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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39:35
  第080章 拜師

  雖說國子監也稱得上根正苗紅的官僚機構,但辦事效率卻絕對一流。第二日蘇一一便拿了名冊,居然是許子敏親自送到尚書府來的。

  彼時,蘇慶華正好在府裡,正叮囑著蘇明琨兄弟和蘇一一去國子監該注意的事項。聽得這位大儒上門,急忙提著袍子的下擺就親自迎了出去。

  「許先生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蘇慶華的慇勤,讓蘇一一立刻明白,這許子敏,大約在國子監地位極高。

  許子敏大概跑得有些急,走至中廳便已是氣喘吁吁。看看,這就是缺乏鍛煉的下場啊!

  魏爾瞻雖然也是一介書生,可人家跟著小香豬爬上攀下,愣是臉不紅氣不喘。蘇一一再度懷疑,她這位先生除了文,應該對武也並非一無所知。至少看他爬山那綿長的氣息,就不是眼前這位許子敏可比。

  「尚書大人客氣了。老夫此來,是特為你家九小姐送名冊來的,明日記得去芙蓉別院,東西都已經備下了。我瞧九小姐的詞作得十分好,聽明翔說,詩得作得很好,是以選了芙蓉別院。」

  蘇慶華急忙謝過,並吩咐讓蘇一一出來:「依依,這位許子敏先生,可是當今的帝師,在國子監裡的學問,也是數一數二的。」

  蘇一一雖然對老先生不大感冒,但看他親自登門,替自己送名冊,倒也暗自感激。當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表達了一番自己的受寵若驚以及惶惑感受。她態度誠懇,神情溫婉,正是這時代淑女的典型表現。

  許子敏越看越是滿意:「不知令侄女是否有業師?」

  蘇慶華一聽,頓時大喜過望,急忙吩咐擺香案。

  蘇一一看這架勢,分明是讓她拜師呀!她可不想多著一位老學究,天天盯著自己的功課。因此故作為難道:「伯父,您可是忘了麼?依依在永樂鎮,已是拜在了魏先生的門下。」

  「魏先生怎麼能跟許先生比?」蘇慶華瞪了她一眼。

  這侄女也真沒有眼色,若換了其他人,得蒙許子敏收列門牆,早就跑下三個響頭先磕了下去,把這師徒關係坐實了再說。

  「不敢。」許子敏雖是地位甚高,卻並無驕矜狂傲的毛病,「那位魏先生既能教出九小姐這樣的才女,想必學問是不會差的。不知這位魏先生是何出身?若是家世清白,倒不妨由老夫舉薦進入翰林院?」

  大周的翰林院,在蘇一一看來,就如同是後世的秘書團,專門替皇帝起草聖旨,下達政令之類的。她可看不上這種工作,對魏爾瞻來說,那不是大材小用麼?

  因此,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替魏爾瞻推了:「先生無心仕途,只願隱居。想必……是不願意進京的。」

  魏爾瞻確實不願意來京城,要不是有君如玉為餌,連蘇一一都說服不了他。

  「哦,如此大才,埋沒鄉間,可惜可惜!」許子敏喟然長歎。

  「依依,既然魏先生並不曾來京,你另拜許先生為師,也是使得的。」蘇慶華哪裡肯放跑這位大儒,「拜在許先生門下的,除了當今的皇上,也只有兩位而已。許先生勸了收徒之念,我就是第四位弟子。」

  誰說魏爾瞻如今不在京?蘇一一還正待說話,忽地袖口一緊,蘇明翔正滿臉焦急,拚命地朝著她打眼色。她當然知道拜許子敏為師能帶來的好處,可是……

  「老夫這是最後一次動念收弟子。」許子敏感慨地笑道。

  蘇慶華已是讓人備了香案,蘇一一因為蘇明翔的打岔而失去了拒絕的機會,只得被逼上梁山地行了拜師禮,成為許子敏的關門弟子。

  「快擺酒席,越豐盛越好!」蘇慶華吩咐下去,不一會兒就置辦了一桌宴席。雖是急切間置辦出來,卻依然山珍海味俱全,滿滿的一桌,倒也很像樣子。

  「我待君如玉來京後,也要跟著使團去一趟南陳,暫時沒有時間指導你。好在國子監的業師學問也都不錯,你先跟著學了,把這些書看完,老師也就回來了。」許子敏頗有做老師的自覺,很快就融入了角色,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宣紙,想了想,又借了蘇慶華的文房四寶,在頁末添了四五行字。

  蘇一一懵懂地接過了許子敏遞過來的一張書單,密密麻麻列了不下二十部書,頓時頭大如斗。

  她這個才女,只是沽名釣譽,並不準備精益求精,堅定不移地一條路走到黑啊!

  只可惜,她的這番心聲,卻根本被大夥兒萬眾一心地忽略。宴席上氣氛熱烈,從恭維許子敏的學問,到稱頌當今聖上治下的歌舞昇平……

  蘇一一恚怒地瞪向蘇明翔:「為什麼非要讓我拜他……拜許先生為師?」

  蘇明翔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可知許先生的四個弟子,都是誰麼?」

  「知道啊,有一個是當今的皇上。」蘇一一不以為然地回答。

  皇上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不會比她多生一隻眼睛吧?在蘇一一這個現代人看起來,皇帝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自然起不了太大的敬畏之心。

  「還有兩個,一個是當今的丞相大人,一個是今科的狀元,剛授了八方巡撫,實權在握。」

  「哦,那又怎麼樣?」蘇一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精神卻忽然一振。如果這時代的師兄弟關係親近的話,那不就是說……她的後台和靠山,很硬,非常硬,硬得沒法說?

  這麼一想,拜許子敏為師,也不是什麼壞事……

  蘇明翔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就好好跟著先生做學問吧,總不能讓南陳的君如玉專美於前!」

  蘇一一疑惑地問:「我就不信,咱們大周就沒有人能勝過君如玉?旁的不說,這許先生的學問不是很精深的麼?」

  「總不能讓許先生去和一個女子比詩斗文吧?便是在南陳,君如玉的學問也並非一時無兩,只不過她身為女子,能有這樣的才情,自然震驚三國了。」

  「哦。」蘇一一恍然點頭,原來是佔了性別上的便宜。

  許子敏大約心情高興,收了一個對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敬畏之心的弟子,比蘇一一拜了個牛叉的老師還興奮。蘇慶華和蘇明翔在席間勸酒,五杯中幹掉了三杯,到後來舌頭也大了。

  「不行,還得回國子監去……這是依依的卡片,可要收好了,明兒一早便去國子監,莫忘記了。」許子敏喝得半醉,還沒有忘記正事,從口供裡掏出件東西,直接往蘇慶華的手裡塞。

  「快送許先生去國子監,一路上要抬穩了。」蘇慶華親自扶著他上了轎子,嚴肅地吩咐。

  看著許子敏的轎子越行越遠,他才回過神來,滿面笑容地往回走。

  「依依,這是你的,小心收好。」

  蘇一一接過來一看,是一張小小的卡片,倒有些類似於現代的名片。

  卡片是粉紅色的,這古代的設計,居然還很人性化啊!上書五個漢字:「國子監方院芙蓉別院。」

  一問才知,原來這方院可不分甲乙丙丁的,只分三個別院,分別是學書畫的海棠別院,學詩詞的芙蓉別院,以及專做文章的芍葯別院。

  雖說學詩詞並非蘇一一的本意,但想到可以不必看尚書府從主到僕的臉色,還是勉強接受了。大不了,隔三差五拋出首名家名作,也絕不至於年考不過關。

  既然這位便宜老師暫時不在大周,這樣倒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剩下來,是該找個機會去深山挖參換銀子,然後開出一一製藥的第三家分店。在京城裡開店可不一樣,資金投入不能小氣。若是總店和揚、湖二地的分店發展順利的話,小半年就能收回投資。若以一年為限,資金也該籌措得差不多。

  她倒是打的如意算盤,只以為跟著去了國子監,從此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又沒了父母在身邊管教,這也不許,那也不能,正是騰出手來大幹一番事業的好時光啊!

  「三弟、四弟,九錄,咱們雖都是官家子弟,但國子監素來從嚴治學。只要年考在甲等,便能進藏書樓借閱,並擁有隨時向老師提問的特權。只是一樣,平日不得家長來接,便不能出國子監半步。平時所需,概由國子監提供。」

  不能走出半步?

  蘇一一的心,頓時涼了在半截。

  這是上學還是坐牢!

  「二哥,要不,我還是不去了罷!我年紀小,又不懂京城的規矩,還是過兩年,再長得兩歲進方院不遲。」

  寄人籬下,也比被關進國子監的好啊……

  「你又說什麼瘋話!」蘇明翔正色地輕叱了一聲,「這京城裡,哪個女孩子不夢想著能進方院去?」

  蘇一一委屈地扁了扁嘴:「進那裡被關得死死的,倒是有什麼好……還不如回永樂鎮呆著呢……」

  「胡說!」蘇明翔沉臉低喝了一句,又念及她年紀尚小,頭一回遠離父母故鄉,難免會耍些小孩子脾氣,臉色才又放鬆了下來,「你進了方院,考試上了甲等,便能入宮為女官。」

  「胡說!」蘇明翔沉臉低喝了一句,又念及她年紀尚小,頭一回遠離父母故鄉,難免會耍些小孩子脾氣,臉色才又放鬆了下來,「你進了方院,考試上了甲等,便能入宮為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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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1章 面臨兩條路

  「依依可不愛做官!」蘇一一聽到「入宮」兩個字,急忙條件反射地搖頭拒絕。天底下最黑的地方是什麼?除了皇宮,就是後宮!囫圇著進去,一准落不到全屍出來。

  那些宮廷大戲,蘇一一在現代可看得多了。後宮裡的那些女人,眼珠子都不用轉,就能想出一個接一個的惡毒主意。

  「你若不做女官,日後便只能聘得庶出的子弟,或是平常人家的男子。若是做了女官,便同那嫡出的女兒一般看待了。」

  「我可沒想到嫁人……」蘇一一無可奈何道,看著國子監一點點臨近,一天的好心情,得脫牢籠的喜悅,頓時不翼而飛。

  國子監規模頗大,是一個宮殿式的建築群,不知道前身是不是某位王爺的府邸。像現代的雍和宮,就曾經是四阿哥雍親王的府邸。

  周圍繞著一條河,如同一條長長的腰帶,把這處宏偉的建築群,圍在了河流的中間,倒像是現代故宮的建築格局。不知是借勢而建,還是人工挖就。

  那座單孔的石拱橋,則另譜新意,長約三米,寬則至少達七八米的樣子。一般來說,橋樑總是縱向大於橫向,這座橋雖有些標新立異,卻更顯氣派。

  大門是朱紅色的,不知道是不是新漆過,看起來十分氣派。重重的殿堂樓閣,按南北向的中軸線排列,如眾星拱月一般地圍著中心地帶的高大殿宇。

  這座國子監的主建築,若是站立聽訓的話,足可以容納上千人。

  「每年年終考試結束以後,成績會在這裡放榜公佈。列位甲等者,還能得到嘉獎。」蘇明翔解釋道。

  門樓窗欞處,都有精細的雕刻。多是花卉和鳥獸圖案。靠東略高,做成與膝齊的高台。台上的背景,卻是白色照壁,以墨畫著寫意山水。

  「那……若是年考取不到甲等便如何?」蘇一一轉著眼珠子打起了歪主意。

  「自然便是再讀下去,女子學院並不分級。若是甲等,可自由再選擇一處別院繼續學習,也可入宮為女官。」

  「那……除了甲等,還有乙丙丁三等不?」

  「這倒沒有,方院人數並不多,統共才六十個人不到,若是一直考不到甲等,便在本學院一直學下去。」

  「啊?若是十年八載地考不上甲等呢?」

  「那便只能由父母領回去聘人了。」蘇明翔似笑非笑的唇角,讓蘇一一頓時啞口無言。這個看似溫和的二哥,也不太好蒙騙啊!

