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沒有品味的在路邊等候,原以為你怎麼也會站在山頭念幾遍經文為我祈禱,祝我一路平安。”

    五溝和尚一個個的看過去,還抱了一下雲二,在他的鼻頭點了一下,然後才笑著說:“豆沙寨的獵戶出了名的悍勇,有八位猛士護送,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當年五丁出蜀也不過五個人而已,你有八位,這一路定然安全之極。”

    “少拿那五個倒楣鬼來比喻我們寨子裡的漢子,你也不是那個昏聵的蜀王,和尚,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如果有一天我的影響力足夠影響禪宗,我會給你重新蓋一座寺廟,要多大,有多大,隨便你折騰,如果你有本事開宗立派,我為你撰文作記。”

    五溝笑著搖頭,臉上的肥肉都笑的起了波浪,拍拍雲崢的肩膀說:“你夠狠,夠狡猾,夠世故,懂得趨利避害,皮厚而心黑,貧僧不知道將你這樣的一條巨鱷放歸大海,到底是福是禍,貧僧只盼著不要因你而遺臭萬年就好。

    去吧,這裡的山低水淺容不下你這條巨鱷,且去外面看看,那裡的世界更加的精彩一些。”

    說完話,就提著雲崢的衣領,將他放在車轅上,在騾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騾車就緩緩地行駛在五尺道上。

    車隊拐過那個山腳,就聽見五溝在山谷裡大聲地吟誦:“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

    開始低沉到後來山川似乎都在一起隨著和尚誦經,青霧翻騰似乎為經文所感,天空中飄起了極細的雨絲,或許,觀世音的楊柳淨瓶,這得傾瀉甘露。

    雲崢拿手接住些許雨絲,想放到嘴邊嘗嘗是否甘甜,可是腦海裡頓時就出現了那五個雄赳赳的大字:“五溝出恭地。”剛剛養出來的心情頃刻間就消散在雨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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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春風裡,陽光下 第五十四節 龍門鎮

    行行復行行,山路迢迢,看不盡的是青山綠水,嘗不夠的人間苦難,茫茫的蜀山裡或許真的有御劍飛行的神仙,但是雲崢它們卻一個都沒有看見,只聽見淒厲的虎嘯猿啼,鳥鳴啾啾。

    車子坐的多了就會讓人渾身散架,所以坐一個時辰的車子,雲崢就要求大家下來走一陣子,蜀道上的車轍清晰可辨,牛馬的蹄印也隨處可見,漫步在被冬雨洗刷的一塵不染的石板路上,雲崢總是想作一首詩,可惜澎湃的情感就在胸口激盪不休,卻不能轉化成優美的文字。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古文修養不夠,學識不足,氣度也沒有從現代人轉變成古人,所以空對美景只能徒呼荷荷。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飛流直下三千里,疑是銀河落九天。」雲崢瞅著腳下的洶湧澎湃的激流,終於念出來了一首詩,將李白的兩首詩生吞活剝之後就成了這副鬼樣子,不過依然引來蒼耳他們的大聲喝彩之聲,還有腊肉崇拜的目光。

    無視雲二幽怨的眼神,大踏步的向前走,年關將近,今晚應該宿在龍門鎮才是。

    山窮水盡處,正是彩雲生,這話用來形容龍門鎮最恰當不過了,這裡是山窮水盡的地方,也是通往綿州的一條要道。據說這裡曾經有鯉魚越過山脊,最終化龍升天,所以名叫龍門鎮。

    當車隊駛進龍門鎮,雲崢才發現這裡似乎人滿為患。不大的鎮子裡到處都是鏢師和商隊,誰看誰的眼神都不太善良。當雲崢從騾車上下來之後,那些人才鬆了一口氣。

    只是瞟了一眼房簷下那些持刀挾棍的漢子,雲崢就覺得這裡氣氛緊張的不像話,剛剛走近一家名叫富安居的客棧,守在門口的壯漢就有意無意的說:「讀書的相公,你還是走吧,把命留在這裡就不值當了。」

    聽口音是關中人,那裡的刀客天下聞名。想不到自己在這裡遇到一個,於是也換了一嘴的關中腔:「朗朗乾坤之下,難道還有不法事?楞娃,你擋住我的路了。」

    關中漢子似笑非笑的抬起頭說:「還是關中的娃子,既然是鄉黨,叔給你一句話,閃遠。走夜路也比住在龍門鎮好。」

    雲崢點點頭道:「多謝,這是實在話,不過我們已是人困馬乏,天大地大,睡覺最大,都是在亂流裡面的人。誰在乎多活一天少活一天的。」

    就在兩人談話的功夫,一個夥計跑了出來對雲崢拱手道:「這位爺,小店已經客滿,您要是想住店,還是去別家吧。『

    雲崢轉頭看看這條短短的街市。沒發現有第二家客棧,拍拍夥計的肩膀說:「給我找三間房子。找到了,賞你五十文錢。」

    說著話就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銅錢放在夥計的手裡。

    「爺,真的沒房間了,也不瞞您,整個龍門鎮都沒有客房了,除非您肯花大價錢去住驛站,那裡是官老爺的地方。」

    雲崢呵呵一笑道:「原來有驛站,早說啊!」說完就朝剛才警告自己的關中大漢拱拱手,向活計問清楚了驛站在哪,就讓蒼耳趕著騾車牛車往那裡走,自己漫步在街道上四處觀瞧。

    龍門鎮遠比豆沙鎮繁華,但是現在出現在大街上的人似乎都不是什麼善類,好像滿世界的牛鬼蛇神全部聚集到了這裡,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轉過一片竹林,就看到了龍門驛站,這裡的人很少,只有幾個急腳蹲在門口,就著一個火盆烤自己攜帶的乾糧。見到雲崢過來紛紛避讓,只有一個衣著破舊的捕快站起身向雲崢施禮,因為他看到了雲崢腰上勒著一條官帶。

    一個驛丞插手恭候,等待雲崢取出驛券,這東西有,走的時候劉縣令把他的送給了雲崢,憨牛取過一個牛皮包,雲崢將驛券拿給了驛丞道:「我要最好的房間,三間,不足的部分我用銀錢補足。」

    本來死氣沉沉的驛丞頓時就高興起來,這樣的貴官最受驛站的歡迎,他們吃用的主要來源就是額外的收入,如果碰到一些窮酸吝嗇的官員,自然不會受待見。這裡面的竅門劉縣令早就對雲崢交代的非常清楚。

