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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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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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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4 01:14:35
第二十章 強盜還是伙計?

  人處在悲慘境遇的總希望能夠獲得別人的搭救,至少大伙計已經哀求的瞅著二少爺希望能夠從二少爺這里獲得足夠的資金買下堆積如山的人參。

  躲在自家商鋪的這幾天,又有好多家商鋪被人洗劫了,只要是大宋勛貴家名下的商隊都被洗劫的很可憐。

  因此沒有人再有財力來收購擺的像蘿卜堆一樣的人參了。只要是來遼東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這里的人只認真金白銀,不要以物易物,最喜歡的是大宋慶歷八年鑄造的銅錢。

  云家每年冬天來遼東做交易的時候,都會帶夠足量的銅錢和金子,至于白銀,在大宋都非常的值錢,所以沒有必要運到遼東來。

  今年帶的金子和銅錢尤其的多,面對堆積如山的人參卻顯得力不從心,大伙計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紅色,在賺大錢的生意面前他最后的一點人性都消失了,他不僅蠻恨的搜刮光了商隊上下所有人身上的金銀銅板,依舊入不敷出。只好哀求的瞅著坐在人堆里的云二。

  交子這東西人家不收,不管是遼東野人還是高麗人都不收交子,云二沒辦法把懷里的珍珠袋子塞給了大伙計。

  大伙計手里有了本錢,一刻都不停歇的來到一個野人的臺子前面,狗一樣的用鼻子嗅嗅扣在破瓦罐,在這個破瓦罐下面扣著今天要撲買的人參。

  一個光潔的瓷盤子被拿了過來,大伙計小心的倒出來一顆珠子,珠子一放到白瓷盤子里就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看清楚。這可是走盤珠,老子今天吃點虧就用這顆珠子換你們族群今年的收成,不管吃虧占便宜,老子要定了!開啊!”

  云二不得不承認,撲買現場就是大伙計的天地,他紅著眼睛。兩只手在粗糙的木桌子上拍的山響氣勢驚人,左臂上的傷口都被震開了血流的滿手都是,他卻看都不看一眼。

  一個須發灰白的老野人小心的端著盤子走到旁邊的桌子旁邊,放下手里的盤子用野人話和蘇拉海牙的手下交談,大伙計見走盤珠被蘇拉海牙的手下收起來了,就愉快的翻開那個很大的瓦罐。

  瓦罐底下全是一根根用樺樹皮和苔蘚包裹起來的人參,取走了六根之后大伙計就笑的小舌頭都露出來了。

  只要是野人舉行的撲買他都非常的喜歡,如果是大宋東京商賈組織的撲買,大伙計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實誠人就是女真野人這樣的。只是今年見不到多少好貂皮,這讓人非常的遺憾。

  “這位世兄如何稱呼?”一個全身都裹在皮毛堆里的契丹人站在云二一丈開外拱手問道。

  云二笑道:“黑山島上風高浪急,誰知道明天是不是還有命相見,為了避免傷痛,您還是二郎為好。”

  契丹人笑道:“好一個不知名的二郎,您說黑山島上風高浪急,老夫以為這全天下又何嘗不是一片漆黑,既然我們即便是相識也是陌路。何不為這個奇妙的說法共進一殤酒?”

  云二搖搖頭道:“如果在東京,遇到先生這樣豪邁之人。在下定會與您大醉一場,只是如今身在黑山島上,我們還是保持清醒些為好。”

  契丹人見云二並沒有和自己交往的心思,拱手道:“既然如此,老夫倒是非常的期盼能在東京宣武門外的巷子相見。”

  聽他這麼說,云二就知道這家伙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這不要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想要自己保密的人是蘇拉海牙,云家人走到遼國境內了,傻子都知道一定是不懷好意的。

  從來沒有人認為云家和遼國還有什麼可以妥協的可能。十幾萬遼人死在了云大的手中,即便是最開明的遼國皇帝也不會接納云家,這種血仇已經深深地植根在血脈里了。

  蕭火兒淚流滿面的蠟像還矗立在大宋的武德殿里面,和其余的一些戰利品一起,每年要接受大宋國子監監生的參觀,每三年一次的掄才大典之后,武德殿也是那些新貴們必定要學習的課程之一。

  云二很希望契丹人知道蘇拉海牙在和云家接觸,雖然自己發誓不會說出去,但是不妨礙別人猜測一下,最好是能夠猜到嗎,這樣就會逼迫蘇拉海牙沒了后悔的余地。

  至于自己的安全,云二認為只要自己在大海解凍的第一天就來到海上,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而蘇拉海牙的渤海國能不能建立,就不關云家什麼事情了,至少,可以給遼國制造非常大的麻煩。

  通過這些天的了解,蘇拉海牙在這一帶的勢力很大,且不說來自他本族的支持,僅僅是靺鞨,女真就讓他有了足夠抗衡遼國東北軍隊的實力。

  談生意的都是每家的伙計或者掌櫃,主人一般很少出現在這里,但是這一次似乎有點不同,一群不相干的人站在巨大的火堆邊上烤火,什麼人種族的人都有,云二甚至看見了有高麗人正在那里慷慨激昂的說著什麼。

  云二帶著嚴老大他們剛剛靠近一點,那群人就警惕的瞅瞅云二,然后就皺著眉頭離開了,去更遠的地方繼續交談。

  云二沒打算停下來,厚著臉皮繼續湊過去,人家繼續向外面讓,如果不是因為云家的護衛看起來比較兇悍,那些人的護衛早就過來找麻煩了。

  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那些人漸漸走到了撲買市場的外圍,嚴老大不許云二再走了,市場的外圍都是皚皚的白雪,藏一些殺手實在是太容易了,上一次那些穿著白色衣衫的殺手就是藏在雪堆里面的。

  撲買市場和交易市場不同,這里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就在空地的最中心,支起來一些簡易的帳篷供所有人交易,就在撲買市場的周圍,云二第一次看見了蘇拉海牙的手下在不停地巡梭。

  “嗡”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飛起來了,像蝗蟲起飛。又像是群鳥投林,這聲音對云二他們來說太熟悉了,這是弩箭脫離弩弓飛起來的聲音。雖說動靜小了一些,百十枝弩箭還是有的。

  云家的人迅速的站成了一列縱隊,這樣的隊形最能減少弩箭覆蓋帶來的傷害,嚴老大站在最前面,一柄長刀已經出現在他的手里,看著稀稀疏疏的弩箭落了下來,他忽然轉身就跑。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還在弩箭的射程之外。

  那些正在商談事情的契丹人,女真人,高麗人,靺鞨人卻恰恰就在弩箭的籠罩范圍之內。

  云二快速的倒退著向后跑,還有功夫欣賞一下弩箭覆蓋的效果。

  大宋制式弓弩的效果很好,那些箭頭上刻著振武,揚威字號的箭頭這時候一定是高速旋轉著落下來的。

  刺耳的尖嘯聲一定是血槽高速摩擦空氣發出來的索命之音,果然。野人身上厚厚的皮衣擋不住箭簇,云二親眼看見一支弩箭劃著弧線落下來鉆進了一個穿著熊皮袍子的野人首領的胸膛。不見鮮血冒出來,當那個野人撲倒在地的時候,他的后背上露出半截尖銳的箭頭,在黑色的熊皮中非常的顯眼。

  弩箭覆蓋應該是三連擊的,云二遺憾的看著依舊好好的站立在那里的二十幾個各族頭目,如果有三連射。這時候那里面能站著的人應該不超過兩個才對。

  一道雪線已經滾滾的涌了過來,仔細才能看清楚那不是一道雪線,而是一大群穿著白色衣衫的人,他們是從太陽的方向跑過來的,陽光返照在雪地上。只能看見晶瑩一片,這樣刺眼的光芒如果看得時間長了眼睛就會紅腫發炎,好幾天之內,看什麼東西都是黑的。

  怪不得嚴老大會跑,弩箭和太陽光一起落下來,根本就分不清楚弩箭在哪,也就是說想要揮刀格擋都沒有可能。

  那邊已經乒乒乓乓的打起來了,蘇拉海牙的部下才從另外一個方向沖了出來,徑直向白衣人所在的地方殺了過去。

  云二退回到撲買集市上,一個勁的催促大伙計趕緊整理自家已經買到的貨物,趁著蘇拉海牙的人拖延時間,自己還能夠回到商鋪里去。

  “二少爺,您說這些白衣人比蘇拉海牙的部下厲害?”

  大伙計摩挲著自己青噓噓的下巴若有所思的問道?

  云二撇撇嘴道:“天時地利人家占定了,如果那些人真的能夠表現出那天那三個死士的一半厲害他們確實就贏定了。”

  嚴老大在一邊道:“他們已經贏定了,我敢保證,半個時辰之內一定會分出勝負的,蘇拉海牙唯一的錯誤就是留在島上的人太少。”

  大伙計古怪的笑了,回頭瞅瞅自己手下的小伙計,緩緩地抽出自己的刀子,神情有說不出來的詭異。

  云二正要發問,卻看見大伙計的長刀狠狠的砍在剛剛還在和他討價還價的高麗商賈的脖子上,長刀砍進了脖子,他順手一拖,高麗商賈的人頭就掉了下來。

  大伙計怪叫一聲道:“搶啊!誰搶到就是誰的。”

  與此同時云家的六七個小伙計以及四個護衛也紛紛抽出刀子砍倒了自己身邊的商賈,撲買市場一下子就變成了一桶火藥在最短的時間里炸開了。

  看到餓狼一樣在人群里廝殺的云家伙計,嚴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娘的,比老子還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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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4 01:15:20
第二十一章 云家都是些什麼人啊

  手下都不打招呼開始搶劫了,云二身為主人這時候即便是不上也不成了,嚴老大等人似乎有些激動,估計是很長時間不干這種沒本錢的買賣了有些手癢。

  云二到底還有一些羞恥感,只用自己的短矛將身邊圍過來的家伙挑飛也就是了,不過,當那些高麗人開始組成陣勢沖過來的時候,云二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

  大伙計雖然在義無反顧的搶劫,卻無時不刻不在主意云二的安危,見高麗人槍兵在前,刀兵在后,還有三個弓箭手開始拉弓射箭,他立刻就點燃了一個火藥彈就拋了過去。

  火藥彈的目標不是前面的槍兵,而是后面的弓箭手,就在剛才短短的時間里,弓箭手已經射翻了三個向他們伸手的家伙了。

  火藥彈在高麗的軍陣群里炸開了,是那個弓箭手更是首當其沖,火藥彈在堅硬的雪地上炸開那些碎裂的彈片呼嘯著沒進了他們的身體,其中一個高麗弓箭手的腦殼都被削掉了一半。這是火藥彈分解不完全的結果。

  高麗人的商團是黑山島上最大的一支,因為距離近又有高麗二王子的支持,他們能動員的資源太多了,每一次做生意讓大伙計他們恨得壓根都癢癢,因此大伙計在看到機會之后,果斷的下手搶劫了。

  紛亂已經蔓延到了整個撲買市場上,大伙計用火藥彈和弩箭威懾著其余的人過來,他手下的小伙計匆匆忙忙的將高麗人攤子上的人參全部搬到了自家的馬車上。

  大伙計並不貪婪,拿空了人參之后朝云二嘿嘿一笑,就簇擁著云二沒命的往自己的商鋪跑,此時,那些白衣人已經突破了蘇拉海牙的部下攔截也開始向撲買市場進攻。

  高麗人的主力已經被云家的護衛和伙計給打殘了,再也沒有能力護衛自己的貨物了,想要逃走他們的身邊已經圍滿了各種各樣的眼紅的強盜,為首的高麗人絕望的吶喊了一聲,就被人潮吞沒。

  人在雪地上無論如何都是跑不快的,為了甩掉追兵,一群人堪稱連滾帶爬的向前跑路。

  上千人的混戰,自己十幾個人混在里面太不起眼了,云二一邊跑,一邊把因為胳膊受傷很難保持平衡總是摔倒的大伙計扔到馬車上,怒吼道:“你他娘的就是這麼做生意的?”