  看來,自己這心思,完全成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看著蘇一一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自己的座椅上,蘇明翔良心發現地勸慰:「以九妹的資質,自是年年甲等。況且,你若拿不到甲等,許先生的面子裡子也一齊丟了,怕是要盯著你用功的。」

  唉,此路看來不通。

  「年年甲等有什麼用……不過換個別院繼續學罷了。」蘇一一撇了撇唇,「三個別院全學完了,那就更慘,乾脆被關進宮裡……」

  「九妹,這話也是能混說的麼!」蘇明翔厲喝一聲,蘇一一縮了縮腦袋。她可真忘了,如今可是皇權時代,哪由得她口無遮攔?一不小心,就是砍腦袋的大罪。禍從口出,謹記謹記啊!

  她下巴內收,裝出一副乖寶寶的模樣,讓蘇明翔剛剛聚集起來的怒氣,又漸漸地消散了。

  「二哥,九妹也不是亂說話的人,只是車廂裡只我們兄弟幾個,才說兩句心晨話罷了。」蘇明琨替她求情。

  蘇明鵬可沒有這麼婉轉,直截了當道:「再說了,二哥,我也覺得九妹的話不錯,入了宮裡有什麼好?」

  「你們呀……都偏居永樂慣了,哪裡知道這京裡的形勢有多麼複雜!像九妹這樣的女子,除了替人家當續絃,便是做妾的命。」

  「誰敢拿九妹做妾?就做正頭妻子,還沒有配得上呢!」蘇明鵬一聽就跳了腳。

  蘇明翔苦笑:「愈是高門大閥,便愈是重門第嫡庶。」

  蘇一一聳了聳肩:「誰耐煩去應付那些七姑八婆的親戚!要依著我,倒不如嫁個意氣書生,兩個人手牽著手浪跡天涯便好。」

  高門大閥?就意味著三妻四妾!

  讓她去花這份心思爭寵,還不如計算再開片分店賺幾兩銀子來得實在。

  「九妹不會去給人作妾的。」蘇明琨語氣平靜地搖頭。

  「因此,九妹便要入宮,若能分在哪個皇子身邊做女官……」

  蘇一一正容道:「多謝二哥替依依考慮,只是皇子身邊的妃,說白了不還是小妾麼?此非依依所願,二哥往後休要再提。宮麼……依依是不入的。」

  蘇明翔失笑:「這樣的小妾,可不知多少官家嫡出的女兒,也爭著要做呢!」

  「我不是她們。」蘇一一靜靜地說完,把臉偏向了大殿正門,「二哥替我們安排了住處罷,三年年考,若每年取甲等,便讓爹爹接我回永樂鎮。」

  三年後,她必將名揚大周。那時候,才是一一製藥乘風破浪的時候呢!

  別說是小妾,就算是送個皇后給她做,她也不稀罕。她要做的,是自己的主人,而不是以男人為榮。

  蘇明琨靜靜搖頭:「不,九妹萬不至於給人當妾。許先生不是才收了九妹做關門弟子麼?只憑這樣的身份,便勝了人家嫡女一籌。」

  「正是!」蘇明鵬也神氣起來。

  「那倒也是,要不然的話,昨兒那頓拜師宴,可白吃了。」蘇一一也幽了自己一默,「要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幹麼平白多個人在頭上管著呢!」

  蘇明翔看著自己的堂弟堂妹苦笑,自己再苦口婆心,他們也不會知道京城池子裡的水,有多麼深。只得悶悶地替他們尋到了學監,領了鋪蓋文具,便去了殿後的一排木雕平房。

  蘇一一看著窗後的護城河,便大是抑鬱。看來,這三年裡,還真的只能扎扎實實做學問了?雖說窗外有棵大樹,可也不夠躍過那條河的。

  簡直比現代的那些軍校,管理還要嚴格嘛!也好,揚州和湖州兩家分店開得本來就有點讓資金左右支拙,用三年的結餘,在京城一鳴驚人,倒也是厚積薄發。

  國子監的住宿條件倒還是不錯的,每人都分到了一個單間。據說,若是年考升了甲等,還能換更大的房間。

  蘇明翔則領著蘇一一往另一處走:「九妹,你的宿舍在那邊,即使是公主,若非宮裡來人,也不能隨意出國子監的。」

  「還有公主?」蘇一一嚇了一跳,立刻在眼前浮現出一個飛揚跋扈的形象。

  「是當今皇上的第七女,賜昇平公主,我們遇見了都喚她做七公主的。」蘇明翔看她一臉的苦澀,又啞然失笑,「莫擔心,公主脾氣很是溫和。」

  還好還好!也許這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你的宿舍是這邊,許先生親自選的地方,離那邊較遠,勝在清靜,地方也大。」蘇明翔替她把行李拿進了廂房。

  蘇一一倒不嫌小,想當初,她在進核試驗飛行中隊之前,住的可是四個人一間的小房間。如今這兩室一廳,外加一個小院子,儼然是個獨立王國。若非是出行不便,蘇一一倒很想就把這裡當成她的大本營。

  人少地多,就是有這樣的好處!況且,這國子監的在冊學校,統共不過是幾百人,除非有限幾個,哪個身後沒有一點背景?

  既然都是公子小姐,自然還允許配備一至兩位小廝或丫環。

  蘇明琨和蘇明鵬原本有貼身服侍的小廝,這回上京也一併帶了過來。倒是蘇一一,自小到大都沒有人服侍。雖說近幾年生活好轉了,蘇一一卻不習慣有人服侍,田含玉也只買了兩個婆子,並沒有買丫環。

  「無妨,我回頭捎信讓我娘送個小丫頭過來便是。」蘇明翔不以為然。這年頭,一個丫環不過值三五兩銀子的身價,對於家大業大的蘇家來說,一頓花酒便不止十倍。

  「不用了,我還是一個人住習慣。」蘇一一搖頭拒絕他的好意。

  「每天要有人去替你取份例菜,你難不成下了課才去?飯菜早就被挑剩下了。」蘇明翔解釋道,「有個人替你收拾屋子,你也好專心做學問。」

  既然是定例,蘇一一也只得謝了一聲。想到三年漫長的歲月,難免有點怏怏。忽想起一事,便叫住了正轉身欲走的蘇明翔:「二哥,那五公子是何許人?」

  「此人……身份有些高貴……你不問也罷。」蘇明翔卻語焉不翔地含混帶過。

  再高貴,能高貴得了皇帝嗎?蘇一一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姬姓嘛,不是皇子就是王子了唄!就算他不說,她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反正皇子王子都一樣,蘇一一記得最牢的,就是自己對他的「救命之恩」。

  晌午的時候,蘇明翔果然替她領來了個小丫頭,也只十三四歲年紀,叫做小青。

  好吧,往後的三年,恐怕她就得和這位小青姑娘,相依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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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40:14
  第082章 下馬威

  既然無法去進行自己挖參拓銀的大業,蘇一一隻能下功夫先當個名副其實的「才女」。

  芙蓉別院是三個別院中人數最多的一個,足有二十一個,蘇一一自然年紀最幼,被安排在講台之前的第一個位置。她神色乖巧,心情卻有點鬱悶。想當年,上大學的時候,蘇一一可是從最後一排往前找座位的。

  許是國子監的先生都得了許子敏的關照,對蘇一一和悅悅色,親自把她領到了座位上:「往後你便坐這裡,宣紙和筆墨都不用帶回宿舍,放在這裡就好。」

  「是,多謝先生教誨。」蘇一一本著低調做人的原則,十分恭謹地道了謝,然後目不斜視地落座。

  幸好,這時代還沒有發明粉筆,免去了吃粉筆灰的垢病。只是古人上課,頗不人道。一堂課可以上半天,中間竟只小憩了十分鐘的樣子。這樣的上課效果,蘇一一自覺不敢恭維。轉目看去,周圍幾個女孩子的臉上,果然微有倦容。

  好容易挨過了半天,蘇一一收拾了東西,把宣紙筆墨一應物事都留在桌屜之中,只帶了兩卷書往外走。儘管知道這些「同學」中間,泰半是有權有勢的人家,但她此時卻只想三年後一鳴驚人,並不想與她們沾親帶故。

  雖是只進教室之時微微一掃,她卻已經看出這些「同學」慣會拉幫結派之能事。除去了自己之後的二十個人中間,至少分成了三派。只看她們落座時的表情,蘇一一便能略知一二。

  這趟渾水,還是少踩為妙。反正自己年紀小,又來自鄉下,大不了就推搪不懂人情世故,也就罷了。三年的閉門苦讀,未始沒有好處。

  「你就是被許先生特招進來的才女麼?」一道高傲裡帶著不屑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聲線倒是美的,可以這種語氣說出來,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蘇一一微微皺眉,不予理會,仍是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問你話呢,哪裡來的鄉下野丫頭,也配稱才女這兩個字!」身後的聲音,從慵懶一變刻薄。緊接著香風微送,蘇一一的面前便站定了一個女子。

  她朱唇皓齒,烏髮蟬鬢,皮膚雪也似的白。額心綴著紅寶石的瓔珞,髻上簪著十成的黃金步搖,耳朵上也戴著一對明珠耳環。一身紅色蜀錦的衣裳,織著暗金的細紋。外面罩著層輕紗。裙長及鞋,剛好露出兩隻綴著珍珠的鞋頭。

  蘇一一眸光流盼,見身後漸漸地聚了人。謔笑者有之,嘲諷者有之,看好戲者有之,擔憂者……也有之,唯獨沒有出頭勸架者。

  這算是下馬威麼?

  蘇一一的唇悄悄地勾了起來,笑容如破苞的寒梅,迎著春風綻放了一天一地。

  「這位姐姐真是聰明,怎麼知道我是從鄉下來的野丫頭呢?想必姐姐也是一般從鄉下來的輕?看起來,倒比我還野著兩三分呢!」

  她的聲音,說得極柔,表情也分外誠懇,卻把眼前的美女,氣得花容色變,銀牙暗咬。偏是當著眾多同學的面,想發作也不得。否則,豈不是如這野丫頭說的,比她還要野兩三分?