    腊肉抱著已經睏倦不堪的雲二進了房間,蒼耳他們忙著將牲口從馬車上卸下來,驛站裡的夥計慇勤的送上最好的飼料,蒼耳看了一眼,見裡面和著豆料這才覺得滿意。

    「不用你們的飯食,我們自己會做,只需要用一下你們的灶間就好。」一錠二兩的官銀被雲崢放在了驛丞的手上,驛丞的眉眼立刻就抽到了一起,今天算是見到富貴人家了。

    「我想問一下龍門鎮為何會有那麼多的閒人?」

    「官人有所不知,自從豆沙縣清剿了元山之後,盜匪就再也不敢進豆沙縣,前些日子,成都府的官差押送著華馬蜂和彭六子這些悍匪的人頭從龍門鎮經過,特意在鎮上懸首三天,不知是誰暗地裡出了五百貫錢索要這兩個賊子的人頭,然後這裡就圍滿了來伺機奪走人頭的江湖閒漢,結果他們來晚了,官差懸首三天後已經走了,這些遲遲得到消息的閒漢就被困在了龍門鎮,那裡都去不了了,這些天將龍門鎮攪擾的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雲崢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就讓憨牛幫著腊肉去做晚飯,囑咐他千萬不能用驛站裡的糧食和水,調料也全部用自己家的。

    驛站的上房很不錯,雖然算不上豪華,但是很乾淨,其實雲崢要求的就是乾淨,坐下來之後才開始想龍門鎮的這些人,古代的揭竿起義有時候發生的非常偶然,原因五花八門什麼都有,甚至有的時候一個案子判不好都會引起民變,在雲崢看來,龍門鎮已經岌岌可危了,不知道那些鎮子上的人怎麼想,或許他們的心思和當出豆沙關的人一樣吧。

    管不了,也不願意管,自己還有一大家子人呢,他們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雲崢一個路人,為何要冒險?

    想到這裡就苦笑著搖頭,明天天一亮自己就走,快點趕到碼頭上乘船才是真的。

    透過窗戶看到腊肉再給那些急腳一些吃的,一碗白米飯,再給他們澆上一勺子肉湯,急腳們謝聲不斷,狼吞虎嚥的樣子看得腊肉非常的有滿足感。

    那個年輕的捕快看樣子一定很餓,但是卻很有規矩,插手謝過腊肉,將自己的那把破刀掛在腰肋上,折了兩根竹枝當筷子,這才端起那碗飯食一點點的吃著自己碗裡的飯。

    一碗飯他吃了很長時間,腊肉看的不忍心,又給他一勺子肉湯,他連忙站起來感謝,一張臉孔羞臊的通紅。

    憨牛端著自己的大碗,蹲在門檻上,吃一口飯就看看那些急腳們羨慕的眼神,故意將自己的飯碗端的老高,顯示自己高人一等的飯量。

    蒼耳過來一巴掌就拍在憨牛的後腦勺上,這樣的顯擺就不怕賊人惦記。

    看到這一幕,雲崢打算五更天就走,因為有兩個急腳看腊肉的眼神已經不對頭來,剛才如果不給那個捕快多加一勺子肉湯,他們或許還不會不滿,現在既然出現了明顯的不公平,心中自然不平,歹意就是這麼產生的。

    將蒼耳喊過來小聲的說了兩句,蒼耳陰著臉就帶著兩個獵戶出門去了。

    雲二已經很累了,吃著飯都在打瞌睡,雖然在騾車上他總是睡覺,這時候依然感到非常的睏倦,腊肉幫著雲二收拾乾淨,就和他一起躺倒在對面的床上睡覺,只有雲崢一個人在屋子裡搗鼓華馬蜂留下的袖箭和花背弩。

    他對這些原始的武器做了一點小小的改良,比如將袖箭的機簧由彈射式的牛筋改製成彈簧,袖箭每次只能發射一支箭。箭簡長8吋,周徑8分,筒頂有蓋,連於筒身,蓋的中央留一孔,出此裝箭。筒蓋旁一寸處有一活動的蝴蝶片,專司開閉。鍍底裝設彈簧,簧上有一塊圓鐵板,裝箭後,彈簧一下,用蝴蝶板將箭關在筒中,發射時,撥開蝴蝶片,彈簧彈起,筒中的箭就能彈射出去,雲崢試驗過,十步以內這東西的殺傷力很可觀。

    至於花背弩的發射這需要很高明的技巧,雲崢學不來,就把這具小小的弓弩改製成了唐時的燕翅弩,竹片壓制的弩臂也被換成了軟鋼,三十步內,弩箭可入木半寸。

    腊肉非常害怕看見大少爺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屋子綠油油的,就像是小時候見過的豹子的眼睛,上一回看見大少爺眼睛變綠的時候,那個囚犯就被他活活的折騰死了,想不到今天又看見了,不知道這一回死的是誰。

    不一會,有人輕輕的敲門,雲崢打開房門,蒼耳走了進來小聲說:「除掉了,親耳聽見他們說要去找人聯手打劫我們這只肥羊。」

    雲崢點點頭道:「賊人已經注意到我們了,所以我們三更的時候離開,這裡馬上就要有大麻煩了,早走為上策。」

    蒼耳聽著外面嗶哩哩的竹哨聲點點頭,出去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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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到底是誰在犯罪

    八個農夫帶著四個孩子,看樣子其中的一個孩子才是這支小隊伍的首領,這對走投無路的刀客和混子來說就是一口最美味的點心,而且這個點心看起來比較大。

    所有的人都在和衣而睡,雲崢悄悄地起身,站在院子裡聽外面的動靜,雖然沒有人聲,但是雲崢知道他們就在外面,回頭看一眼驛丞的房間,裡面黑乎乎的,估計自己被人家殺死,他也不會露一下腦袋。

    “你不該給我們飯食的,也不該給驛丞二兩銀子的,更不該給夥計一次賞賜五十文錢的,出門在外,難道你就沒有聽說過財不露白這句話麼?”

    雲崢知道那個小捕快就在屋簷下,聳聳肩膀道:“你是捕快,下不能護佑龍門鎮百姓的安危,上不能效忠於我這樣的上官階下,現在還在怪罪我,你就不覺得自己有些失職嗎?”

