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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楓飄雪]一一製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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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57:51
  第090章 高人

  「我不要拜他為師!」蘇明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甕聲甕氣地一下子就把蘇一一費盡苦心營造出來的局給破了。

  「四哥!」蘇一一惱道,傾身對著他擠眉弄眼,「前輩的武功可真是不錯的,你不是想要從軍麼?若沒學到一身功夫,跑到戰場上讓人家當雞來殺麼?」

  車伕聽聞此話,也不由得笑了出來:「小丫頭這比喻,還真是妙!」

  蘇明鵬以手撐地,忽地一聲悶哼,又仰面要跌倒。

  蘇一一急忙扶住了他:「疼麼?」

  「也不怎麼疼。」明明已經疼得齜著牙齒咧著嘴,但是蘇明鵬的那口氣,卻還是強著的,絲毫不肯落了威風。

  儘管他那副模樣,任人看來,都和「威風」二字,沾不了邊兒。

  「小丫頭,這可不是老夫不樂意收,是他自己不樂意拜師。既然沒我什麼事兒,我可趕車回去了。」馬車伕嘿嘿一笑,果然去扶起了馬車,縱身一躍,就坐上馬頭,朝著幾個躺得橫七豎八假哼哼的小嘶喝道,「你們幾個,還不把人給弄回府去麼?」

  得此號令,那四個小廝自然如逢大赦,架起昏得徹頭徹尾的盧傳宗,便一溜煙地去了。

  「誰說沒您老什麼事?」蘇一一笑吟吟地攔在馬頭前,「咱們雇了您的馬車,可還沒到地頭兒呢!」

  老車伕苦著臉:「這車都破成這樣兒了,你們還怎麼坐?罷了,就當我白載了你們這一程,從這裡走過去,那地兒也不甚遠。」

  「那可不成,今兒這無妄之災,可是您老惹出來的。」蘇一一胡攪蠻纏,用手肘撞了下蘇明鵬。偏偏這小子看著是伶俐的,這時候卻生出了倔脾氣,就是不懂得順勢而上。

  只要叫聲「師父」,這拜師禮不就等於是板上釘釘了麼?好容易替他找了這麼個師父,憑她在這時代一清二白,兩眼抹黑,容易麼?

  馬車伕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居然和許子敏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事兒可是你們自個兒惹出來的,本來挨兩鞭子也就罷了,偏是這小子愣頭愣腦地強出頭。還有你這丫頭,沒事兒生這麼齊整做什麼!」

  蘇一一滿臉黑線,委屈道:「這……我長這樣兒,也不是自願的呀!」

  馬車伕嘿嘿乾笑了兩聲:「長成這樣兒不是你的錯,但你跑出來禍害人家,那可就是你的錯了!」

  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麼?蘇一一扁了扁嘴:「我不管,反正這事兒您老人家出了手,便要一管到底!我們這兩個半大孩子,怎麼跟那盧家的國舅爺較得上勁兒?」

  「你們是國子監的學生,只要不出那地兒,那盧傳宗雖說想找麻煩,也找不上來……」馬車伕苦著臉,「又要賴著我什麼呢?」

  「四哥,拜師呀!」蘇一一聽他口氣鬆動,急忙催促。這老頭兒看著平平常常,可是只一錯眼兒的功夫,就把盧傳宗給輕輕易易地擺平了。這功夫,就算不是數一數二,也可稱得上是武林高手了罷?

  蘇明鵬卻把臉一偏,惱道:「九妹,他雖說功夫好,可膽小怕事,我不愛學。」

  馬車伕哼道:「你這小子不會審時度勢,這種傻徒弟,老夫可不願收。」

  蘇一一暗暗好笑,早先他看人的眼光,分明是對蘇明鵬的倔脾氣,十分欣賞。要不然的話,以他的身手,早就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這閒功夫和她在這裡胡攪蠻纏?

