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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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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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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4 01:18:08
第三十章 心如明鏡

  云崢緊緊地擁抱了一下自己老婆笑道:“當初在桃園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確定你一定是我的老婆,雖然你的臉艷如桃花,不過我還是在你的頭頂看到了四個若有若無的大字。”

  “那四個字?”

  “當然是“云門陸氏”四個字!”

  陸輕盈破涕為笑,輕輕地在丈夫肩膀上捶一下道:“胡說八道,天意也是可以隨意安排的?”

  云崢笑道:“在某些時候,我就是自己的天!”

  陸輕盈見云崢到底都不願意說他和五溝之間的對話,知道他是不願意看著自己傷心遂嘆息一聲道:“今年商隊的收益不太好!”

  云崢笑道:“這是自然的,人家把我們夫妻扔到窮山僻壤可不是光為了讓我幫助皇家訓練新軍的。

  皇帝從來都沒有放棄自己的養蠱計劃,如今養蠱計劃已經成功,所以對我們的打擊也就會接踵而來,這樣一個皆大歡喜的場面有誰不願意看到呢?所謂破鼓萬人捶啊。

  最先倒霉的的就是和我們家走的很近的石守信,被發遣去了郁林島當節度使,我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石中信是真的被發配還是故意而為之的,總之現在我們只要把任何人都往壞處想就對了。

  本來我以為二弟只需要半年時間就足夠掃平海島了,沒想到他耗費了這麼長的時間,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石家沒有對他進行大規模的幫助。”

  陸輕盈把云崢攙扶著躺到床上,俯身看著云崢道:“今年的收入只有不到去年的七成,主要是很多和我們家有聯系的商賈不再向我們家進貢例錢了,以蜀中商戶最為明顯。

  如今,也只有嶺南。南海,遼東,這三處的盈利在上漲,其余的都在下降,有的地方甚至下降了六成之多。”

  云崢笑道:“桌子上還有些沒來得及砸掉的瓷器,不如你現在去把它砸掉。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心情不好,你一定會大發脾氣的。怒火傷肝,學學我,把火氣撒出來就好了,天塌不下來的。”

  陸輕盈閉上眼睛平息了一下心情,還是覺得沒有辦法忍受,就回到桌子邊上,舉起瓷器乒乒乓乓的砸了一陣子,這才重新坐到床邊上找來紗布重新給云崢的腳趾頭上藥。包扎。

  “其實你不必那麼生氣,我們本來就是一個利益的結合體,如今我們之間的利益已經不再重要了,被人家舍棄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花無百日紅,早在崔達告訴我他們已經投靠太子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些事遲早都會發生,崔達還是顧念一些舊日的情分,能把這事情親口告訴我大概就是他能做的極限了。”

  陸輕盈咬牙切齒道:“都是些無情無義之輩!”

  云崢大笑道:“可以了。不論是崔達,還是五溝。都算的上是真朋友,你能想象的到崔達告訴我們實情是冒著多麼大的風險,如果他閉嘴,我們此時一定不知道蜀中商行已經靠不住了。

  我們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拋家舍業的來幫助云家,越是大富之家就越是不可能,他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陸輕盈輕蹙峨眉疑惑的道:“既然如此。您說五溝和尚說的那些話,不是為了來傷您的心,而是來警告您的?”

  “當然是這樣,你以為梁輯在大理弄死幾百個和尚真的沒有麻煩?只不過這個麻煩事五溝想辦法幫助我們壓下來了而已。

  這個原本游離在塵世之外的和尚,這一次恐怕是要在紅塵里好好的打一次滾了。

  所以他才會把話說的云山霧罩的。甚至不惜挖出早年間的陰私事情來加深我的印象。”

  “您的意思是五溝是好人?”

  “是個王八蛋,不過也是第一流的朋友。”

  “這麼說,蜀中我們已經待不下去了?”

  “絕對待不下去了,皇帝在把我們派來蜀中的時候之所以會派皇族心腹重臣封鎖劍門關和蜀道,目的就是要剪除我的羽翼。隔絕我的消息,拉攏雁門關諸將,他想讓我成為一個光桿將軍,乖乖地為他所用,如果這時候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去東京求饒,陛下一定會更加的滿意,我說不定就能成大宋最年輕的王公了。”

  即便是陸輕盈也是高門貴女見識廣博,但是聽到這些最高等級的謀劃還是有些迷糊,連忙追問道:“皇帝既然在提防你,為什麼還要給你升官啊,這不合情理。”

  云崢哈哈大笑道:“這就是皇家的惜才心思在作怪,我敢保證,皇帝對我百戰百勝的戰績一定驕傲無比。

  我出生在皇帝執政的年代,每一場取得勝利的戰爭都是在他的授意下打的,所以我算得上是他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百戰名將,這就是為什麼不論我如何的飛揚跋扈皇帝總是對我寵溺有加的原因所在。

  他認為他自己能掌控我!”

  陸輕盈想了一下道:“他如今之所以會改變想法,難道是因為他癱在床上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掌控你了,所以才要打壓你一下?”

  云崢笑道:“沒錯啊,和你說話就是省事,哈哈,我們果然是一體的,只是今晚腳疼,恐怕連不成一體了,哈哈”

  陸輕盈最見不得丈夫的憊賴模樣,用力的捶打云崢兩下正色道:“說正事呢,不要說下流話。”

  云崢把自己不疼的那條腿屈起來,把上身靠在雕花的床沿上敲著床頭的木頭蝙蝠道:“你現在發現了吧,皇帝才是最難對付的一個家伙,和皇帝陛下的布置比起來,皇后玩的那一套根本就是一個笑話,如今皇帝癱在床上,可是他對這個諾大的帝國的掌控力卻空前的強大了。

  我幾乎敢保證,所有皇帝失去權柄,被皇后獨攬大權的表象,都是皇帝故意制造出來的。”

  陸輕盈嘆息一聲道:“既然皇帝已經掌控了蜀中,也就是說我們在成都府的家恐怕也都背叛我們了。”

  云崢伸出胳膊把老婆摟在懷里道:“你們家也就是老祖宗還有些見識,至于岳父大人和大伯他們,以及黃家,梁家那些人的眼光都是有局限性的。

  你用不著怪他們,只是智慧和能力上的差距,和他們的本心無關,即便是岳父想要幫我們,龐大的陸氏族人也是不會同意的,你出身高門這樣的事情應該見多了才是,落在我們自己身上你就不高興了?”

  陸輕盈把頭靠在丈夫的胸口上,聽著他堅強有力的心跳有些哀愁的道:“皇帝要為難我們,我們如何是好?”

  云崢滿不在乎的道:“你夫君這些年的布置也不是吃素的,知道不,說起來很沒出息,我在做任何布置的時候,首先要素就是要保證全家的平安,不管在東京,還是在成都,亦或是在豆沙關都是如此。

  打不過皇帝,我們跑路離開還是沒問題的,哪怕是流落到大食人的地盤,我也能讓你們都過上王公一樣的生活。

  云家到了哪里都會高人一等!”

  陸輕盈猶豫了一下小聲道:“花娘那里很久都沒有消息傳過來了。”

  “你不必懷疑花娘她們,是我要她們靜默的,東京城里的兩套人馬非常的重要,我們遲早都是要回東京的,她們的存在是我們全家安全的保障。

  陳琳那個老不死的太監,盯著他們已經很久了,為了不出麻煩,我干脆要他們停止一切活動,完全融入到自己的身份里去,而且,我如今正在安置第三套,第四套人馬進京以策萬全,這些事情即便是花娘也不知道,除了主事人,你是第三個知道的人。”

  陸輕盈驚訝的道:“您在蜀中這段時間做了這麼多的事?”

  云崢沒好氣的道:“你以為我在書房里整日干什麼,一個豆沙關哪來那麼多的事情讓我處理。

  我沒有去想隗明公主的大屁股,雖然她的屁股確實不小,但是和我老婆孩子的安全比起來,她真的不算什麼。”

  陸輕盈聽丈夫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隗明公主的大屁股這個典故還是她自己制造出來的。

  今年冬天去蒸籠峽度假的時候,隗明公主和她泡在一個大池子里洗澡,肉光致致的隗明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陸輕盈的身體因為生了孩子如今也算得上豐盈,可是比起帶有胡人血統的隗明來就不夠看了,這讓她很是擔心。

  回家之后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自己看到的隗明模樣偷偷的告訴了丈夫,想要看看他的反應,誰知道丈夫只是說了一句“無聊”就睡得不省人事,陸輕盈堅持了一晚上,也沒有聽到丈夫在夢中喊隗明的名字,這才把心放了下來。

  “夫君,隗明的身材真的很好,妾身一介女人看了都眼花耳熱的,要不然妾身把她給您弄回家里來?”

  云崢鄙視的瞅瞅口不應心的老婆道:“少裝賢惠了,云家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少折騰一些事情出來吧,當初納葛秋煙進門的時候,你差點把屋子點著了,你以為我不知道。”

  陸輕盈被丈夫看的有些發慌,胡亂擺擺手說道:“不說這些事情了,您是家里的天,您怎麼說就怎麼做,妾身這就給您安排晚飯,順便要那些懶丫頭們把院子里的碎瓷器收拾了。”

  云崢看著陸輕盈的背影道:“你不要躲,還是盡快和陸家把關系切斷吧,莫要讓老祖宗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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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崔達的噩耗

  崔達坐在一間坐落在半山上的木屋子里,這座屋子建在白云山上,不算高也不算低,恰好就在山谷飄蕩出來的云霧下面,只要你願意,抬手就能摸到那些寒霧。

  當然,有些時候整間屋子都會被冰冷的云霧包裹,如果再有一點東南風的話,整間屋子就會變的濕漉漉的。

  因此,這間屋子絕對不是為了享受才建造的,只有那些犯了錯的崔家嫡系才會被弄到這里住一段時間,在這里你只能祈求在自己居住的時間里不要刮東南風,因為,這間屋子有一個讓崔家談虎色變的名字——問心居。

  崔達不是越王勾踐式的人物,他是喜歡享受的人,不管是身上穿的,還是平日里用的,亦或是服侍自己的丫鬟,都必須是最好的。

  如今,他身后的木床上只有一床單薄的蠶絲被,如果不是因為防潮的緣故,這床蠶絲被早就被還成棉被了,如今這床薄薄的蠶絲被的上方只有一段粗糙的木頭,這段木頭也有一個別致的名字叫做警枕。

  桌子上還放著半碗糙米飯,碟子里還有一小撮黑黑的鹽菜,平日里非美食不吃的崔達,如今正在用右手握著筷子一口口的吃著糙米飯,一口糙米,一口鹽菜,他總是這麼有條理。

  看樣子糙米和鹽菜並不和他的胃口,以往白白胖胖的臉上此鐵青一片,或許這時候他不是很在意自己到底吃了些什麼,

  一張寫滿字的紙張被他攥在另外的一只手里有一段時間了,那張紙被霧氣浸染的軟塌塌的已經皺的不成樣子了。

  崔達把碗里的糙米飯吃的干干凈凈,即便是掉在桌子上的兩粒米,他也用手指粘起來送進嘴里,碟子里還有一點鹽菜。崔達很自然的就把左手里的那張紙塞進嘴里繼續嚼了起來。

  很明顯,紙張比糙米飯更加的難吃,即便是他將鹽菜一股腦的倒進嘴里也是一樣,不過最后崔達還是吃下去了,看著空空如也的碗碟和手滿意的點點頭道:“世上最難吃的東西原來是自己的誓言啊。老子以后絕對不再發誓了,再也不了。”

  手里的紙張被吃掉了。崔達就覺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一手提起那個小桌子,連帶著碗碟一起從窗戶里扔了出去,透過窗戶,他能隱隱約約的看到豆沙關上插著的那面云字大旗。

  一片冷霧飄過來遮住了那面旗子,即便是看不見那面旗子,崔達也知道那是一面紅底黑字的大旗,以前的時候旗子上還有繡有一只張牙舞爪的黑虎,最近的時候。那只黑虎沒有了,明白黑虎含義的崔達知道,蜀中商行已經被云崢從大旗上撤掉了……

  崔達一直留在豆沙關等候云崢派來的說客或者一位前來分割計算各自利益的大掌櫃。他想好了如何婉拒說客的話語,也做好了割肉給云家的準備,可是他等了很長時間,等來的只是黑虎從旗子上消失了。

  劉掌櫃是蜀中商行在豆沙關的大管事,他是蜀中的商人們共同推舉出來的,披著皮裘的劉掌櫃見崔達坐在窗前看著豆沙關方向。笑了一下道:“云家在處置豆沙關的商鋪,價格不算高。我念在我們和云家以前的交情上買下來了,算下來還是有些賺頭的。”

  崔達譏誚的問道:“商鋪里的掌櫃和伙計呢?是不是也留下來了?”