  大伙計擦一把臉上的汗珠子,回頭往后瞅了一眼,見追兵已經被甩在了遠處大笑道:“二少爺,咱家最出名的可不是貨物,是戰士,有這麼好的戰士,專心致志的去掙那三瓜兩棗的劃不著,您知不知道,咱家最賺錢的三條商道,其中一條就在遼東,其余的兩條一條是走天竺的,另外一條是走嶺南的。

  這三條商道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去的都是蠻荒之地。越是沒有王法的地方,咱家的商隊就越是賺錢啊。”

  看樣子這群人是搶劫習慣了的,陳奐早早的就在路上接應了,看他沉著冷靜的樣子,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吃驚。

  讓過馬車之后,他自己的手下就依次后撤,等到馬車進了商鋪,他的屬下也正好全部回來,咣當一聲就關上了商鋪的大門,所有的人都松懈了下來,伙計們把武器全部收起來之后,又變成了謙遜卑微的那副摸樣,開始檢點馬車上的人參,準備登記入庫,如果不是因為滿身的血跡,那里有人會想到這群人剛剛jī起了一場極為混亂的斗殺。

  大伙計有大伙計的差事,云二有云二的差事,因此大伙計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的時候,他是不必稟告云二的,賺錢才是商隊的天職,至于幫助云二在黑山島打開局面只是一個捎帶的任務。

  云二幾乎敢肯定,這支商隊里面一定會有星盤的人在里面,只可惜不知道是誰,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家不會自動出來表明身份,控制這些人的是花娘,不是自己。

  見識了云家別開生面的生意之后,不光是云二為之感嘆,就連嚴老大他們也一致認為,跟著云家一定會非常的有前途,大伙計這一下子不但把剛剛付出去的金子和銅錢搶回來了,還把人家高麗人的人參也全部搬回來了,這樣要貨又要錢的買賣,如果不發達才是見了鬼了。

  云二爬上房頂的大平臺,遠遠地看見撲買場上的戰斗似乎越發的jī烈了,看不清楚都是誰在戰斗,但是偶爾傳過來的幾聲爆炸就能判斷的出來,泥古寨的那些鬼影子如今依舊在戰斗,似乎正在慢慢地取得勝利,因為火藥爆炸的聲音越來越稀少了。

  陳奐走到云二的身邊道:“二少爺,咱們的陷阱也捉到了三個人,都是您說的鬼影子,我們沒有傷他們只是捆在柴房里等候您的發落。”

  云二抽抽鼻子,所問非所答的問道:“陳奐,你也是甲子營出來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陳奐笑道:“少爺,咱們甲子營總夠有三千一百六十三人,過了今年冬天可能還要增添十幾個娃娃,您怎麼可能誰都見過,倒是大公子應該是能夠把人認全了。”

  “你覺得我大哥要在占據幾座海島當海盜,這事你有沒有意見?你覺得這事能成嗎?”

  陳奐笑道:“自然是能成,咱們甲子營每年都會有不少的新生命降生,如果總是在大宋這個牢籠里面生活,即便是猛虎也會被養成小貓,咱們要的可不是這個下場,好不容易把脊梁挺起來了,誰他娘的願意再次塌下去,總要自由自在才好。”

  云二搖搖頭,他忽然發現大哥的意志已經慣透到了這些人的心里面,這種意志很難被扭轉,怪不得大哥在造反和不造反之間糾纏了那麼久,有這麼一批人的存在,大哥如果在大宋繼續干下去,不管他願意不願意這些人一定會把黃袍披在他身上的,這已經和道德觀念無關了也和大哥個人的意志無關,只是單純的需要而已。

  大宋自從建國立廟以來對武人只有無休止的打壓,這種打壓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武將亂權的可能,給大宋制造了上百年的平安,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武人對這個國家的向心力。

  百姓對這個相對平和的國度有向心力,士大夫們對這個皇帝與自己共治的國家充滿了向心力,唯有這群被邊緣化的武人,對這個國家幾乎不存在多少感情,因為他們從這個國家得到的只有無休止的****和滿滿的惡意。

  撲買場那里的戰斗似乎慢慢停歇下來,曠野里的兵刃碰撞聲和廝殺聲漸漸的消失了,午后的寒風再一次來臨,不過這一次沒有下雪,寒風卷集著雪花讓天地重新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剛剛干完體力活的云家商隊開始飽餐一頓,伙計們對自己今天的行為非常的滿意,出了兩個受傷的,剩下的都活蹦亂跳的回來了,還帶回來這麼多的貨物,實在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于是他們決定犒勞一下自己,從雪地里掏出凍得硬邦邦的羊肉,扔到大鍋里洗洗,然后就在大鍋里面堆滿雪開始煮羊肉。

  大伙計開心的招呼嚴老大他們一起動手,在他看來沒有什麼事情比剛剛做完一筆大買賣更加的讓人愉快的了。

  大宋勛貴的商隊被人家搶了一個精光,今年能帶貨物回去的只有自己一家,也就是說今年的人參買賣全部都是云家商隊自己說了算,至于那些沒死的大宋人自己支援一點糧食讓他們熬到開春這是仁義,但是貨物大伙計絕對沒有和那些人分享的打算。

  他甚至在想著如何想辦法把泥古寨鬼影子們手里的人參也弄過來,這樣一來,別人就連一點得到人參的途徑都沒有了。

  羊肉很快就煮好了,每人分了一大盆蹲在背風的地方大嚼,一口清爽的酸菜,再來一大口滾燙的羊肉,最后用一口烈酒送下去,這樣的日子就是真正的天堂。

  大伙計和陳奐嘀咕了一下,他們發現二少爺確實對那些鬼影子沒什麼興趣,大伙計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一下,就單手端著羊肉盆,走到柴房門口大喊:“把繩子磨斷了沒有?如果磨斷了就出來吃羊肉。躲在里面干什麼。”

  說完話就立刻走開了,三個枯瘦的漢子狼一樣的從里面沖出來,每人手里還握著一根粗大的柴火。

  蹲在房檐下吃羊肉的大伙計見他們出來了,就胡亂指指爐子上架的三口大鍋道:“火快滅了,把柴火塞火里,盆子就在邊上,自己去撈肉,涼了就沒法子吃了。‘

  說著話還從袖子里摸出一個蒜瓣哢嚓一聲咬一口,繼續低頭吃肉。

  三個漢子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愣在那里一動不動,把棍子到一個邀請自己吃肉的人腦袋上,他們一時還做不出來。

  最前面的一個漢子咬牙道:“要殺就殺,少來羞辱爺爺。”

  大伙計抬頭奇怪的瞅瞅三個漢子怒道:“誰他娘的有空殺你們,現在都他娘的起白毛風了,吃完羊肉暖和完身子趕緊滾,不吃東西我保證你連一里地都走不出去就會凍死,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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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4 01:15:39
第二十二章 寒夜

  一個年青些的小子跳起來道:“你們已經殺了趙大哥,蘭大哥還有李大哥,這時候假惺惺的說這些話。”

  大伙計冷笑道:“那三個人偷襲我家少爺,我們用弩箭射穿他們的腿有什麼錯,他們可不是我們少爺殺的,他們是自殺的,屍體你們帶走了,不會不知道吧?

  我家少爺的身份貴不可言,要是在大宋,他們這麼偷襲怎麼都逃不掉一個死罪,要不是我們發誓不殺宋人,連你們都會被一起干掉。

  現在,吃羊肉去,吃飽了就滾去找你家的首領,告訴他們我家也是軍門,你們要是來尋仇,爺爺接著就是,死了三個人算什麼鳥事,爺爺當年在戰陣上的殺的人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大伙計說著話,一腳就把身邊的鐵盆子踢出去三個,鐵皮盆子叮鈴咣啷的滾到三人腳底下,他自顧自的繼續吃羊肉。

  為首的漢子打了一個寒顫,白毛風凍死人不算稀奇,如果肚子沒食隨時都會倒斃在路上。

  咬咬牙對其余兩人道:“先吃飽,吃飽了才有力氣報仇。”

  從地上撿起來三個盆子一人一個,大踏步的來到羊肉鍋跟前,裝了滿滿的一盆子也跟著大吃起來。

  大伙計飛快的吃完自己的羊肉,去棚子底下拿了一摞子炊餅挨個在三人的盆子里放,笑嘻嘻的道:“你們的來路我家公子已經知道了,不過我們家也是大宋的勛貴,雖說是軍門,卻也不敢得罪皇帝,你們也知道全大宋的人都看著皇帝的眼色活人呢。

  誰沾上你們誰倒霉,不管是樞密院,還是兵部的冊簿上你們都已經是死人了,朝廷給你們家里的撫恤也發出去去了,聽說還算優厚。

  這就是說你們是不能活著回去了,一旦回去對皇帝不好,對樞密院不好,對兵部不好,對你們的家人也不好……

  我們家本不該沾上你們,我家大帥在朝中的日子也不好過,罷了,誰叫你們同是軍門一脈呢,能幫的還是要幫的。

  你們回去問問主事人,願不願意和我們家做交易,既然你們弄來了不少好東西,如果願意,就找我交易吧,估計你們需要船和兵刃,還有弩箭,如果有足夠的弩箭,剛才在撲買市場上就不用短兵相接了。”

  為首的漢子放下空空如也的盆子,瞅著大伙計譏誚的道:“我們還想要火藥,你也能弄過來?”

  大伙計嘿嘿笑道:“就知道你們會這麼問,你們知不知道咱們大宋的火藥這麼些年下來,已經制造出多少種火藥了?

  賣給蘇拉海牙的不過是最初級的一種,如今這種火藥咱們大宋軍中好些人都不願意用。

  雖說這東西事關國家安危即便是咱們不願意用,也該是銷毀或者看著它慢慢失效。

  可是不成啊,滿世界的人和國家都想要咱們大宋的火藥,有了這東西軍力立馬能夠提高至少三成。

  蘇拉海牙早就想造反了,可是他不敢,如果賣給他一點火藥的話……嘿嘿,事情就難說了。”

  三個白衣人聽了這段話之后全部愣住了,為首的漢子閉上眼睛,伸長了脖子道:“原來你們是密諜司的人,老子活的時候是個糊涂蛋,沒想到死了也是一個糊涂鬼,聽說你們擅長斬人首級,下手利索些莫要讓老子受罪!”