  「做人沒點血性,枉為一世!」蘇明鵬冷哼一聲,「大丈夫立身處世,本該快意恩仇。若你手無縛雞這力,做個縮頭烏龜倒也罷了。明明有一身好武功,卻還任人鞭笞……我可瞧不大起!」

  蘇一一忍不住嘀咕:「橫豎人家怎麼鞭笞也傷不了人,示個弱也沒什麼了不起。前輩的功夫太好,跟那幾個較勁,沒甚意思!」

  老車伕傲然道:「正是!就那幾個,值得老夫出手?不是我自抬身價,這世上,值得我出手的,不真數不出一手這數!」

  蘇一一立刻兩眼發亮,如果不是這老頭自吹自擂,那絕對是躋身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眼見著大街上的人,又漸漸地聚了起來,蘇明鵬卻還是一副想不通的愣頭青模樣,蘇一一急忙拉著蘇明鵬跳上馬車。今兒這霸王車啊,蘇一一姑奶奶那可是坐定了!

  馬車裡早就面目全非,半舊的椅墊,已經沒有形狀,散著架擠在角落。蘇一一也不管,顧自拿著個墊子就坐了下來。蘇明鵬無奈,只得接過她遞過來的半拉墊子,盤腿坐了下來,臉上還是十分鬱悶。

  「四哥,你真傻啦?」蘇一一等馬車緩緩起行,才忍不住數落了起來,「那老伯不肯出手,自然是不屑!在他的眼裡,那什麼盧傳宗等人,不過是人大象與螻蟻而已。試問,你見過哪頭大象與螻蟻是較真勁兒的?」

  「大象……那是什麼?」蘇明鵬納悶地問。

  蘇一一拍了拍額,這時代交通閉塞,在雲南邊境生活的大象,自然不是地處內陸的大周人所認識的。

  「就是一種很大的動物,你就想像成……老虎便是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唄!」

  蘇明鵬思忖良久,顏色鬆動,蘇一一這才鬆了口氣。這時候,馬車漸漸地緩下速度,終於停止。蘇一一悄悄掀起轎簾兒,卻發現已經駛進了一處小巷,人跡不顯,才拉著蘇明鵬跳出馬車。

  不待蘇一一提醒,蘇明鵬便心悅誠服地矮身下拜:「弟子拜見師父!」

  老車伕哼哼了兩聲,倨傲地端坐馬上:「你的血氣雖然甚對我的胃口,不過,還是小丫頭的脾氣,更得我心意。一樣是教,不如你們兩個都拜於我的門下罷!」

  蘇一一愕然,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

  「你的根骨比這小子強些,雖沒他的狠勁,但勝在悟性好,也不至於丟了我的名頭。」

  「可……」蘇一一倒並非不想學武,她倒願意像一塊海綿似的,拚命地吸食著各式的技能。不管是保命的,還是安生的,若是有用,她不介意貪多。雖是不能樣樣都嚼爛,哪怕是只嚼得幾口,也先嚥下去再說。日後再學有些動物,拿出來反芻就是。

  只是如今正忙於一一製藥的開店事宜,只怕這老頭要求比許子敏不嚴格,她不眠不休,也來不及應付兩位老師的功課啊!

  「若讓我專教這傻小子,恐怕還沒教完,我就得被氣死!」老車伕哼哼,那張被風霜侵襲過的臉,表情十分生動。看起來,倒像是個賭氣的孩子。

  蘇一一苦著臉:「可國子監的功課重……師父若是要我天天扎幾個時辰的馬步,恐怕應付不來……」

  「誰告訴你學功夫要扎馬步的?那種教法,能教得出好徒弟麼?庸師只能教庸徒,成得了氣候麼?」老車伕很不屑地睨了她一眼,「若是吃不得苦,便是不吃苦的學法。若是吃得苦,便是能吃苦的學法。因材施教,才能教得出好徒弟。」

  蘇一一倒是不怕吃苦,只怕時間被兩位老師這麼一瓜分,她根本沒時間去操心一一製藥的擴張事宜。京城可不比別處,若沒有她親力親為,還真放心不下。

  只是她的為難,只是倏忽之間,權衡利弊,拜在這位強者門下,總是利大於弊。大不了,她把睡覺的時間擠出來也就是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當下銀牙暗咬,再不遲疑,盈盈下拜:「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依依這就去準備香案,行拜師大禮。」