  劉掌櫃躬身道:“老朽無能,沒有留下云家的掌櫃和伙計,他們已經離開了豆沙關,聽說全部向東面去了。

  老朽自問對那些人禮敬有加,已經給那些人。尤其是護衛們開了前所未有的高價,還是沒有留下他們。“

  崔達哈哈一笑,拍著床板道:“如果不是有一大家子人拖累,我都會跟著跑去東邊,你要是這樣就能把甲子營出來的人留下來才是怪事情。即便是留下來的,也是來報復的,不會誠心誠意給我們辦事的。”

  劉掌櫃疑惑的道:“云家已經失勢,按理說另找門路的人應該很多才對,可是那些核心的掌櫃和伙計走的沒有半分留戀,可見云崢御下的本事非常的強。”

  崔達笑道:“誰告訴你云家失勢了?西北的西夏依舊兵強馬壯,遼國的耶律洪基依舊在苦心經營遼國,只要這兩個大敵還在,大宋朝廷就只能把云崢捧著供著,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至于你說云崢的御下本事,那是這些年用自己的心換來的。”

  劉掌櫃笑道:“不論如何我們都該在陛下和云崢之間做一個選擇,不論是誰都應該果斷的選擇陛下才是。”

  崔達苦笑道:“我就是這麼選的。”

  “既然如此,大東主緣何還要自囚在這問心居?您的選擇沒有錯,如果您因為覺得選擇了陛下就對不起云崢,老朽以為大可不必,天地君親師,君在親師之前,于情于理都說的過去,大東主不必如此的內疚自責,反倒是云崢自己應該反省一下,他身為臣子怎麼能夠讓陛下為他如此的煩心。”

  聽了大管事老劉的這番話,崔達覺得自己應該在最短的時間里把這個家伙弄到窮山僻壤的地方去,最好永遠和野人打交道,一輩子不要和皇帝扯上任何的關系。

  否則只要皇帝一聲令下,甚至不需要下什麼命令,只要稍微漏點口風,這家伙一定會乖乖地把蜀中商行在豆沙關的財貨雙手送給皇帝,甚至不會告訴自己一聲,因為在這個家伙的心里,天地之下皇帝最大,崔達準備好好的考察一下自己手下的所有大管事,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人,如果有就必須來一次大清理了。

  不過人家說的是最正統的大宋臣節,沒有任何人敢說這家伙說錯了,質疑這句話,就是在挑戰皇帝的威嚴,只能另想別的法子。

  劉掌櫃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大東主已經在琢摸著把他放到天竺好,還是放到吐蕃邏些城好,依舊苦口婆心的勸崔達莫要效兒女之態,早些下山主持全面收購云家在豆沙關買賣的大事,免得被梁家或者別的人給搶走了,這可是大生意。

  云崢病倒了,病的非常嚴重,崔達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后了,他聽說云家已經連靈棚都搭起來之后,淚水,汗水,就混合著一起往下流,丟下正在開會的掌櫃們,騎上一匹馬就朝豆沙寨狂奔,所有的人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大東家原來是一位真正的身手矯健的騎士。

  快馬出了豆沙關,還沒有到奶頭山,他就遠遠地看到豆沙寨里縞素一片,剛剛還從自己身邊過去了好幾個披麻戴孝的豆沙寨的人。

  于是他的眼淚就像洪水一樣的開始淌。

  好不容易到了豆沙寨,卻被豆沙寨的人給攔住了,豆沙寨的大門關的嚴嚴實實的,好多云家的家將手持強弩站在寨門上守衛,對崔達的叫門聲毫不理睬。

  “我就進去看一眼,看一眼,說一句話就走,絕不多加叨擾!”

  可能是崔達凄厲的聲音打動了寨墻上的守衛,不大功夫,頭上包著青布手帕的陸輕盈出現在寨門處把崔達迎了進去。

  “夫人,長生病的很嚴重嗎?”崔達昏昏沉沉的跟在陸輕盈身后,除了說這句話,什麼話都不知道問了。

  陸輕盈的臉上看不出來悲喜的變化,平淡的道:“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崔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到云家的,云家滿院子都是招魂的白幡,被風一吹嘩啦啦的,聽得崔達腿都發軟。

  云家的仆役們走路都夾著腿,似乎不敢打擾病人,當崔達看到院子中間那個諾大的靈棚的時候,慘叫一聲:“長生啊,崔達來晚了嗎?”

  跌跌撞撞的進了靈棚,他看見一張巨大的床榻上直挺挺的躺著一個人,臉上還蓋著白布,這分明是人已經死了的模樣。

  崔達撲在屍體上立刻嚎啕大哭,嘴里嗚咽著他自己都聽不明白的話,這一刻崔達發現自己確實了無生趣了。

  “我如果死了,你要是敢這麼趴在我身上哭,我他娘的做鬼都不饒你。即便是真的死了,也會被你再壓死一次。”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崔達的耳邊響起。

  崔達睜開淚眼朦朧的眼睛,模模糊糊的發現云崢手里端著一個碗,站在床邊正在瞅著自己。

  鬼神之說崔達從來是不信的,狠狠地擦拭了一下眼睛,發現云崢真的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手里端著的瓷碗里面堆著高高的一碗雞翅,熱氣騰騰的香味四溢。

  崔達胸中的怒火騰地一下就竄了上來,指著云崢除了說“你你你”之外,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一把扯掉屍體身上蓋的白麻布,卻發現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正怒氣沖沖的瞪著自己,這是豆沙寨的老族長,崔達認識,他的腦子這一刻亂的像一團麻。

  云崢不理睬剛才還哭的一塌糊涂的崔達,低下身子溫言對老族長道:“爺爺,您這樣不吃飯也不是法子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就餓的慌。

  您看看,這是您的孫子我親手給您紅燒的雞翅膀,您不是說這是世間最好的美味嗎,您好歹吃一口,吃飽了萬事由您,即便是想辦喪事,孫兒這就給您辦,不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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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虧本十年

老族長憤怒的朝云崢吼了一聲:“敗家子!”然后就抓著白麻布重新蓋在自己頭上,依舊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句話都不說了。

云崢訕訕的一笑,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大床旁邊,繼續苦口婆心的像勸孩子一般的勸老族長吃東西。

崔達覺得自己應該先找個東西坐下來,然后再慢慢地捋一捋今天發生的這個事情,很明顯,云崢沒死,要辦喪事的是豆沙寨的老族長,而老族長似乎也沒有死,只是在嘔氣,似乎正在和云崢嘔氣。

陸輕盈帶著兩個家將抬著幾個碩大的箱子走了進來,一改剛才面對崔達的冷淡模樣,笑靨如花的模樣讓人看了著實喜歡。

家將們按照主母的吩咐,把箱子里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白花花的鋪了一地的銀判,陸輕盈手里抓著兩枚銀判笑道:“老祖宗,您看看,咱家的幾個破鋪面,給您換回來多少銀子啊,有了這些東西,您和寨子里的人就算什麼都不干,躺著吃也夠吃兩輩子的,何苦風里雨里的去經營什麼商鋪。

以后啊,您只要一心監督寨子里的孩子們好好讀書就成,我們豆沙寨早就不和那些沒用的商賈是一回事了,以后寨子里凈出官人,好好的監督這些刁滑的商賈們莫要敗壞了豆沙關的好風氣。”

陸輕盈的話對老族長似乎還是沒什麼用處,卻把奸商崔達刺激的不輕,什麼叫商人壞風氣?明明是驕奢淫逸壞風氣,商人的錢財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蜀中商行賺點銀子容易嗎?

自己才在白云山的問心居里吃了一個月的糙米飯。如何算得上是驕奢淫逸?

云家的大小姐進來了,崔達不好在孩子面前發飆,見孩子抱著地上十兩一錠的銀判一個個的堆在大床上,小嘴里甜甜的叫著太公,還說打算用這些銀子帶著太公去東京吃曹婆婆肉餅。

老族長最喜歡的孩子就是云落落。在孩子面前老頭子即便是再生氣也躺不住了,一骨碌坐起來,抱著孩子也不和云崢夫婦說話,只是要守在靈棚前面的蒼二狗給他準備墳坑,墳坑就挖在他家的院子里,不麻煩別人。準備心疼完孩子之后就死。

云崢見自家閨女懂事的喂老族長吃雞翅膀,這才松了一口氣,八十幾歲的人了,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確實讓人擔心。

崔達拿胳膊捅捅云崢道:“這到底弄的哪一出啊?”

云崢苦笑道:“還能是哪一出啊,老人家舍不得豆沙關里的那些鋪面。還說把鋪面賣掉這是敗家子的行徑,這就和我堵上氣了。

本來呢,老人家現在最大的喜好就是去豆沙寨轉悠,不管是誰見了他都要叫一聲太公,現在沒鋪子了他也就沒底氣讓人家叫他太公了,算是讓他折了顏面。

說到底老人家也不在乎那點鋪面,見我們在出手豆沙關的產業,覺得這是我們在為離開做準備擔心我一走再也回不來了。”

崔達點點頭道:“我也擔心啊。說真的你真的不打算回蜀中了?”

云崢鄙夷的瞅了一眼崔達道:“你覺得我還回的來嗎?陛下已經把劍門關和蜀道都封死了,再把你們拉攏過去,這就是逼著我放棄蜀中。我不照做成嗎?”

崔達干笑兩聲道:“你不是打開西進的路子了嗎?如果你能打下大理,我會無條件的全力支持你。”

陸輕盈湊過來瞅著崔達道:“這可不是陛下的心腹可以說出來的話,打下大理做什麼?再來一個曹榮那樣的人,我夫君就算是把全天下都給打下來也守不住。”

崔達這些年在生意場上早就練就了一張刀槍不入的臉皮,聽了陸輕盈夾刀夾槍的話語,面皮都不帶紅的。直接皺眉道:“如今梁輯在大理燒殺搶掠,這以后大理皇帝段思廉還不得恨死咱們宋人啊。

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梁輯是如何搶劫的。但是我在交趾可是親身參與過的,經歷了這一場戰亂之后。不要說大理皇帝,就連大理的百姓看我們的眼神恐怕也跟看惡狼差不多吧?”