    “我吃了你家丫鬟給的一碗飯,自當竭盡全力保你平安,可是我能力有限,等那些人殺進來的時候記得跑快一些。”

    聽了這句話,雲崢才回過頭仔細的看了一眼小捕快,看得小捕快都有點害羞,雲崢這才說:“你可能不知道,有一個很厲害的女人說我和她一樣都是虎狼,還有一個和尚說我是條巨鱷,之所以離開我原來住的地方,就是因為所有人說那個地方的池子太小,容不下我這條猛獸或者巨鱷,所以出來看看別處的風景。

    我這人一般很少幹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但是。自從在一件事情上鑄成大錯之後,被好多人鄙視了很久。所以就好心的把龍門鎮的災難嫁接到我自己的身上,現在不是很成功嗎?”

    小捕快猛地走過來,一字一句的對雲崢說:“你這是在找死!”

    “找死?不會的,對面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你也看到了,他們連雙像樣的鞋子都沒有,手裡拿的武器也大部分是木棍,只要殺掉最兇悍的幾個人。他們就只能一哄而散,或者跪地求饒。”

    “你怎麼知曉他們會投降,而不是亡命攻擊?”

    “有能耐的人早就走了,只剩下一些沒能耐的人在這裡欺壓這裡的百姓,混一碗稀粥喝,只要能活下去,他們就不會想死。

    對了。殺官就等同於造反,所以這些人其實都是犯了死罪,我殺之有功無過,說起來最後撿便宜的人只會是你,原因就是整個龍門鎮只有你看起來像是一個人。”

    捕快倔強的看著雲崢,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這些天他已經清點過了,留在鎮子上的人絕對不少於兩百,只需要一個浪頭就能把他們十幾個人湮沒,這時候還說什麼人心。

    “幫我看著院子,我去睡一覺。起來以後要開始殺人,你來善後吧。”

    雲崢說完就走進了屋子。和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九把獵弓加上一把燕翅弩,只要狠得下心足以在中原橫行了,這樣的事情又不是沒有過,王倫帶著十幾個強盜就轉戰千里,所到之處郡縣需要奉上禮物才能避免遭受強盜的攻擊,這就是大宋懦弱的百姓和官府在強盜面前的醜態。

    三更鼓響,捕快看著面前幾個穿著皮甲的人驚訝地嘴巴都合不上了,那八個看起來極為憨厚的農夫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變成了八個嗜血的武士。

    這幾個人都是在豆沙關殺過人的,也抓捕過強盜,對強盜的性子非常的熟悉,此刻面臨被包圍的境地居然絲毫不見慌張,因為他們已經被武裝到了牙齒。

    腰間挎著橫刀,背上背著獵弓,箭囊就在伸手可及之處,短小的解手刀就插在小腿上,只有頭上沒有盔甲,清一色的綁著一條白色的絲帶,這是為了在夜晚好辨認。

    早在第一批牛皮過來的時候,雲崢就用牛皮交換了這八幅皮甲,又為自己定做了一套小一點的皮甲,原來是為抵抗吐蕃人做的準備,沒想到如今用上了。

    大門打開之後,門外黑乎乎的,一個人都沒有,蒼耳身上裹著麻衣,趕著騾車第一個出了驛站,三輛騾車,一輛牛車,悄無聲息的走在鬆軟的沙地上,頭上只有一輪清冷的月光照在大地上,似乎雲崢多慮了,一個強盜都沒有。

    馬車走到月亮地裡,才有一個提著刀子的漢子嘎嘎笑著走了出來,這傢伙的胳膊剛剛抬起來,雲錚就猜想這家會是不是要喊打劫時候的切口,抬手就扣動了弩箭,倆丈遠的地方,雲崢又是往胸腹這些面積大的地方射擊,自然沒有射不中的,切口沒有喊出來,一聲慘叫就已經傳了過來,這傢伙半跪在地上想要把弩箭拔出來。

    蒼耳這個憨厚的農夫,這個時候變得嗜血無比,從騾車上舉著給牲口鍘草的大鍘刀跳了起來,掄圓了狠狠地一刀就砍了下來,只聽到半聲哀鳴,鍘刀就從這傢伙的肩膀上一直劈到腰上。

    血液在月光下看起來是粉色的,飆的老高,蒼耳的麻衣頃刻間就染上了一層血跡,面頰上也有,他若無其事的擦一把臉上的血,拖著這個漢子差點被砍成兩半的身體扔到路邊的泥坑裡。然後朝著黑暗的地方嘿嘿一笑,又回到了騾車上。

    捕快吃驚的看著旁邊的雲崢,沒有警告,沒有呵斥,一句話不說就開始血腥的殺戮,難道說這也是一位官員能夠幹的出來的?

    “別看我,我早就說了我不是好人,誰敢擋路,我就殺誰。”

    四周安靜極了,雲崢能聽到那些沉重的喘息聲,他們在猶豫,不知道能猶豫多長時間,不過按照一般宋人猶豫的時間來看,很可能會是永遠。

    “娃子!狂的沒邊了!”一個標準的關中腔從竹林裡傳了出來,隨即一個人分開竹林,大喇喇的站在竹林邊上,腰裡的刀子並沒有抽出來。

    雲崢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護在胸腹間的雙臂,以及隨時做好逃跑準備的雙腿,放下手裡的燕翅弩說:”秦鳳路?那位經略相公門下?”

    “某出自青澗城!”那個關中漢子驕傲的拍了一把胸口,非常的得意。

    “種世衡門下的一個逃卒而已,也罷,看在你抵禦元昊多年,給你三百文的價格。”雲崢說了一個數字後,就不再多說,但是騾車裡的甲士卻一個接一個的下了車,那個壯漢的臉色大變,拱手道:“衙內說話算數?”