  馬車伕「哼」了一聲,臉色稍霽:「師徒名份,原是存乎一心。禮出平常,不這是俗人行徑,吾輩不取。」

  蘇一一莞爾一笑:「還未曾請教師父名諱。」

  「別人都叫我陳三。」

  這是真名麼?蘇一一聰明地沒有追究,只是肅容道:「是,弟子記下了。」

  「你們既在國子監,出來也不容易,一月便只教兩天,其餘時間便自己用功罷。學武這玩意兒,本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蘇明鵬愣愣地問:「不用師父指導,我們練岔了怎麼辦?若是走火入魔……」

  陳三笑罵:「就你這樣兒的,三四十年內,大約沒有走火入魔之險。等你練到了師父這樣的成就,興許還有資格入一下魔。」

  蘇一一明瞭:「師父是說,我們功夫低微,沒有走火入魔之虞麼?」

  「正是,內功心法練到一定程度,才會走火入魔。像你們這樣兒,練個十年八載的,頂多也就是走點彎路,進度延緩而已。又不是急功近利的魔功,一不小心就入了魔道!」

  「那就行,師父就把心法授給我們吧,一會兒還要去永平街瞧瞧去呢!」蘇一一放下心事,喜孜孜道。

  「這小子還有點韌勁,小丫頭玩心太重!」陳三不滿地搖頭,「統共只兩天功夫,你還想著去逛街,嗯?」

  最後那個字,從鼻腔裡哼出來,已是有幾分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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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58:10
  第091章 發橫財

  「誰說我玩心重了?我這是去幹正經事兒的!」蘇一一扁了扁嘴,也不瞞他,「今天和四哥去那永平街,是去收間鋪子。」

  「收鋪子?」陳三驚訝地挑眉。

  「既要開店,自然先要有鋪子了。」蘇一一乾脆一五一十地把一一製藥的後台和盤托出,「等選了鋪子,再隨師父習武也就是了。」

  「開什麼鋪子!要想要銀子,走高摸低,也只一宿的事兒,便財源廣進。何必費那閒功夫,既吃力又不討好,還盡耽誤學武的時間。」

  蘇一一大汗,看來這師父心裡,什麼禮儀律法,全是狗屁。他老人家信奉的,便是實力為王的信條。

  連曾經做貫霸王的蘇明鵬,也對陳三這種毫不遮掩的強盜行徑,冷汗頻出。這位師父,可真夠強悍的!先前那抖抖索索的樣兒,他還真以為陳三有多怕事呢……

  簡直是誤導!

  「若劫一家一捨,能得多少?你又不能天天摸上人家房梁,常在河邊走,難保就不濕鞋。到時候,總會惹著不該惹之人,別說財路,便是活路都被堵沒了!」蘇一一不以為然,「我要的可是源源不斷的財富,不是幹一票就收手的那種。我要光明正大,賺得舒心,花得更舒心!師父劫來的財,有些地方可不能用的。」

  「你要這許多財富做什麼?」陳三遲疑不定。

  「自然是要打造史無前例的商業王國,橫跨大陸三國,以雄厚的經濟實力,即使一國皇帝也奈何不得的超然存在!」蘇一一聲音低淺,可是語氣裡的自信,卻是連陳三,也有點怔愣。

  「怎麼可能……」蘇明鵬和陳三,幾乎異口同聲。

  「為什麼不能?」蘇一一反詰。

  「這個……沒有人做到過……」蘇明鵬訥訥。

  「沒有人做到過,你就斷定我便做不到麼?」蘇一一揚起了尖尖的小下巴,一臉的挑釁。

  陳三乾笑了兩聲:「丫頭,你倒是自信得很啊……」

  「那自然,因為我有別人並不具備的優勢。」蘇一一自信滿滿。

  她的優勢,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現代經營理念,以及五千年積澱下來的文明。

  陳三默然良久,方緩緩點頭:「好,既如此,我便送你們去看鋪子!若你手頭拮据,我便借你幾文。」

  蘇一一喜道:「既有師父支持,那便更好。索性買間現成的藥鋪,這樣省了夥計的培訓,又能縮短前期的廣告投入時間!如此一來,不必等炳乾哥哥,咱們便可把一一製藥先開起來。」