  「我可是堂堂禮部尚書的千金方流珠,你算是什麼東西?也配稱我做姐姐!」

  蘇一一露出恍然的神情:「啊,原來是方家的小姐,久仰大名。」

  方流珠臉色稍緩,可是那臉傲氣,讓蘇一一看得十分礙眼。

  「你知道便好,在這裡人人都是才女,可別當自己真有什麼了不得的才氣!」

  「方小姐恐怕是弄錯了吧?我可從不敢自認才女,至於旁人麼……我倒是不知,但觀姐姐的氣度,跟這才女兩字,似乎還沾不上邊。倒要請教姐姐,咱們這別院裡,有哪些才女?」蘇一一態度恭敬,語聲謙和,偏是說出來的話,讓人越品越覺得不對味。

  方流珠萬沒想到,蘇一一小小年紀,詞鋒卻如此厲害。提起手來便想一個耳光甩下去,關鍵時刻,總算記起了眼前這女孩,可是許子敏才剛收下的關門弟子,停在半空欲落不落,十分的尷尬。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方姐姐被稱作才女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裡啃泥巴呢!」方流珠身後衝出一個女孩,凶巴巴地嚷,顯然是替方流珠出頭的。

  蘇一一看她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圓圓的臉蛋,圓圓的身材,一雙眼睛透著兩分凶意。

  「我玩我的泥巴,你們做你們的才女,礙著誰了麼?」蘇一一冷笑。

  她向來奉行的是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人若犯我,只有力有所殆,必雙倍報之。眼前的這兩人,她可是記下了,總要想法回擊的。

  「就是礙著我們了!」圓臉女孩一臉的囂張,走過來就伸出推向蘇一一的肩膀。蘇一一剛欲借力反擊,又忽地改了主意,急切間卸了內勁,任由那雙胖乎乎的手,觸著自己的肩。「哎喲」一聲,便側身跌了下去。

  雖則旁人看去,這一跤跌得極重。其實在落地的瞬間,她早就用了暗勁,週身只是微微觸地,並不覺得疼痛。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以大欺小,禮部侍郎家的女公子,果然是威風!遲暖暖,下了學把《詩宗》第十三篇,抄兩遍交來!」許子敏果然是國子監的老資格,禮部侍郎的賬都不賣,三言兩語就讓胖女孩灰了臉色。

  蘇一一慢條斯理地爬了起來,拍拍裙上的灰塵,才垂手站立:「先生。」

  「依依,今兒的課可聽懂了麼?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可以過來問我。」許子敏對著蘇一一,卻和顏悅色得像是鄰家的老伯伯。

  「是,今兒的課依依已是聽懂了,早先跟著學堂裡的先生學過,並不覺得難。」

  「你那先生……竟是已把你教得這麼深了麼?」許子敏一臉的驚異,隨口問了幾個問題,蘇一一依次答來,絲毫不錯。

  身後的一群女孩聽了,都不由露出了驚異的神色。若是讓她們來答,自問都不能答得這般流利且精闢,看向蘇一一的目光,頓時改了觀。

  「好!」許子敏滿意地點頭,「這才是真才女,可比不得那些沽名釣譽之徒。」

  蘇一一暗暗好笑,想必那遲暖暖的那句話,被這位老先生聽了至少一半。臉上卻不露聲色,端莊正容地垂首:「先生謬讚,依依愧不敢當。不過是勝在『用功』二字,書山有路,也要以勤為徑。學海無涯,以苦作舟,便能到達彼岸。」

  「好,這話說得好!不想你小小年紀,便能不驕不躁,明得這樣的道理……」許子敏撫髯長歎,那臉上的表情,簡直是滿得不得了。

  老師替學生找回場子,蘇一一自然要投桃報李,讓老師的臉上,也長些面子了。以德抱怨的事,她固然是不肯做的。禮尚往來,卻是生意人的不二法則。

  方流珠的臉上,殊不好看。一張俏臉,氣得煞白。只是礙著許子敏,卻不敢言語。遲暖暖被訓得灰頭土臉,怨恨地瞪向蘇一一。

  誰怕誰啊!

  蘇一一恬然淺笑,滿臉的謙恭。卻趁著許子敏轉頭的功夫,回了一個鬼臉,且拿著左手的小手指,朝著遲暖暖勾了兩勾。不管古代和現代有多少隔閡,這個表示輕蔑意味的手勢,卻千古亙一。

  遲暖暖的臉上,頓時充了血:「先生,我不服!」

  無數道目光,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眼睛裡不是佩服,卻是憐憫。誰不知道許子敏治學最嚴,若是恭順地領了罰便罷。若是不領,那可不是抄兩遍的問題了!

  「不服?哪裡不服?」

  「我們都算不得才女,唯有她才算得才女麼?若要我們承認,總要拿點真材實料出來,我倒不信,我……我們這些人,都不如她不成?」

  她本想只說自己,臨到嘴邊,卻弱了氣勢,改成了「我們」,把芙蓉別院的姐姐妹妹們,全都套了進去。

  許子敏冷笑:「你也真說得出這話來!老實告訴你,別說是你,這裡站著的人,除了七公主外,餘者還真比不過蘇依依。」

  一側默立的女子嫣然一笑,微微斂衽:「許先生過獎了。」

  蘇一一驚愕地看向她,對方回了她溫婉一笑。

  這就是七公主?果然不負蘇明翔給她下的那三字評語——「很溫和」。她的服飾,並不見華麗,月白的綢衣,甚至不是蜀錦。領口和襟口,繡著同色的花邊,胸線處綴著兩排流蘇。通身打扮,只見精巧而不是見富麗,正是光華內斂。

  然而,這些低調的奢華,卻掩不住她的美麗。如畫的眉目,恰似遠山含黛。一雙翦水雙瞳,清澈見底。眼波流轉時,眉間便氤氳了一層煙霞。年紀也不甚大,依著身量,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模樣。

  更何況,她是剛剛方流珠挑起事端時,少有的露出擔憂之色的人之一。蘇一一頓時對這位美麗的公主大生好感,對著她也回以莞爾一笑。

  遲暖暖被許子敏那一瞪眼,氣便先一步虛了。方流珠卻朗聲接過了她的話頭:「今日先生剛剛講過歌行體,今日不如比一比歌行罷。且要有個限定,不妨以春月為題。」

  蘇一一臉色頓時有點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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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40:33
  第083章 要贏得漂亮

  遲暖暖連連點頭:「方姐姐說得甚是。」

  許子敏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蘇一一,頓時皺眉:「一首歌行,可不是盞茶功夫便能做得出來。況且,蘇依依不過才剛來方院第一日,莫如換首七律罷了。」

  方流珠卻抿唇一笑:「先生也聽到了罷,她才剛說什麼來著?她那在鄉下的先生,可已經講過了的。」

  「鄉下的先生」,這五個字裡,分明含著莫大的譏諷。蘇一一臉色不變,心裡卻大是恚怒。魏爾瞻與她雖份屬師徒,然則在她的心裡,卻總當他是知己一般。更何況,她的一一製藥,得以經營下去,也全仗魏爾瞻那裡A來的無數藥方。

  「既如此,那便歌行罷!」她緩緩地說,眼睛裡厲芒一閃即收。

  這方流珠想是知道許子敏收自己為關門弟子的緣由,方棄詞就詩,且選了風格更為靈活的歌行體。更何況,蘇一一那臉的呆滯,更讓她得意地以為,這種詩歌體裁,必不為她所長。

  殊不知蘇一一那臉表情,卻正是因為這個題目,竟似是為張若虛那首著名的《春江花月夜》量身定做,剎那之間,根本不作第二首詩之想,才會出現那樣的表情。

  「好,咱們便請許先生作個評判,到底誰當得起這『才女』二字!」方流珠肅容對著許子敏福了一福,才把目光瞪向蘇一一。

  「我可沒說自個兒是什麼才女……某些人自我感覺太良好,會做兩首歪詩,便總當自己是個才女而已。」蘇一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擺出一臉的天真。

  心裡卻暗暗好笑,以她兩世為人,加起來怎麼也得三十來歲的年紀,卻偏是在這裡裝嫩,竟似是重為人世後,真長得小了。

  「哼,咱們國子監,可是憑實力說話的。別在這裡賣弄你的嘴皮子,一柱香時間以後,才見真章。」方流珠說罷,甩了手便揚起下巴,仍往教室行去。

  許子敏臉色陰沉,轉頭看向蘇一一。卻見這小丫頭眼含笑意,滿臉輕鬆,渾似毫不在意,頓時心下大定,好奇心又起。

  「依依見過七公主。」蘇一一雖然打定主意,這三年潛心向學,不與這些權門貴女打交道。但七公主有意示好,她自然也懂得適時感恩。

  「可不要留手哦!」七公主眨了眨眼睛,沉靜貞婉中,竟帶了三分調皮。

  蘇一一心裡一熱,悄聲道:「放心,非把她打得落花流水,往後不敢以才女自居!我是鄉下人,見過人家打蛇。」

  「打蛇?」七公主納悶地眨了眨眼睛,長睫毛撲閃了兩下。

  「打蛇,要打在七寸上呀!」蘇一一也學著她的樣子眨了兩眨,兩人相視而笑,竟彷彿並非初次相見,一下子彼此熟稔了起來。

  七公主敦促道:「我不拖你說話,快去好好想來!」

  蘇一一哂然一笑:「放心,要想贏了禮部那兩位小姐,還不用費十分力呢!」

  方流珠和遲暖暖回頭,狠狠瞪她一眼,才落了座。

  七公主輕搖螓首:「可莫要小看了方流珠,她在京城也頗有文名,尤擅作樂府詩。」

  歌行本是在漢魏六朝樂府詩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而代表這種詩歌體裁正式形成的標誌性作品,便是劉希夷的《代悲白頭吟》與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蘇一一托著腮,外人看著是在苦思冥想,卻不知她正在心裡憋著笑。皺緊的眉頭,是為了掩飾在心裡幾乎氾濫成災的笑意。

  此詩一出,哪怕自己再謙虛地稱自己不是才女,這「才女」的標籤,可是要牢牢地貼到自己頭上了。只不知……後人提起歌行這種體裁,是否會把自己當成鼻祖呢?

  「我已是得了!」方流珠忽地振衣而起。

  此時,香方燃了大半柱。

  「我也得了。」蘇一一輕描淡寫,托著腮,竟似不以為意。

  「哦?那便先聽聽你的!」方流珠雖是驚異,卻仍是不屑一顧。歌行可不比七律七絕,只四句八句,便能終篇。諒她小小年紀,未必就有能力駕駛這樣的長篇詩歌。

  「好啊,也省了許先生的功夫,不必聽你和遲小姐的歌行。」這一回,蘇一一毫不謙虛,語聲雖然軟和,口氣卻極是狂妄。言下之意,竟是她此詩一出,其餘人根本不必再作下去了。把方遲二人,氣得花容含煞。遲暖暖還未能終篇,只能朝著蘇一一乾瞪眼。

  方流珠氣得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乾瞪了半天眼,才緩緩點頭:「好,好……倒是讓我們都聽一聽,你這鄉下來的才女,究竟能做出什麼好詩來!」

  許子敏雖是極為護短,此時也不由微微皺眉。這口氣,未免也太托大了些。

  他哪知蘇一一實是胸有成竹,張若虛僅留存了兩首詩歌,卻因這首《春江花月夜》而儼然成為了「孤詩橫絕,竟為大家」,由此可見此詩在古詩中的地位。

  「方小姐既提議以春月為題,我這詩的名字,便叫《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她打定了主意,要用這首千古名詩,熄了方遲二人的氣焰。雖不想涉足權貴之間的明爭暗鬥,但既然方流珠欺到了自己的頭上,便是徹底地得罪了禮部這一派罷了。要贏,便要贏得漂漂亮亮,讓她們再起不了爭勝之心。

  如若不然,三天兩頭地遇著斗詩,她可真要變成方仲永,不幾日便泯然眾人矣。

  因此,她琅琅而誦,氣也不歇一口。只誦至一半,舉座皆驚。許子敏更是睜大了眼珠,看著蘇一一的目光,竟似看著稀世珠寶一般。心裡不斷地念著:老夫這回可賺了,這個關門弟子,只要好好雕琢一番,日後成就可不在南陳君如玉之下!

  蘇一一看著方遲二人目瞪口呆的樣子,目光流轉,聲音不斷:「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

  她用三個抑揚頓挫的字,結束了全詩。整個教室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蘇一一的身上。

  震驚、難以置信、羨慕、嫉妒……不一而足。方流珠與遲暖暖二人,面如死灰,四隻眼珠子緊緊地盯著蘇一一,再無任何戰意。

  蘇一一微微抬手,才發現桌上並沒有準備茶水。身邊也不知道是誰,拿了自己的杯子遞過來,討好的意味含了十足。

  多不衛生啊……蘇一一雖然打消了喝水的主意,還是佯裝抿了一抿,才莞爾一笑:「柱香時間還不到,方小姐和遲小姐的詩,也可以出爐了。」

  「撲嗤!」七公主忽得笑出了聲,「依依此詩一出,還有誰敢把自己的詩拿出來,丟人現眼,貽笑大方?倒莫如藏拙的好。」

  方流珠握緊了拳頭,忽地振衣而起,頭也不回地便揚長而去。遲暖暖也失了氣焰,垂頭喪氣地跟在她的身後,出了教室。

  「蘇依依!」許子敏激動的叫聲,讓蘇一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先生……」她的客氣話還沒有來得及說,手裡已是被塞了支筆,「先生這是幹什麼?」

  「快把此詩錄下,快快!」他說得甚急,臉泛紅光。彷彿唯恐慢得一步,這首絕妙好詩,便不翼而飛了似的。

  蘇一一哭笑不得,小聲咕噥:「可是……現在已經過了午餐時間……」

  「你先錄下,一會兒先生給你開小灶,讓小廚房給你單做。你愛吃什麼?寫完了詩就開菜單讓人做去,好不好?」許子敏急忙許下賄賂。

  她……還能說不好麼?別說這位是她剛拜的老師,就算不是,好歹也是國子監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為了自己安安穩穩的小日子,她還說不好麼?