    “關中漢子十五歲就做爹了,幾貫錢的事情,誰會看在眼裡。”說著話就從騾車裡拿出一個布口袋,隨手拋到這傢伙的腳下。

    那個漢子撿起布袋,朝裡面瞅了一眼,立刻將麻布袋子拴在腰間,月光下的一張白臉迅速的變成了紅臉,拱手道:“衙內少待,且看我西軍戰力。”

    他的聲音剛落,竹林裡就慘呼不斷,數十個衣衫襤褸的漢子驚惶的從竹林裡逃了出來,四個同樣持著橫刀的壯漢在後面追殺。

    為首的壯漢哈哈一笑拔刀攔住一個讓過木棍,橫刀斜斜的刺進盜匪的肋下,身子倒轉過來,又一刀砍翻了一個,哪怕是激戰中,也不忘記觀察雲崢的舉動。

    眼看著幾個跑的快的就要鑽進松林,蒼耳他們開始控弦拉弓,十幾丈的距離對於這些習慣在夜間射殺獵物的獵戶來說簡直就不算是障礙,隨著弓弦狂響,八隻白色羽箭貫進了盜匪的後背,盜匪狂叫著倒在地上,有兩個已經被貫穿了咽喉,只能抽搐著掙命。

    關中漢子停止了殺戮,舉著橫刀警惕的看著雲崢,這些箭手對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為什麼不接著殺?西軍是按照人頭來計算功勞的,我這裡也一樣。”

    “衙內莫要戲耍小人,您座下有神射手在,那裡輪得到小人效力,只求衙內饒我等一命。”

    “還真沒戲耍你們,這些射手其實都是我的父兄長輩,勞動他們下殺手我覺得不值,所以,你儘管去賺你的錢,聽說這裡的盜匪有兩百餘人,你們要是能殺的幹盡,幾十兩銀子也能讓你們安身立命,不要再淪落成盜匪,西軍在青澗城固守十年,殊為不易,不管你們出於什麼原因做了逃兵,我不在乎,這些錢就當是酬謝你們往日的功績吧。”

    關中漢子重重的點點頭,又開始殺進戰圈。

    這幾句話真的是雲崢的心裡話,自從種世衡修築青澗城之後,以固延州之勢,護河東、河西糧道,作為進圖銀、夏州(今榆林南、橫山西北)基地。他率軍民且戰且築。城成,北宋王朝任命他為“知城事”,並授他“內殿承制”。從此,種世衡開始了自己的戍邊生涯。守禦青澗期間,開營田,通商賈,結好四周羌族。每當西夏軍來襲,羌民即先通報,故每戰有備,這是極聰明的辦法,和雲崢在豆沙寨做的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他還真的對這些青澗城來的人下不了死手,在他看來,既然已經為百姓效過死力的人,確實應該得到些優待。

    隨著地上的屍體逐漸增多,雲崢對身邊的捕快說:“你不打算掙點錢?看在你剛才那番話的份上,一個人頭算你四百文。”

    捕快蒼白的臉頰忽然變得憤怒,指著雲崢說:“這是不義之殺,我斷鴻雖然窮困潦倒,卻不會去賺這樣的血腥錢。”

    “他們是強盜,我是官員,雖然不是本地官員,賊來需打的古訓還是要遵守的,你身為捕快,同情這些強盜,失職了吧?”

    “他們還不算是強盜,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殺人,不是他們在殺人!”

    “你的意思是等我的腦袋被砍下來之後,你再來拼命為我復仇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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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殺不盡的毛賊

   斷鴻離開了雲崢的騾車走到滿地的屍體旁邊開始清點,這是他的工作,至少需要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個淒清的夜晚離開了人間.

    雲崢在打瞌睡,蒼耳去了一趟驛館把臘肉和雲二接了回來,沒讓他們看滿地的屍體,送到最後一輛騾車上讓他們繼續睡覺,雲二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醒來過,臘肉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卻什麼都沒說,乖乖地爬上了騾車,抱著雲二閉上眼睛努力的裝睡,她不太擔心那些強盜沖過來,因為少爺好像很喜歡殺強盜,不管是大強盜還是小強盜。就是總殺人似乎不太好……

    沒有人拿強盜腦袋過來領錢,一個都沒有,眼看著天色大亮,青澗城的逃兵們也沒有過來,斷鴻走了一趟龍門鎮,沒有發現一個強盜,那些盤踞在人家屋簷下或者店鋪裡的強盜一個都看不見了,在雲崢開始殺人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就跑了。

    斷鴻嘴角帶著一絲嘲諷,將一個麻袋扔到雲崢的騾車跟前說:“衙內威風了得,賊人望風而逃,這是那些逃兵送給您的禮物。”

    說著話一腳踢開麻袋,從裡面咕嚕嚕的滾出幾個人頭來。

    “賞!”雲崢喊了一聲,一個五兩的銀判就被憨牛丟在斷鴻的腳下。

    “我才不管是誰殺的強盜,誰拿腦袋過來,我就給誰錢,這就是我的道理,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走了。”

    雲崢吆喝一聲,蒼耳就嘿嘿一笑趕著騾車開始趕路。

    “你到底是誰?”斷鴻大聲的問道。

    “你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

    “那太好了……”

    雲崢的馬車走了,留給斷鴻滿地的屍體,人頭,還有一塊五兩重的銀判,屍體處理起來很容易,只要扔下山崖就好,一兩天的功夫就會被野獸吃個乾淨,但是這塊銀判,斷鴻握在手裡卻覺得有一千斤重。

    “耳叔,您可真夠狠的,那一鍘刀下去,把那個傢伙差點劈成兩半。”

    “嘿嘿,你耳叔在山上遇到的虎豹,野豬多了去了,這個時候氣勢萬萬不敢輸,要是沒了氣勢,野狗都敢追著咬你。一上來就要鎮住人,鎮不住的話,人家兩百多人不要命的沖上來,咱們九把獵弓可擋不住。”

    山民其實就是兇悍的代名詞,之所以畏懼官府這是從骨子裡帶來的,五十年前王小波,李順起義之後建立了大蜀**,結果忙著攻打梓州和眉州,卻沒有對劍門關發起任何攻擊,這就導致了宋兵順著劍門關進入了蜀中,然後就是史無前例的大**。

    大**的作用很明顯,五十年內,蜀中非常的安定,少有百姓作亂,以前聽老族長說,那一次殺的人可真多啊,三個縣的勞役整整往大坑裡埋了半個月的屍體。

    雲崢也看到地方誌,那上面說王小波,李順賊子犯下血案滔天,蜀中大族,士子被屠戮一空,“害物贖貨輩,皆為白刃鑠,瓦礫積台榭,荊棘迷城郭”從這四句話裡就能想像當時的慘景,不過比起官兵到處十室九空的形容詞還是有所不足。

    蜀中富庶,當年宋太祖趙匡胤攻破蜀中之後,後蜀府庫裡存放的金、銀、珠寶、銅幣之類的“重貨”和絹帛布匹等“輕貨”運往京城開封,號稱“曰進綱”。為此,強征了大量民夫,水陸兼運,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運完。