云崢笑道:“不光是梁輯一個人造孽啊,趙旉,趙延年在建昌府是怎麼干的,你也有耳聞吧?我可是聽說建昌府的人家幾乎家家戴孝啊,一場仗打下來,建昌府的人口減少了四成多。

嘖嘖,你蜀中商行這一次算是撿了一個大便宜,諾大的一個空白市場夠你們折騰好幾年的。”

陸輕盈帶著一臉的壞笑道:“這一場仗打下來,唐蕃古道算是毀了一半,沒辦法借助大理槐米州,西去天竺的路遠了一半,茶馬古道算是徹底的毀了,豆沙關的兩條商道一次毀了一個半,我家干嘛還要留著那些注定要賠錢的鋪子?

不乘著現在還值些錢出手,難道等著最后砸在自己手里?

再說了,沒有我夫君的威名鎮著西疆,誰知道大理人,吐蕃人會干出什麼事情,我家把鋪子賣掉,用那些銀子準備把豆沙寨的圍墻修的高高的,以后我夫君的旗子只準豆沙寨插,別的地方要是敢插一下就試試,那可是違反軍令的事情,被我夫君砍了腦袋即便是陛下都沒話說。”

崔達被云崢夫婦給擠兌的站不住了,回頭朝哄孩子吃雞翅的老族長道:“老族長,您看這事是怎麼說的……”

老族長知道自家的鋪子就是被這人買走了,看到崔達就生氣,哼了一聲扭過頭繼續和云落落商量東京到底還有那些好吃的,剛才云崢兩口子的話老人家是聽進去了。

原來豆沙關要倒霉了,既然是這樣的話,賣掉商鋪就算是英明之舉,是在賺錢,不是當敗家子,他的心里的陰翳就消失了好大一塊,和云落落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陸輕盈見老族長的心情變好了,就攙扶著老人家去屋子里休息,躺在靈棚里吹了一天的風不算是好事,又使使眼色,八面玲瓏的趙管家立刻就帶著仆役們把這個晦氣的靈棚給拆掉了。不過是盞茶的功夫,豆沙寨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云崢和崔達也離開云家漫步在小河邊,冬日的小河河水清冽,就像奔涌的玉液。桑樹上光禿禿的,倒是河岸邊上的松樹顯得郁郁蔥蔥。

崔達嘆息一聲道:“是我食言了,你還打算堅持你收復燕云十六州的誓言嗎?”

云崢奇怪的看了一眼崔達道:“為什麼不呢?”

“趙宋皇家如此的對待你,而我恰好知道你不是一個願意受辱的人,再說云鉞如今正在開拓海外,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你都不會再為趙宋皇家賣力了。”

云崢笑道:“看樣子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我決定一件事的時候是因為我想這麼做,和別人有什麼關系?別人只能增加我辦這件事的難度,決定不了我做不做這件事。

另外,誰告訴你我收復燕云十六州是為了向趙宋皇家效忠?我想為這些年養活了我的大宋百姓辦這件事成不成?

只要這件事辦成了,我就再也不欠這片土地上百姓什麼了,就會離開大宋去我的桃花島上當一個快樂的海盜。”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說起來是一種極度豁達的態度,只可惜做起來太艱難了,這事不是一般人干的事情。”

云崢笑道:“你覺得我是一般人?”

崔達艱難的道:“不是!你是怪物!”

云崢笑了一下找了一個大石頭坐下來,示意崔達坐到對面然后鄭重的問道:“你以后打算怎麼辦?作為兄弟我只能提醒你,皇商從來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尤其是在如今的風口浪尖上,更加的容易翻船。”

崔達苦笑道:“你讀的書我同樣讀過,你明白的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如今陛下的權勢還可以保住我蜀中商行不失,只要我誠心誠意的幫陛下辦事就成。”

云崢指著遠處起伏不定的青山道:“權勢這東西就像是遠處的山巒,有高必定就會有低,此時的陛下雖然身體癱瘓在床,他心頭的志向卻是最濃烈的時候。正是因為身體有恙,才會將他心中原有的猶豫不決驅逐的干干凈凈,他的身體不容許他有過多的考慮,因此他現在做事情只有簡單粗暴四個字來形容。”

崔達隨著云崢指點的方向看看搖頭道:“蜀中商行已經是被陛下趕進窮巷的老虎,從此萬事不由自己做主。

我自然知曉皇商之爭有多麼的慘烈,這些年后宮勛貴外戚一直把持著皇商這塊肥肉,我們站在陛下的一方,還沒有做事情已經給自己樹立了無數的強敵。

你我都清楚,和氣才能生財,既然沒辦法和氣,我已經做好了虧本十年的準備了。”

云崢笑道:“既然主意拿定了,那就去做,千萬莫要三心二意,這才是混朝廷官場的大忌,你崔達這些年當一個小小的商賈實在是屈才了,我在東京等著看你大殺三方!”

崔達點點頭,最后小聲的道:“我老婆張氏上個月給我生了一個兒子,等云鉞把海外的地盤穩固之后打算把這個孩子送到島上去,你幫我照顧一下,即便是不能成才,至少要讓他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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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生不如死

云崢哈哈大笑道:“我以為你對自己目前的處境非常的滿意誰知道你也對自己的將來沒有信心,我以為滿大宋的勛貴豪富里面只有我沒有安全感,原來你們也沒有啊,哈哈哈哈……”

崔達看和云崢發笑,他卻沒有一點要笑的意思,云崢笑的久了也覺得沒有什麼趣味,崔達等云崢笑夠了才說:“我不管你現在怎麼笑話我,我兒子你一定要照顧好。”

“你一直都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某些能力甚至比我還強些,干嘛不自己養兒子?父子間十幾年要是都不相見的話,關系會生疏的,有可能你這個兒子就白養了。”

崔達振眉一笑雙手抱在胸前道:“對于商賈之家來說分別從來就不是多大的問題,古人云,商人重利輕別離,這是真實的寫照。

這事就這麼定了,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我家在滇西草原的牧場我在當初就沒有把它算到蜀中商行里去,那里是我老婆的私產,遲早都要交給我小兒子的,不如現在就交給你幫著看管。”

崔達說著話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檀木盒子,云崢打開之后瞅了一眼,里面放著幾張地契,還有一枚小小的印章,他拿起印章在嘴上呵一下,然后在手背上蓋了一個章,手背上立刻就出現了“問心主人印”五個篆字,最下面還有一小朵雕刻精美的梅花,這該是發號施令用的印鑒了。

“掌櫃的除了認我之外,就只認印鑒,你想干什麼都成。”

云崢點點頭沒有客氣就把盒子裝進自己的袖子里,看著遠山道:“云家到了大規模撤離蜀中的時候了,老族長不願意離開,幫我多照顧一下。”

崔達點點頭。又問道:“準備怎麼走?”

云崢笑道:“我自己問心無愧,自然走得大鳴大放,走的痛快淋漓,走的讓所有人都吃驚。”

崔達搖頭道:“這樣走財物上很吃虧,不如你先走,把你的財物交給我來處理。這樣說不定能有些盈余。”

云崢拍拍崔達的肩膀道:“剛才還告訴你要一心一意的跟著皇帝混,怎麼一轉眼你就忘記了?

既然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反復,知道人明白你是在還我的人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依舊和我藕斷絲連,我敢保證,后一種想法的人會更多一些。

你我都不缺錢財,多一些少一些有什麼關系。此次離開蜀中我會沿著岷江順流而下,最后進入長江。然后轉道運河回到東京,沒打算走一步路,也沒打算去拜訪任何人。”

“梁輯回來之后你就離開?”

“是啊,不離開不成了,五溝和尚拖不了多長時間,梁輯既然殺了和尚,那些人估計對我是無計可施,最大的可能就是把罪責全部扣在梁楫的頭上。我如果不在他身邊,他會死掉的。”

崔達知道云崢的脾性。也不驚訝,當年狄青麾下的猛將就是因為說錯了話,被韓琦絲毫不留情面的給殺了,狄青以麾下猛將難得是個好男兒為由求情,然后就有了“東華門唱名者方為好漢”的千古名言。

云崢是士大夫,所以士大夫們對他最重的懲罰就是流放。對于梁輯這樣的人,弄死一兩個那些士大夫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崔達最后告辭走了,走的時候告訴云崢,等到云家離開蜀中的時候他不會來送別的……

崔達走后,一個關于云崢病重的消息就無緣無故的傳了出去。這一次云崢沒有辟謠,也沒有再去豆沙關,帶著全家再一次進了蒸籠峽,大宋的軍隊徹底的封鎖了元山通往滇西的道路,也順帶著封鎖了蒸籠峽。

云崢沒有動靜,但是云家在整個蜀中的商隊卻在有計劃地撤離,不光是蜀中,即便是環州鷹巢的云家人以及甲子營的部眾也在有計劃地向東面撤離。而嶺南的商隊則收攏了自家在內地的生意,開始將重心向海濱重鎮轉移,而泉州,廣州,寧州,杭州都是重點。

“一月十七日,豆沙寨忽然滿寨縞素,哭聲震天,有傳言云崢病重不治,蜀中商行大東家崔達狂奔進寨,良久方出,眾人問詢皆不答,隨即進入白云山問心居潛修……

同日,縞素靈棚撤去,然豆沙寨之人依舊人心惶惶,雖問不出緣由,面上凄然之色卻難以遮掩……

一月二十一日,云家在豆沙寨的產業除豆沙寨祖地之外,余者全部被蜀中商賈瓜分,據聞,價格低廉,云家損失慘重,然陸氏依舊下令售賣,過兩日,云家又放棄瀘州酒窖,放棄海云山林場,放棄……

一月二十四日,陸氏不知因何大怒,命人將陸家贈送的十里桃園交還陸家,並發誓不到黃泉不得相見……

一月二十六日,云家在成都府浣花溪侯府放出風聲開始售賣,人皆云此乃風水寶地,出價者眾。

一月二十五日,云家開始售賣錦官城織造作坊,同日,云家多年前購置的五百畝桑田也開始出售。

一月二十八日,陸氏攜全家進駐蒸籠峽,而后大軍封鎖了蒸籠峽再無消息……”

鄒同放下手里的奏報,額頭的汗水出了一層,但是他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趙禎的臉色很難看,非常的難看。

“云崢在哪?”

鄒同把趙禎要問的話找出來之后就念給坐在錦墩上的陳琳聽。

陳琳欠身道:“老奴不知,云崢乃是兵法名家,他想要真正的封鎖消息,即便是皇城司也不得而知。”

“他在哪?”鄒同的聲音變得更大一些。

陳琳滿是皺紋的臉上似乎添加了少許悲傷之意,輕聲道:“蒸籠峽以西的任何地方!”

“他要離開大宋了嗎?”鄒同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陳琳搖頭道:“目前沒有這個傾向,云家的重心開始向海邊傾斜,老奴已經命皇城司死死地看住那些商鋪和伙計,他們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的。”

“確定云鉞已經出現在黑山島了嗎?”

“確定,有人認出了駙馬都尉,他似乎正在經略海島!”

“傳旨,將夷洲賜給云崢為他的食邑之地!”

陳琳嘆口氣道:“陛下,云崢似乎對夷洲並無興趣,夷洲乃是化外之地,他如果真的想要,只需要帶人上島就是了,不需要我們封賞的,依老奴之見,不如派笑林走一遭豆沙關,探探云崢的口風再做決斷。”

“寒林死了嗎?”

“老奴不知!”

“即刻派人絞殺御龍弩直都虞候秦儀,諸司所部不得走脫一人!”

陳琳的神情變得更加悲苦,凄聲道:“陛下,御龍弩直所部並無背叛,何故誅戮?