  於是,她認命地坐下來,一筆一劃地把這首《春江花月夜》默寫了出來。最後一個「點」剛剛落筆,手裡的宣紙便抽了出去。

  許子敏如獲至寶,從頭至尾又再讀了一遍,嘴裡還唸唸有辭地說了些什麼。可惜他語速既快,聲音又低。再加一部鬍子多少阻止了些音量,蘇一一縱然離得最近,也還是一個字都聽不出來。

  蘇一一也不理他,另拿了一張宣紙,埋頭寫了起來。眾女都湊近了細看,只見滿篇俱是「四喜丸子」、「龍井蝦仁」、「清湯燕窩」、「龍鬚鳳爪」、「冰糖湘蓮」……

  「先生。」蘇一一恭恭敬敬地把滿紙的菜名朝許子敏遞了過去,眼睛亮閃閃的。

  許子敏急忙接了過來,一看之下,頓時啼笑皆非,看著她的目光便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了:「你呀……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說到後來,便帶上了三分寵溺。

  「依依原本就是個小孩子麼……」蘇一一厚著臉皮倚小賣小。

  現在……本姑娘就是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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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4章 我來幫你

  許子敏果然吩咐小廚房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雖沒有全按著蘇一一開出來的菜單,但也是山珍海味,吃得蘇一一眉開眼笑。

  「先生,要不以後我就跟著您把飯開這兒來吧?」蘇一一諂媚地笑,第一回覺得這師拜得不算虧。在國子監有著這麼一個大靠山,這三年的小日子,應該可以過得滋潤多了吧?

  「想得美呢!」許子敏瞪了她一眼,「今天是為了獎勵你作了一首好詩。往後想吃麼……倒也不難,再作首像《春江花月夜》那樣兒的來。」

  這老夫子,胃口還真大!想用一桌酒菜,換一首絕妙好詩?蘇一一才不做這賠本兒的生意呢!細水要長流,才能不枯竭。絕妙好詩多了,便不大值錢。

  「你的字,倒有幾分君體的風格……」許子敏一直捧著那張宣紙,這時候才把目光注意到蘇一一的字體上。

  這……她本來就是習的君如玉,好吧?蘇一一沒好氣地瞟了一眼許子敏:「我是君如玉的粉絲……呃,崇拜者,從小就習的她的字體。」

  「君如玉已經抵京,明天寅時三刻,會來國子監講一堂學,到時候你也去聽罷。」許子敏笑吟吟道。

  「那是一定要去的。」蘇一一點頭應是。聽課倒也未必,但人倒是要好好瞧上一眼的。能讓魏爾瞻時時露出那種傷感神情的女子,不知道生得怎樣的傾國傾城。

  許子敏哪裡知道這丫頭光是著眼在人家的外貌上?還不住地諄諄教導,要以君如玉為目標,日後在大周,也成為一代女文豪。

  蘇一一胡亂應了,回到住處就寫了一封信,讓小青送去平安客棧。小青怯生生道:「學裡不讓出去的。」

  這麼嚴格?連小廝和丫頭都不讓出去麼?

  「你找個人問問,人不讓出去,信總是可以出去的吧?」蘇一一忽然拍了拍額,從荷包裡倒出幾兩碎銀子,一股腦兒塞給了小青,「你拿二兩去央個人送出去便是了。」

  「要二兩哪?給個二錢就差不多了。」小青看著銀子兩眼發光。

  「反正你看著辦吧,剩下來的我先收著。咱們要用些什麼,你打量著辦吧!」

  「是的,小姐。」看在銀子的份上,小青的臉,顯得好看多了。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跑到哪裡都需要用銀子開路。

  其實蘇一一的信裡也沒有寫什麼,不過是把國子監這個萬惡的學校抱怨了一通。又把從權拜師的事,解釋了一遍,想必魏爾瞻不會怪罪。最後,自然是通告君如玉的消息。要是能自由進出該多好,她就能看到魏爾瞻和君如玉相逢的鏡頭了!

  也不知道魏爾瞻能否如願與君如玉會面,第二天午時,蘇一一倒是見著了君如玉。陪行的人中間,竟然有著錦袍玉帶的姬流夜!

  君如玉的打扮並不引人注目,一襲細布的長裙,是沉靜的藍灰,倒有點像現代被工業污染過的天空。髮髻挽的是平常的如意髻,斜斜地插著一根木簪。通身不顯山不露水的,偏是這一行人走進來,除了漂亮得近乎妖冶的姬流夜,便是她最顯眼。

  長得也不算怎麼漂亮,只是那雙眼睛卻總含著悲憫似的,眼尾微微上翹。這種俗稱為桃花眼的眼睛,長在她的臉上,卻並不顯得過於妖媚。只是平常的五官,裝在她的臉上,便別有一番說不出的味道。這大約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了吧?

  蘇一一隨眾行了禮便坐下,一抬眸,卻看到姬流夜正直往這邊看來。正怔愕間,看到他的目光朝著門口斜了一斜。然後,便正襟危坐,彷彿是個最好學的學生。

  打眼色也要打個明白吧?這麼一斜,誰知道是什麼意思!蘇一一無比懷念現代化的通訊工具,隔再遠也只要發個短信,幾個字就清晰明瞭。

  君如玉工詩善詞,今天講的,便是詩詞意境。蘇一一的目光,彷彿是看著君如玉,其實卻總落在姬流夜的身上。

  如今這小子可不是落難的時候了,因尚不及冠,便未戴冠子,黑緞般的長髮只用一根碧玉簪簪著。眉如墨線仔細裁剪而成,連眉型都挑不出一絲錯來。唇色也不如那會兒的灰敗,而是紅得十分妖嬈。最出彩的,自然還是那雙眼睛。如黑寶石般地閃亮著,顧盼之間,自有一種高貴清雅的氣質。

  一個男人,長這麼好看做什麼……蘇一一在心裡嘀咕著,仍然裝作側耳傾聽的樣子,心裡卻早開起了小差。

  君如玉關於詩詞的觀點,雖說在這個時代是新的,但王國維早在《人間詞話》裡有過專門的論述,蘇一一隻聽得意興瀾珊。

  忽然,她眼睛一亮。姬流夜竟是從台前微微傾身,想是對著陪同的官員耳語了兩句,便撩起長袍的下擺,施施然地出了門。

  看著他低調卻華麗的背影,蘇一一才明白之前那個眼色的意思。賣糕的,那個眼色,也太簡省了吧?

  她的離開,可就人不知鬼不覺得多了。側身從人群裡擠過去,專注聽講的先生們,一個都沒有注意。

  轉過一棵梧桐樹,忽然被一雙手緊緊地摀住了眼睛。她想也不想,便使出內勁。誰知身後那人卻只是輕笑一聲,放下了手指,順勢把她緊緊地抱住。

  「依依……」一聲低低的歎息,在蘇一一的耳畔迴響,「你果真練了我給你的內功心法!」

  他的聲音裡,含著喜悅。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而回到了多年前,那個被她所救的倔強少年。

  「可還是打不過你!」蘇一一有些懊惱。

  姬流夜吃吃地笑:「傻丫頭,我有專門的武術師父教著呢,小時候打的基礎也好。再者,我比你大著好幾歲,自然氣力比你大。剛才你的勁,用得極巧妙,我都差點被你掙開。」

  看著這張曾經熟悉的臉,記憶彷彿是一團千絲萬縷的線,交纏在一起,不斷地在心裡蠕動。有些話,明明是在心裡存了很久,可是卻一時之間說不出來。

  他與她,隔著天差地遠的距離。

  「怎麼了?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姬流夜含笑,「你莫忘記了,我可是還欠著你的救命之恩呢!什麼時候想要我以身相許了,只管直說。」

  蘇一一也忍不住笑了,這句話,把這些因為時間和空間而拉遠了的距離,一下子又拉近了。

  「你到底……是皇子還是王子?」蘇一一脫口而出。

  姬流夜臉上的笑容,頓時散了開來,像是一枚石子掉落進湖心,漾起了無數漣漪,打破了湖面的平靜。

  「你不願意說就罷了,當我沒問。」

  在她以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時候,姬流夜的聲音卻悶悶地響了起來:「我是皇帝的第五子。」

  「果然是龍子皇孫,那我救你一命,可賺翻了。」蘇一一故意輕笑。

  姬流夜冷笑:「我並不是一個受寵的皇子,上面還有四個哥哥呢!況且,皇后還有嫡子,我的母親又只是一個宮女,因有了我才被冊昭儀。況且我母親如今年老色衰,又不得寵,剛得了在禮部行走,替人打雜罷了。」

  蘇一一細品著他的話,一時沒有接口。

  「你……也瞧不起我?」姬流夜的胳膊,頓時僵硬。

  「瞧不起?」蘇一一稀奇地揚起眉毛,「你是皇子,我是庶女,怎麼樣也是你瞧不起我才對吧?」

  「那你剛才不理我!」姬流夜鬆了口氣,卻帶了三分孩子般的負氣。

  「我是在想你剛剛的那番話……聽起來,你彷彿是並不滿足於這樣的身份。」

  姬流夜瞳孔微縮:「你……」他只是隨口一說,誰知這丫頭竟是瞧出了他的野心?這可是他急欲掩飾的!