    想起前輩的瘋狂事蹟,雲崢覺得自己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在這個殺人如草芥的世界裡,自身要是沒殺過人,簡直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給自己殺人找到了一條說得過去的理由之後,雲崢的心情就大好,雖然這是自己在騙自己,但是只要能把自己騙的過去,心裡能舒坦一些,就是一個好理由。

    在老鴉渡口看了宋朝的船之後,雲崢說什麼都不答應走水路,說什麼呢?那叫船嗎?那是一片躺在水上的木頭,風吹過來,還沒有掛帆的大船就吱吱呀呀的響,似乎隨時就會散架,就這,該死的船老大還說自家的船是整條江上最好的一條船。

    看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已經打發夥計從船艙裡往外舀了三回水,雖然從這裡到綿州走水路只需要三天,走陸路需要至少八天,那又如何,雲崢,寧願繞地球一周也不做這裡的破船,在山路上遇到麻煩或許還能自救,在江上遇到麻煩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蜀中的水系水量充沛,浪高水急,尤其是面前的這條涪江,更是水浪滔滔,一條船剛剛放下去,轉眼就漂的沒影了,怪不得三天時間就能到綿州。

    走旱路,無論如何都要走旱路,水路太危險了。

    這個計畫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意,蒼耳這樣的好漢看著江水都臉色發青,更不要說憨牛這樣的旱鴨子了。

    於是大家在一輛騾車上採購了足夠多的食物,就開始在蜀山蜿蜒的小路上盤旋,很艱苦,一會上了山,山上雲霧彌漫,一會下了山,山底下有濛濛細雨,看綠色的景致看得讓人嘔吐,一路上最喜歡大呼小叫的雲二都沒有什麼興致說話,一個人躺在鋪了厚厚一層被褥的騾車上玩自己的腳丫子,雲大披著蓑衣堅持走路,對蜀中他有一種不同於尋常的喜歡,所以整個車隊裡只有他看不夠這裡的山水。

    走了幾百里的地,好事做了不少,撿了好幾個人,搶劫了七八個強盜,又從強盜那裡救了好幾個人,強盜被喜歡乾淨利索的蒼耳從山崖上扔到涪江裡去了,強盜窩裡的財產,統統變成蒼耳他們的了,以至於蒼耳打算回程的時候,也走山路,只是不知道這裡的強盜會不會像山裡的蘑菇一樣又長出來,這樣的話,用不著種地了,帶著寨子裡的人,每年來成都看望一次雲大,然後再回去,得到的東西就足夠寨子裡的人生活了。

    車隊變得很長,現在有十幾輛馬車,騾車,牛車,救到的男人好說,到了有官府的地方送給官府就好,那些婦人就很麻煩,按理說大宋的民風很開放,貞**這種事情看得不是很重,但是這些婦人在強盜窩裡還能艱難的活著,一旦被解救之後,卻一個個都要尋死覓活的很煩人,雲崢恨不得把她們全部賣到青樓裡去。

    “不許再哭了,再哭就給你扔江裡去,有喜歡的男人就跟著走,沒喜歡的男人就跟著我走,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們,反正到了成都家裡還需要招人。

    雲崢的這句話一出,婦人們馬上就不哭了,一個個開始圍著臘肉轉,有的說自己做的一手好茶飯,有的說自己的繡活做的很出挑,還有的暗示自己很會伺候男人……

    有一個男人總是在哭,已經哭了整整三天了,問了別人才知道,他老婆比較剛烈,遇到賊人之後自己立馬就跳了江,男人也想跳江的,結果被強盜拉住一頓猛揍,把腿打瘸了一條。

    這年月如果沒有足夠的武力最好不要出遠門,帶著一個漂亮的老婆走山路,虧他想的出來,這擺明瞭就是人家強盜的一口美食,雲崢要是強盜他也搶,這種沒腦子的貨活該遭罪。

    大宋繁榮的商業和懦弱的官府造就了大宋一道著名的特產,那就是強盜,但凡是一些著名的山上,都有強盜的山寨,只要這些山寨不是以**朝廷為目的,官府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相安無事的令人髮指。

    當跟隨的人不光是自己解救的人,還有大批的商賈的時候,雲崢認為自己必須收這些人的管理費,沒想到那個瘸子居然還是一個好商賈,不一會就幫著雲崢收到了百十貫錢,而且還能幫雲崢組織那些落難的男人和婦人紮營,幹活,做飯,洗衣,喂馬,找柴火,這就難得了,自己從人群裡冒出來的尖子,這樣的人可不好找,看樣子還是一個識字的。

    等雲崢的車隊到達綿州的時候,老廖,就是那個瘸子已經成了雲家的管家了,從頭到尾雲崢都沒有說過讓他當管家的話,但是車隊裡所有的人有什麼事情都會先告訴他,然後再由他來轉告給雲崢,當有一天雲崢發現愛財如命的臘肉居然把車隊的飯錢交給老廖打理的時候,雲崢這才拿出一張契約讓老廖簽掉,上面沒有寫年限,也沒有寫工錢。

    老廖想都不想的就在年限上寫了五十年,工錢填上一年十貫錢的字樣拿給雲崢說:“大少爺,您看這樣可以嗎?小的今年只有二十八歲,原本想一死了之,沒成想被少爺救了,廖休**命一條不值得一救,但是少爺允許廖休親自將賊人綁上石頭扔江裡為亡妻報了仇,這份恩情廖休一輩子做牛做馬也還不了,還請少爺開恩收留廖休,此生定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雲崢點點頭,拿過那張紙隨手撕得粉碎,對廖休說:“相比你的契約來說,我更覺得你的話可信一些,我們不需要契約,只要你願意留在雲家,你就是管家,如果有一天你想走,提前告訴我一聲,我給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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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享不盡的富貴

     一輩子沒有當過富豪,現在有了錢,自然不能錯過,綿州最好的景隆號客棧最上等的三個院子被包了下來。

    其實只有土包子的享受辦法其實才是最舒坦的,宋人講究高雅,這一已是早就浸透了他們的心肝脾肺腎,但是雲崢不在乎,自己為什麼要做作的去接受那些不知所謂的雅趣?房間窗戶外面有一叢迎春花,就叫做高雅?牆上掛幾幅傻乎乎的畫就算是高雅了?七八個三扁四不圓的罐子放在架子上難道就能讓主人的品味驟升?