  站在二樓已經看了很久的云二發話道:“回去吧,既然回不了大宋了,那就在這里闖出一片天地來,都是武人,天生的刀頭舔血的命,爺爺們生在天地間,總要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出來。

  好好的活著,在這里落地生根也好,開枝散葉也罷,總歸是要活下去的,你們泥古寨的上萬兄弟如今剩下的人不多了,總要為戰死的兄弟留下幾個供奉血食的人吧。”

  白衣人朝云二抱拳道:“張三知曉了,回去一定會和兄弟們商量一下,如果大伙願意忘掉趙蘭李三位兄弟的血仇,我自然沒有二話,如果兄弟們不願意,下一次老子會繼續和你們拼命,了不起自殺把今天這條命再還給你。”

  說完這些話,他就帶著另外兩個白衣人走出了大門,很快,身子就隱沒進了漫天的大雪中。

  云二從樓上走下來,拍拍大伙計的肩膀道:“你以前在甲子營的時候挺傻的,現在怎麼變得這麼聰明,剛才我都不敢相信那些話是你說的,了不起啊。”

  大伙計苦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咱家的商隊如今東南西北都有,南邊的海商已經走到獅子國去了,小的每年都要走近萬里的路,見識無數的人,還是各種各樣的,剛開始的時候吃了不少的虧,也有人死掉了,虧吃的多了,就只好玩命的變聰明,您看到的就是變聰明之后的雷家老三。”

  “對手也變聰明了,我們至少要比對手更聰明才成,好好的干,以后你的聰明還有大用場。”

  云二再一次鼓勵了一下大伙計,就回到樓上去了,等自己僵硬的手暖和過來之后,又開始給大哥寫信。

  以前的時候云二認為大哥和自己就是這個天下最聰明的人,現在不這麼看了,云家的一個伙計就能讓他刮目相看,天知道在云家這個龐大的體系里面還有什麼猛獸藏在里面。

  大哥這些年變得懶散了,總說自己身邊人已經能用了,這何嘗不是說大哥對整個體系里的人的控制力在減弱!

  人只要變得聰明了,就學會了質疑,這是一個很壞的毛病,在質疑中不斷地找到答案,不斷地質疑更高級的問題,到了最后,說不定就會質疑大哥解決問題的正確性,或者提出諸如蘋果為什麼會掉下來,而不是飛到天上去這樣的要命問題。

  給傻子一塊石頭他就會高興地扔著玩,想要以前的甲子營的人快樂,就要給人家糧食,想要得勝歸來之后的甲子營的人快樂,就要給人家許多錢。

  如今,甲子營的人已經不缺少金錢了,他們開始追求更高級的夢想,比如娶兩個老婆之類的事情。

  而姓雷的大伙計這種變異的甲子營的人已經開始追求精神上的富裕了,再這麼下去,不給大伙計弄一個縣令或者知府當當,那就是委屈了人才。

  云二固執的認為,當家里的仆役們討論門扇是否要修補,都開始拿《相對論》說事的時候,云家一定會土崩瓦解的,自己兄弟兩只能背著自己的娃,拖著自己的老婆重新逃回原始森林當野人了。

  現代的《政治經濟學》只能制造出一大批冷血的商人和政治家,而云家的泛意《政治經濟學》卻只能造出一大批變態來。

  很難想象以前那個流著鼻涕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雷家老三如今可以熟練地把自己的能用的條件,每一樣都發揮到最大的來忽悠別人。

  怪不得大哥越來越煩腦,怪不得大哥會迫不及待的要自己來開拓云家的海外家園。

  再這麼下去,這個歷史上格外富裕的大宋皇朝就會被自己兄弟兩生生的毀掉。

  后現代的思維和封建帝國的思維碰撞之后,就變成了黑洞洞的惡魔思想,他絕對不會變成什麼資本主義,或者別的,資本主義只要有市場就有一且,而這種嫁接在封建帝國肢體上的后現代主義他必定會表現出封建的等級,,天下不為公的所有負面形態。還會有資本主義等等所有兄弟兩所能想到的思想的負面形態。

  到了最后,除了毀滅之外,那是連一點希望都看不到啊。

  現在,云二也認為大哥的做法是唯一的選擇了,把一群妖怪困在海島上,讓他們自生自滅,最后再來看看這群人到底是在相互攻伐中潰滅,還是能夠堅強的找出一條新的路子來……

  “一開春就要慫恿蘇拉海牙造反啊,即便是他不造反,也要逼得他造法啊,即便是不能利用蘇拉海牙來拖遼國的后腿,也需要讓遼國摧毀掉蘇拉海牙,等他的勢力被削弱之后,云家才有機會真正的接手這家伙的遺產……”

  白毛風到了晚上的時候就停了,漆黑的夜空中一輪圓月冷冷的將清冷的光輝灑了下來。

  明明沒有雪,可是只要把手探出去不大功夫,已經被凍僵的手掌上就會落一層薄薄的冰花。

  天氣極寒。

  總有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總有一兩聲凄厲的慘叫傳過來,這是泥古寨的鬼影子們在鞏固自己的地盤,殺人者的血總是冷的,因此,在這樣的寒夜里,殺人者總是顯得更加冷酷一些。

  時間都像是被寒冰凍住了,云二手里的茶杯握在手中,杯子里的水總是不見少,以至于水面覆蓋了一層薄冰他依舊一無所知。

  秦國親自給他縫制的手套很暖和,雖然很薄,因為是水貂皮的所隔絕了外面的寒冷,他開了窗戶,嚴老大等人都感到了寒冷,卻沒有辦法說云二什麼,因為他是主子。

  披著一身老羊皮的皮匠把腦袋從窗戶外探進來,瞅著云二笑道:“二少爺不必這樣,關上窗戶,喝著酒等老夫回來就成。”

  云二搖搖頭道:“我沒等你,我只是想讓自己的腦袋冷靜一下,想想從哪里找幾個比較笨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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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蜀中商行的新主子

  老朋友來了,云崢第一時間就就放下手里的公務,去白云寺看五溝,不過他在豆沙關也沒有多少公務可干,只有源源不斷的建昌府難民給他增添了一些麻煩。

  崔達也從鞏縣的皇帝陵寢處回來了,只用了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他們就修建完了一座豪華氣派的墓地。

  “你們不知道啊,鞏縣陵寢之地整整聚集了不下三萬人,抬石頭的都是好工匠啊,每天干活根本就不需要山陵使催促,大家都是只要天一亮就立刻開始干活,直到日落西山才收工,后來大名府的一位勛貴,干脆帶著人挑燈夜戰了,咱們蜀地恩麼可能輸給他們,于是大家伙就在燈籠里點上最上等的牛油蠟燭和他們拼了……”

  今天難得出了太陽,五溝就在白云寺的后院鋪開了一張毯子,和云崢一起躺在毯子上聽崔達口沫橫飛的吹噓自己在鞏縣的見聞。

  “要說這干活啊,還是要自發才成,自己願意干活才成,我監督的工程不算少了,第一次見到這樣干活的,您能想象諾大的一座陵寢,一天一個摸樣,當斷龍石被裝上之后,好多人還喋喋不休的抱怨,應該將陛下的陵寢修建成最堅固的流沙墓才好。”

  云崢笑道:“大宋歷代先帝的陵寢都是龍馭賓天之后才開始修建,那些人即使用了死力。先帝也看不見,不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好處,如今陛下的陵寢是大宋第一個在生前就開始修建的陵寢,那些人如何不會用死力?說說,你得到了什麼好處?”

  崔達笑道:“市儈了,市儈了。按老崔給陛下修建陵寢那可是誠心實意的去孝敬君父,你怎能說的如此的市儈。”

  五溝莞爾一笑道:“看樣子好處不小啊。”

  崔達得意的道:“就得了一個木頭匾額,別的什麼都沒有,沒有官職,沒有銀錢,確實只有一個牌匾。”

  云崢往嘴里填了一顆豆子嚼的嘎嘣作響,指著崔達道:“本來不想問匾額上提了什麼字,見你得意的小舌頭都露出來了,不妨說說看。誰提的字,內容是什麼。”

  崔達大笑道:“太子殿下寫的字,上書”忠孝人家“,你別說,殿下年歲雖然小,可是那幾個字卻寫的龍騰虎躍頗有氣勢,以字觀人,殿下異日必定是一代雄主。”

  五溝和云崢對視一眼。五溝笑道:“果然是如此,太子殿下終于開始走進我大宋朝野的視線之內了。

  這個突破口選得好啊。任誰都沒話說。”

  “人人只會贊頌太子智孝,和尚,你說這樣手法出自誰人之手?”云崢半倚在一個靠枕上玩味的瞅著五溝問道。

  “可憐陛下舔犢情深啊,不惜用自己作伐來給兒子添光彩。”

  云崢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陛下如今把自己看的如同草芥一般,只要能為兒子鋪平道路。他是不會計較任何的個人得失的。”

  崔達笑道:“我們一輩子掙扎不也是為了子孫后代嗎?陛下這樣做沒什麼好責怪的,崔家前些日子風雨飄搖的,現在有了太子殿下親筆書寫的匾額,我倒要看看誰能奈我何?”

  云崢笑道:“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太子畢竟年幼,你這話早說了十年!”

  崔達大笑道:“我當然知道早說了十年,你認為我崔達崔明哲連區區十年時間都熬不過去嗎?”

  五溝拍拍自己的大肚皮笑道:“你們以前不是在竭力的想要遠離后宮嗎?如今又往跟前湊所為何故?”

  崔達神秘的指指天,然后就得意的抓起一個雞腿啃了起來。

  云崢嘆了一口氣,他明白了,崔達已經完全站在太子一方了,這一次和上回淑妃藍藍籠絡蜀中商行不同,有很大的不同,因為這一次是皇帝允許的,或者說這一次根本就是皇帝促成的。

  云崢輕聲問道:“誰給你頒發的匾額?”

  崔達笑道:“鄒同!”

  云崢點點頭,這就對了,自己如今在幫著皇帝給太子訓練起家的班底,如果再有崔達在經濟上幫助太子,那麼,在一開始,太子就處在一個不敗之地。

  云二去了遼東的事情崔達並不知曉,這是云崢刻意這麼做的,如果云家去海上自立門戶連蜀中商行一起帶走,那樣自己很可能就會走的很麻煩,趙家一定會緊緊地盯著海上自己的動靜。

  寧與外敵,不給家奴,皇家的心思就是這樣的,他們可以對外敵百般的隱忍和退讓,對和自己同宗同源的對手卻只會動用最嚴苛的手段。

  云崢只要一想到大宋上萬條海船,就打消了聯手蜀中商行的想法,他不想帶著全家背井離鄉的去非洲捉獅子……

  這時候的夜晚,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上帝一類的神靈,他們在九天之上就會看到,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大宋的城市燈火輝煌、光明燦爛。

  這時候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安靜,只有大宋的城市人流擁動、歡歌笑語。

  在現在星空下,全世界只有大宋擁有超過百萬人口以上的超大城市。同樣在在這片星空下,歐洲最大的城市英國的倫敦,法國的巴黎,意大利的威尼斯、佛羅倫薩等城市的規模都不過萬人。

  而大宋東京有一百五十萬人。城市人口規模超過二十萬人口的有六個,十萬人以上的城市有四十六個。

  大宋東京城已經有施藥局、慈幼局、養濟院、漏澤園等福利設施,這是城市高級現代化的特征。而在黑暗的歐洲,人們依舊生活在宗教裁判所的陰云底下。

  此時的美洲,只有大量的野牛在亙古的荒原上遷徙,古印第安人腦袋上插著羽毛嗷嗷的叫著去偷襲正在遷徙的野牛群以獲得足夠的食物。

  此時的非洲。食人部落遍布原始森林和草原,埃及人依舊在殘暴的阿拔斯王朝的統治之下。

  云崢不想去非洲給原始人當神,也不願意在黑暗的歐洲流浪,更加不願意給干凈的瑪雅人帶去最殘酷的各種疫病。

  想起這些事情云崢就沒有了說話的願望,只是看著天上棉絮般潔白的云彩發愣。

  “蜀中商行和京西軍是一體的,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分開。不管誰離開了誰都沒有辦法單獨存活。

  京西軍是蜀中商行阻擋外敵的屏障,蜀中商行是京西軍舔舐傷口的安全之地。

  我們注定是一體的,不管我們是不是支持皇太子,我們才是水乳交融的親兄弟。”

  崔達見云崢沉默了下來,以為他對自己自作主張很不滿意,只好低聲的把自己心中想的話說出來。

  云崢搖搖頭道:“在皇帝的授意下親近太子這是正途,也是最靠譜的站隊方式,我沒有不滿,你們這麼做也在事實上解決了我的大麻煩。沒有什麼不對的。

  如今的蜀中商行已經龐大到了讓所有人側目的地步,我們每年收獲的財富比大名府全年的稅賦還要多,如果你不果斷的答應皇帝的條件,相信我,蜀中商行馬上就會迎來皇帝的壓制,或者皇帝的處罰會更加的殘酷。”

  崔達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道:“我真的很擔心你會怪我自作主張。”

  云崢笑著擺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在乎。

  五溝一咕嚕從毯子上坐起來,看著云崢大笑道:“佛祖說的果然有道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電亦如露,應作如是觀”。

  萬事皆空,想當年你一心扶持蜀中商行。一心想要讓它成為大宋最大的商行,如今卻又親自松開了對蜀中商行的控制,老衲該說你這是大智慧呢還是說你做了十年的無用功?”