  蘇一一靜靜地道:「若我是你,也不會甘於現狀,做個閒散王爺。既然有了這樣的血脈,憑什麼那個位子是別人而不是自己?要做,自然要做最好的。」

  「你不笑話我……不自量力?」姬流夜聲音微顫,「在幾個皇子中間,我的力量是最薄弱的。沒有母族的支持,哪怕在兄弟之間,都往往被疏忽。」

  「那又怎麼樣?一條路還沒走到黑,誰知道最終的贏家又是誰?沒有母族支持麼?我來幫你!」

  「你?」姬流夜失笑,「你有這份心,我就滿足了。」

  蘇一一知道,憑她在蘇家的身份,自然只能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知道江南道的一一製藥嗎?那是我開的。」

  「一一製藥?」姬流夜驀然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瞪著她。

  「是。三年後,一一製藥將壟斷整個江南道的藥品市場,我從國子監出來的時候,就是一一製藥再度騰飛的時候。相信嗎?日後的時代,一定是經濟為主宰的。我會把一一製藥打造成一一集團,成為大周最大的商業集團,甚至……是整個大陸。」

  姬流夜看著她逸興豪飛的臉,忍不住目眩神迷。

  「以後,讓我和一一製藥,成為你的後盾吧!」蘇一一微微含笑。這個時代,沒有人瞭解經濟在一個國家中的地位。沒關係,她會讓他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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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41:18
  第085章 三年後

  雪盡草淺,風景變幻。落紅去罷,又是點綠映雪。

  一樹垂柳舞動著細細的柔肢,輕輕拂過窗台上的線裝書。

  窗戶被輕輕推開,懶洋洋地伸出一隻手臂,微寬的衣袖,倏然滑至腕間,露出女子修長瑩潤的玉手。十指纖纖,手形極美。每一片指甲,都泛著健康的粉紅色,更襯得那隻手素白如玉。

  初春特有的乍暖還寒天氣,讓那隻手彈了一下柳枝,便又縮回了衣袖。不過,只一會兒,便又早了出來,彷彿覺得撫弄那柔權,格外有趣似的。

  「哎呀,小姐,你又坐在窗口吹風了,仔細了傷風咳嗽!」青衣丫環從外間走來,嗔惱著替她關上了半扇窗戶。

  「小青……我覺得你比我娘還聒噪……」女子的眼睛睜了開來,露出幾分調皮的笑意。此刻朝霞初透,落在她的臉上,映著淡淡的暖色調。花為容,玉為骨,也不過如此。

  「小姐,你開了年都已經十三了,怎麼比十歲時候還調皮?快快坐正了,讓奴婢給你梳個漂亮的蝶髻,讓她們瞧瞧,小姐可不單是才女,還是美女!」小青把登子端正,拿起一把牛角梳子。

  「十歲和十三歲,對我蘇一一來說,有區別嗎?」女子喃喃自語,散落的青絲如黑色的上等絲綢,在曦光裡如瀑一般,帶著流動的光澤。

  十三歲的蘇一一,身量已成,高挑的身材,看起來完全是個大姑娘了。她俏生生地執著書卷立於窗口,長髮飛瀉而下,更襯得那張雪膚花容,清艷絕倫。

  雪白的裙子,曳過鞋面,轉身之際,長裙的裙擺便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如同垂在窗前的那根柳枝般輕靈。上好的杭綢雖不如蜀錦名貴,但蘇一一卻獨愛其輕巧飄逸,是以中衣外套,皆用杭綢。

  如今的她,可不是三年前那個初出永樂的十歲小姑娘了。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一一製藥,成為江南道首屈一指的大藥商,幾乎壟斷了整個江南道的藥品生意。

  銀子……自然如流水一般地嘩啦啦流至蘇一一的手中。手握重金,要還不懂得享受的話,那可就不是蘇一一了。若非怕財露人眼招人忌,她還想把自己的居處好好改選一翻,至少弄個豪華大浴缸什麼的,免得每次洗澡,還要縮在木桶裡。

  不過,這樣的遺憾,只是一閃而逝。三年了,每年的年終都以甲等成績收官,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橫掃三大別院。蘇一一可謂在國子監,出盡了風頭。「才女」之名,更是因三次年考的成績,而被安得如花崗岩底座般安穩。

  這樣強勢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那些林林總總的所謂「斗詩」會,再也不用來煩擾她了。偶爾留下一首詩詞,便足以讓人傳頌半月。

  「總算可以得脫牢籠了!」蘇一一看著明媚的陽光,舒了一口長氣。三年前與君如玉的驚鴻一瞥,讓她下定了閉關三年,趕追才女的決心。事實上,她的三次甲等成績,可沒有再A前人的遺澤,而全是憑自己的真本事。當然,有時候的斗詩爭詞,她一時半會懶得動腦筋,自然還會時不時地拋出一首千古名作,讓「才女」的名頭,更加響亮,隱隱有直追當年南陳君如玉之勢。

  而這個結果,在蘇一一的預料之中。一一製藥,是該騰飛的時候了。

  「七公主不是說讓小姐進宮和她作伴麼?若是被哪個皇子看上,那就不用回永樂了。」小青一邊替她梳頭,一邊喋喋不休。

  蘇一一無奈地打斷她的慶:「小青,我都說過多少回了,這宮呢……我是不進的。」

  「奴婢就是弄不明白,多少人想要進宮當女官呢,哪怕不嫁給皇子,那也可以好好挑個人家呀。小姐今年都十三了,再過兩年及笄,就該急著許人家了。要不是進了國子監,如今怕是已經有了人家罷!」

  蘇一一聽得頭大,這小青什麼都好,手腳也很麻利,就是有一點不好,總想著讓她進宮去做那個勞什子的女官,似乎蘇一一三年的寒窗苦讀,全是為了那一個目的。

  雖然七公主人是不錯,性格果然很溫和,待她也一向很好。但宮院深深深幾許,她已經急著要展翅高飛,哪個願意進宮去呢?

  「我已經有一年沒見著爹爹和娘了,連魏先生都有大半年沒見。還有炳乾哥哥,鄉試沒能取著秀才,也不知如今怎樣了。」蘇一一還是關心著這個時代,和自己比較親近的幾個人。

  「小姐,你真是沒志氣!」小青氣憤地替她簪上一支玉簪子,用力之下,差點戳痛了她的頭皮。

  「我還沒志氣?」蘇一一沒想到自己會得著這樣一個評語。她有志打造一個前所未有的商業王國,要換到現代,那絕對是勵志女人的一個範本啊!

  「好容易進了京,卻光想著回永樂,那裡除了鄉紳,頂多也就是個七品的芝麻官兒。若是許人家,無非就是許個小家小戶,頂了不起就是個縣官的公子,還是庶出的!」小青振振有詞,手腳卻放輕了,替她抿好了頭髮,又拿出一個金鎖圈。

  怎麼這小青跟她娘一個德性,就知道嫁人嫁人,難道這就是女人為人一世的終極目的嗎?蘇一一不勝其煩,但努力了三年沒結果的事情,她當然不會再去白費功夫。

  「我只是很久沒看到爹爹和娘了……想回去看兩眼,這也不成麼?再者,我也不是說不回京城啊,我肯定還是要回來的嘛!」

  那當然不是為了回來嫁人!京城的一一製藥,她還等著開張大吉呢!她好容易積累了三年財富,就等著施展拳腳,大幹一番。這三年,她熬得可真夠辛苦的。

  「小姐長得真是好看!」小青看著鏡子裡的蘇一一讚道,「比起三年前,小姐的眉眼全長開了,身量也成了,保管上門提親的王孫公子駱驛不絕。」

  蘇一一隻是一笑作罷,拿下了頸子裡的項圈:「這個不戴,咱們還是保持低調的好。」

  三年的相處,讓小青對蘇一一嘴裡時不時冒出來的新詞彙,已經見怪不怪了。在她看來,才女麼,總要有點跟常人不一樣!她家小姐的這些新詞彙,就是表示了才女的高深……

  「九妹!」門外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呀,四哥來了!我就知道,他一準兒比三哥先到,我們家的幾個兄弟,他最是性急。」蘇一一連忙站起來,喜孜孜地迎了出去。

  今天心情好,看什麼都順眼。

  來者果然是蘇明鵬,他熟門熟路地闖進來,大馬金刀地在矮塌上坐下。蘇一一含笑看著他,今年十八歲的他,已經褪去了曾經的青澀。以前那種可愛的嬰兒肥,也不見了。只是身量卻更顯得槐梧,與清瘦的三哥蘇明琨,完全不同。寬背厚肩,看上去倒還真像是馬上取功名的人呢!

  「三哥還不曾來麼?今年他又考了一個甲等,能升入甲班了。」蘇明鵬的語氣裡,透著羨慕。

  他雖然也讀了三年,卻只在去年勉強升了丙班。今年年考,又只得了一個丙,無望升級。蘇一一有時候覺得,國子監的這種淘汰機制,也著實殘酷。

  「四哥,你還要繼續在國子監讀下去麼?」蘇一一遲疑著問。其實,她覺得蘇明鵬對這些學問既無慧根,也無興趣,純粹是當一件苦差事來做。

  「當然不讀了,我跟你回永樂去!」蘇明鵬想也不想就搖頭,「我一輩子也念不到甲級,能升到丙級,也算是不錯的了。」

  「咱們一同回去,就留著三哥一人在這裡受苦吧!」蘇一一笑嘻嘻地看著蘇明鵬,「回頭祖母大約要忙著張羅你的親事,正好讓我回去看看四嫂。」

  「我才不成親呢!」蘇明鵬搖頭,「我要去從軍,興許在永樂也呆不了多久。」

  蘇一一還是第一回聽他說起這樁事,愣愣地問:「你去從軍?戰場上刀槍無眼,可不是好玩兒的。你……」

  蘇明鵬惱道:「你當我是去戰場玩呢?壯士功名必當馬上取,我自然是要去馬上取功名的!」

  蘇一一知道觸了蘇明鵬的逆鱗,急忙安撫:「我知道,四哥自然是有志氣的,我這不是擔心麼!那……你要去,祖母可不會同意。」

  「瞞著祖母也就是了,她還當我在國子監唸書呢!」蘇明鵬笑道,「只要你和三哥不說,誰能知道我去從了軍?」

  「那倒也是。這樣咱們家可出了一位武將,日後裂土封侯,誰也不敢小覷了。」蘇一一笑道,已是聽到了腳步聲,「三哥來了,咱們這就去罷。」

  蘇明琨也長成了一個穩重的少年,劍眉朗目,與蘇明鵬有五分相似。只是他長得更清秀,遠不如蘇明鵬魁偉。

  蘇一一含笑看著眼前一坐一站的兄弟倆,心裡湧上了一種叫做溫暖的情緒。他們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每年,蘇一一和蘇明琨都有機會站在這個高台上,領取屬於他們的榮耀。甲等並不那麼容易考,連續三年的甲等,放哪裡都是不俗的成績。蘇一一的欣喜,自然不是來自這些的嘉獎,而是想到終於可以脫了牢籠,開展她的商業大計。

  一一製藥,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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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41:39
  第086章 樂極生悲

  蘇一一笑靨如花,從德高望重的許子敏的手裡,拿過了甲等成績的表彰書。其實,她已經拿過了兩份,不過這一份,讓她尤其開心。

  這表明,她可以從國子監畢業了呀!沒想到在前世面臨過了無數次畢業,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卻沒有一次,能和古代這次畢業的喜悅相比。

  至於許子敏語重心長地說了些什麼,蘇一一壓根就似聽非聽。她的思緒,早就轉到了一一製藥的京城分店事宜上。

  銀子是儘夠了,哪怕別人不入股,僅她在這三年裡累積的紅利銀子,也足夠入京城分店的運營。至於地點麼……只要有銀子,還怕租不到繁華地段嗎?

  至關重要的一點,該怎麼運用才女這個身份呢?三年的功夫可不能白扔,總要創造一點效益才不枉她失去的寶貴自由啊!留一點墨寶吧……這個最經濟省錢。開業的時候,凡買夠了一定數額,就免費奉送!不知道才女能引來多少人氣……得定一個底線,否則的話,她可能會寫得手腕發直。要不然,今天回去,就開始寫字兒?

  一念至此,蘇一一覺得渾身都是勁。還是幹事業,讓人精神振奮!她眼巴巴地瞅著許子敏,怎麼就沒發現,這老頭兒年紀越大越囉嗦?這些老掉牙的話,都聽了第三年,還是老生常談,沒一點新意……

  「有一個好消息要宣佈。」許子敏笑瞇瞇地朝著方院的幾個女孩子臉上瞟了一遍,讓蘇一一頓時寒毛直豎。

  據三年來的經驗,每當她的這位老師露出這種狐狸般的眼神,一准就是在算計著誰……而看那眼神兒,這次他算計的人裡面,應該有自己的份兒!

  他想要幹什麼?

  也許是看到了蘇一一臉上的戒備,許子敏老先生就笑得更像一隻狐狸了。蘇一一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他一張一合的嘴。

  「鑒於方院的女學生成績優秀,國子監決定從今年開始,每年選擇三至五名女學生,入國子監與男學生乙級一同就讀。」

  「彭!」蘇一一隻覺得腦袋猛地一下炸開了……

  這、這、這不是明擺著算計她嗎?作為方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風雲人物,蘇一一絕對肯定,這三至五人中間,就有自己一個!