追殺寒林者雖然是他們,然,秦儀等人乃是奉了上諭,行為並無出格之處,如此妄殺恐怕不妥。”

“殺!”鄒同膽戰心驚的狠狠地吐出了這個字,然后就閉上眼睛不忍心看陳琳的神態。

宮中五重禁衛,第一重為皇城司親從官把守,第二重為殿前司天武左右廂寬衣天武官。第三重就是殿前司御龍弓箭直和御龍弩直衛士,第四重為殿前司御龍骨朵子直衛士,第五重,也就是最靠近皇帝身邊的為殿前司御龍直衛士。

這是天子直接掌握的禁衛軍,沒有皇帝的命令輕易不能出手,這些人都可以說是陳琳一手帶出來的,如今聽到皇帝要殺御龍弩直,還是一個不剩的殺戮,陳琳自然是痛徹心扉。

“朕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分辨忠奸,為穩妥計只能全部殺掉,朕還沒有死,皇后就能給他們下令了?”

這段話從鄒同的嘴里說出來,鄒同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掉了,這是皇帝自從癱瘓以來第一次明確的表示了對皇后的不滿。

陳琳努力地平息了一下心情,走到皇帝身邊溫言道:“您說的老奴自然會去做,千萬莫要氣壞了身子,既然秦儀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們,茲事體大,陛下莫要下旨,這個惡人還是由老奴來做,這樣即便是皇后問起來,陛下也好有個轉圜的余地。

太子年幼,我們必須給他留下足夠的成長時間。”

趙禎很想抬起自己的手握握陳琳的手,只可惜怎麼努力都無濟于事,只能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陳琳笑著握住趙禎的手道:“莫急,莫急,云崢不會跑掉的,他還要收復燕云十六州,等著拿王爵呢,然后他才會跑掉,現在他只是不滿意陛下對他的監管而已,想通過消失這個動作來告訴您,他想走就會走,別人攔不住。

呵呵,這也是實情,至少老奴至今想在他身邊安插人手都失敗了,信王又不堪大用,不過寒林在云崢那里並非壞事,寒林這個人老奴太了解他了,只要陛下召喚他,他明知會死也會乖乖地回來的。

你不用擔心,不管陛下去那里老奴都會跟著……”

趙禎眼角有大滴的淚珠涌出來,努力地眨巴著眼睛。

鄒同流著淚道:“大伴,我好難受啊!”

陳琳渾濁的老淚順著光潔的下巴成串的流了下來,拍著趙禎的手道:“再忍忍,再忍忍,太子就要長大了,昨天他還在花園里蹴鞠呢,當年老奴陪著陛下在花園蹴鞠就像是昨天的事情,等太子能把藤球踢進風流眼的時候,陛下就能松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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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左大鵬的要求

云二的盤子里有好大一條魚,桌子上擺了滿滿一桌子美食,不光是他,嚴老大他們的飯食同樣華美。

在這個被冰雪覆蓋的小島上,只有吃東西才是最大的享受。

本來云家的糧食儲備根本就不足以支撐他們這樣大吃大喝,如果把別的商隊和海盜團的食物拿回來,這樣吃就不成什麼問題了。

島上的人在不斷地減少,減少的速度很快,這動搖歸功于泥古寨的鬼影子們,他們似乎殺戮上了癮,現在殺人已經不分什麼宋人和遼人,或者其它的什麼種族了。

云家商隊門口就躺著好多凍得硬邦邦的屍體,這些人沒有本事自己跑進來,全部被追上來的鬼影子給殺了。

大門就那麼大開著,對島上的人來說,大門的外面是地獄,大門的里面就是天堂,一道門成了生和死的界限。

云二不拒絕那些跑進來的人,不管他是商賈還是強盜,只要能跑進來就可以活命,他最多損失一點糧食而已,不算大事情。

鬼影子似乎也在恪守自己的界限,只要云家的人不主動去阻攔,他們也從不會找上門來。

尊敬這種東西純粹是打出來的,嚴老大和皮匠設計的陷阱很管用,一個月前的時候,云家的伙計總能在清晨的時候從各種陷阱里撈出來幾個凍得快要死的鬼影子。

和前面放走的三個人一樣,他們依舊一眼不發,吃飽喝足暖和過來之后就離開了,幾次三番之后,就再也沒有什麼人晚上跳墻了。

遠處不斷的傳來爆裂的聲音,這時海冰折斷成小塊發出的巨響。只要聽到這種聲音,就說明春天已經悄悄地臨近了。

昨天晚上的時候,島上發生了一場大戰,剩余的商賈和海盜結成了聯盟一起向盤踞在市場上的鬼影子發起了進攻。

戰事幾乎進行了一夜,云家沒有參與進去,雖然幾個大宋的商賈極力的邀請云二加入。云二還是拒絕了,自家人沒有任何理由去幫助別人去搶他們丟失的財貨。

什麼唇亡齒寒的話,在云二這里都不管用,如果需要,云家自己就能把百十個鬼影子全部干掉。

在黑山島上說什麼人情,這是對云二智商的侮辱,萬一自己人參與了進去,他們兩方人馬聯手,最后要吃大虧的是云家。

在這里信義不值半文錢!

等鬼影子把島上亂七八糟的人全部干掉之后。自己再去和鬼影子談判,這才是最符合云家利益的做法。

云家的目的是控制海島,既然是這個目的,那麼有能力在海上跑的人基本上全是云家的敵人,不管是海島還是海商。

和兩種人物的身份經常性的在發生變化,有時候海商會變成海盜,有時候海盜也會變成海商,云二認為今后的海面上只應該有一支海盜。那就是云家海盜團,其余的都應該是老老實實賺錢的海商才對。

鬼影子是一群浪人。雖然他們的武力很強大,但是等到他們手里為數不多的火藥武器全部消耗干凈之后,對云家的威脅也就基本上沒有了,從今往后,云家將會成為蘇拉海牙的唯一供貨商。

這里面的利益有多大,云家的大伙計早就計算過無數遍了。因此每一個晴朗的早晨,他都會帶著商隊護衛去檢查到底剩下了多少海盜和商賈,只要海盜和商賈的數目有所減少,他就會非常的開心。

在這座島上,女人一般都是貨物。大伙計也是這麼看的,所以他在收集那些沒有主人的貨物的時候,一般會把女人這種貨物也收攏回來,當兩個被派去伺候二公子的貨物被退回來之后,大伙計只能看著那些千嬌百媚的貨物流口水而不敢打任何的壞主意。

女人這種特殊的貨物很多,從大到小都有,倭國的,高麗的,燕云之地的,甚至還有金發碧眼的蠻人。

這些貨物主要的購買者是遼國的勛貴,至于年輕的小女孩卻會被送去大宋,經過青樓的調教之后,才會出現在大宋的人肉場。

只要一對比,就知道大宋的色鬼更加的注重內在的質量,而遼國的勛貴更加在意貨物的外在質量。

云家是不販賣人口的,以前的時候有一個家伙見販賣高麗女的利潤豐厚,在商隊回程的時候夾帶了兩個,結果,他的下場很慘,云崢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下手處置的人是花娘。

大伙計知道花娘以前出身青樓,但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的痛恨人口販子,凡是見過花娘處置那個掌櫃的人,從此就絕了販賣人口的心思,云崢為此不得不將遼東商隊全部換成甲子營的伙計。

大伙計見二公子優雅的將最后一塊肥美的海魚吃下去之后,就笑瞇瞇的湊過來道:“二少爺,昨夜的那場大戰結束了,從二更天一直激戰到了五更天,雙方的損失都極為慘重,不過鬼影子還是占了上風。

小的本來想趁著他們雙方都死得差多了帶人掩殺下去,清空黑山島,后來一想,這些鬼影子還算是能干,咱家以后可能還能用得著,就停了手回來了。

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走,還需要二公子您拿主意才好。”

云二掏出一方錦帕擦擦嘴,在大伙計端來的水盆中凈了手,然后笑道:“你不是說他們還有用處嗎?說說看,怎麼用?”

大伙計嘿嘿笑道:“浪人嗎,還能怎麼用,當個死士沖個陣,幫我們干一些我們不方便的去干的事情都成啊。”

云二笑道:“就憑他們剩下的這幾十號人?”

大伙計笑道:“自然不成,咱家的計劃太大,就這幾十號人當然不能干什麼事情。可是這幾十號人如今已經把名號闖出去了,很快就會有無數的流浪武士來投奔。

就像咱家一樣,甲子營是根本,外圍的人是皮肉,所以大帥才能如臂使指的指揮的動大軍。

這鬼影子現在剩下來的都是精銳啊,只要用這些精銳來當骨架,很快就會成為海上的一支獵犬。”

云二笑道:“你也看見了,這些家伙各個桀騖不馴的,怎麼才能讓他們乖乖地聽我們的話這才是重點。

要不然海上平白無故的出現一支強敵,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大伙計撓撓頭道:“對付軍卒向來是大少爺的強項啊,估計只要大少爺過來哼一聲,這些家伙一定會乖乖聽話的……”

云二抬手就在大伙計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道:“你這家伙竟然敢小瞧你家二少爺我?大哥能辦到的事情,我自然也能辦到。

好了,不說這些事情了,我們現在就出去瞅瞅島上還剩下多少人了,馬上就要開海了,我可不想影響我們和蘇拉海牙的聯系。”

云二還沒有出商鋪的大門,就看見一群鬼影子抬著一長串的擔架從遠處走過來。

大伙計的臉色一變對云二道:“二少爺,這些混賬東西以為打敗了一些烏合之眾,就敢把注意打到咱家的頭上了。”

嚴老大瞇著眼睛瞅了一會道:“估計不是來找我們作戰的,他們的身上只有短刀,沒有攜帶弩箭。”

說完話,把手一揮,全身都裹在鎧甲里的井木犴就走上前去,在大門處站定之后,等著對方靠近。

不大一會,那些鬼影子就來到了云家商鋪的大門前,為首的一個漢子朝井木犴拱手道:“請回稟你家主人,泥古寨驍雄十指揮左大鵬求見貴主人。”

井木犴抱拳回禮之后就回到云二跟前小聲道把這個叫做左大鵬的人的要求說了出來。

既然人家是以禮拜見,云二就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告訴他,我在正堂烹茶待客。”

一個小小的指揮使,云二沒有必要親自迎接,直接就掉頭回了商鋪,兩個會烹茶的漢人女子坐在一邊烹茶,云二坐在矮幾后面等候這個左大鵬,雖然不明白這個人到底要干什麼,不過,看見那些傷兵之后,云二覺得這些人八成是來求援的。

不大功夫,一個消瘦而高大的漢子走進了商鋪,云二笑道:“真是丟人啊,我堂堂的駙馬都尉如今要親自烹茶招待一位指揮使,如果這個消息傳到東京,我會被人家笑死的。”

大漢並不在意云二輕佻的態度,豪門子弟他也是見識過的,說出這樣的話毫不稀奇,他只希望這個豪門子弟不會無知道連傷兵都拒絕就值得地步,那樣的話,除了開戰之外,左大鵬想不出別的法子來救自己兄弟的性命了。

喝了一口侍女端上來的熱茶,左大鵬一口喝干,半晌之后才從嘴里噴出一口白氣道:“駙馬都尉說的是,如果在東京,小人這樣不入流的指揮使定然入不得駙馬法眼,也斷然不敢前來自討沒趣。

只是我麾下的兄弟受了重傷,在這海島上,也只有云家祖傳的軍中岐黃術能夠救命,在這種情形底下,即便是大宋官家的金鑾殿左大鵬說不得也要走上一遭。”

云二嘆口氣道:“這事我還真的沒法推脫,云家的家規規定死了,袍澤有難必須加以援手,所以這事你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

只是別的事情我們就要好好的論一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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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第一支傭兵

很明顯,左大鵬是一個很有風度的人,至少他在喝茶上就表現出了自己高人一等的見識。

雖然沒有庸俗的誇獎出來,但是他喝茶的姿勢還是非常準確而優美的,雖然云家的茶葉不是大小龍團,他依舊從茶葉的清香中品嘗處烤制茶葉的好處。

云二玩味的笑道:“你在我面前還能穩當的坐著喝茶,如果你在我大哥面前又會是一副什麼模樣?”