    扯淡,爺要洗澡,山裡面轉悠了半個月,當然要好好地洗一下。

    雲崢幹什麼從來都不會不管自己的人,於是,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的後院裡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木桶,男人一個院子,女人一個院子,不好好的洗個澡,怎麼能消除旅途的勞頓?

    雲崢躺在木桶裡,渾身都被熱水包圍著,說不出的愜意,木桶旁邊有一個架子,架子上放著各色的點心和一壺冰過的葡萄釀,這確實是好東西,雲崢小口的喝著葡萄釀,這東西現在聽說很貴,絲路斷絕了之後,很少有這樣的好東西流進大宋。

    憨牛的主要進攻目標就是那些點心,至於蒼耳拿著一個黑罐子,那就是成都府最著名的一種酒叫做玉凍春,酒色呈綠色,倒進白色的瓷碗裡就像琥珀一般,又有一個名字叫做琥珀光。一壺酒一貫錢,不過。蒼耳現在似乎並不在乎那一貫錢,對他來說這樣的酒現在喝得起。

    院子裡到處都是夥計。因為雲崢他們不願去那個叫做湧泉湯地方,所以澡堂的夥計只好把木桶搬過來。看到一貫清雅的地方,如今濃煙滾滾的燒水,老掌櫃就心疼的直歪嘴,不過看在堆在身邊的一麻袋銅錢,也就捏著鼻子認了,這些大爺不好伺候,除了那個少年公子和一個年幼的娃娃。其餘的一看就是鄉下人,不過那個管家卻非常的精明,不太好騙。

    現在是正月,出門的人少,店裡能有這樣一位豪客也算是難得一見,雖然辜負了風雅,為人粗糙一些。卻很講道理,要什麼東西都會付錢,而且是現付。

    老掌櫃的身邊圍著很多人,都是一些前來攬活計,攬生意的街坊。

    「老張,教你一個乖。這裡面的爺買你的成衣,千萬別糊弄,你可以賣高價,但是不能糊弄,這些爺沒一個是好惹的。來的時候可是往府衙送了六十幾號人,都是那位衙內帶人攻破了賊巢。從裡面救出來的人,血糊刺啦的人頭也給府衙送了一麻袋,都是些歷年擒不住的大盜,所以說,這樣的貴客不缺錢,但是最忌諱的就是被人家騙,到時候砸了你的店都是小事,看這架勢,這位小衙內保不定是哪個將門之後,從邊關趕回成都府的。

    崔婆子,女眷在西院,你可以進去賣你的胭脂花粉,這些女眷裡面,打頭的是一個叫做臘肉的大丫鬟,你別問我,天知道富貴人家的大丫鬟為什麼叫這麼一個名字,這個大丫鬟可不簡單,說話比那個瘸子管家還管用,不用說,這是和衙內一起長大的,有了情分,才會這樣。

    進去了不要瞎咧咧,人家家教好著呢,那個閨女還是黃花,只要你把她說服了,估計能賣不少,急著,利錢裡面我要三成……」

    於是,雲崢洗澡的地方就變成了集市,由於在住店之前,每個人都發了一些錢,所以,商販們做生意做的不亦樂乎。

    雲崢笑了一笑,並不阻止,想起來以前去北京洗澡的經歷,哪一個亂喲,中國人很早以前就有良好的沐浴習慣,屈原在《九歌.東皇太一》中就有「浴蘭湯兮沐芳」的詩句,說的是在水裡浸入蘭草,入浴其中可以沐芳馨,可見當時沐浴已很講究。

    唐玄宗在驪山造華清池,以沉香在池中砌成假山,為貴妃楊玉環洗浴專享。不僅畫家筆下有《出浴圖》,大詩人白居易也寫下了:「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可見這洗澡是一種清閒般夢幻的享受。

    如今光著腚感受一下市井的繁華也無不可……

    雲二很厲害,一個人在大澡盆裡撲騰,說是洗澡,不如說他是在游泳,伺候他的夥計全身都**的在打擺子,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褪,無他,雲二給了他很多錢。

    能在繁華的市井裡感受到一絲安靜才是真正的高人,雲崢喝一酒,看一眼撲騰的雲二,喝一口酒看看正在和一個龜公一樣的傢伙密談的蒼耳,再喝一口酒,看看死豬一樣飄在澡盆裡的憨牛,覺得生活甜美不過如此。

    洗了澡,換了衣服,老廖就帶著成衣鋪子的人過來給雲大,雲二,臘肉,量體裁衣,至於蒼耳他們已經走得不見人影。裡裡外外就只看見憨牛在忙碌,很辛苦。

    雲崢不要別的衣服,只要求做幾身青衣春衫,雲二倒是做了好多衣服,臘肉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也給自己做了好多,猛一抬頭,看見臘肉臉上的胭脂水粉,就怒不可遏。

    「洗掉去,好好地閨女家,素面朝天的多好看,要是再敢收拾成妖精的樣子你看我會不會把你的頭塞進臉盆裡,趕緊的,看得人心裡害怕。」

    不光雲大皺眉頭,雲二的鼻子也有點歪,收拾的太噁心了。

    「跟如花一樣。」雲二扭過頭對雲大說。

    臘肉很委屈的嘟囔著去洗臉,剛才崔婆子她們都說好看,怎麼到了少爺這裡就不高興,總是希望自己一直是個丑醜的丫鬟。

    換掉了瓷器枕頭,不知道宋人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硬邦邦的東西,還有一些變態的給腦袋底下塞一根木棒就當做是枕頭了,美其名曰「警枕」。

    這東西和頭懸樑,錐刺股一樣都是讀書的糟粕,什麼事情都有一個度,過了這樣一個度就會起到反效果,迷迷糊糊地強迫自己看書的,那不是學霸,是變態,沒人能在那樣的情況下可以學進去東西,更何況,大宋的學問好多就要靠博聞強記的。

    自家軟軟的枕頭才是睡覺的好東西,腦袋往上面一擱,頓時就人事不省……

    美美的睡了一覺,跟著鳴唱的雄雞一起起床之後,走在院子,狠狠地伸幾個懶腰,昨日狼藉一片的院子經過夥計們半晚上的辛勞,又煥然一新,地上的青石板都被清水細細的擦了一遍,洗漱過後,打了一段八段錦,這可是人家五溝和尚的不傳之密,據說對身體非常的有好處,不過雲崢對於和尚的話從來都只相信三分,要是有用,他的身子就不會變的那樣癡肥。