  陳三從懷裡隨隨便便摸出了幾張皺巴巴的紙,看也不看就遞給蘇一一:「先拿這些去,若是不夠,我再替你弄些來。」

  弄些來的意思,自然是又去哪位富戶家裡順上一手。能被這位陳三看中的,大約也是非大富大貴人家不取了。古來俠盜,那叫劫富濟貧。陳三劫富濟徒,日後說不定也是一種美談呢!

  蘇一一好笑地想著,接過來了那疊紙展開,頓時嚇一大跳。這位師父的錢,也來得忒容易了吧?這麼一把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紙,全是銀票,竟然沒有一張是低於一千兩的。多的有五千兩,少的也有兩千兩。加總起來,怕不有三五萬兩?看來,陳三這無本生意,做得還真興旺發達啊……難怪對她這芨芨營生,頗瞧不上眼兒。

  她也不客氣,順手往懷裡一塞,中氣十足:「走嘍,咱們去收鋪子!」

  蘇明鵬看著陳三,到底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師父,我來趕車罷……」

  陳三一揮手,就把他趕到了一邊:「你穿得這麼光鮮,還趕車?得得得,你給我坐後壁去,雖然破些,總比你這鼻青臉腫地就去拋頭露面的好。」

  「這……」蘇明鵬雖是訕訕,卻哪裡真能安心坐師父趕的車?

  蘇一一卻沒這顧忌,順手一拉,就把他拉上了車:「師父本來就是幹這營生的,若是咱們不坐,自有別人去坐,你這會兒客氣什麼?」

  陳三大笑一聲:「不錯,還是你這丫頭的脾氣,深得我心!」

  「這個……讓師父駕車,尊師重道……」蘇朋鵬卻坐得十分不安,幾次三番想要衝下車去。

  真看不出來,自己這四哥一向憊懶至極,居然對師父這名份看得十分緊要。蘇一一隻得無奈地開導:「師父本就是喜歡幹這營生,要不然,以他的功夫,誰能逼他去駕車?」

  「丫頭說得是。」陳三呵呵大笑,「大隱於市,自有樂趣。你們啊,要到了我這年紀,才會懂得的……」

  說到後來,頗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慨。

  蘇一一噤口不語,她雖是兩世為人,倒還真沒有站到過人生巔峰,陳三的這種心境,自然缺乏了體會。

  蘇明鵬則更是迷惘,他自認走文途缺了點天賦,但一心想著馬上求取功名,光宗耀祖,對陳三的境界,更是覺得莫名其妙。

  永平街正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商肆林立,大多是兩層的,比別處更顯得氣派。就連街道上鋪著的青石板,也比旁的地方,更顯大氣。

  街道很寬,足可容三輛馬車並行。

  陳三很快把馬車停到了一間商舖之前,蘇一一下得車來,看到門楣上掛著的「望安居」,一陣藥香,就已經從門簾開處逸了出來。

  果然是間藥鋪。

  「這藥鋪還算大,近來生意也惹出些麻煩,正和人打著官司呢!這家店的老闆有意售買了這間藥鋪,帶著家人回南邊兒去呢!」

  「是南邊人?這回的官司,怕是得罪了京官罷?」蘇一一猜測。

  「小丫頭的腦筋倒轉得很快……」陳三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確實如此,其實也是其他兩間藥店聯手,給他下的套子。」

  蘇一一沉吟著點頭:「師父,我明白您的意思,若在京城行商,頂難的就是把角角落落的關係給捋順了。在這京裡頭,指不定碰上的就是皇親國戚,高官之後,自要異樣的小心。自然,若是有著後台,那便有恃無恐了。」

  她有蘇慶華和許子敏做靠山,現加上小意經營,就不信幹不過那兩家!有朝一日,把那兩家也合併,那規模擴充得才快呢!