  云崢淡然一笑道:“我不信佛啊,從來都沒有信過,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斷,現在確實到了該松手的時候了。船大了不好調頭,云家如今需要的是一個短小精悍的云家,唯有如此,才得長久。”

  在白云山整整消磨了一整天的時間,直到日頭快要落地時候云崢才告別了五溝離開了白云山回家。

  回到了家里云崢的興致並不高。陸輕盈很納悶,自己丈夫每次見五溝都會心情愉快的回家,這一次為何總是悶悶不樂。

  直到脫衣就寢之后,她才在帳幕的小聲的問起。

  “蜀中商行如今投靠了太子趙旭!”

  “什麼?”陸輕盈猛地一驚,立刻坐了起來,不過她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重新躺倒在丈夫的身邊小聲道:“離開了就離開了,您這麼些年在蜀中商行的身上投注了多少心血,如今他們離開了,是他們對不住您,不是您對不起他們。

  妾身早就想勸您和蜀中商行斬斷聯系了,早年間的時候,您領兵作戰離不開商行的支持,如今,您官居高位,再和蜀中商行糾纏不清就有些不對味道了。

  您之所以在朝堂處處受排擠,最大的原因就是蜀中商行。

  據妾身所知,您的一次次戰功,不論是皇帝,還是文武百官,下至每一個大宋百姓都是歡欣鼓舞的。

  哪怕是最苛刻的言官,也對您在戰場上的表現無話可說,唯有這個蜀中商行,自古以來,做官和發財就是相悖的,您不能一面做高官,一面大發橫財,這樣的人從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一手握著兵權,一手握著財權,當年安祿山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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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成軍

  老婆說的話基本上就是一個笑話,云崢並不以為意,企業大了,做必要的收縮調整重新布局是必要的,去掉累贅的部分,重新整理自己的行裝輕裝上陣,這樣會走的更快更加的穩當。

  因為人多,所以嘴雜,出現薛家這樣想要攀高枝的人就毫不奇怪了,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停下來做一些休整,甚至是走一些回頭路,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走的更遠。

  就像是一個人不能無限制的長沒有用的肥肉,骨骼肌肉才是決定一個人是否強壯的根本。

  如今的蜀中商行其實已經臃腫的太厲害了,當初在建立的時候唯恐人少,那個時候只要是願意往進投錢的人都會招收,在事業的初始階段,肥肉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大一些,嚇唬一些身體弱小的人很有效果。

  但是發展到了現在,一身肥肉嚇唬不了任何人,上次張方平只不過說了一句崔家和皇宮爭珠子的話,崔達就心驚膽戰的想各種辦法來彌補,最后只能乖乖地去給皇帝修陵寢,不但不要工錢,大批的費用還是自己墊付的。

  這就不是一個強者和強者的對話,或者說崔達這時候還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強人,商賈有錢——卻沒了膽子!

  自古以來,造反的人中間有勛貴,有農夫,有奴隸,唯獨沒有商人,呂不韋把皇帝當成貨物販賣了一次,結果他的下場就慘不忍睹。

  不專心,不堅決,不論他的地位如何的改變,心里面的那一份卑微依舊在壓迫著商人。

  他們在造反大業中永遠占據的是輔助地位,投入了很多,收獲卻是最小的。在大清洗來臨的時候,沒有爪牙,只有一身肥肉的商賈永遠是皇帝立威的第一人選。

  這種選擇,從古至今從無例外……

  豬肥了,就該吃肉,這是連云家大小姐云落落都知道的事情。臘肉養的七八頭肥豬終于到了出欄的時候。

  如果再不宰殺,這些豬肥的屁股里都要往外冒油了。

  殺豬宰羊在寨子里永遠都是大事件,即便是豆沙寨子已經富裕到了想殺豬就殺豬的地步,這一點都不妨礙大家放下手里的活計圍在一起看殺豬,期待馬上就要到來的一場豬肉盛宴。

  大家與其說是期待吃一頓肉不如說大家在期盼一場難得的聚會。

  每到殺豬的時候,陸輕盈就會躲起來,她總是嫌棄豬臨死前的慘叫太滲人,身為貴婦的她是沒有辦法理解大家伙這種嗜血的本能。

  葛秋煙原本也是喜歡看殺豬的,可是她現在處處都在向陸輕盈看齊。認為不看殺豬才是一個貴婦人的正常表現,于是就和哭成淚人一樣的臘肉躲在秦國的屋子里看新生的娃娃。

  臘肉的感情太豐富,只要是經過她手飼養的動物,她就見不得它們死,可是她自己也知道,養了豬就是為了吃肉。

  豬一叫喚,云崢也就跟著叫喚,因為脖子上架著的兒子很容易緊張。只要豬叫喚,他就使勁的揪父親的頭發……

  趙昊覺得自己的胸膛似乎在燃燒。口干的厲害,他甚至覺得只要自己一張嘴就會從嘴里噴出火焰來。

  水壺就在腰上,聽動靜至少還有大半壺水,即便是水就在手邊,他一次次掄起來的依舊是手里的長刀。

  大理人這些天似乎已經瘋了,他們在不要命的發動進攻。即便是被火藥彈和弩箭放翻了一層又一層,他們進攻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來,反而更加的猛烈。

  小成嶺上的紅土如今變成了血泥,滑溜溜的讓人立不住腳,趙昊張大的嘴巴里已經喊不出任何聲音了。為了激勵士氣,第一個沖上了已經丟失了三次的小成嶺。

  山谷里終于響起了銅鼓密集的鼓聲,大理人開始撤退了,他們走的並不順利,在八牛弩和火藥彈以及強弩的打擊之下,再一次留下了遍地的屍體和傷兵退出了小成嶺。

  精疲力竭的趙昊揮刀砍了兩次,才把一面屬于大理人的黑旗子砍斷,然后就坐在一具屍體上看小成嶺的夕陽。

  殘陽如血,這是戰場上最好的寫照,手哆嗦著兩次都不能把水壺送到嘴邊,最后不得不用雙手捧著一口氣喝干了水壺里所有的水。

  看著地獄一般的戰場,水進了肚子就迅速的變成了眼淚,趙昊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流淚。

  仗打到現在,自己是幸運的,除了一點皮外傷之外,竟然從來都沒有受過重創,最在意容貌的趙挺臉上被人家砍了一刀,最囂張的趙哲這時候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人,雖然少了一只眼睛,趙昊卻發現這只眼睛越來越像野狼的眼睛,哪怕在夜晚,他的獨眼都是綠幽幽的。

  后續的預備隊終于沖上來了,扛著補給的軍卒大聲的問著誰還需要補充火藥彈和弩箭。一些抬著大桶的火頭軍也跟了上來,當一張餅子一碗湯塞到趙昊手里的時候,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飯,沒有睡過覺了。

  軍司馬檢點傷亡的聲音似乎離他很遠,趙昊聽得很仔細,從頭到尾都沒有聽到準許他們退下去休息的命令。

  于是,他快速的吃完了餅子喝完了肉湯,找了三具看起來干凈些的屍體鋪在地上然后就躺了上去,快速的補充自己的體力是活下去的唯一根本……

  “六千人如今只剩下不足兩千人,趙旉,我們應該突圍撤退了,即便這是一場優勝劣汰的殺戮,現在也該結束了。”

  幾乎全身都綁著紗布的趙延年坐在一張吊床上對只剩下一只胳膊的趙旉說道。

  趙旉似乎沒有聽到趙延年的話,手指點著小成嶺道:“大理人的飛山軍今日基本上全軍覆沒了吧?”

  趙延年苦笑道:“我們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趙旉大笑道:“大理人為什麼這麼著急打敗我們?看他們這些天進攻的樣子基本上就是靠人命往進填,已經沒了章法。我現在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著急?

  延年,你說有沒有可能大帥已經開辟了第二戰場,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大理為什麼會這麼著急。”

  趙延年拿拇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痛苦地道:“我們非要打贏這一仗嗎?莫要忘了,這場苦戰是我們自找的。”

  趙旉看著趙延年道:“我們一定要打贏這一仗,皇族軍隊能不能真正的成為一支百戰雄師就看這一仗了。

  如果這一仗我們打贏了,從今后不管面對什麼樣的環境我們都有死戰的本錢和膽量,這一仗打的不是輸贏而是我皇家的軍膽!”

  趙延年皺眉道:“這個道理我懂,我是擔心到了最后我們還能剩下幾個人,人數太少了對我皇家沒有意義。”

  趙旉大笑道:“怎麼沒有意義?如果只剩下一個,我皇家就多了一個敢打仗,能打仗的人,他自然會有自己的千軍萬馬,如果能剩下十個,皇家最重要的十個武職就是我們的,至少可以保證京城是安全的,如果上蒼保佑能給我皇家留下一百個種子……”

  趙延年打斷趙旉的話,走過來把一張紙放在他的面前,趙旉看了一眼,手有些哆嗦澀聲道:“只剩下六十八個人了?”

  “其中有四個生死難料,三個沒了一條腿……趙旉,你確定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

  趙旉看著趙延年幾乎是用哀求的口吻道:“延年,再給我一次機會,只要我們再堅持一下,敵軍一定會潰敗的。

  這一輪戰事,我親自頂上去,如果我戰死了,你就炸開好水埔帶著他們撤離可好?”

  趙延年笑道:“我沒有想要撤離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仗打到了這個份上,不論云帥有沒有開辟第二戰場,我們還是要和大理人死磕到底的。

  如果連大理人都打不過,以后怎麼和遼人,西夏人作戰,打不過大理人的軍隊對大宋皇家沒有半點的意義,因為狄帥能輕易的大破大理人,云帥的一紙文書就能讓大理人噤若寒蟬,所以說這一戰必須打出我皇家的威名來。”

  趙旉感激的看著趙延年道:“這麼說……”

  趙延年大笑道:“自然是我們兄弟親自頂上去,趙家兒郎能否光耀天下請從今日始!”

  趙旉牽著趙延年的手一起走出挖的地坑,走上小成嶺眼看著山嶺下密布的敵屍,一起縱聲大笑。

  開始的時候只有稀疏的幾個聲音,緊接著就是悶雷一樣的笑聲在山谷間回蕩。

  趙挺聽得熱血激昂,大聲唱到:“我出我車,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召彼仆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

  獨目趙哲接著唱到:“我出我車,于彼郊矣。設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憂心悄悄,仆夫況瘁。”

  被驚醒的趙昊臥在敵軍屍體上用沙啞的嗓音繼續接上:“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車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趙旉流淚大笑單手敲擊著長刀接著唱到:“昔我往矣,黍稷方華。

  今我來思,雨雪載途。王事多難,不遑啟居。豈不懷歸?畏此簡書”

  眼見眾人豪氣不減,趙延年接著唱到:“喓喓草蟲,趯趯阜螽。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一曲《出車》不斷在趙家兒郎的口中吟誦,不知不覺中竟多了一絲煌煌大正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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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龍尾關有消息了

  聽說鳳凰是從火里重生之后,才會長出斑斕的羽翅,也聽說梅花經過冰雪之后才會愈發的清香,一支軍隊的成長,卻要比前兩樣殘酷的太多了……

  就在他們最絕望的,最疲憊的時候,一支強軍的影子才慢慢地成型,而成軍的地方恰恰叫做——小成嶺!