    「仰手上舉所以治三焦;左肝右肺如射鵰;東西單托所以安其脾胃;返而復顧所以理其傷勞;大小朝天所以通五臟;咽津補氣左右挑起手;擺鮮魚尾所以祛心疾;左右攀足所以治其腰。」

    和尚的這段話雲崢還是記住了,剛剛鍛煉完身體,蒼耳他們八個人就嘻嘻哈哈的互相推搡著走進了客棧,見到雲崢還有點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愛惜身體!」雲崢笑著搖搖頭,八個人就打著哈哈去自己房間裡補覺。

    「豆沙寨恐怕是留不住這八個人嘍!」雲崢暗自哀歎一聲。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把腦袋探進大門,看見雲崢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漲紅了小臉說:「俺娘善烹飪,祖傳以大米磨漿,製成絲,輔以雞魚肉等自製作料,開水燙熟即食,湯鮮味美,百里名盛。」

    「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吃了就會叫好!」小孩子似乎有些不忿,把身子擠進來對雲崢說。

    「先來一百碗,不好吃不給錢!」

    雲崢的一句話就讓那小子愣住了,嘴巴張的老大,然後轉身就跑,邊跑邊嚷嚷:「阿娘,阿娘,有人要一百碗!」

    稍過片刻,一個戴著花布頭巾面目清秀的婦人推開門蹲禮道:「小兒胡言亂語,打擾公子了。還請公子莫要怪責,小婦人這就走。」

    「你兒子沒說錯,綿州的米粉劉備都叫好,我來綿州焉能不品嚐一下,趕緊去煮,這裡的人很多,一百碗未必夠,一會問管家要錢。」

    雲崢從不開小民的玩笑,說一百碗,就一百碗。那個婦人面的喜色,蹲身謝過之後就挑著一個膽子走了進來,隨後進來的還有一個推著獨輪車的憨厚漢子,虎頭虎腦的小子也賣力的幫著父親推車子,看樣子這是一家人。

    雲家的人慢慢的都爬了起來,雲二被臘肉弄乾淨之後也跑了過來,站在擔子邊上看那個女子燙米粉。

    米粉確實不錯,不但光亮潤澤,還濃香爽口,確實算得上是一道美味,雲崢吃了兩碗,才覺得過癮,就是少了辣椒,確實讓人遺憾,否則紅油米粉的味道會更好。

    頭一回來到大宋比較大的城市,自然要看看這裡的人情風物,綿陽曆史悠久,人傑地靈。古名「涪城」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此地富足,不但可以屯兵,更可以養兵,一旦攻佔涪城,就能窺伺漢中,乃是真正的帝王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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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51:05
第五十八章 我歸家時落英繽紛

     後世有錢人的標準是開寶馬住洋房,脖子上再栓一條比狗鏈子還要粗的金條,一出門就威風八面,見神殺神,見鬼殺鬼,人神辟易,雞飛狗叫。強大的金錢氣場壓得讓人想揍他。

    雲崢現在也差不多,八十碗米粉給了一百碗的錢,瞅著那一家三口滿足的笑容,雲崢就覺得這樣花錢其實沒什麼壞處。

    綿州到成都不足三百里地,這裡或許是自己最後的放縱之地,到了成都就需要循規蹈矩的戴上一副士子的文雅面具扮烏龜。

    強自壓下想要去看看綿山的形狀,不許自己去想怎麼才能將綿州攻克這樣一個習慣性的思維方式,古書上不是經常有某某某自幼就喜歡看一地的地形,長大之後終於成了一代名將最後被砍頭的故事嗎?還是算了,唐朝的時候就有人幻想,“燒掉劍閣七百里,蜀中別是一洞天”,這樣缺德到冒煙的事情前人都想過了,還有什麼是古人沒想過的?來到這裡好好地享福就是了。

    綿州的市子很熱鬧,人來人往,摩肩擦踵,雲崢帶著雲二,臘肉,憨牛在人群裡穿梭,身後跟著三個閑漢,幫著背東西。

    到了這裡才知道上了那個臭小子的當,誰說綿州只有米粉可吃?光是羹就數不勝數,什麼百味羹,頭羹,三脆羹,還有什麼還原腰子,角炙腰子,整只的羊叫做入爐羊,烤出來之後就掛在架子上,但凡有中意的就割下來一塊下酒。

    雲崢最中意那些半大的小子頂在頭頂的木盤子,因為上面有旋炒銀杏,栗子,有些出奇的傢伙頭上居然有很多的果乾,最奇怪的是還有蘋果幹,這就稀奇了,雲崢在不知不覺間又購買了好大一包,憨牛自從得了一條烤羊腿,嘴就沒有閑過,不斷地撕咬,看樣子吃的非常的忘我,臘肉很緊張,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多的人,緊緊攥著大少爺的袖口不敢鬆開,雲二非常霸氣的騎在雲大的脖子上,不時地伸出手去抓人家的乾果,蜜餞,那些買乾果的很會做人,故意停下來等雲二去抓,抓到了就喝一聲彩,道一聲喜,將雲二抓到的東西的來由好好地誇了一遍,總歸離不開福壽康寧一類的吉祥話,聽得雲大,雲二高興,銅錢潑水般的灑出來,更是招來大片的恭維之聲,好多商販專門圍著雲家主僕不離開,身後跟著的閑漢很快就從三個變成了五個。原因就是雲大這樣的雇主太少見,自己吃東西的時候,還不忘自己這些幫忙的閑漢,喝茶的時候少不了他們的一杯,就算是吃栗子,也會給他們抓一把。

    好不容易從兩裡地長的市子轉出來,前面就有酒館名叫松鶴樓,也不等雲燁招呼,極有眼色的閑漢就大聲的朝店裡喊:“掌櫃的,貴客到了!”