左大鵬瞅了云二一眼道:“如果是以前,大帥上馬我的脊背就是上馬石,但是現在,我是孤魂野鬼,規矩對我已經沒有用處了。”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樣的境界你依舊達不到,如果云家真的要你和你的手下兄弟,你逃不掉的。”

左大鵬身體怔了一下,全身的肌肉似乎都繃緊了,雙手按在地板上似乎隨時準備暴起殺人。

云二擺擺手道:“云家的甲士名滿天下,要你們做什麼?我只是準備給你們一條活路,無論如何都比你們浪跡天涯要好。”

左大鵬嘿嘿笑道:“這話如今只有狄帥和云帥有資格說,別人說出來我只當是放屁!”

云二見左大鵬說的粗俗,皺皺眉頭道:“你們的遭遇我是清楚的,當初我大哥聽到北征的消息之后,在樞密院中已經否決了你們的計劃,誰知道你們的作戰計劃已經開始了,等我大哥的文書到了登州,你們的坐船已經揚帆遠去了。

至此,你們的命運只有靠上天安排了,別人都無能為力了,我大哥星夜趕去雁門關,倉促發動了雁門關大戰。就是想給你們博出一個逃命的空隙,結果,哈哈,你知道的,宋遼大戰開始了……”

左大鵬搖搖頭道:“云帥的一片好心我們心領了,現在我們誰都不怨。高家父子在鴨子河戰死了,死的很英勇,我們沒話可說,將軍成了瘋子,我們也不好埋怨。

陛下給我等親眷給了很厚的賞賜,我們也沒有話說,只是我們這群應該死掉的人,沒有死掉才是一個大錯誤。

二公子,不知您可曾經歷過真正的血戰?”

云二老老實實的道:“大哥經歷過。但是他不準我上戰場,聽大哥說過幾次,我的感覺不太好。”

左大鵬笑道:“云帥自然是經歷過,不過云帥和我們經歷的血戰不同,云帥經歷的血戰都是有望獲得勝利的血戰,大家總會擰成一股繩的為勝利廝殺。

可是我們的廝殺看不到半點勝利的希望,您可知道將軍眼見遼國皇帝的高車退上陸地,周邊潮水一樣的敵人涌過來的時候說了什麼嗎?”

云二鄭重的拱手道:“願聞其詳。”

左大鵬笑道:“將軍當時在大笑。吼叫著告訴剩余的弟兄們,計劃失敗了。弟兄們逃命去吧……哈哈,一個百戰的悍將竟然告訴兄弟們開始跑路,您說好笑不好笑?”

云二嘆息一聲道:“人后你們將軍就瘋了?”

左大鵬笑道:“怎麼可能,我們又不是沒打過敗仗,將軍帶著大伙趁著蘆葦蕩里的野火還沒有燒過來的時候突圍而出,隨著刻里缽一頭鉆進了深山老林。

呵呵。張將軍以為這樣就能逃出生天,誰知道深山老林里面才是真正的地獄。”

云二苦笑道:“我大哥鉆交趾的深山老林的時候,光是準備時間就耗用了兩個月,大軍的裝備更是耗費了不下八萬貫的銀錢,從防蟲子的衣服到將士們干爽腋窩。胯下的藥粉無所不包,即便是如此,聽我大哥說,鉆林子耗損掉的人手幾乎和戰損的人手相當。

你們這麼毫無防備的鉆進了黑森林,下場可想而知。”

左大鵬推開手邊的茶水,紅著眼睛道:“二公子,說這些話事情的時候茶水就不夠了,聽說云家的烈酒馳名大宋,不如送我一點好壯壯膽氣說話。”

云二揮揮手,大伙計都捧過來一壇子烈酒,倒在粗瓷大碗里笑道:“咱家的烈酒裝在這樣的碗里才是漢子喝的酒。”

左大鵬端起一碗酒一仰脖子就全部灌了下去,枯黃的臉膛被烈酒一激變得通紅,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道:“確實是好酒!”

云二端起碗喝了一小口道:“既然你喜歡,走的時候帶走幾壇子,這酒的性子太躁,我不是很喜歡。”

左大鵬又喝了一碗酒這才道:“這酒喝了全身暖和,如果當時我們手頭也有這樣的好酒,老馮他們也就不會死了。”

云崢見左大鵬有些傷心,小聲問道:“折損的很嚴重?”

“十成去了九成多。

作戰的時候張將軍要我們盡量的聚在一起組成了鋒矢陣,看似傷亡慘重,但是在我們相互幫襯下逃出來的兄弟也有兩千余人。

其中負傷的就占七成……

進了林子之后,負傷的兄弟身上的傷口很快就變成了黑色,開始流黃水,用火烤一下就癢不可當,沒幾天就死了,有的時候一天能死百十個,開始的時候大家還知道悲痛,后來就干脆麻木了。

兄弟們走著走著一頭栽倒在雪地上,旁邊的人會喊幾聲,如果沒動靜大家也就繼續走了,倒地的兄弟肯定死了……

張將軍就是這麼被一點點折磨的快要瘋了,后來刻里缽好歹帶著大伙走出了黑森林,可是那個狗日的卻不願意接納我們,說什麼他的部族里的糧食不夠吃。

張將軍只好帶著我們在雪地里挖地窩子,自己狩獵,等春天到來的時候,我們就剩下三百多最精壯的弟兄了,當初受傷的兄弟除了張將軍,沒有一個走出林子。”

云二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泥古寨守軍上萬人,就活下來你們三百多個?”

左大鵬笑道:“就是如此啊,不知道別的地方有沒有兄弟逃出去,反正我們一大波人就活下來三百余人。

朝廷說我們全部玉碎,也是有道理的,我們就是天不收,地不要的孤魂野鬼啊。”

云二端起酒碗和左大鵬碰了一下,也是一口氣喝了一個精光。吐一口酒氣道:“滿上。”

大伙計連忙倒滿酒,云二把碗里的酒全部灑在地上道:“英靈不遠,請滿飲此杯!”

左大鵬不滿的道:“別浪費好酒了,兄弟們已經死了,再好的酒也嘗不出滋味來了。”

云二搖頭道:“我倒酒不是為了安慰亡靈,是為了安慰我自己,安慰我還生在這個世上,還活著,還有盼頭。”

左大鵬不解的道:“你已經是駙馬都尉了,這輩子吃喝玩樂就是了,還有什麼盼頭?”

云二笑道:“自然有盼頭,我這個駙馬都尉在大宋只能吃喝等死了,可是不在大宋的土地上,我豈不是可以隨心所欲?比如把所有的海島拿下來,平日在東京當我的紈绔,心意動了,就來海上當我的無敵強盜,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啊。”

大伙計在旁邊搭腔道:“小的幫二少爺在陸地上銷贓,咱們不去打劫咱們大宋人,去打劫大食人,高麗人,倭國人,獅子國人,且蘭人,估計用不了幾年,二少爺賺的錢會比夫人賺的還多。”

左大鵬笑道:“我們這些鬼影子不知二公子能否用得上?二公子之所以禮遇左大鵬,就是想讓我們充當馬前卒吧。

您不用感到難堪,我們本來就是一群孤魂野鬼,能被別人利用也是好事,早死早超生也好,只求二公子莫要再把我們陷入死地去送死啊。我左大鵬只有這一個願望。”

云二笑道:“既然如此,我也給你一個保證,云家絕對沒有讓在自己人去送死的習慣,即便是真的要你們去送死,也會說明白,並且付出相對等的代價。”

左大鵬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為定。”

說完話就抱著酒壇子去看他那些受傷的兄弟。

大伙計湊到云二面前道:“這王八蛋為何不提蘇拉海牙?他們把島上的人殺的差不多了,看樣子不殺光不會罷手,難道他們就不擔心蘇拉海牙開春之后找他們算賬?”

云二笑道:“你沒發現現在這個麻煩已經成了我們的麻煩嗎?這王八蛋也是賊精賊精的一個人。

早就做好投靠的打算了,卻不明說,把自己去鴨子河偷襲耶律洪基的事情說的悲壯無比,就是等著我張嘴招攬呢。”

大伙計愣了一下道:“這事麻煩了,蘇拉海牙要是發現自己的商隊命脈被掐斷了,一定會來找我們的晦氣的,這里不是大宋,咱家在這里幾乎沒有什麼優勢可言。”

云二站起來,把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喝干,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道:“如果蘇拉海牙死了,不就沒事了?”

“大公子不是要蘇拉海牙造反拖遼國的后腿嗎?”

云二在大伙計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道:“誰說蘇拉海牙死了,渤海國就不存在了?他們還是會造反,說不定造反的更加迅猛。

孫掌櫃這次去蘇州城,主要的目的不是和蘇拉海牙商談什麼火藥的事情,而是在蘇州城蘇拉海牙的族群內找一個可以替代蘇拉海牙的人,只要有這樣的一個人,開春就是此人的末日。”

大伙計驚喜的道:“原來二少爺的謀算在這里啊,小的真是佩服萬分,這樣的計謀小的怎麼就想不出來?”

云二穿上自己的裘皮大氅笑罵道:“少拍馬屁,咱們也去看看那些傷兵,以后都有大用處呢,哈哈哈,海上的第一支傭兵終于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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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生死由天不由人

泥古寨守軍在鴨子河潰敗的事情對于云二來說遙遠的就像是歷史書上的事件一樣,所以他只會感到一絲難過,卻不會因為這件事就放棄自己的想法。

云家是必須得到所有海島的,這是大哥的願望,現在也成了云二自己的願望,自從那次被大風掀翻了船差點死掉之后,他就把大海當成了他最新的征服目標。

在6地上自己活得實在是沒有多少意思,前幾年的時候大嫂還不準自己一個人睡覺,總要找一個年邁的嬤嬤睡在外間。

即便是上廁所這種事情,那個嬤嬤也會親自把夜壺送到床邊上,說什麼屏風后面黑……

云二不止一次的想過自己這新的一生和上一輩子有著天壤之別,上輩子沒人理會,十歲的自己就能做的一手好飯,自己縫補衣服,自己照顧家里。

這一輩子完全不同了,最黑暗,最危險的時候是在大哥背上度過的,等到云家稍微有了一點余糧之后,自己就開始在臘肉的背上渡過了自己的童年。

如果說上一輩子自己就是一顆自生自滅的野草,那麼現在自己絕對是一朵溫室的花朵。

假如沒有以前的生活積累,云二認為自己毫無疑問的會被大嫂寵溺成一個標準的紈绔子弟,比起石家那幾十個孩子好不到那里去。

離開大哥,離開大嫂他才現自己竟然有一種脫出牢籠的快感,也是因為這種快感的存在,讓他幾乎忘記了秦國和孩子如今還在家里苦苦的盼望自己回家。

黑山島上雖然被海冰圍成了另外的一個牢籠,在這個比云家大的多的地方,他卻有一種久違的自由感。

蹲在孤寂的海島上,眼看著自己的計劃正在一步步的實現。這種感覺簡直就無法對人言說,沒有人知道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會盯著黑漆漆的房頂笑很久才會幸福的入睡。