  自古以來漢人就有一運二命三風水之說,無數的神話故事里早就把人名克地名這個說法講述了一個遍。

  且不說商紂的聞太師死在絕龍嶺,三國的龐統死在了落鳳坡,楊無敵碰死在了李陵碑,如今大宋皇家軍隊在小成嶺成軍,這讓趙旉以及趙延年都不是很愉快。

  他們一致認為此地今后應該叫做大成嶺才對,于是乎,趙旉在第一時間就把地圖上的小成嶺改成了大成嶺。

  在焦急的等待中,並沒有見到大理人繼續進攻,等到斥候趁著夜色摸進大理人的營地之時,才發現大理人的營地里除了一些垂死的傷兵之外,一個身強力壯的人都看不見。

  軍隊損傷的太過厲害,趙旉制止了趙哲等人想要趁勝追擊的想法,他隱隱的認為,大理人應該是已經撤退回國了。

  又過了三天之后,一支大宋商隊探頭探腦的走進了大成嶺,趙旉重重的一拳擊打在石頭上悔恨不已,他就該聽趙哲的意見,在發現大理人退去的第一時間里銜尾追擊,因為聽商賈說,梁輯已經攻破了龍尾關!

  “大理國已經亂套了,聽說云帥的軍隊攻破了龍尾關,大理洱海一帶的大理勛貴們第一時間就帶著家小狂奔著去了龍首關。

  如今咱們大宋和大理國的商道已經不通了。聽一些交好的吐蕃商賈說,去大理的道路上全是軍隊,聽說都是回去勤王的。

  這一回云家商隊算是真正的發了,聽說黃龍寺里的金佛就有好幾萬斤,別的瑪瑙和珠玉就更加的數不勝數。‘

  看著商賈舔著嘴唇羨慕云家。趙延年奇怪的道:“你們蜀中商行不是和云家是一體的嗎?再說上萬斤重的金佛怎麼從大理洱海運回來?”

  聽趙延年這麼說,商賈就有些得意,拍著胸口道:“從今往后咱們才是一體的,云帥因為避嫌,已經退出蜀中商行了,我們蜀中商行已經宣誓向太子殿下效忠了。

  至于您說的金佛怎麼運回來。您是想多了,只要把金佛弄成小塊,然后再鑄造成“沒奈何”(五百斤重的銀球)一頭大象帶兩只,運回來不算是難事,這種伎倆云家干的多了。沒什麼難度。”

  趙旉趙延年對視了一樣,沒有說話,他們兩個人都非常的清楚,既然云帥能夠剝離蜀中商行,那麼剝離自己這支編外的禁衛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恐怕自己回去之后,就要重新立帳了。

  借用的六百悍卒恐怕也必須還回去了,無論如何云帥都會在這個時候功成身退。否則就會有被人攻訐的把柄。

  商隊既然已經來了,自然會帶了足夠多的補給,傷兵依舊由商隊帶走。趙旉趙延年卻帶著剩余不多的軍隊回到了已經成為廢墟的木奎城,在這里靜靜地等候朝廷的下一步旨意。

  趙旉趙延年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從京西軍借調的六百軍卒已經請命回歸京西軍了。

  六百人的隊伍經過連番苦戰之后,只剩下不到四百人,算的上是傷亡慘重。

  面對京西軍虞侯魏天成遞上來的調兵文書,趙旉緩緩地道:“老魏。你應該知道咱們這支軍隊成立的目的,我們在大理血戰半年多。如今終于成功了,這時候離開。對你的仕途不利啊。

  京西軍中謀士如雨,悍將如林,你在京西軍中的不顯山不露水的想出頭很難。

  但是咱們禁衛軍不同,我們是天子親兵,只要回京,老子保證每人官升三級,賞賜也從優,我們拼死作戰不就是為了從馬上取個功名嗎?

  如果你感到為難,我親自向云帥遞交文書,請兄弟們留下來,好不容易熬出頭了,我老趙定不會讓兄弟們沒下場。”

  魏天成笑道:“那是自然,你老趙也是從京西軍出來的,咱們都是親親的兄弟,只要有好處你老趙自然不會忘了我們兄弟。

  說實話,老子不是不願意跟著你去東京混花花世界,誰都知道只要跟著你們去了東京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可是話說回來了,這一次作戰的目的就是為了訓練皇家軍隊,你們都是宗室子弟,回去就是要去統領皇家禁軍的。

  你老趙不會委屈兄弟們,可是樞密院不一定會願意,禁衛軍成軍的要求你們很清楚,以前是一灘爛泥的時候還都需要良家子,現在要重新組建,血脈和忠心第一啊,我們的忠心自然是沒問題,可是我這個賊配軍的底子,你覺得能進得了禁軍?

  如果不能跟著你和趙延年,老子干嘛要去別的軍隊給自己找不自在?與其那樣還不如繼續跟著云帥混,至少沒有人把我們當賊配軍看。”

  一邊的趙延年奇怪的道:“老魏,你他娘的連大字都不識一個怎麼想到這麼深遠的問題的?”

  魏天成嘿嘿笑著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趙延年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大帥知道啊,他在信里說的很清楚,不阻攔兄弟們跟著你們去京城混。

  主要是要求身家底子清白的兄弟跟你們走,像我這種身上還背著人命官司的,最好滾回去放馬……”

  趙旉湊到趙延年跟前看完信之后破口大罵道:“老子的軍隊還沒有把架子撐起來呢,這些狗日的怎麼就已經想著往老子的軍隊里塞人了,身家清白不能作戰,看見敵人就跑有個屁用啊!

  老魏,你再給兄弟一點時間,我這就寫奏折,請陛下給我自主組建軍隊的權利,到時候老子要看看那個狗日的敢阻攔。”

  趙延年長嘆一口氣道:“晚了,大帥的信里說的很清楚,我們很快就會接到回師東京的軍令,朝廷的文告中說的清楚,從京中駐軍中挑選身家清白的“人樣子”最后成軍,沒有說從京西軍或者西軍中挑選,人家根本就不打算讓京西軍或者西軍進入禁衛軍。

  一封文告里,身家清白這四個字出現了六次,奶奶的,這就是專門應對西軍和京西軍的,誰都知曉這兩支軍隊中的配軍最多!”

  老魏苦笑道:“老趙,還是算了,人家信不過咱,老魏也是軍中有頭有臉的漢子丟不起這個人。

  娘的,和大帥一起光屁股在河溝里洗澡,擦背都沒問題,在平型頂的時候跟陛下一起縱馬奔馳也沒問題,怎麼就不能去京城伺候那些不相干的王八蛋了,在平型頂的時候俺手上可是握著馬槊的啊,當時陛下就離我不到兩丈啊,老子當時就注意陛下的馬蹄子了,總擔心馬蹄子踩空,誰他娘的想過圖謀不軌!

  京里那些王八蛋其實就是在惡心人!”

  趙旉冷笑道:“老魏!你說的沒錯,那些王八蛋就是在惡心人,不過這一次他們惡心的可不是我們,他們惡心的人是陛下!

  你說的沒錯,咱們剩下來的這些兄弟,哪一個不是光明磊落的漢子,上戰場掉腦袋都不含糊,一個個手里的軍功足夠自己快活一生了,根本就用不著耍什麼鬼心思。

  咱們一起回豆沙關,然后你們就等著,等老子覲見了陛下之后我們再論成軍的事情。

  是好漢,一萬十萬老子不嫌多,是窩囊廢的,多一個老子都嫌多,老子回京城之后,也要讓那些王八蛋知道什麼才是宗室!”

  趙延年有些羞愧的對老魏道:“稍安勿躁,等我們兄弟把事情理順了,大家伙有的是在一起的時候。你們的賞賜我一定會去爭取的。”

  老魏哈哈大笑道:“有沒有無所謂,大帥把我們的軍功記在了老梁他們的身上,這一回老梁算是發財了,沒想到我們兄弟還有喝湯吃肉的一天。

  老趙,等不及了,出來的時候老婆還大著肚子,這時候我的娃早就該生下來了,至于去京城的事能成最好,成不了也無所謂,你們自己保重了,天使過來的時候萬一發現了我們,對你們很不利,人家會說這一次打了勝仗又是靠了我們京西軍。

  奶奶的,現在京西軍打了勝仗都他娘的打出罪過來了……”

  老魏罵罵咧咧的走了,趙延年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看著帳篷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論到基層軍官,京西軍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如果禁衛軍中的基層軍官全走了,禁衛軍的戰斗力立刻就會沒了一半。

  趙旉,趙挺,趙哲他們雖然已經訓練出來了,可是想要立刻起效果很難,他們已經有了基層軍官必備的勇猛和指揮才能,但是經驗這種東西不是短時間能擁有的那需要漫長時間的培養。

  趙旉有些失落的道:“大帥以前說過,為將其實比較容易,為帥就他娘的難了,為將者只需要御下,為帥者卻要有何上層打交道的智謀,大帥總說自己這一點做不好,他娘的,大帥都做不好的事情,我們該如何去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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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

  掌控天下這種事情其實是一種非常變態的事情,云崢現在想要把云家的整體實力捋一遍,至少需要三天的時間,如果想要把云家的實力分成三六九等,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衡量一遍。

  在沒有電腦這個作弊器的時代,這些加減運算只能在腦子里完成,那種恐怖的工作量,云崢嘗試了一次之后就果斷的放棄了。

  哪些人是可用之人,哪些人是墻頭草,哪些人在必要的時候必須死保,哪些人在緊要關頭可以犧牲,這些都是細致活,需要前后仔細衡量,只要弄錯,就會遺禍無窮。

  所謂的管理,其實就是管理人,如果能把人管好了,下面的事情也就會很順利。

  這句話說起來簡單,其實復雜到了極點,自古人心難測海水難量,雖說只隔了一層肚皮,可是里面的變化卻精彩的就像是萬花筒。

  壞的人心就像谷堆里的一顆發霉的谷子一般,想要挑揀出來太困難了,眼光不好的時候誤傷就無可避免,這樣的錯誤多了,如果挑揀的人是君王的話,他就會有一個新名字——昏君。

  云崢從葛秋煙的床上爬起來之后,瞅著興高采烈的大肚婆,就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成了皇帝一定是一個標準的千古大昏君。

  明知道葛秋煙的要求是錯的,可是經不起人家一哭二鬧三上吊,輕易地就允許,這次商隊回來之后,有什麼喜歡的可以先挑……

  家里的大老婆蠻橫的厲害,哪怕是狗屎,她也會先咬一口。然后才允許別人動,每一次挑東西的時候,她偏偏挑揀葛秋煙喜歡的挑,得到之后就扔自己的庫房里不理不睬,十年九不遇的會給葛秋煙一兩樣。她把這個過程稱之為——規矩。

  其實細細的想起來皇帝控制大臣的手段也不過是這樣,用各種利益吊臣子的胃口,等到戲耍夠了,這才會滿意的滿足臣子的願望,然后再拿更大的利益來繼續……從這一方面看來陸輕盈很適合當皇帝。

  陸輕盈召見云家各路掌櫃的時候和君王召見諸侯基本上沒有任何的差別,戴著誥命的袍服坐在最上面跟一尊神一樣。一雙鳳眼中飽含煞氣,只要盯在誰身上時間長一些,被她盯著看的掌櫃就會汗流浹背。

  這時候有資格坐在她身邊的人只有云家二房的大娘子秦國,即便是秦國也沒有說話的權利,只有坐在一邊看的義務。很明顯秦國的心思就不在會場上,左顧右盼的到處看抱著自己兒子的臘肉,結果被陸輕盈瞪了一眼之后立刻就乖乖地做好。

  云崢和葛秋煙在后窗偷偷的看了一會就悄悄地離開了,來到商隊送回來的貨物堆里云崢瞅了一眼很是興奮的葛秋煙道:“嘖嘖,你還是不成啊,就算是這一會我幫你拿到了喜歡的瑪瑙枕頭,回頭你不是還要被人家責罵?劃得來不?”