    一個胖胖的掌櫃立刻就迎了出來,堆起來的笑容讓他的那張胖臉上全是褶子,路過閑漢的時候,雲崢看的分明,兩枚銅子就已經進了閑漢的袖子,手法撚熟無比。

    人剛剛坐定,熱帕子就被小廝遞了過來,雲崢擦了臉之後,閑漢就極力的向雲崢推薦松鶴樓的精澆和膔澆,陳說這兩樣東西乃是綿州一絕不可不嘗,而掌櫃的也是一副傲然之色,袖著手笑著聽閑漢解說。

    雖然上酒樓吃臊子面讓雲崢覺得有些跌份,不過他還是想嘗嘗,給自己和雲二要了瘦肉製作的精澆,給臘肉和憨牛,以及五個閑漢一人叫了一碗膔澆,算是犒勞他們,閑漢稱謝不已,掌櫃的也笑顏逐開。

    不大工夫飯食就送了上來,九碗飯一個夥計就端來了,巨大的碗從手上一直堆到肩膀上,看得雲大擔心不已,沒想到夥計居然還能將飯碗輕盈的放在每個人的面前,最後還能變戲法一般的從肩膀上的麻布下面拿出九碟子小菜,雲崢都不知道他們是從那裡拿出來的。

    雲二看的高興,站在凳子上拍手,雲大的手一翻,五枚銅子就飛了出去,夥計躬身感謝那五枚銅子就順勢滑進了他的脖領子,看得雲大和眾閑漢又是一陣喝彩。

    還別說,這臊子面做的真不錯,蜀中很少有麵食,想不到這裡還有地道的關中風味,雲崢吃了一口喝了一聲彩,就朝閑漢們挑了挑大拇指。

    雲崢勉強吃完了一碗,倒是雲二人小吃不完,還剩下好多,轉頭看到一個乞兒趴在門口看,雲二就把自己剩下的大半碗飯送給了那個小乞丐。

    原以為掌櫃的會趕走小乞丐,想不到掌櫃的只是笑吟吟的看,夥計還給額外給小乞丐添了一勺子湯,這立刻就讓雲崢對這座松鶴樓充滿了好感,就沖著這份仁義,五十文的賞錢是少不了的。

    耳邊聽著閑漢解說著綿州的好去處,李杜祠、蔣琬墓、西蜀子雲亭,、羅浮山、白水湖都是極好的去處,心裡癢癢,卻不得不離開綿州,眼看著辛夷花開,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再逗留此地了,春日詩會自己到底是要去參加的。

    五個閑漢一人賞賜了五十文,雲崢就回到房間裡,準備休息一會之後,就繼續讀書,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啊。

    老廖在整肅僕人,男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女人,廚娘,洗衣,內侍,灑掃,衣箱,瓷器,香燭都一一分派的明白,臘肉是內宅的管事,對這一點臘肉很是得意,卻對老廖分派給雲二的丫鬟不滿意,認為自己照顧雲二就夠了,還對雲大的丫鬟也不滿意,認為自己一個人能照顧的過來,明白臘肉的小心思,老廖也就一笑了之,隨她安排。

    綿州府衙派人送來了三百貫錢,還極力邀請承奉郎順便把綿山上的老虎殺乾淨,最近那裡總有樵夫被老虎叼走,賞格可是兩百貫,大價錢!

    官府就是這樣,一個人只要好使,就會往死裡用,可惜雲崢沒時間幫著他們打老虎,因為蒼耳說了,一隻老虎不怕,要是兩隻老虎以上,就非常的麻煩,會死人的,所以雲崢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了,第二天清晨,就帶著車隊離開了,對於雲崢的豪爽,綿州的閑漢們可是懷念了很久。

    綿州是群山裡難得的平原,出了綿州,只要再過一座小山,就是大名鼎鼎的成都平原,這裡才是蜀中的精華地帶,劉備就是靠這裡沃野三分天下的。

    道路逐漸變得好走起來,人流也很多,這一路再也沒有遇到盜賊,這讓蒼耳他們比較鬱悶,這裡的山不高,全是丘陵起伏不平的,一望無際的田野裡已經有人在耕作,長角的水牛哞哞叫著波光瀲灩的水田裡耕作,白雲倒映在水田裡,也分不清到底是在耕地,還是在犁天。

    燕子從眾人的頭頂掠過,雲崢這才驚覺成都府的杏花已經開敗了。自己無緣得見春日青衫薄的風流才子,也不曾得見*飄香的蜀中美人。

    暗自一笑,自己到成都就是來做烏龜的,為何心裡還有這種不忿?要不得啊,沒有人能夠什麼都擁有,有這如畫的春天和舒暢的胸懷,自己還奢求什麼呢?回頭看看雲二,這傢伙把腦袋探出車窗,出神的看著外面,似乎也非常的迷醉。

    一匹快馬從遠處奔行二來,憨牛凝視片刻就跳上自己的戰馬,歡呼著就向來人奔行了過去,走近了,撇開馬韁繩,伸開雙臂就想擁抱猴子。

    猴子敏捷的從馬上跳下來,抓著憨牛的手又叫又跳,憨牛從馬上爬下來,緊緊地抱著猴子的腰掄圈子,臘肉看的眼淚都下來了。

    “花娘說你們在杏花開的時候就會來,我天天都在看杏花,開第一朵的時候你們沒來,開第二朵的時候你們還是沒來,杏花開滿樹的時候你們還是沒來,少爺,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還打算再過十天你們要是再不來,我就騎馬回去!”

    雲崢皺著眉頭說:“給女人打了兩天下手,怎麼也變成娘們了,你看看憨牛,他就沒哭。以後回家,不許再跟著那個鬼女人,好好地漢子被她教成什麼了。”

    猴子尷尬的擦擦眼淚,歡叫著和臘肉,雲二,蒼耳他們打招呼,見後面還有好多人不認識,就把頭轉向憨牛。

    憨牛說:“那個瘸腿的是老廖,以後是咱們的管家,後面的都是蒼耳叔他們從強盜窩裡救出來的人,以後就跟著少爺混飯吃,都是咱家人。”

    猴子沖著老廖給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就騎上馬在前面帶路,只要走過這片田野,前面就是成都的西門。自己家就在西門附近的浣花溪邊上,現在流花河上落英繽紛最是好看。

    這就好,把家安在城郭,要比安置在內城好,內城有時候會有宵禁,但是城郭就沒有這個講究了,三裡之城,七裡之郭,龐大的成都府城的城郭遠比內城龐大,只可惜城郭歷經戰亂,早就損毀不堪,已經不再具有防衛功能了。

    馬車在落花裡奔行,雲大,雲二,臘肉,憨牛都非常希望早一點看見自己在成都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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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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