  果然,許老先生宣佈的名單裡,頭一個就是小才女蘇依依。其次是七公主,再次是方流珠。雖說人是高傲了點兒,但方流珠倒還真是有些學問的,並不是憑借父親尚書大人的名頭,來方院耍威風的。

  既生瑜,何生亮!誰讓她正好和她蘇一一生在同一個時代呢?誰碰著了穿越者,也就算誰倒霉。畢竟,沒有人能跟五千年積澱起來的文明相比。

  「老師……」蘇一一響亮地叫了一聲,接下去的抗議,就有意地壓低了一點兒聲音,「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許子敏對著她吹鬍子瞪眼睛:「這可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替你爭取來的權利!這張臉皮都豁了出去,才請得了皇上的旨意!」

  暈,這還是聖旨啊!

  蘇一一眼珠一轉,竟然看到台下坐著的方院小女生們,全都是一臉的羨慕。

  「我……我想回家!」蘇一一眼珠一轉,故意裝得泫然欲泣,「我都三年沒見著我爹和我娘了嘛!」

  哼,繼續裝嫩!

  讓她進乙級,也就等於說,就算她繼續每年拿甲等,至少也要兩年以後,才能離開國子監。

  兩年啊,加上她已經浪費了的三年青春,人生能有幾個五年?何況,這還是她一生裡最美好的五年!

  她的心都已經飛到外頭去了,連京城分店的企劃書都寫好了,就差了臨門一腳,,怎麼可能繼續在國子監裡蹉跎?

  「連七公主都沒提回宮,你還好意思提回家?」許子敏氣得鬍子都快翹了起來。這個關門弟子,怎麼就一點不讓他省心呢?

  悟性是好的,記憶力更是沒得說。許子敏一直很得意把這個天資聰慧的弟子先一步搶來,若等她才名漸顯,到時候怕是早被人先下手為強了。只是……這丫頭也實在沒志氣,不思量著成文學詩詞大家,卻盡想著懷裡揣著三年的成績單,就返回永樂去!

  胸無大志啊!

  有時候,他越想就越覺得想要捶地大喊。

  蘇一一委屈地扁嘴:「宮裡有什麼好……要是我家在宮裡,我倒也巴不得能多留幾年在國子監呢!」

  許子敏又好笑又好氣,之前幾次三番要讓她進宮去,皇帝也有意用她做貼身女司。這是多光宗耀祖的事兒啊!本朝立國以來,唯有兩名女性,得此殊榮,蘇一一年齡最小,有望成為第三個女司。可是蘇一一卻死活不肯,咬定了一句回家不放鬆。

  七公主站於蘇一一身側,把這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神情微動,唇角的笑容,便有了點苦澀。這蘇一一,倒還真說到了她的心坎兒裡啊!

  「金口玉言,皇上下了旨的,哪容得更改?行了,你們三個回去整理整理東西,明兒就搬到國子監去。我已經讓人收拾了三間上房,雖是離教室遠些,勝在清靜,跟男學生們分得也開,免得跟他們有什麼瓜葛。」許子敏懶得再和蘇一一糾纏,台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這國子監頭號人物的臉,都給這位弟子給丟盡了!

  「先生,我不去……」蘇一一可憐兮兮地抓住了許子敏的袍子。三年來的相處,她早摸清了這位老先生的脾氣,吃軟不吃硬。

  「這一回不成。」許子敏堅決地搖頭,「除非你想抗旨,那可不光是你的事,就是你三哥四哥,還有蘇尚書,也一併要受到牽累。」

  這皇帝難道吃飽了沒事幹,連義務教育也要插上一手?蘇一一怨恨地瞪著許子敏的背影,瞪得老先生在下台階的時候,差點一個踉蹌摔成嘴啃泥。

  台下的國子監學生們,早就看得傻了眼。自國子監成立以來,還是頭一回看到學生跟老師在台上頂撞的事!而且,還是這麼個嬌嫡嫡的小姑娘,果然是才女都有些怪脾氣。許先生真是虛懷若谷,有雅量!

  蘇一一發了一會兒呆,才甩了甩袖子:「不成,我還是得回去!」

  七公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依依,你不想同我相處了麼?」

  哎……別拿這副神情看我!蘇一一苦著臉,明明是她的招牌表情,這七公主怎麼學了個形似外加神似?

  「不是的,只是我不想再在國子監裡,我想要回家鄉去!」蘇一一抱怨著,「三哥和四哥都要回去呢!」

  「你蘇三哥怎麼要回去?他今年不是要升甲級麼?而且,他準定要留在京裡考舉人的!」七公主早把蘇一一的親戚關係理得一清二白,就算蘇一一想隨便挑個人矇混都不成。

  「呃……那四哥要和我一起回家鄉去的。」蘇一一可真稱得上是歸心似箭。她和一一製藥,可是足有三年沒有謀面了呀。雖說尤七定時寄信過來,梁炳乾也三不五時就寫厚厚的幾大張紙,通篇全是一一製藥賺了幾鈿幾兩。

  但那些白花花的銀子,還是要自己去親眼看過,才有真實感。況且,她的京城分店,已經至少遲開了兩年!

  「依依,可是我們不也情同姐妹嗎?」七公主雖然比蘇一一大了兩歲,可是做起這副天真的模樣來,比蘇一一還地道。

  大概平常就是對著她皇帝父親這麼撒嬌的!

  「不是我對公主的感情不深,只是在這國子監裡……」蘇一一抱怨著,「跟坐牢差不多啊,都不許探親。」

  「那怕什麼?我趕明兒跟父皇說情,允許我每旬回去一日,這樣你也可以比照這個例,回蘇尚書府了呀!」

  「一旬才一日?你還當是牢房放風啊!」蘇一一覺得自己的氣快提不上來了,這七公主的胃口可真夠小的,本來就有一月兩日的假期,這就一月多了一天?

  悶悶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卻發現手腳勤快地小青,已經把東西都搬到了新房間裡。那裡的屋子比原先的還大著一倍,看起來倒還真像個人家了。

  只是,蘇一一很想放聲大哭一場。偏偏和自己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小青,卻還喜孜孜地整理著她們的行李。

  「奴婢就知道小姐是頂頂厲害的,比七公主的學問還好呢!」

  「學問好有什麼用……還不是被許老頭那隻狐狸算計了一道?」蘇一一越想越是氣悶,恨恨地把文房四寶一股腦兒地掃到了地上。

  有什麼比失去自由更悲慘?莫如就是眼看著自由在望,下一刻卻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自由。

  「許先生對小姐可好了!」小青說了一句公道話,「小姐,你可沒瞧見,別說是對國子監的學生,就算是對國子監的先生,都動不動就吹鬍子瞪眼睛的。旁人瞧了許先生,都嚇得不敢大聲說話呢!哪像小姐這樣,還時不時地去拔許先生的鬍子!」

  蘇一一強辯:「我那不叫拔,只是覺得換個造型更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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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7章 找到出路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小青喜孜孜地跑出去開門。進來的時候,笑容就更大了,兩隻本來就不太大的眼睛,簡直快笑成了一條縫。

  「又怎麼了?」蘇一一的心情,和早晨出門的時候,真是天壤之別。現在,她是看什麼都不順眼兒,可別讓什麼人撞到她的氣頭上!

  「是尚書大人和尚書夫人捎來的東西,說是恭喜小姐入國子監繼續學習。」

  「能變現的就留下,不能變現的……隨便找人發出去罷,你看著辦!」蘇一一有氣無力,連看一眼禮物的興趣都欠奉。

  「七公主那裡要送頭等的一份,還有三少爺、四少爺那裡,也要各送去一份。」小青把小巧能變賣的東西都收到箱子裡,剩下的則分成了好幾份。這丫頭在人情世故上的分寸,倒把握得極好,連方流珠也沒有忘記備下一份。

  蘇一一倒在榻上,哀歎連連,乾脆拿手蒙了眼,仍是覺得無比煩燥。忽覺臉上有些癢癢,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香香,我現在正在哀悼我即將到手的自由呢,你一邊兒去,別來惹我!」

  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輕笑,聽著怎麼這麼熟悉?

  睜開眼來,卻是姬流夜含著淺笑的臉。

  蘇一一勾了勾唇,又仰面躺倒下去:「今天沒心情……本來想著可以兌現幫你的承諾,誰知道被那隻老狐狸給堵在這兒了。你想個法子讓我出去吧,我可不想再讀下去的。」

  「許先生可是請了父皇聖旨的,我上哪兒想辦法去!」姬流夜苦笑,「再者,你現下還小著呢,再過兩年,正好及笄。」

  「小什麼小啊!再在這國子監裡讀下去,我就成了老太婆啦……」蘇一一慘哼一聲。

  姬流夜失笑:「放心吧,你還是豆蔻年華,正是鮮嫩的三月花骨朵呢!」

  「小姐,我這就去送禮物!」小青手裡拿著兩個大提籃,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可是剛探進腦袋,就哧了一跳,「五公子,我怎麼沒瞧見您進來?」

  「我進來的時候,你正低著頭呢,我存心來嚇一嚇依依,是以才沒跟你說。」姬流夜一本正經道。

  「哦。」小青也不以為意,點了點頭,走出門的時候才納悶地自言自語,「奇怪,門還關著的呢!」

  蘇一一頓時精神一振,一雙眼睛亮得如同一百瓦的燈泡。兩隻小爪子不由分說地搭到了姬流夜的肩上:「你說,你快說,你是從哪裡進來的?」

  「自然是從後面……進來的。」姬流夜笑瞇瞇地說著。

  蘇一一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推開,轉而去推窗戶。屋後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樹,護城河在這一帶特別窄。她暗暗計算著距離,又有點愁眉苦臉:「恐怕我過不去啊……」

  「我既然來了,自是要教你輕身功法的。」姬流夜微笑。

  「啊,好人,我就知道,我家夜夜是最好的了!」蘇一一大喜過望,眼睛桃花朵朵,「快教我吧!」

  「夜夜?」姬流夜滿臉黑線。

  「夜大哥。」有求於人,蘇一一自然是卯足了勁討好他。

  「這裡出去,就是一條小巷子。因是國子監的範圍,後頭並無居民。是以你縱然大白天飛簷走壁,也不虞有人瞧見。」

  蘇一一喜道:「那就太好了,我還能用飛爪抓在樹幹上,即使輕身功夫練得不好,也能往來自如。」

  「什麼飛爪?」姬流夜問。

  「就是……呶,我來畫給你看。」蘇一一拿起毛筆,在宣紙上畫了一個大概的樣子,「可以用腕力扔過去抓在樹幹上,然後借力飛身上樹,這樣就輕鬆多了。」

  姬流夜幾乎失語:「你就不能把輕功練好了麼?你的內功已經練得不錯,配合這套功法,有必要這麼麻煩嗎?」

  「那可不一樣,要是我輕功練得不到家,或者頭疼發熱啥的影響正常發揮,那我不就掉到水裡成了落湯雞?」

  姬流夜徹底無語。

  蘇一一卻把鉤子盡力改善,然後把宣紙往姬流夜身前遞過去:「這就交給你了,負責替我做好了送來。趁著這兩日放假,我去選址,然後就可以安排開張了。」

  「那五千兩銀子,我已經花出去了。」姬流夜平平板板地開口。

  「嗯,花出去才能收進來,花就花了唄!」蘇一一不以為然。既然把銀票給了他,怎麼用就是他的事了。政治這玩意兒,蘇一一自認不是高手,樂得不管。

  姬流夜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還不夠……」

  蘇一一苦惱地皺緊了眉:「所以說啊,我要讓一一製藥趕緊在京城開張。你且等兩日,我問一下炳乾哥哥,他願意投幾成股子,興許還能再湊五千兩給你。」

  姬流夜倒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太能花錢了?」

  「你也知道啊!」蘇一一白了他一眼,才幾天功夫,他就把銀子全給撒了出去。

  「少了也拿不出手,等於沒效果,還不如不出這份銀子呢!」姬流夜解釋,「也不用那麼急,下月初你再給我也使得。」

  蘇一一攤了攤手:「就算你想要,那還得我有呢!如今我手裡統共還有一萬兩銀子,買了鋪子還能剩下多少?那種殺雞取卵的事,我可不幹。眼光得放長遠些,我準備先把一一製藥的分店給開了起來,在旁邊再開一片保健品店。」