  「我可不懂你這生意經,除了給你提供些銀子,其他的就別指望!」陳三不客氣地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果然是人老成精!蘇一一還沒來得及開口呢,他老人家就說到了前頭。

  「哪敢勞煩師父呢!」蘇一一乾笑著,「四哥這樣兒,也不必進去了,不如師父陪著我?」

  陳三瞪了她一眼,這算不敢勞煩麼?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師父,您看……這不是特殊情況麼?出來的時候,也沒想著會遇到那盧傳宗呀!有事師父代其勞,弟子的事兒,師父幫襯著一把,不也應該麼……」

  「什麼話到你嘴裡就反了個兒,就沒聽說師父要替徒弟做什麼的!」陳三罵道,可是語氣裡卻聽不出惱意,倒有著哭笑不得的無奈。

  蘇一一討好地笑著,就差搖頭擺尾。

  陳三無奈,陪著她走進店舖,恨恨地罵了一句:「怎麼就收了你當弟子呢?早晚得給你氣死!」

  「怎麼會呢?四哥那倔脾氣,才會讓師父生氣。像我這樣隨機應變的,那可最得師父歡心的呢!」蘇一一毫不謙虛,往自己的臉上拚命地貼金子,把陳三逗得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在腳下發力,差點把門檻也給踢得斷了。

  他那身破衣服,掛在身上已經不成樣子,在路上就乾脆扯了下來,如今那身裡衣,可是最上等的蜀錦。雖說有些不倫不類,但陳三我行我素慣了,也不以為意。

  蘇一一則把這身衣服,假想成現代的內衣外穿,看起來也順眼得很。師徒二人也不理會旁人投來的目光,直接就往後堂闖去。

  「哎,客官請留步,這裡面……」小夥計一個箭步就趕到了他們的前邊,態度謙和,點頭哈腰的模樣,倒真像他們是什麼大人物似的。

  「找你們老闆,我們是來買鋪子的。」陳三大喇喇道。

  「哦……兩位客人,裡面請。」夥計雖然看著這兩人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有些猶豫,還是很恭敬地把兩人讓到了裡間。

  看來,這「望安居」的老闆,還真是急於出手。只是在兩大藥鋪的打壓之下,敢於接手的絕無僅有。是以夥計雖看著陳三和蘇一一的兩人組頗有些奇怪,還是讓了進去。

  價錢開得並不高,但蘇一一既然從陳三那裡聽說了這老闆的背景,自然卯著勁兒往下壓。陳三聽著蘇一一百兩銀子五十兩銀子的往上加,大不耐煩。把手伸進懷裡,才想到除了幾塊散碎銀子,那一團皺巴巴地銀票,全給了蘇一一,現在能作主的,可不是他了。

  「望安居」的老闆,正是望五年紀,這時苦著個臉,不住地對著蘇一一打拱作揖:「小姐就行行好罷,這個價錢,實在是低得沒法賣的。」

  蘇一一也不急,只是笑吟吟道:「莫非錢老闆是欺我年少不知事麼?望安居既成了『福堂居』和『滿招居』的眼中釘,怕是除了這兩家,沒第三家肯接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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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2章 賬房先生

  錢老闆面色更是發苦,這幾天果然是無人問津。要他把鋪子賣給那兩家,一來價錢壓得更低,二來這口氣也嚥不下去,那是萬萬不肯的。看著蘇一一氣定神閒的模樣,錢老闆不光是臉色發苦,連嘴裡也不斷地泛出了苦味。

  「小姐再添著一些,這價錢……等同於白送了……」

  蘇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吧,那就一口價,再加一千兩!」

  錢老闆又驚又喜,不知道這位明明年紀尚小,卻又十分精明的守財奴,一下子怎麼突然大方了起來。

  「好,就這價錢!」錢老闆怕她反悔,急忙點頭答應。當下喚了賬房進來寫了文書,一式三份,竟把這四間通長的房子,以五千八百兩白銀,就賣給了蘇一一。

  蘇一一喜孜孜地按了手印,攛掇著陳三也按一個,才把懷裡的銀票拿出來,一五一十地點給了錢老闆:「你這裡的夥計,若是願意留下的,還按原先你給的待遇辦。若是要跟著你走的,那我也不留,另出每人十兩銀子遣散費。這裡是六千兩銀子,你點著,也不用找了。」