皮匠這些天早就把黑山島上的所有角落都踏遍了,即便是鬼影子們的武器儲備倉庫,皮匠也進去看過,甚至一枚枚的數過那里存放的少量火藥彈,在確定這些火藥彈對云家不構成威脅之后。云二才大度的放任鬼影子們在島上隨便的殺人,那些人只要多殺掉一個海盜或者商賈,云家在海上擴張勢力的時候就會少掉一份阻礙。

云二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孩子,相反,因為坎坷的生活,他的性格變得多疑而且善變。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大哥大嫂,臘肉之外他從沒有真正信任過誰,即便是從小玩大的蘇軾蘇家兄弟。在他的心里依舊算不上自己人。

秦國介入自己的生活不過是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云二一再的告訴自己如今秦國已經給自己生下孩子了,這種想法實在是要不得,但是那份從心理上產生的疏離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大哥說男人喜歡孩子是從孩子出生之后才開始的,云二希望自己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剎那能夠改變一下自己這種陰暗的心態。

云二現在每天都會來到海邊看海冰,白茫茫的海冰如今小了很多,一里地之外就有黑色的海水。不斷地有大塊的浮冰從母體上脫落,隨著海流飄向遠方。

海鷗已經出現了。它們在海冰上稍作停留,就重新振翅高飛,數量是如此之多,看來還冰上的食物非常的豐富。

哪些被白雪覆蓋的小雪包其實就是一具具的屍體,受不了鬼影子肆虐的一些水手,希望能夠踩著海冰到達海水的邊上。然后借助小船離開這座殺戮之島。

只可惜他們的命運比那些被鬼影子殺掉的人更加的凄慘,海水結成的海冰因為鹽分的作用並不結實,而且那里布滿了各種各樣的裂隙,一旦一腳踩空,因為潮汐的作用。那些不斷分合的裂隙就會在瞬間把人的腿夾成肉餅,而后牢牢地黏在還冰上,最后活活的凍死。

遠處薄冰已經被海流送走了,島嶼附近的海冰依舊凍得很結實,云二撥開冰層上的白雪,甚至能看到湛藍的海冰中已經被凍成冰雕的小魚,以及一些小小的螃蟹。

大伙計用自己的左手壓著狗皮帽子飛快的從島上跑過來,喘著粗氣對云二道:“少爺,左大鵬他們已經清空了黑山島,一些躲起來的人也被皮匠找到全給殺了,現在島上就剩下咱們一家了。”

云二撣掉自己手套上沾的雪沫子笑道:“總算是把事情干完了,開春之后海驢島上的人就能沿著左大鵬他們的腳步去接收海島了。

這個時候,咱們的大隊人馬也該來到海邊了,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會親手開拓我們自己的王國,你覺得怎麼樣?”

大伙計笑道:“這樣自然是好的,不過咱們也需要一些奴隸才成,總不能什麼活計都是我們自己干啊。”

“胡說八道,誰說我們要把別人都弄成奴隸了,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不管任何人,只要參加島嶼的修建三年,就能成島上的海民,以后要是再敢把奴隸兩個字掛在嘴邊上,小心我打掉你滿嘴牙。”

大伙計嘿嘿笑道:“少爺說的沒錯,是海民,海民,小的這張嘴總是說錯話。

就是不明白,咱們為什麼會大量的招收燕云十六州的漢人?用大宋的人不成嗎?”

云二舔一下被海風吹得干澀的嘴唇輕聲道:“不一樣,燕云十六州的漢人流落遼國已經將近百年了,他們已經學會了如何用武力來保證自己生存地方法。

而我們大宋的人,缺少的就是這一股子狠勁,燕云十六州馬上就要成戰場了,那里的百姓總需要有一個安全的去處啊,全殺光也不是個事情,這就要看孔家在燕云十六州的教化成績了。”

大伙計跟著嘆息一聲不說話了。

因為他明白,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是如何的仇視大宋王朝。

他們絕對不像那些士大夫們想象的那樣,只要王師開進燕云,那些漢人立刻就會歡呼景從。

大伙計這些年一直在遼東做生意,清楚的知道燕云的漢人是怎麼回事,他們接村連寨的建立堡壘,往往以自己的姓氏或者祖籍結成一個個小的聯盟,只要一個地方受到攻擊,四面八方的人就會聯合起來抵抗,說來可笑,他們抵抗的最堅決的人就是大宋的王師。

從太祖到太宗的四次北伐,受傷最嚴重的就是這些漢人,如果太祖在第一次北伐的時候能夠成功,情況就不一樣了,即便是有些傷害她們也能容忍。

因為太祖的第一次北伐,那些漢人豪族確實是歡迎王師北伐的,只可惜隨著太祖的失敗,所有支持大宋北伐的豪族被遼國整村整寨的殺的一個不剩。

所以說,每一次大宋的北伐,對漢人來說就是一次嚴重的傷害,四次失敗的北伐將漢人中心向大宋的豪族百姓消耗的干干凈凈了,留下來的漢人,已經不指望大宋能夠北伐成功了,因此他們為了減少對自己的傷害,只好拿起刀子向大宋開戰。

其中以郭恒川家族最為出名。

如今大宋的國事變強,郭恒川家族也被云崢在雁門關附近殺的差不多了,一個近百年歷史的豪族,終于衰落下來,這也標志著燕云十六州的漢人開始重新衡量大宋能夠奪回燕云的可能性。

沒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因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逃亡,想等到戰事徹底分出一個勝負之后再看自己到底站在那一方。

這世上就沒有純粹的傻瓜,沒有人會在戰事不明朗的時候就匆匆的確定自己的陣營,只會有少數目光犀利的家伙才能在戰事之初就能看出戰事最后的勝負,從而撈取最大的利益,而大部分人是沒有這種眼光的,他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找到一塊沒有戰火的土地來供自己棲身。

下海去當海盜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一種選擇。

云二和大伙計兩人把手塞在腿彎里,蹲在海邊癡癡的看著緩慢縮小的海冰,遼東的冬天,似乎連時間都被冰雪覆蓋了,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過得非常的緩慢。

只有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醞釀了一整個冬天的計謀才會開花結果,最后走向成熟。

“蜀中這時候杏花應該已經開放了吧?”云二問大伙計。

大伙計想了一下道:“何止,現在已經是二月底了,春蠶都已經到了結繭的時候了,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家總是很忙,我爹會拄著拐杖問家里的管事要牛,然后就會催促那些佃農們開始耕田,放水,稻秧已經在出苗了,等大田被水徹底泡過之后,就要開始插秧了。

我娘這時候會帶著我妹子開始給蠶寶寶換床,再蛻一次皮,蠶寶寶的身體就會青,吐絲的時候也就到了……”

“你沒老婆?”

“我倒是想從島上的女人中間挑一個,您又不許!我喜歡那個屁股大的,您就賞賜給我算了,我家里就我一根獨苗,我娘早就盼著我娶妻生子呢。”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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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云家的手段不總是管用

云二到底在功勞簿上給大伙計記了一筆,自從來到黑山島之后,這家伙的表現確實不錯,不算是能力還是決斷都是上等的,只要能在功勞簿上多留一些痕跡,以后當掌櫃的時候,他的起始臺階要比別人高出很多。

甲子營本來就是廂兵,現在雖然成了云家的附庸卻依舊保持著軍營的特色。

比如立了功勞就會上功勞簿,犯了錯誤就會被打軍棍,云大早在甲子營退役之初就是這麼定的,能夠在功勞簿上寫字的只有云大和云二,即便是陸輕盈這個當家主母都不成。

不是云大不允許,而是甲子營的人根本就不認,大宋說到底還是一個徹底的男權社會,一個家里的男人即使再弱勢,該出頭的時候依舊沒有人去認那個強勢的女人。

大伙計看到自己的名字上了功勞簿,依舊有些不滿,他更想要那個大屁股漢人女子,至于功勞他不是很在乎,因為老孫的年紀已經大了,這趟回去之后他就要正式接手遼東商隊了,有沒有功勞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云二當然不會讓他和那個大屁股漢人女子有什麼糾葛,大伙計是甲子營都虞候何進三的獨養兒子,云家新一代的大掌櫃,大嫂不會允許他們在外面胡亂娶老婆的,她這些年在身邊培養了很多會管賬的漂亮女子,就是拿來給這些掌櫃的婚配用的。

這種事情云大干不出來,但是陸輕盈干的輕車熟路,富貴人家的家生子就是這麼來的,所謂家生子,就是眼睛里只有家主沒有皇帝的家族死士。

“你怎麼不想著在咱家的丫鬟中間挑一個老婆?咱家的丫鬟你是清楚的,個頂個的都是冰清玉潔的好閨女。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弄回來一個你就發了。”

聽了云二的話,大伙計的臉都變黑了,苦笑著道:“誰家的丫鬟會被主人家養成大小姐?恐怕只有咱家吧?

我老子傷了腿,老娘眼睛不好。妹子年幼,這一大家子人都需要我找個老婆去伺候,您覺得伺候慣了夫人的那些小娘皮能矮的下身子去服侍我爹娘妹子?

我不想找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老婆,找一個那樣的回來不是他伺候我老子娘,是我老子娘去伺候她。

憑什麼啊?我家又不缺錢,我爹退役的時候大公子賞賜的銀子夠他老人家安一條銀腿了,現在家里就想過舒坦日子,找一個大字不識的女子用不著多漂亮,上得鍋灶。入得廚房能給我何家生娃就足夠了。”

云二挑挑大拇指道:“聰明啊,不過你也不能找一個漢人女子,那樣的話你爹娘會活活氣死的,都說漢人的血脈不純會壞了家里的香火,你就不擔心這個?我娶了臘肉到現在還有人戳脊梁骨。”

大伙計點點頭道:“這確實是個大麻煩,別的地方好像還不講究,咱們甲子營倒是對這一條看得很重,營里的那些老人整天琢磨的就是這事。其實他們是吃飽了撐的。

我小的時候家里連隔夜糧都沒有,八九歲了還光著屁股滿街跑。那時候怎麼不說血脈高貴的話了?現在吃飽喝足了什麼麻煩事情都來了。

就說這來海上討生活這事,那些老人為了阻攔就差上吊了,說什麼離不得故土,真是笑話啊,廂兵在大宋已經流浪了五六十年了,誰還記得自己以前的老家在那里?

他們是舍不得那點富貴。就想醉生夢死,也不看看咱們家都大成什麼樣子了,不來海上,難道等著朝廷來對付我們?鼠目寸光。”

云二哈哈大笑道:“這話說的有道理,咱們確實該找一片屬于自己的土地了。繼續在大宋待下去,后果難料啊,不過我們自己說說就好,要是那些老人家聽到了,你有吃不完的苦頭。”

大伙計起身給火盆里加了木炭,用吹火筒把炭火吹旺之后蹲在地上看著云二道:“二少爺,您說大海比陸地大?”