  葛秋煙忙著在一大堆紅瑪瑙中間挑選枕頭,聽丈夫這麼說搖搖頭道:“妾身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肚子里有孩子,說不定會挨打,嘿嘿。不過妾身就是喜歡您寵我,先拿枕頭,別的以后再說。”

  云崢笑道:“你確定這一次你真的懷的是兒子?這麼拼的給孩子爭地位,萬一生了閨女你哭都沒眼淚。”

  葛秋煙翻翻眼睛道:“這次和上次不一樣,妾身感覺的出來,不過夫人發火的時候您還是要幫幫妾身。”

  “你還是自求多福吧。我要是幫你,你受到的懲罰就會越重。最好的法子就是夫人太忙,讓你給漏過去了。”

  “不可能。夫人從來不會健忘,家里的一根針她都會記得很清楚……”

  葛秋煙終于挑選好了一個漂亮的紅瑪瑙枕頭,云崢幫她抱著,兩人就鬼鬼祟祟的回屋子里了。

  陸輕盈每年給掌櫃的開年會要開整整的三天,然后她那龐大的丫鬟賬房就會用不眠不休的五天的時間計算出云家這一年的得失,然后她又會用兩天的時間頒布去年制定的獎勵承諾。

  今年遼東的商隊不歸她管轄,因此她會稍微的輕松一點,遼東的商隊肩負的使命要比其余的商隊重要的多,不光是做生意,他們還要收集遼東的軍情變化,以及當地的氣候變化,甚至要調查一些某明其妙的人和事情,因此,每年遼東商隊的匯報是要占用陸輕盈一整天時間的。

  自從云二接手了遼東商隊,陸輕盈就不再過問這個商隊的任何事情,連同往年的賬本一起交給了云二。

  商隊的年會是云家的大事件,近處的商隊每年都需要向陸輕盈報備,遠處的商隊比如南海商隊,他們只在季風停歇期過來,是沒有一個確定時間的。

  晚上的時候,云崢躺在床上看書,見陸輕盈疲憊的進了臥室,就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道:“先喝口水,你沒必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疲憊。”

  陸輕盈推開茶杯道:“今天喝了一天的茶水了,晚宴招待掌櫃們的時候又喝了一點酒,現在頭昏腦脹的。”

  “要不先洗洗澡,好好的泡泡,解解乏,泡好了你趴床上我幫你松松骨頭這樣睡得輕松一些。”

  陸輕盈嘆口氣道:“您也是一個沒良心的,也只有在幫小妾討好處的時候您才會這麼可人意,平時干什麼去了,不值錢的殷勤妾身不稀罕,累死才真正的如了你的意。”

  “瞎說什麼,我以前沒事的時候也是這麼殷勤的,不圖別的,就圖給你松骨的時候能多摸摸你……”

  陸輕盈咯咯的笑道:“那您今天可要好好的摸摸,妾身全身上下都疼的厲害,不摸夠兩個時辰就別停……”

  云崢還沒來的及摸夠兩個時辰,不到半個時辰的時候,陸輕盈就睡著了,可能真的累狠了,小呼嚕都打起來了。

  拉一條被子給她蓋上,坐在床頭怔怔的看著老婆自己竟然一點睡意都沒了。

  這個女人總是那麼的耐看,看了十幾年依舊沒有看夠,白日里那個精明強悍的云家主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容間還帶著少許青澀的少婦模樣。

  探手取過掛在床頭的洞簫,這支龍鳳蕭是陸輕盈的心愛之物,原本應該放在盒子里才好,可是如今,這管洞簫當做裝飾物的效果比當做樂器的時間更長。

  拿手指摸一下洞簫里面,發現干的厲害,洞簫是竹子制作的,最忌諱的就是干澀,一旦過于干燥就會裂開。

  以前的陸輕盈可不會忘記這一點,現在云家的家事日漸繁雜,她已經很久沒有吹過那首最喜歡的《梅花三弄》了。

  云崢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這個女人,總以為她能夠像梅花一樣的堅韌不拔,實際上,這依舊是一個柔弱的小女子。

  找出陸輕盈平日里用來擦拭洞簫的蕭膽,沾了一點清水就開始坐在燭光下擦拭這管洞簫。

  他不知道的是打著小呼嚕的陸輕盈睜開了眼睛,偷偷看看正在專心擦拭洞簫的丈夫,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重新閉上了眼睛,這一回她睡得很沉,小呼嚕也逐漸的消失了。

  清晨的時候,云崢睜開眼睛,發現陸輕盈用一只手撐著腦袋正在看自己,還離得很近。

  不由得笑道:“娘子今天可是偷懶了喲,平時這個時候你早就不見人影了。”

  陸輕盈笑道:“妾身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專橫了,以至于讓我夫君半夜不睡覺幫我擦拭洞簫來稍解愧疚之心。”

  云崢有點尷尬,笑道:“你沒睡著啊!”

  陸輕盈咬著白牙道:“是啊,我打算配合一下您給我松骨倆時辰,誰知道還沒有半個時辰您就厭煩了,不願意摸我了。”

  “我是怕弄醒你,好不容易才睡著……”

  陸輕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拿額頭頂著丈夫的額頭道:“您根本就不該對我生出什麼愧疚的心思來,有愧疚您也應該給那些拼了老命幫咱家積攢家業的掌櫃才對。

  妾身是這個家的主人,不論干什麼事情都是應該的,哪怕是累死都是應該的,您在外面幫咱家出生入死的作戰,妾身就該把家里整理的妥妥帖帖,如果連這都做不到,您就該休了我,而不是憐惜。”

  這話讓云崢的心里更加的酸楚,嘴硬道:“早就想換一個年輕漂亮的,你總是留在這里害事。”

  陸輕盈一個翻身騎在云崢身上大笑道:“不遠處的滇西草原上就有一個漂亮的老女人,要不您選她?就怕她帶著全家搖著鞭子去放羊。”

  云崢探手摟住陸輕盈纖細的腰肢笑道:“算了,做生不如做熟,老婆嗎,還是原配的好些,找個生的不好配合。”

  陸輕盈笑的前仰后合,對于云崢的流氓話,她從早先的羞澀如今開始覺得有趣了,低下頭用自己的長發蓋住兩個人的臉,輕輕地在丈夫耳邊說了一句話。

  一陣爆笑從長發間鉆了出來……老婆也會說流氓話了,這很好!不等笑完,云崢就張嘴叼住陸輕盈的下唇想要干點別的。

  陸輕盈卻從云崢的身上翻身下了床,哈哈大笑著吆喝丫鬟給她準備洗澡水,時候確實不早了,還有一大堆的掌櫃等著她開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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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神仙也有利益之爭

  看著風風火火出了房間的老婆,云崢就知道葛秋煙一定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不過現在云家孕婦最大,葛秋煙最多被臭罵一頓也就是了。

  家庭的煩惱不過如此罷了。現在讓云崢頭疼的是自己接到的一張回京述職的詔書。

  這時候離開豆沙關是不妥當的,且不說趙旉趙延年手下僅存的那一點殘兵,光是梁輯在大理洱海一帶大掠一方就讓自己沒辦法輕易地離開豆沙關東去開封城。

  別人都以為梁輯這時候已經發了大財,只有云崢自己知道大理的武僧團抵抗的有多麼的堅決了。

  大理宗教信仰體現為本主崇拜。據云崢所知,本主崇拜的宗教信仰形成與南詔時期,並隨著社會的發展而不斷地完善,內容也越發豐富。本主崇拜是一種多神崇拜。

  每個村寨都有自己的本主神,也有的是幾個或幾十個村寨共同信奉一個本主神。本主神也是多種多樣,如:自然本主有石頭、水牛、猴子等;神靈本主有山神、谷神、太陽神等;

  英雄本主有杜朝選、段赤誠等;佛教與道教本主有觀音、李靖等。

  也就是說大理人什麼神都信,什麼神都拜,只要遇到自己不明白不理解的現象,都會把他們當成神跡來朝拜。

  可是如今,大理國最大的寺廟崇聖寺居然聯合了黃龍寺等大大小小的寺廟,組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武僧團。

  根據梁輯送回來的消息稱,這些武僧舍身而忘死,即便是在火藥彈的爆炸中成片的死去,也不願意后退一步。

  尤其是在奪取崇聖寺塔尖上的純金大鵬金翅鳥的戰斗中,陣斬大理僧侶三百余人,而后續的僧人依舊念著佛號排著隊前來送死。而且沒有半分的猶豫。

  一聲令下雖刀山火海也敢沖闖的京西軍悍卒,第一次出現了猶豫不前這種前所未有的情況。

  云崢不在乎大理的僧人死傷多少,即便是再殺掉一千,一萬也沒有太大的關系,戰爭一旦開啟了,就沒有人種的劃分這一說。

  可是這次真的不同了。一旦大理國僧人的慘狀被傳回大宋,大宋本地的僧侶一定會發狂,即便是自己的好友五溝和尚也會立刻和自己劃地絕交的。

  大理的僧侶和交趾國的原始僧侶不同,他們和大宋的僧侶幾乎是一脈相承,唐初,印度佛教即傳入此地,寺院林立,古有妙香國之稱。梁輯穿回來的軍報上說,在崇聖寺見到了迦葉、阿難、達磨、慧可、僧璨、道信、弘忍、慧能、神會等人的畫像。可以推知在大理國。禪宗已經進入當地,並且大受歡迎。

  這是真正的捅了一個馬蜂窩,還是帶毒的那種,都說大宋崇敬道教,有幾人知道開寶八年三月太祖趙匡自洛陽回京師,手書《金剛經》,常自誦讀,宰相趙普因奏事見之。太祖曰:“不欲甲胄之士知之。但言常讀兵書可也。”

  翰林學士李昿、徐鉉等進《太平廣記》,其間錄佛法者三十卷。上自漢明,終于五代,這樣的大宋國學巨著上都不敢刪除佛學,用專門的三十卷來闡述古今悟心得道之眾、神僧經論、定慧之學、君臣信毀、休咎之征等等的大智慧,大道理。

  大中祥符九年二月北天竺優填曩國沙門天覺,南天竺師子國沙門妙德。西天竺迦蹉國沙門等來,各進梵經、舍利。各賜紫衣、金幣。三月天竺沙門童壽、智友貢梵經一夾、佛骨、鏤牙觀音菩薩像,以天竺國庵摩羅木為龕。賜紫衣、束帛。

  四月中天竺薩縛羅國沙門童壽來,進梵經,賜紫服(本條可能系上條之誤)。

  五月東天竺縛鄰捺國沙門普積來。進梵經,賜紫服。

  沙門繼全自西天還,得佛舍利,建塔于揚州。

  云崢的紫袍是經歷了無數的戰火在生死間游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而那些僧人只不過走了一趟天竺,回來之后就得到了同樣的殊遇,如果這時候還說大宋對佛教毫無好感的話實在是在自欺欺人。

  佛門講慈悲,軍隊講的是殺戮和掠奪,這兩者本就水火不相容,如果梁輯真的在大理國殺和尚殺的起性,云崢相信,自己在大宋這片土地上很難再有立足之地。

  這是真正的大事件,當初還以為大理皇帝將國家的財寶存放在寺廟里是一種愚蠢的表現,現在看來,人家其實非常的聰明,段家的好多親王和皇族都有出家為僧的習慣,這分明是在幫皇家看管自家的寶庫,否則哪來那麼多崇信佛教並且願意落發為僧的勛貴。

  梁輯這一次注定要無功而返了,殺光和尚這種黑鍋連皇帝趙禎都背不起,自己一介將軍還是乘早算了吧。

  這些天云崢盡量保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態勢,給梁輯已經發布了轉換攻擊目標的軍令,相信老實的梁輯不會再去打崇聖寺寶塔尖上的大鵬金翅鳥的主意了,留給梁楫的時間不多了,但願他能夠在大理皇宮取得足夠讓人滿意的收獲。

  云崢沒有去找五溝,五溝卻來云家做客,云崢見他面色如常就笑著吟誦了“大理三百六十寺,寺寺半夜皆鳴鐘、伽藍殿閣三千堂,般若宮室八百處。”這幾句在大理流傳很廣的詩歌,然后五溝看著云崢的神色就非常的奇怪。

  “這是南詔國師贊陀崛多的詩句,非常的生僻,不是大理勛貴和高僧知道的人不多,你是從何得知的?”