  「保健品?那是什麼玩意兒?」

  「所謂保健品呢,就是具有保健功能的食品,但又不是普通的食品,能調節人體的機能,適合特定人群食用。比如能增強體質,補充營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預防疾病的發生。總之,就是食品中加了些中草藥,但並非以治病為目的。」

  「那就是藥膳吧?」

  「藥膳是現做現吃,可保健品不同,能保存很長幾個月的時間。比如做成春餅,或者做成茶飲,味道又好,可以當成零食吃。若是體質較弱的千金小姐,或者上了年紀的老爺夫人,都可以吃。」

  「這個好!」姬流夜立刻喜動顏色,「怎麼讓你想來?若是味道好,興許宮裡還能時興起來呢!」

  蘇一一也喜笑顏開:「到時候你拿些進宮送人,宮裡流行起來,這京城裡大大小小的官兒,自然會踴躍購買。咱們這地方別的不多,就是官兒多。」

  「那敢情好,所以我一聽你還得在國子監留兩年,就急瘋了。幸好這裡有個出入場所,要不然的話,我可打算把你悄悄地運出去了。」

  「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我才不幹呢!對了,這些保健品上,還可有我的親筆題字,要不然白混了個才女的名號,寫句廣告語什麼……嗯,對了,就寫『今年過節不收禮,要收就收保健品』!這主意不錯吧?」

  這句脫胎於腦白金的廣告詞,絕對有震撼力。想當初,腦白金兩個小人的廣告,連牙牙學語的小孩子都知道。

  姬流夜歎了口氣:「依依,我現在已經後悔,讓你浪費了三年時間。早知道,三年前我就該發現這個秘密通道,然後把你帶出去。興許現在早就能有幾十萬銀子的身家,不用左右支拙了。」

  蘇一一情緒高漲,摩拳擦掌:「放心,現下兒也不晚。你先走吧,記得把早一點兒把爪子給我送來,我先設計保健品的包裝。」

  「包裝?」

  「就是裝著春餅夏餅秋餅的盒子,要設計得美觀大方,拿出去顯檔次,就定位在送禮這個顧客群!」蘇一一越說,眼睛就越亮,「行了,你趕緊給我做鉤子去,明天我出去找地兒,再找個印刷廠什麼的,把包裝弄上去,裡面的東西倒不難。」

  姬流夜哭笑不得:「你把我用完了就丟啊!」

  「什麼用完了?我這不是正用著你嗎?趕緊把出入的問題給解決了,剩下的以後再談!」蘇一一拿出張新的宣紙,立刻撐著下巴,回想著前世見過的那些禮品袋子。

  「依依,你……為什麼這樣幫我?」姬流夜卻沒有走,自顧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在她的對同坐下。

  「嗄?」蘇一一的思路,早就轉走了,一時間被問得有點轉不過彎來。

  「是不是對我……」姬流夜說了幾個字,說不下去了,一雙桃花眼巴巴地看著她。

  「幫你?皇帝的兒子中間,我就只認識你啊,不幫你還能幫誰?」

  「可是,我成功的機率,是最小的。」姬流夜黯然道。

  「你覺得太子能看得中我的一一製藥麼?」蘇一一乾笑,「只能咱們一拍即合了嘛,都是弱勢群體,就得擰成一股繩!再者說了,機率高的,那也不賴著咱去幫啊!當然,最最重要的,咱們是朋友麼……何況,你還欠著我的救命之恩呢,要不把你弄上位,你怎麼還我的湧泉大恩哪!」

  姬流夜看了他半晌,把蘇一一看得莫名其妙,眨巴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困惑。

  「我還以為你……」姬流夜自嘲似地笑了,「看來你還沒那個心思呢……放心,依依,我x後……若有一日能坐上去,絕不會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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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8章 街頭惡霸

  每月兩日的假期,對於前三年的蘇一一來說,是可有可無。除了去尚書府拜見蘇慶華夫婦,她還真沒什麼地方可去。蘇明琨像是魚兒入了水,那是一步都捨不得離開國子監,一顆心全撲在功課上。

  「九妹,今兒去大伯父家麼?」蘇明鵬也是怏怏不樂。

  「不想去。」蘇一一搖頭,「我想去集市上瞧瞧,買個鋪面做點小生意。」

  「做生意?」果然,蘇明鵬驚訝地幾乎把下巴都掉下來。

  到了這步田地,蘇一一也不打算瞞他。若是蘇明鵬能不回鄉,留在京城替她打理生意,倒免得她再焦頭爛額地找人。經過三年的考察,蘇一一發現,這位四哥讀書上頭雖然平常,但說起生意經倒是頭頭是道。

  只是,蘇家向來以商為輕……

  蘇明鵬聽得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吃吃地道:「一一製藥……是你開的?」

  「嗯。」蘇一一認真地點頭,「還有炳乾哥哥,尤七叔也投了股子。」

  她沒有把蘇明琨供出來,想必這位三哥如今是恨不得跟生意撇清關係。當初他北上的時候就動念把款子提出來,蘇一一雖然沒有立刻給他,卻也替他把歷年紅利都存在錢莊裡。

  「蘇依依,枉我對你掏心掏肺的好,你居然……瞞著我做下了這樣的大事!難不成那梁炳乾,在你的眼時,比你四哥我還重要麼?」

  蘇一一乾笑了兩下:「誰讓你那會兒老愛欺負我呢?我見了你都恨不能繞著道兒走,哪敢跟你說這個呀!萬一你回去透了口風,老祖宗還不把我給罵死?」

  「我是那等人麼?」蘇明鵬抱怨一句,倒並沒有十分生氣。想到以前對這位堂妹多次的惡作劇,也有些赧然。那時候,不知怎麼的,看著她嬌嬌弱弱的模樣兒,就想要逗弄她。尤其是她的眼裡每每都只有三哥,更讓他存了心,用極端的法子惹她注意。

  「只怕你說漏了嘴而已。」蘇一一嫣然而笑,「走罷,咱們去瞧瞧,能買下現成的鋪子就最好不過,等炳乾哥哥上京來,咱們就能正式開張。」

  「他也要來京裡麼?」

  「那是自然,原本早該來的了,我只以為從方院畢業以後,可以回一趟永樂,才讓他在家裡等我。早知道……」蘇一一極度的懊惱,「不過,我已經讓人送了信回去,總不過半個月,他也就到了。」

  蘇明鵬滿心不是滋味:「梁炳乾不來,你就開不了業麼?難道你四哥,就是個死人,什麼也幫不了你?」

  蘇一一笑著解釋:「雖然我手裡有些銀票,但只夠買下鋪子。他過來的時候,還會帶一些銀子和藥品過來。」

  「哦。」蘇明鵬這才沒了聲音。只是在心裡頭,卻總覺得滿心不樂意。憑什麼一個外人,和蘇一一的關係這麼親近?

  「趁著時間還早,咱們先去看鋪子。」蘇一一笑道,「一會兒,還要你出頭,若是價錢合適的話,我就給你一個暗示。」

  「你自己不去談麼?」蘇明鵬納悶。

  「別人瞧我年紀,先就存了三分輕慢。在價錢上,若不是大抬特抬,便是毫無誠心。四哥你如今已經是少年郎,那些大商家的孩子們出來歷練,也不過是這樣的年紀。」蘇一一解釋道。

  蘇明鵬愣了一愣,才洩了氣:「原來因為這個,你才告訴我實情的?」

  「怎麼可能?若要找人,哪裡找不著人來出這個頭?」蘇一一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四哥,咱們在國子監又一同過了三年。況且,你又不似三哥,一心只讀聖賢書!既然閒著無事,不如咱們在京城大幹一場。人多力量大,有你相幫,我自然信心更足。不過……你說要去投軍的……」

  「等過兩年再去不遲。」蘇明鵬想也不想就應承了下來。

  「好。」蘇一一眉眼彎彎。儘管功名但在馬上取,對於男人來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輪到自己的至親身上,總怕戰場上的刀槍無眼。若是留在京裡,得了機會做個禁衛什麼的,既全了他入伍的願望,又不必用去前線廝殺,可不是兩全齊美?

  這事兒,倒不如讓姬流夜費點心。他們本來就是兩合則利,蘇明鵬進了禁軍,對姬流夜也是莫大的好處,想必他不會拒絕。

  坐在馬車上晃晃悠悠,蘇一一想得入神,忽然覺得馬車猛地一晃,猝不及防下,便狠狠地跌了下去。饒是她見機得快,洩了一半的勁,還是覺得下巴處撞得生疼。

  「九妹,你沒事吧?」蘇明鵬剛一回過神來,就立刻朝著蘇一一撲過來。

  「哎喲!」蘇一一撫著自己剛剛和他的下巴撞擊過的額,「本來沒事,現在有事了。我們的馬車怎麼回事?」

  「我出去看看,你先坐……呃……」蘇明鵬原想把蘇一一安頓好,可是馬車整個兒已經側翻了過去,哪裡還有地方坐下?

  「我也出去。」蘇一一想也不想,先一步掀了車簾子爬出去,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震攝住了。

  「不長眼的奴才,竟然敢衝撞盧少爺!」一個小廝正氣焰囂張地拿著鞭子,沒頭沒腦地朝站馬車伕抽過去。

  馬車伕倒得五大三粗,這時候卻只是嚅嚅地討饒:「小人不知是盧少爺,原是想閃了邊的,誰知沒趕得及。是是是,小人有眼無珠,求盧少爺饒了小人。」

  蘇一一暗暗納罕:「這盧少爺是什麼人?明明是自己衝撞在前,卻縱容下人污枉了旁人!看來,又是京城一霸。」

  她雖然對這盧少爺不滿,但對這漢子奴顏婢膝的樣子,也很是瞧不起。況且,盧少爺的身份還沒有弄清楚,一時之間倒不想插手。

  誰知蘇明鵬卻不幹,一下子跳了過去,想也不想就捉住了那小廝的鞭頭:「你這人講不講理啊,自己縱了馬行兇,害我們跌了一跤,這時候還拿鞭子抽人!」

  小廝不但不懂收斂,反倒橫著眼斜了蘇明鵬一眼:「喲呵,哪裡來的鄉下人,居然出頭來尋我們公子的不是?倒是讓我們大傢伙兒來瞧瞧,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這事兒明擺著,路人都看得清楚,大夥兒評個理!」蘇明鵬瞪了那小廝一眼,把頭轉向了路邊的行人。

  誰知人家見他目光轉過來,立刻就掉轉了頭。熱鬧也不看了,竟然擠出人群——走了!