云二點點頭道:“大的太多了,我們如今身在渤海,這片海其實只是內海,內海外面還有大洋,因為畏懼大海的緣故,我和大哥將這片大洋稱作太平洋!只是太平洋,百十個大宋填進去都填不滿。”

大伙計瞅著紅彤彤的炭火道:“那里是龍王爺的家,咱們去龍王爺的家里討生活后果難料,不過老子就是喜歡啊。”

云二笑了起來,只要一個稍微感性一些的人來到海邊很容易成為一個優秀的詩人。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這是李白對大海的看法,徐福為求長生藥渡海東去便一信難求,我們將來終歸是要征服大海的,要去大海的最深處去看這世間最美的美景,豈能將自己的身體困在區區海島大陸上使我不得開心顏。”

大伙計點點頭道:“等我生了兒子我就跟著二少爺一起去海外看看,聽大食人說海里有專門唱歌迷惑人的海妖,還有人身魚尾的美人魚,小的早就想過了,這些都是上好的貨物,您想想啊,弄一條美人魚回來放在荷花缸里,這得賣什麼價錢啊。

不知道孫掌櫃會用什麼價格弄死蘇拉海牙,這還要等開海之后才會明白,我必將傾向將蘇拉海牙放到黑山島上解決,一則安全,二來得手的把握性很高。”

不管美人魚有多麼凄婉美麗的愛情故事,在大伙計的眼中這就是貨物,這是他當商人當得時間太久的緣故。

看什麼東西都很自然的會用冷冰冰的銀子來衡量。

蘇拉海牙在他的眼中同樣如此,面對大伙計這種嚴謹的職業操守云二無言以對。

美麗的美人魚和兇殘的謀殺似乎沒有任何可以比較的余地,但是從大伙計嘴里說出來,一切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老孫掌櫃去了蘇州城,走的時候很平靜,和蘇拉海牙相談甚歡,至少云二就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妥當來。

十二月大海封凍,孫掌櫃就是那時候離開的,走的時候沒有攜帶任何的貨物,也沒有攜帶大量的錢財,當云二問老掌櫃他如何應對老奸巨猾的蘇拉海牙並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拉攏粟末靺鞨權貴的時候,老掌櫃笑而不答,只說萬事由心。

海冰崩裂的越來越快了,一聲聲刺耳的斷裂聲就像是戰鼓一樣敲打在云二的心頭,一夜過去海邊已經看不到成片的大塊海冰了,在白色冰塊的映襯下黑色的海水就像黑夜一樣的從天邊覆蓋過來,或許到了明天,所有的海冰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開海了!

左大鵬找云二要了一些火藥彈,補充了很多的弩箭,他和剩下的殘兵敗卒聚攏在一起,等候蘇拉海牙上島,這是他們在島上的最后一筆買賣,酬勞就是醫藥和武器。

黑山島的左面,一艘大船已經被他們弄下了大海,同樣的,云家的幾十艘海船也被放到了海里,此時,這座島上的一草一木都已經屬于云家所有,沒有人有別的意見。

人太少,不足一百五十人的隊伍想要弄走四十二艘海船這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大伙計卻不願意放棄任何一艘船,因為每一艘船上都滿載了珍貴的貨物,對一個商人來說,貨物永遠比自己的命重要。

三天前,當海冰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的時候,十個最好的水手就駕駛著一艘船沿著海冰縫隙磕磕絆絆的離開了黑山島,去找云家駐扎在外海的船隊,云二相信,云家的船隊此時應該就在黑山島視線之外的海面上等待島上傳來煙火訊號。

“蘇拉海牙總是在完全開海的第一天就會來到島上收取他今年的稅錢,這個傳統已經延續三年了,相信今年他依舊會來。”

大伙計見云二似乎有點急躁,不由得出言安慰。

“孫掌櫃過于輕敵了,蘇拉海牙的一條命還比不上孫掌櫃的,我是擔心他會出事。”

大伙計笑了起來,對云二道:“您放心,孫掌櫃有個諢號叫做精賊,據別的掌櫃的說,孫掌櫃這一輩子是占了別人一輩子的便宜,這個諢號是說他老人家已經成精了。

馬上就要榮休了,老掌櫃總說他準備回鄉下老家起一院大房子,然會就住在大房子里哪里都不去等死,他把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什麼都精貴,但凡是有半點危險,他都會立即撒手。

這也是咱們家的家規,人命第一。”

云二還是覺得自己的心有些慌,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大陣仗,患得患失的情緒非常的嚴重。

海港航道上的海冰已經沒有了,支撐棧道的粗大圓木已經露出水面了,潮水退下去了,如果蘇拉海牙真的會來到海島,下次漲潮的時候他的坐船就該出現在海面上了。

海面上升起了三道狼煙,黃色的煙柱在晴朗的藍天下非常的醒目,云二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對嚴老大下令道:“點火吧!”

嚴老大將手里的火把扔進了三口鐵鍋里,隨即三道同樣的煙柱沖天而起,兩個伙計鼓起了腮幫子用力的吹響了手中的牛角號,與此同時海面上同樣響起了號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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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貫錢造成的危害

  在很多時候人和野獸的區別不大,云二看著逐漸靠近海港的蘇拉海牙坐船就有一種獵人眼看著野獸一步步踏進自己陷阱的快感。

  為此他將手里的短矛捏的吱吱作響,隨在他身邊的皮匠笑道:“二公子,這時候你應該放松,而不是緊張。”

  云二吐出一口氣道:“我大哥在戰場上是什麼樣子的?”

  “不動如山!”皮匠的眼睛里明顯的出現了崇敬的表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又重復了一句。

  云二愣了一下他沒有辦法把自己那個和藹風趣的大哥和皮匠口中所說的那個無敵統帥聯系起來。

  嚴老大緊緊地盯著前面的三艘船道:“咱們的船在最后,已經封死了前面兩艘船的退路,左大鵬已經潛伏在棧橋底下了,只要船靠岸他們就會發起進攻。”

  眼看著大船靠上了棧橋,左大鵬卻沒有看到云二發出的攻擊命令,他不由得扭頭朝岸上望去,只見云二已經從藏身處站了起來,迷惑不解的看著大船。

  不但是他,皮匠嚴老大大伙計這些人全部從藏身處鉆了出來,他們手上的強弩也是朝下的,似乎沒有要發起進攻的任何準備。

  左大鵬朝自己左右使使眼色,那些久經陣戰的部下就重新悄悄地藏好了身體,隨時準備離開這個對他們很不利的棧橋。

  一個冬天沒有見到孫掌櫃了,這個清臒的老頭子如今穿著一襲厚重的皮裘笑容可掬的肅手邀請一些身著虎皮,熊皮的老頭子上岸。

  這些人該是女真一族的頭人才對,虎皮熊皮之類的皮裘不是一般的女真人可以穿的。

  大伙計一頭霧水的迎上去,才要說話就聽孫掌櫃道:“何家娃子,收起刀槍吧,用不著打了。”

  “蘇拉海牙呢?”大伙計的眼睛瞇縫了起來,孫掌櫃不是甲子營出來的,大伙計並不是很信任他。

  孫掌櫃似乎並不在意大伙計的無理,笑著和一個頭戴虎皮帽子,身穿虎皮的壯碩老漢快速的說了幾句話。

  那個老漢就把手里拎著的一個盒子遞給了大伙計,大伙計打開一條縫瞅了一眼之后就快速的回到云二的身邊道:“二少爺,他們送來了蘇拉海牙的人頭。”

  云二瞅了一眼盒子里的人頭,的確,盒子里確實是蘇拉海牙的人頭,看樣子已經死了很多天了,即便是如此,那雙灰白色的眼睛依舊睜的大大的,看樣子有些死不瞑目。

  “放煙火訊號,全員登島。”

  云二給大伙計下達了命令之后就走上前去迷惑的看著孫掌櫃道:“這是怎麼回事?蘇拉海牙已經死了很多天了,如果他在死前沒有把他該做的事情做完,他的死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孫掌櫃搖頭道:“這是一個失敗者,被他所輕視的人給殺了。”

  云二的眉頭皺的更加嚴重,張嘴問道:“誰殺的?”

  “孫散曹!”

  “契丹人?那個要建立市舶司的契丹貴族?”

  “摧毀了蘇州城?”

  孫掌櫃苦笑一聲道:“沒有,人家就花了一貫錢!只用一貫錢就雇傭了一個兇猛至極的殺手,這個殺手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路斬關奪將的穿堂入室在蘇州城主府殺了蘇拉海牙,並且斬下了他的人頭。”

  云二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此人是誰?”

  孫掌櫃臉上的苦笑意味就更加的濃重了,搖頭道:“那個殺手您見過,還雇傭過他。”

  云二愣了一下,眼前立刻就浮現出一個披頭散發的瘋子,那個為了一貫錢就活活咬死了盯梢自己的密探的人。

  當時還以為此人是一個野人,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厲害,蘇拉海牙並非無能之輩,能在禁衛森嚴的狀態下殺掉蘇拉海牙,即便是皮匠也很難做到。

  “那個人是個瘋子,原本只會乞討,是您讓他明白了殺人就能換到一貫錢,然后他就做起來殺人的買賣,不管殺誰都只要一貫錢。

  咱家在遼東的布置因為此人被破壞了大半,如今掌控蘇州城的人正是孫散曹,他如今正在打造戰船,相信等不到秋天他就會帶兵來控制黑山島。

  老奴眼見靺鞨部族在孫散曹的鐵腕打擊之下已經星散了,只好重新聯絡女真部族,準備重新謀劃遼東事宜,二公子,立足黑山島之事恐怕要從長計議了。”

  云二搖搖頭道:“不可能,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遼東之地如今只有蘇州城能夠對我們形成威脅,如果這個孫散曹真的成了我們的威脅除掉就是了,如果有必要,連蘇州城一起毀掉也無所謂。”

  孫掌櫃點頭道:“二公子說的是,老奴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把虎丘山的大湖女真頭人請了過來,共謀大計,說來我們還要感謝大湖女真,如果不是他們在危難關頭拉老奴一把,老奴很可能會葬身在孫散曹和靺鞨部之間的戰火里了。”

  對這件事云二還需要考慮一下,必須等到把蘇州城所有的事情全部弄清楚之后才能決斷。

  既然這些女真人是老孫請來的客人,他也就換上笑臉迎接女真人,命大伙計專門騰出房間來招待這些人。

  老孫一行人全部離開之后,海面上就出現了十六艘大船,都是大宋船舶司制造的方頭福船,這是云二留在外海上的后備力量,現在既然蘇州城並沒有因為蘇拉海牙的死亡而變得混亂,云二就非常需要這些力量來幫助自己清理出一個干凈的海域。

  一臉海水而且被凍的縮成一團的左大鵬從棧橋下面鉆了出來,他原本以為自己再一次掉進別人的陷阱里去了,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結果好像這里所有的人都把自己這群人給忘記了。

  云二少爺把短矛插在沙灘上,不知道指天畫地的在罵誰,皮匠幾個人圍在云二邊上,似乎在小聲的勸慰云二,至于大伙計早就帶著云家的商隊護衛回商鋪去了。

  海面上的大船他看到了,不過他不認為這麼大的陣仗是來對付自己的,于是就帶著他所有的兄弟鉆了出來,初春的海水依舊冰寒入骨,埋伏了快一柱香的功夫,全身都已經沒多少知覺了。

  “二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不動彈了?”左大鵬不管不顧的在沙灘上點著兩堆早就準備好的柴火,一面烤火一面大聲的問云二。

  “蘇拉海牙被人殺了,我們還動什麼手啊。”

  “誰殺的?”左大鵬也有點惱火,明明只要動一次手自己就再也不欠云家什麼恩情了,帶著兄弟們找個沒人的海島安家,現在什麼都沒做,自然還是欠著云家的。

  此時此地的左大鵬不願意欠任何人的恩情,尤其是大人物的,這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

  “最讓我郁悶的就是這點,我苦心經營的一切被人家一貫錢就給毀了,人家只用了一個瘋子殺手,就把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渤海國給活活的掐死了。”

  云二說完話之后等著左大鵬接話,結果左大鵬干脆沉默了下來,蹲在火堆邊上不說話了。

  “那個人是我們將軍!”等了好半晌左大鵬才吐出幾個字。

  “你說那個瘋子是張東堯?”