  云崢干笑道:“我有一支軍隊如今正在大理洱海邊上征戰,傳回來很多有用的東西比如這幾句詩。”

  “如果能把崇聖寺三塔塔尖的大鵬金翅鳥帶回來,一定要讓給我好好的觀賞一下。”

  云崢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和尚們的消息居然傳得這麼快,自己軍中有海東青,消息早別人一步是正常的,從洱海邊上到豆沙關最快的急腳也需要走十五天,按照事情發生的時間來看,才剛剛過去了八天而已。

  五溝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道:“珈藍急訊,速度雖然趕不上你的鷂鷹,但是它傳遞消息的速度也非常的可觀。

  洱海邊上沙門流血,佛祖染塵,六百四十余名比丘僧死于雷火天威之下,云大將軍,您把天捅了一個大窟窿啊。”

  云崢定下心來無所謂的笑道:“急火雄兵之下,難免會有誤傷,每一次戰火都會有佛門罹難的傳聞,既然你佛家講究寬恕,那就原諒我一次又如何,了不起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就是了。”

  五溝笑道:“你總是在誤解佛法,頓悟佛心,不代表所有業障都已經凈化!正所謂:了卻業障本來空,未了還須償宿債但是有的大修行人本來可以逃過殺劫,卻不逃走,如二祖可大師等.............”

  云崢大喜道:“難道說那些已經被殺的六百多比丘僧都是有罪孽該死的人不成,如果是這樣,我能不能再殺一些,這樣就能把大鵬金翅鳥帶回來供你參觀了。”

  五溝大笑道:“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薩面。菩薩與夜叉。不隔一條線。你殺人所以罪孽是你的,錯誤也是你的,和尚恰好知道你是一個很有擔當的人,所以那些比丘僧之死你不必放在心上,只需日后接受紅蓮業火的灼燒的時候莫要后悔才是。”

  云崢皺著眉頭繞著五溝轉了一圈道:“日后的事情日后說,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對這件事是如何看的,說實話,我對別人的看法不是很重視,之所以會下令停止殺和尚,也是擔心自己會受到大宋佛門的攻擊,不想把事情做絕而已。”

  五溝嘆息一聲道:“你如果要殺,就該殺干凈才對,大理國的佛門不安靜,有信奉伽藍教的,有信奉密教的,此邦之人,西去天竺為近,其俗多尚浮屠法,家無貧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壯,手不釋數珠,一歲之間,齋戒幾半。

  如此誠心只可惜他們走進了歧途,傳入大理的佛教,以密教為主。傳入大理的佛教,與本主信仰、當地文化,相互混合而形成一種名為‘阿吒力教’的信仰。這種信仰,與密教之信仰方式較為接近,于我大宋佛教有著根本上的差異。

  如果你屠盡大理比丘僧,大宋的佛門只會交口稱贊稱頌你為善居士,你可知道,為了在崇聖寺安置迦葉、阿難、達磨、慧可、僧璨、道信、弘忍、慧能、神會等人的畫像。禪宗付出了何等的代價嗎?”

  對這些佛門的密事云崢自然是不知道的,聽五溝說的話非常的奇怪,連忙搖頭表示不知。

  五溝笑道:“和尚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的恩師了寂臨死都放不下這個執念,可見他們付出的代價一定是高昂的不可計數!

  貧僧知曉一件事,每一次的戰火和兵災,總能給一個地方帶來新的變化,大理南詔已經是一潭死水了,現在,你的大軍在大理燒殺掠奪,雖然殘酷,卻未嘗不是一次機會,比丘僧不怕死,死亡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個大解脫。”

  云崢搖頭道:“你這是在蠱惑我殺人啊,我的大軍只殺必須要殺的人,只會為我的軍事目的殺人,至于別的原因,關我屁事!不過你今天非常的奇怪,和我認識的五溝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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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周處的故事

  “你如今在大宋國內已經是那種神憎鬼厭之人,云崢難道你自己沒有發現這個狀況嗎?”

  五溝沒有回答云崢的問話顧左右而言他。

  云崢坐在椅子上伸了一個懶腰笑道:“這樣比較清靜!”

  五溝也懶懶的變換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道:“這話著實有些道理,只是未免凄涼了一些,你是紅塵中人,求的就是一個俗世繁華,不該像貧僧一樣守著青燈古佛清靜一生。”

  云崢瞟了五溝一眼道:“我不受紅塵中人待見,你恐怕也不受出塵之士的歡迎吧?

  不過啊,我已經在安排以后的出路,你怎麼辦?”

  五溝笑道:“我本就是出家人,一心向佛,西天之地自有我的一片凈土。

  你想了無牽掛的泛舟出海恐怕沒有那麼容易,這一次的比丘僧事件,如果你能利用得好,則萬世流芳,如果你不能控制好事情發展的方向恐怕會遺臭萬年,一個殺僧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云崢拍拍五溝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笑道:“我已經準備跑路了,誰還會在乎留在大宋的名聲?

  以后你在海上聽到關于海盜王的傳說,就好好的聽聽,那必定是我……既然在大地上不能留下好名聲,那就讓所有人都開始畏懼我吧!”

  五溝點點頭道:“你確實是一個比較純粹的人,如果你在海上也混不下去怎麼辦?還會回來?”

  “不回來了,秦國,還有輕盈她們有親人在大陸上,自然會回來省親,至于我和云二不會再踏上陸地一步。

  既然已經決定了離開,就不要再去給人家添亂子了。只是燕云十六州的戰事到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旦這件事辦完之后,我一刻都不會在陸地上停留。

  說實話,他們討厭我,而我對他們的忍耐也到了極限,唯一能讓我留戀的是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我知道是有人托你來問話,甚至準備用比丘僧的死來要挾我,你回復他們,讓他們能滾多遠滾多遠。

  惹怒了我,現在就辭官出海,到了我這個級別的官員,他們一時半會還砍不了我的腦袋!”

  五溝點頭道:“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情形嗎?我只不過說了一句要拿你弟弟當我的衣缽傳人,你就對我動了殺機,那時候我就對笑林說過。你和我們不一樣,你和我們大部分人都不一樣。

  我說的不一樣不是指你的言行,而是指你骨子里面天生就有一種優越感,你殺人之所以沒有在心底留下古代那些名將幾乎都有的一些麻煩,是因為你根本就不在乎這里的生命。

  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認為你是一頭洪荒猛獸,解決事情的辦法除了殺人你很少用其它的辦法,所以。這才是所有人畏懼你的原因。

  自從豆沙關亂民,元山強盜。乘煙觀事件,那時候的你真的讓貧僧感到恐懼。

  所以在成都府的時候,我們所有人才會向張方平力薦你成為武官,包括你的姻親陸家。正因為有我們的力薦,張方平才會突兀的將你的承奉郎職銜轉圜成了甲子營軍侯。

  彭蠡先生早先是不同意的,他還無休止的逼問張方平。最后沒有辦法,才由陸翁出面向彭蠡先生解說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云崢看著門外陰郁的天空淡然的道:“周處年輕時,兇暴強悍,任性使氣,被鄉親們認為一大禍害。

  義興的河中有條蛟龍。山上有只白額虎,一起侵犯百姓。義興的百姓稱他們是三害,三害當中周處最為厲害。

 有人勸說周處去殺死猛虎和蛟龍,實際上是希望三個禍害只剩下一個。周處立即殺死了老虎,又下河斬殺蛟龍。蛟龍在水里有時浮起、有時沉沒,周處與蛟龍一起浮沉了幾十里遠。

  經過了三天三夜,當地的百姓們都認為周處已經死了,互相慶祝。周處最終殺死了蛟龍上了岸。他聽說鄉里人以為自己已死,而對此慶賀的事情,才知道大家實際上也把自己當作一大禍害,因此,自己有了悔改的心意。

  于是到吳郡去找陸機和陸云。當時陸機不在,只見到了陸云,他就把全部情況告訴了陸云,並說自己想要改正錯誤,提高修養,可又擔心自己年歲太大,最終不會有什麼成就。

  陸云說:“古人珍視道義,認為‘哪怕是早晨明白了聖賢之道,晚上就死去也甘心’,況且你的前途還是有希望的。並且人就害怕立不下志向,只要能立志,又何必擔憂好名聲不能顯露呢?”周處聽后就改過自新,最終成為一名忠臣。

  這就是大家對我的期望嗎?你確定不是只想借助戰爭除掉我這個禍害?

  這法子你們用了不止一次兩次吧?朝廷之所會使用名不見經傳的武勝軍廂兵去嶺南剿滅儂智高,恐怕也是有這個心思在里面吧?”

  五溝有些慚愧,不過他是一個老實人,還是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云崢繼續苦笑道:“干嘛不繼續騙下去?承認做什麼?”

  五溝痛苦地道:“這就是我這年在佛門一無是處的原因,因為心中有愧,所以在修行上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也是因為此事,讓我在蛔蟲事件中走火入魔,連一個虛假的佛祖都分不清楚,還以為自己已經大徹大悟了。”

  云崢繼續看著五溝問道:“你確定不是看我被人家騙的可憐才說出事情真相的?”

  五溝苦笑道:“這世上有誰有資格可憐你?有誰又有能力可憐你?當初聽到你在溫泉關陣斬三萬敵軍的消息,我們都面面相覷,緊接著你的捷報雪片一樣的飛來,我們只有把這個事情深深地埋在心底,沒有人敢對你說出真相,也沒有人敢再去做影響你前進道路的事情。”

  云崢嘆息一聲道:“周處最后戰死在了關中乾縣,被封孝侯,傳三代,看起來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只是你們考慮過周處的想法嗎?“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真的就沒有什麼可以商榷的余地嗎?

  我不知道周處臨死前是怎麼想的,我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必定是要罵一句“王八蛋”的。”

  云崢喝了一口茶水,瞅瞅五溝的胖臉都皺成包子了,敲敲桌子道:“行了,行了,最煩你們這種干了壞事之后就一副認打認罰的模樣,知道我不會把你剁碎了喂狗,擺出這幅樣子給誰看?”

  五溝驚愕的抬起頭道:“你不生我的氣?”