  「誰瞧見了,啊?」高頭大馬「嗒嗒嗒」地邁步過來,馬背上的少年陰惻惻地問了一句,圍觀的人們,就更是一轟而散。

  蘇一一冷眼旁觀,想必這盧少爺在京城的惡霸之名,非止一日。

  馬車伕衝過來,推開了蘇明鵬:「這事是小人做錯了,盧少爺責罰的是。」

  蘇一一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形勢不明,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她悄悄伸手扯住蘇明鵬的袖子,悄悄道:「四哥,此人身份不明,咱們還是先走算了。等日後打聽清楚了,再來報今兒的仇。」

  蘇明鵬也曾經是永樂一霸,哪怕嚥得下這口氣?當下脖子一豎,便要據理力爭,卻見那盧少爺卻直勾勾地看向了蘇一一。

  「把那小美人賠來,今兒的事,就算作罷。」

  蘇明鵬本就不甘心息事寧人,一聽這話,哪裡還忍得住,掄起拳頭便朝著那馬揍了下去:「你還敢當眾搶人?」

  盧少爺一提馬韁,座下黑馬便四蹄人立。

  果然是好馬!看起來,倒不像是大周品種,竟像是北劉之北的大宛名馬……此馬十分難得,非皇親貴族不能騎。便是姬流夜,想了許久,也沒能得著一匹。

  此人姓盧……

  蘇一一臉色微白,忽然想起了盧少爺的身份。他的姐姐正是當今四皇子的生母盧貴妃,看這少年二十郎當的年紀,想必就是那盧貴妃之弟了!

  盧家本是京都望族,世代為官。如今的盧氏家主盧偉崗,更是以武探花身份,入主兵部,加太子太保銜。朝中勢力,若說文臣以丞相為首,武將便是以這盧偉崗為首。

  更何況,其長女盧貴妃,深得皇帝寵愛,歷十餘年而榮寵不衰。更因產下四皇子姬康,而晉位貴妃,位秩僅在中宮皇后之下,協理六宮。

  蘇明鵬卻根本沒想到這一茬,見這盧少爺單手提韁,喊了一個「好」字,卻不是為盧少爺叫好,而是為這匹大宛良馬叫好。

  大凡男人,無有不愛名馬的。尤其是蘇明鵬這種以武為志的人,自然對這匹良馬,更是羨慕萬分。

  盧少爺洋洋得意:「那是,你家少爺的馬術,自然是好的。」

  蘇明鵬冷笑一聲:「呸,你算是誰家的少爺?縱馬行兇,馬無罪,人有罪。」

  盧少爺瞥了他一眼,滿臉不屑:「鄉下人進城,就是沒甚見識!來人,把他給本少爺打發了,然後把小美人帶回去。」

  蘇明鵬想也不想,擋在蘇一一的身前:「誰敢帶走我妹妹!」

  蘇一一拉著他的袖子:「四哥,我們快跑,這人是盧貴妃的弟弟盧傳宗,咱們現下還得罪不起。三十六計走為上,朝那邊的巷子裡走!」

  她眼裡寒芒微閃,這個虧,她可不打算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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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57:31
  第089章 大幹一場

  蘇明鵬聞言微怔,要他不戰而逃,殊是不願。但也知道這盧少爺,他們確實得罪不起。只這一猶豫間,那兩個小廝便撲了過來。

  雖是不曾系統地學過武,不過蘇明鵬本身的身體條件還是不錯的,跟著從前蘇家護院學過的那三腳貓功夫,也還派得上用場,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那盧少爺對著身後跟著的另兩個小廝揚了揚眉:「你們也過去,兩個人都收拾不了一個鄉下人,哼!」

  蘇一一對他這種高高在上的口氣極度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現在不是呈口舌之利的時候,她早就看好了地形,準備從小巷後脫身,偏是蘇明鵬猶豫之下,被拌住了手腳,竟是走不脫。

  她眼看著蘇明鵬被四個小廝圍著,那四人分明學過粗淺的拳腳功夫,蘇明鵬漸漸不支,身形顯得遲緩了起來。蘇一一大感焦急,轉頭四顧,繁華路段,竟是不見路人,想是見了這是非之地都避之唯恐不及。

  暗暗估算著自己的實力,雖是習了幾年的內功心法,到底人小力薄,對付兩個小廝已是極限。可旁邊還有一個盧傳宗虎視眈眈,只看那手縱馬的手法,便知此人也習過武,蘇明鵬怕還不是他的對手……

  她有些鬱悶,說來說去,到底還是年紀太小。要不然,結合前世學的跆拳道和柔道,怎麼著也能把盧傳宗給打趴下。

  若是不能一擊而中,日後還是免不了麻煩。蘇一一並不想和盧傳宗動手,只想著溜之大吉。那邊的綢緞鋪子,應該有後門。若是從那裡逃出,那逸走的機率便大得多。

  「小美人,你跟我一起回去罷!你從城外來,可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本少爺可是當今皇上的小舅子,跟著我吃香喝辣,什麼福享不到?」

  蘇一一扁了扁嘴,皇帝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小舅子可也太多了些!

  「我跟你回去做什麼?你這年紀,我可不信你如今沒有娶親。」蘇一一扁了扁嘴,一臉天真爛漫的樣子,指了指蘇明鵬,「而且,你指使人打我哥哥,你不是好人。」

  「這可不能怪我,是你那哥哥先動的手!」

  「明明是你……那些小廝先動手的!」蘇一一怒道。

  「是你哥哥先拿了小廝的鞭子麼……」盧傳宗笑瞇瞇地朝著她走來。

  蘇一一計算著他的距離,手心裡的簪子,已經被她握出了汗。她如今力氣太小,若不能一擊致命,便再沒了機會。

  殺人雖是大罪,但這條街早就沒了人影。只要盧傳宗躺下,四個小廝她可以和蘇明鵬一人對倆,總要沒了活口。只是這馬車伕……她抬眉悄悄地瞥過去一眼,卻意外地發現那一臉害怕的神色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淡然和不屑。

  她心念一動,看著盧傳宗迫近了自己,已是失去了下手的最好機會。況且,這個車伕,還是個最大的變數。

  「啊,救命啊!」她巧妙地滑了兩步,轉到了車伕的身側,一手早就扯住他破舊的袖子。只聽「嘶」一聲,袖子便整幅地被撕裂了下來。

  「看你年紀小小,竟如此滑溜!」盧傳宗也不以為意,那馬車伕在他眼裡,不過如同螻蟻,自然不放在心上。一隻手早就伸了出來,只管朝著蘇一一的髮髻抓去。

  「老伯救命!」蘇一一尖叫一聲,頭部後仰,避開了盧傳宗的五指金龍。

  蘇明鵬那時早已左右支拙,聽得蘇一一的驚叫,更是急怒攻心,想要衝過來解救,卻被一個小廝踢中了小腹,倒退出去了三步之地。

  「老伯,你再不出手,可就真要出人命了!」蘇一一朝著盧傳宗一個側踢,角度之刁,下腳之狠,若非人小力弱,這一腳足可踢斷盧傳宗的命根子。如今這一下,卻只是讓盧傳宗退了兩小步,臉上更是凶相畢露。

  馬車伕慨然長歎:「可惜了。」

  一伸手,便擋在了蘇一一的身前。盧傳宗的手,直直地抓來,卻只抓著了馬車伕的前襟。衣服本是補丁加補丁,哪堪他這麼凌厲的一抓?

  這件破舊的外衣,便彷彿風中的枯葉,一片片地往下落。

  可是露出來的那裡裡衣,卻是貨真價實的蜀錦。一個馬車伕,竟用大戶人家也不多得的蜀錦做裡衣?

  這時候,盧傳宗也覺得不對了。急急地想要撤回手時,卻發現自己的拳頭彷彿被吸住了似的,意收不回來。

  蘇一一看到這裡沒自己什麼事兒,才朝著蘇明鵬奔過去。一個小廝正掄著拳頭往蘇明鵬身上砸,她趕去得正好,用腳一撩,小廝腳步不穩,拳頭便失去了準頭,砸到了磚面上,頓時痛得齜牙咧嘴。

  蘇明鵬翻身而起,也顧不得臉上鼻青眼腫,一陣拳打腳踢,雖是全不成章法,倒也勢如瘋虎一般,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猛之勢,把蘇一一守護得嚴嚴實實。

  「四哥……」蘇一一叫了一聲,卻發現蘇明鵬似乎根本沒有在聽,只顧撲上去與對方撕打成一團。

  「讓他打著出氣。」一個沉穩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蘇一一轉過頭,老車伕已經褪去了那種蒼老的感覺,儘管仍然白髮蒼蒼,可是那樣的氣勢卻與之前的那種怕事膽小勁兒,截然不同。

  「可是我四哥……」蘇一一擔憂地指著蘇明鵬,他的眼角和下顎都充了血,顯得十分狼狽。

  再這樣打下去,估計別人倒下兩個,他自己也得跟著倒下了吧?

  「沒關係,他心裡窩著一把火,這把邪火不燒出來,對他以後會有莫大的隱患。」老車伕淡淡地道。

  蘇一一覺得有些道理,「哦」了一聲,這才轉頭去看彷彿死豬似地躺在街邊的盧傳宗:「他死了沒有?」

  「你希望他是死的還是活的?」老車伕彷彿心情很好,一點都不把眼前的打鬥看在眼裡。

  蘇明鵬以一敵四,越戰越猛。而四個小廝卻越打越是膽寒,早就沒有了鬥志。有一個拔腿想逃,卻被老車伕拎小雞似的,又拎回了戰圈。蘇一一算是看出來了,老人家是讓這些小廝,給蘇明鵬練手呢!

  小廝們哪裡還敢戀戰,卻偏偏又離不開戰場,硬著頭皮的結果,到得後來簡直是互相扯皮,誰也不肯下死力。蘇明鵬打得神智幾無,只顧報以老拳,全不管落在哪個部位。

  蘇一一看出這幾人沒了鬥志,不會是蘇明鵬的對手,頓時放下了心,才理會起老車伕的調侃:「若是沒有人證,自然是斬草除根的好。如果不能除根,不妨暫且放手。」

  「小丫頭這話,深得我心,哈哈!」老車伕開懷大笑,「沒想到,老夫隱居十年,居然還能碰到這樣有趣的人。」

  蘇一一扁了扁唇,這叫有趣麼?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小廝們接連倒下,蘇明鵬最後一拳打趴了第四個小廝,自己也仰面跌倒。蘇一一急忙奔到他的身前,看他早已雙目緊閉,人事不醒。

  試了試他的鼻息,雖然微弱,卻還勻稱,這才放下了心。

  「放心,這小子的命硬著呢,死不了,緩過勁兒就好!」老車伕閒閒地說著,皺了皺眉,「這街上不少人看到你們的衝突,若是讓他們就這麼地死了,你們遲早會有麻煩。少不得,容這小子多活幾日。不過,這幾個小子助紂為虐,卻不能輕饒。」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你老人家既然把主犯給放了,還去給從犯量什麼刑?莫如一同放了也罷,下回誅了首惡,再誅從犯也就是了。」

  「唔,說得有理!」老車伕剛要踢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一客不煩二主,往後這盧傳宗,就交給您老人家了。」蘇一一討好地笑,掏出自己的絹帕,裝模作樣地替他撣下灰塵。

  「哼,這件事全是這小子惹出來的,要不是他逞強,老夫裝裝孫子,也就過去了。偏他統共學了那三招兩式,還要強自出頭。見過蠢的,可沒見過這麼蠢的!」

  蘇一一苦笑,若是蘇明鵬沒有昏倒,聽到老車伕這番評語,不知道是不是會鬱悶地吐血三升,再度昏迷?

  「如果到您老人家這般年紀,興許他不會這麼衝動。但是年輕人,熱血一些才不枉了年輕一回。」蘇一一既然別有用心,自然要替蘇明鵬臉上貼金。

  「小丫頭打什麼主意,就直說吧?這裡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老車伕似笑非笑地睨了好一眼。

  蘇一一笑道:「老伯既然明白,那小女子就直說了。既然老伯看我那四哥頗為順眼,不如收了他當弟子可好?」

  老車伕愕然瞪視著她:「我以為你是想讓我解決了這盧傳宗。」

  「既然四哥成了您的入室弟子,我們的事,自然就成了您老的事,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老車伕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一一立刻趁熱打鐵:「既然您老答應了,擇日不如撞日,待四哥醒來,便行拜師禮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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