  “既然是你們將軍,為什麼變成了瘋子殺手,他被你們全體給驅逐出去了?”云二連連問道。

  左大鵬干脆坐在沙灘上光溜溜的脊背對著火堆,大笑一聲道:“都是生死同袍,誰會驅逐誰啊。

  是將軍自己覺得沒臉見我們,因此才走掉的,我們把他找回來好幾次,結果他只要看到認識的人,立刻就會狂性大發,好幾個兄弟都被將軍打傷了。

  后來我們發現,他只要見了我們就瘋的很厲害,如果不見我們反倒好的多,因此我們也就不再尋找他了。”

  云二惋惜的道:“可惜了好好的一員猛將啊,你們將軍提著一把刀子大白天的闖進蘇拉海牙府邸,然后大開殺戒,最后連藏起來的蘇拉海牙一起給殺了……”

  左大鵬有些難過似乎也有些欣慰低聲問道:“將軍戰死了嗎?”

  云二搖頭道:“不知道,剛才光顧著生氣了,忘了問了,怎麼你們想去找他?”

  左大鵬瞅瞅火堆周圍耷拉著腦袋的兄弟道:“不找了,找到之后又能如何?他一個人在外面反倒能過得快活一些,即便是死了,也比活著要好。”

  云二從沙灘上抽出自己的短矛,仔細的擦拭干凈上面的沙子之后瞟了左大鵬他們一眼道:“其實我很看不起你們,這就是我為何從沒有張嘴招攬你們進云家的原因。”

  左大鵬並不生氣,反而笑道:“云家是高門貴第,我們這些鬼影子高攀不上也是有的,打了敗仗的落水狗本來就不適宜去云府自討沒趣,這些我們懂。”

  云二把自己的短矛背在身后搖搖頭道:“和身份無關,我只是看不起你們這副認命的德行。

  我大哥曾經和我說過什麼是真正的悍卒。

  知勝而不驕,遇敗而不亂,聞鼓既忘死,遇強則愈強,陷絕地而不驚,知必死而不辱,瀕絕境而努力求生。這才是真正的悍卒。

  至于你們,已經是一群死人了,云家從不要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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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戰亂的引子

這一次在蘇拉海牙身上的失敗,讓云二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計謀不能過于精巧,不能讓計謀來決定自己行動的細節,否則只要一環出了問題,就會滿盤皆輸。

最靠得住的實際上只有實力,智慧在某些時候是有局限性的,第一次做真正的謀劃就以失敗告終,這讓云二非常的難堪。

靺鞨人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團結,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聰慧,矢志立國或者收復故土似乎只有漢人有這個習慣,這一套對別的種族來說似乎行不通。

他們好像並不在意自己的族群是否被別的種族統治,只要對方的實力足夠強大,那就不是什麼問題。

蘇洵先生說過,這世間的人大抵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放牧的,一種是耕田的,放牧的靠掠奪其它物種的生命來過活,耕種的靠種植莊稼來生活,這兩者在天性上有著截然不同的特質。

放牧的人也不是天生就喜歡殺戮,殺戮只不過使他們生存的手段而已。

中國自戰國以來的歷史,就是一個北方游牧民族和南方農耕民族的恩怨史,而且中國南北戰爭,南方一直輸多贏少。其實,這在兩種民族的民族性上就已然決定了這種結果。

游牧民族最大的特點是隨水草而居,換句話說,哪里水草肥美,就往哪里遷徙,這使得游牧民族骨子里就有著一種窺伺更好資源的民族習慣,所以往南方一看:大漠草原的金戈鐵馬,哪里比得上中原江南的細雨梨花。于是那天覺得物資不夠了,就呼啦啦一票人沖到南北方,燒殺搶掠一番。

南方的農耕民族往往就慘了,南方不產馬還是其次的。最主要是農耕民族自古就不好遠征。因為農業生產,注定要與土地相結合,正所謂二畝三分地,老婆孩子熱炕頭,農耕民族特別有故土意識,就連死都講究要落葉歸根。

而且農業生產順應天時。每天幾乎都有必須要干的事情,因此中原王朝的征伐,都往往放在秋收以后,而且必須在來年春天趕回來種地。所以南方的民族一直是被北方游牧民族壓著打。

還有就是北方民族一般是肉食為主,幾乎人人都會殺羊宰牛,揮刀放血屬于家常便飯,殺人的時候也不會有太多的心理壓力。但南方農耕民族殺雞的次數都不多,而且對管理者還強調“君子遠庖廚,使得南方農耕民族更不會使用刀劍兵器。事實上。即使是農民造反,大都也是拿著釘耙鋤頭糞叉子——這些東西更順手。

北方民族的好客,也是和生活環境有關的,北方民族多以肉食為主,而且古代沒有保鮮手段,殺羊宰牛人少吃不完就壞了。

草原也大,平時也見不到太多活人,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活人。趕緊趁此機會宰條羊,和客人一起吃點新鮮的。也聽一聽客人帶來的遠方的消息和有趣的事情。

而農耕民族外戰外行,內戰內行,也是和生產生活方式有關的。且不說耕地是稀缺資源寸土不讓,田間的肥水也要認真管理,千萬不能流與外人。中國經典的“遠交近攻”戰略,就是農耕民族生產生活方式典型的體現。

所以。農耕民族在戰場上天生就弱于游牧民族。游牧民族騎馬生活在廣袤的草原上,農耕民族省吃儉用攢個十幾年的錢糧,發動一次遠征,還不一定能找到游牧民族的主力決戰。

游牧民族悠閑地趕著牛羊避一避,風頭就過去了。在農耕民族彼此之間為了爭那二畝三分地。內耗嚴重、國力孱弱的時候,游牧民族三五成群就沖了過來,搶不到東西就當到此一游,搶到了東西就發一筆橫財,運氣好了還能摧城滅國。

好在農耕民族比較聰明,在工具的使用上比游牧民族強,只要有一個比較英明的領袖,比較強盛的國力,總能反擊那麼一兩次的。

失敗之后總要總結經驗的,但是遼東之地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里的情形非常的復雜。除了農耕民族,游牧民族之外,還有一個叫做獵人民族的族群,云二現在就要面對的是獵人族群。

國子監里的學識豐富,對整個世界上的種族有著非常詳實的記載,只可惜這些見解都只是作為獵奇的一部分內容,從來沒有人對他們進行深度的解析,這也是大宋最讓人頭疼的地方,他們善于發現不同,卻從來不去解析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獵人民族,比游牧、農耕都更為古老,也使得他們更兇殘。

殺死野生的動物,遠比殺死圈養的動物更為野蠻。

殺死圈養的動物相對人道,據說如果屠夫不能一刀干掉牲畜,讓牲畜再次活過來、逃跑,這個屠夫等于砸了自己的招牌。

但是獵人很少一招斃命的,獵物身受重傷,仍然頑強逃命的情況絕不少見,獵人在追逐獵物時,逐漸丟失的是人性和憐憫之心。

而且游牧民族殺羊宰牛,基本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是獵人在捕獵時,很可能反會變成獵物,這也使得獵人民族更了解什麼叫做你死我活。

獵人民族雖然殘忍,但是沒有游牧民族的侵略性。這是因為獵人民族和農耕民族一樣有故土意識。

獵人必須要有自己熟悉的“獵場”,貿然跑到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打獵,很可能會成為獵物。

而且獵場的資源產出比耕地更少,所以單純的獵人民族在爭奪獵場和獵物的時候,比農耕民族爭奪耕地下手更狠。

幾個獵人部落之間為了爭奪獵場,互相殘忍“獵頭”——不是搶奪人才,而是把別的部落的人的頭顱,當成獵物砍回去。

而且在部落男子成年以后,必須要去砍回別的部落的一個人頭,才能算是完成成人禮。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獵場的產出不可能養活太多的人口,所以必須要通過互相廝殺,把獵人民族維持在獵物能夠養活的數量之內,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獵人民族從來沒有在人類歷史上唱過主角。

這一次不同,女真人是真正的獵人族群,所以殘忍好殺是他們的本性,當偉大的契丹王族逐漸衰弱到極限之后。

獵人的狩獵地盤就會逐漸擴大,當他們中間比較聰明的頭人被契丹人騙至遼東半島,編入契丹國籍,稱為“合蘇館”最后變成了熟女真。

頭人們不但學會了文字和一些簡單的政治制度,知曉了如何可以有效地管理自己野蠻的部族之后,他們對外面的世界就更加的向往了。

當有知識,有頭腦的完顏阿骨打帶著這個世間最野蠻的一群獵人走出山林向草原進發的時候,于是輝煌了數百年的契丹王朝轟然崩塌了。

當云二想通這些事情之后,他就能夠心安理得的坐在桌子后面冷冷的瞅著那群穿虎皮,或者熊皮,或者是老羊皮的女真人嘴里吐著白沫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藥名砒霜,還是被云二沒事干提純之后的砒霜,只需要一小撮就能把一個雄壯的如同山一樣的漢子活活的毒死,而云家的烈酒是女真人最喜歡的奢侈品,莫說在里面添加一小撮砒霜,即便是多加一些這些人也會非常高興的喝下去。

蘇掌櫃驚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伙計卻笑嘻嘻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景象,皮匠若無其事的繼續編織著自己的皮索,嚴老大等人抽出刀子在一邊警戒,只要還有能站起來的女真人,他們就狠狠地一刀砍倒。

蘇掌櫃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地道:“二公子,老奴很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老奴那里做的不妥當?”

云二搖搖頭道:“孫掌櫃,這其實不關你的事情,你只是遼東的掌櫃所以你不明白云家來遼東真正的目的。

如果我告訴你契丹如今不再是我們的首要大敵,我們的首要大敵是女真人,你該如何想?”

孫掌櫃驚駭的瞅著最強壯的一個女真人七竅流血的吐出最后一口氣顫聲道:“為何?”

云二盡量將自己的語氣放平緩輕聲道:“這是云家最核心的秘密之一,你不需要知道,如果你覺得我做的很過分,超越了我該有的權限,你可以直接向我大哥申訴,不過也僅限于向我大哥申訴。”

孫掌櫃閉上眼睛好半晌才睜開眼睛,平息了一下心頭的驚駭點頭道:“老奴知曉了,不過這些人既然死了,我們總該嫁禍給別人才成,二公子認為是嫁禍給孫散曹好呢,還是嫁禍給高麗人?”

云二笑道:“這就要看老掌櫃如何安排了,不管是嫁禍給孫散曹,還是嫁禍給高麗人,總之,遼東需要動亂,最好從現在就開始動亂,只有遼東亂起來了,我們才有機會渾水摸魚。”

大伙計笑道:“小的以為嫁禍給孫散曹比較好,至少他會被女真人死死地纏住,沒有時間來黑山島上建立什麼市舶司。”

孫掌櫃嘆息一聲指著地上已經死去的穿著虎皮大衣的女真人道:“這是忽力巴赤,和我們云家已經打交道很多年了,是老朋友,忽力巴赤全族上下對咱們的商隊都非常的友好。

這一次就是因為有忽力巴赤作保,這些黑水女真才會聯袂來到黑山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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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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