  云崢一揮手就把手里的杯子扔的老遠,跳起來咆哮道:“老子都快要氣死了……”

  五溝指指自己锃亮的肥腦袋道:“我覺得你把杯子砸在我腦袋上比較好,至少我會舒服一些。”

  云崢傷感的坐下來瞅著五溝道:“我本來打算這麼干,可就在我扔杯子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你當年背著布袋提著方便鏟去西夏找我的事情,然后火氣就消散了很多。

  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你沒被西夏的荒原上的狼給咬死?”

  “這麼說你不怪我了?雖然我知道我這麼干有些不夠朋友。”

  “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我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僥天之幸啊,可是啊,我的朋友本來不多,這麼些年總共也只有那麼幾個,青誼結鬼章還被我給逼死了,你知不知道,逼死青誼結鬼章之后我的心里是多麼的難受嗎?那對我來說,就是活生生的地獄。

  所以,我準備原諒你,就像青誼結鬼章原諒我一樣,那家伙在臨死前都不怨恨我……

  現在看你只是覺得討厭而已,算不得大事情,我要是把你弄死了,你多半也不會有什麼怨念,可是我又要經歷一次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到時候你總是出現在我的夢里,那才讓我痛苦。”

  五溝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果然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你快點走吧,我這會在強壓著怒火,走的如果晚了你的后果難料,快些走吧,我現在聽了你的故事之后,打算重新調整一下云家的方向,以前一些放不下的人和事,現在需要清除,云家現在需要精兵簡政,到時候好跑的利索些。”

  五溝呵呵笑道;“小心了,佛門那邊我會幫你周旋,拖個一年半載的不成問題。”

  云崢搖搖頭在五溝的胳膊上握一下道:“不需要,我不需要讓人原諒,我只需要讓人害怕就成了。

  過多的感情牽絆,只會讓我舍不得離開這片大地,所以說,你們最好做的絕決一些,好讓我能夠逃出生天去海上快樂的當海盜。”

  “少了七情六欲的是和尚,一心只知道殺戮的是修羅,你從根本上就是一個人,一個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人,世間有了你,萬古無顏色!”

  五溝走了,云崢沒有去送,坐在椅子上嘴對嘴喝著茶壺里的茶水,心頭就像著了火一般焦灼,只可惜喝干了一壺茶水依舊澆不滅心頭的熊熊火焰。

  最后用盡全身力氣把手里的茶壺扔了出去怒吼道:“把事情擺在明面上說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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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家里不是泄怒的地方

  在我們很小的時候,父母總是說你應該這樣,你應該那樣,天空中明明有一個白花花的太陽,父母親卻總覺得你冷,于是我們只好穿上厚厚的衣服在炎炎烈日下冒汗。

  有時候對我們最大的傷害來自自己最信任的人,這種傷害是雙重的,除了**之外還有情感上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往往會和自己的敵人有一笑泯恩仇的胸懷,卻不會原諒一個曾經傷害過自己的親人朋友。

  來自敵人的傷害我們有思想準備,因為敵人之所以被稱為敵人,原因就是他對我們懷有敵意,不友好,即便是被敵人砍掉了腦袋,我們也只會臨死前懊惱自己的愚蠢,並且發誓如果有來生絕對不會再中別人的圈套。

  如果傷害來自親朋,即便是很小的傷害,也會讓我們痛徹心扉。

  周處除三害的典故云崢說的有些惡毒了,他清楚的知道不論是五溝,還是陸翁,這些人絕對沒有想置自己于死地想法,他們只是單純的認為自己去當武官,比當一個心狠手辣的文官來的純粹。

  胸口隱隱發痛,云崢用力的捶打了兩下胸口,咳嗽了兩聲就重新恢復了平靜。

  “舍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云崢輕輕的吟誦著李白的千古名句,努力地將這些沒有辦法理清楚的思緒拋之腦后。

  在知道事情的真相的第一刻起,云崢就知道這顆苦果自己只有生生的吞咽下去,如果想要報復,最后受到傷害最深的還是自己。自己苦心經營的家庭,必定會在報復開始的那一刻被生生的撕裂。

  人在暴怒的時候不能做決定的,于是云崢就去了書房開始批閱自己似乎永遠也批閱不完的文書。

  大宋朝如今兵強馬壯的。即便是批閱錯誤了幾本文書也不打緊,趙禎承受得起,比如這封元山大營要求薄款修繕營寨的文書,云崢就痛快的批準了,明知道元山大營的將虞侯是打算乘機會給自己和屬下撈點福利,因為付錢的人是西川轉運使衙門。云崢覺得讓部下撈點好處似乎沒有什麼錯誤。

  堆積如山的文書批閱完畢了,也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很奇怪,今天居然沒有人來喊自己去吃飯,往日用不著這個時候,不管是陸輕盈,還是葛秋煙,亦或是臘肉,總會來一個人的。

  出了書房。他就立刻感覺到家里的氣氛不對頭,往日的這個時候正是家里最熱鬧的時候,仆役們端著一盤盤的飯食穿梭在廚房和飯廳之間,一些沒有差事的仆役這時候也早就端著自己的飯碗聚在一起大吃大喝了。

  至于剛剛從鞏縣皇陵回來的二管家老趙,這時候就會習慣性地坐在花園石桌子邊上,擺上兩個小菜,弄一壺酒邊吃邊喝很是自得。

  今日的老趙卻垂著雙手,恭敬的站立在老宅子的花墻下垂著頭一聲不吭。這做派讓云崢想到了石家的那個老管家。

  “老趙,今天怎麼了?怎麼不見你喝酒吃菜?莫非今日的飯菜不合口味?”云崢笑著問老趙。

  老趙小心的抬起頭。見侯爺笑的確實很燦爛不像是在作假,小聲的道:“侯爺今天不開心,老奴如何有喝酒吃菜的心思啊。”

  “胡說八道,我心情不好難道你們就不吃飯了?該吃就吃該喝就喝每人都忙碌一天了,如果連一頓省心飯都吃不了,這日子過得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快去吃飯喝酒,別管我,我心情不好過一會就好了。”

  老趙陪著笑臉道:“老奴今天也是嘔心的吃不下去啊!”

  云崢奇怪的道:“你又怎麼了?”

  老趙苦著臉道:“老奴的二兒媳,就是夫人房里以前管服飾的碧荷,一年前不是生了一個胖小子嗎?今天壞事就壞他身上了。”

  云崢更加的奇怪。老趙向來把這個胖孫子看得比命還重要,如果這孩子出了問題,老趙跳河的心思都有,于是連忙問道:“孩子怎麼了?莫非是身體不適有病了?那就趕快去找大夫啊。”

  老趙皺著一張臉牙疼般的吸著氣道:“這孩子最近不肯吃奶,老奴急的慌,就隨口說了一句“快吃啊,你要是不吃我就吃了!”

  云崢的一雙眼睛瞪得比牛還大,老趙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道:“就這句話說錯了,我兒子說我為老不尊,兒媳婦當場就哭出來了,您說說老奴那里還有心情喝酒吃肉啊。”

  云崢勉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來,拍拍老趙的胳膊道:“口誤而已,不過你的麻煩還真是沒地方申訴去。”

  老趙笑道:“有侯爺您這句話,老奴的心里就敞亮了很多,既然沒出申訴,就只好權當這事沒發生過,咱們除了委屈自己,實在是沒有別的好辦法啊。”

  云崢不忍心抹殺了老趙的一片好心,這個老奴寧願往自己身上抹黑也要把自己的意見說出來,是個好人。

  “我的事情跟誰都沒說,你怎麼知道的?”

  “您把茶杯子扔出去的那一刻,老奴和夫人就在窗前……侯爺,此事和夫人無關,都是老太爺他們做的不地道……”

  云崢搖搖頭道:“也不見得是他們做的不地道,而是我讓他們害怕了,當初乘煙觀被火藥炸上天的時候,老祖宗就在乘煙觀,他是親眼目睹了整個事件的經過,有些別的想法也是應該的。”

  老趙笑道:“侯爺您就是天神一樣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威風八面的,別人都是肉眼凡胎看不透您要做的事情,想要幫您卻往往會把事情弄糟,您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云崢將老趙按在石頭凳子上笑道:“天色已晚了,該吃晚飯了,好好的吃飯,什麼事都沒有。”

  在老趙“唉唉”的答應聲中,云崢直接就去了老房子,既然陸輕盈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這時候最難過的應該是她。

  進了房門才發現內宅的氣氛更加的壓抑,葛秋煙手足無措的不斷朝外張望,見云崢進來了,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逝,因為她看見丈夫的臉色也是鐵青一片的。

  見勢不妙,她立刻就貼著墻根飛快的溜走了。

  云崢進了門,躲在墻角的葛秋煙就看見原本站立在門口的鶴嘴香爐從門里飛了出去,緊接著牡丹紋的茶壺也跟著飛出了房門。接著又是一盤子茶杯,直到一個錦墩被丟出房門之后,葛秋煙立刻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把三個娃娃緊緊的摟在自己懷里瑟瑟發抖。

  家里的檀木桌子太重云崢搬不動,一腳把腳凳踢了出去,腳尖上傳來陣陣的劇痛,估計是腳上的指甲蓋被扯開了。

  慘叫一聲抱著腳坐在椅子上,站在屋子里臉色蒼白的嚇人的陸輕盈這才湊了過來,幫云崢脫掉鞋襪檢視腳上的傷情。

  果然,大腳拇指的指甲蓋翻了過來,血流的根本就止不住,陸輕盈臉上的淚珠成串的往下掉,用自己的手帕包住腳趾凄聲道:“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打我一頓也好,干嘛糟踐自己?”

  云崢哼了一聲道:“打你和糟踐我自己有什麼區別?趕緊的把我的腳趾頭包好,然后給我拿東西過來讓我摔了泄氣。”

  陸輕盈聽丈夫這麼說,原本木訥的眼睛里立刻就浮現出一絲生氣,三兩下把云崢的腳趾頭包好,趕緊遞過來一個筆筒。

  云崢一把奪過來連毛筆一起扔出房門。

  陸輕盈又把桌子上的硯臺搬了過來,云崢甩了一下手又趕緊收回來,小心的把硯臺放在桌子上怒道:“你這敗家婆娘,歙硯這種東西也是能隨意摔出去的?”

  陸輕盈慌忙從架子上拿下來一個花瓶,是云家以前的舊東西,這東西不值錢,云崢想都不想的就扔了出去,院子里傳來咣當一聲響,這東西應該已經粉身碎骨了。

  一個拿東西,一個摔東西,不一會院子里已經堆滿了破破爛爛的瓷器和一些被撕碎的卷軸。

  云崢最后把一個瓷枕頭扔出去之后終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轉轉僵硬的脖子對陸輕盈道:“準備飯食,餓了。”

  陸輕盈走到門口大聲的吆喝那些跑的遠遠地丫鬟們準備飯食,不大的功夫就擺了一桌子云崢平日里最喜歡的食物。

  平日里最喜歡往云崢身邊湊的葛秋煙從頭到尾沒有露頭,這一頓飯云崢吃的很是痛快,見陸輕盈總是在給自己布菜,她自己卻一口都不吃,云崢抬頭道:“吃飯啊,再生氣也要吃東西吃飽了才好繼續生氣。”

  陸輕盈落淚道:“妾身真的不知道……”

  “廢話,你要是知道我就不會成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將軍了,這會說不定早就成參知政事一類的官了。”

  “您不生妾身的氣?”

  云崢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飯奇怪的道:“我干嘛要生你的氣,這件事有和你沒關系,是我自己太大意了,要不然以他們的智慧還沒有法子讓我入彀。”

  陸輕盈抽噎著道:“如果不是妾身的緣故您無論如何不會如此大意的,以至于落到現在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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