  只花了六千兩,就買了現成的鋪子,這筆買賣,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啊!看來,這盧傳宗這一撞,還大是巧妙……

  錢老闆取了銀票,才覺得這價錢,還是算得便宜了。只是……他歎了口氣,身家性命,倒還是性命重要。花錢免災吧……也只能這樣想了。

  這樣一思量,錢老闆倒振作了精神,把「望來居」裡裡外外都跟蘇一一交代了一遍。蘇一一翻看那賬本,字跡清秀工整,每一條都記得十分詳細。哪怕一筆雜費,也交代了經手人的名字和用處。

  儘管這時代還沒有發展出借貸記賬法,不如現代的賬本看得一目瞭然。但這位賬房先生,已經算是難得的人才。這樣的收付記載方式,倒有些收付記賬法的雛形。

  「錢老闆,這位賬房先生不知是否南邊人?」

  「那倒不是,他叫申波亭,原是寓居京都,家鄉在黃河郡,因為水災逃了出來,妻離子散,只孤身一人。」

  「若是不跟錢老闆南下,倒還請這位申先生留下。我按照原先的標準,再加上一倍!」

  錢老闆嚇了一跳,他給申波亭每月五兩銀子,在行內已是極多。蘇一一竟願意支付十兩,這小姑娘怎麼一下子又這麼大方起來了?

  「若是小姐願意仍用他,自然沒有走的道理……」錢老闆遲疑不定,「我原先給他定下的工錢,也有看他可憐之意,所以著意多給,小姐倒不必再行多付。」

  蘇一一笑道:「我願意多給,是因為他值這個價。況且,我要他做的事,可不單是照著這個樣子記記賬本而已。」

  錢老闆不知道她還要給申波亭做什麼事,在他想來,賬房先生,也只能做賬房先生。

  「那便依了小姐,想必我與他去談,沒有不應的。」

  「有勞錢老闆把他引見給我了。」蘇一一欣然點頭。

  「好,我就這去請他過來。」錢老闆叫了個夥計,吩咐了兩句。然後又上了茶,才不過半盞共的功夫,申波亭便到了。

  蘇一一有點詫異地抬了抬眉,來人的長相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一般來說,字如其人,蘇一一想來,這位名叫申波亭的賬房先生,應該長得極為纖瘦。誰知進來的卻像是個莊稼漢子,也不能說是五大三粗,但也身材結實。一部絡緦鬍子,幾乎把他的面容整個兒地遮住。但還能看出來,並不是白面書生的形象。

  「小姐,這位就是申波亭先生。申先生,這位是望安居的新老闆蘇一一小姐。」

  申波亭看著蘇一一,顯然比蘇一一看到他,更顯得驚訝。這麼小的老闆?就算是世家大族讓培養接替人,也不該讓小女孩這麼拋頭露面吧?

  「賬本上應該記得十分清楚,在下倒不知道小姐還要問什麼?」他眉宇微皺,顯出了三分不大耐煩的樣子。

  錢老闆知道他的脾氣,急忙笑著打圓場:「是這樣的,小姐看了賬本,想要繼續留用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申波亭看了一眼蘇一一,半晌才收回目光,懶洋洋道:「既不用挪地兒,小姐不嫌我吃口閒飯,那我就留下吧!」

  蘇一一笑著請他入了座,才轉首對錢老闆道:「你老如今忙著收拾,不用作陪了,我還有些事要問問申先生。」

  錢老闆確實急於難下,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當下也不客氣,道了一聲便告退。

  陳三看那賬本,就覺得頭疼,當下也尋了個理由,自去馬車裡打盹了。

  「先生,我願給你加一倍的銀子。」蘇一一也不和他客套,直接開口見山。

  申波亭沒有立刻答應下來,神色平淡地反問:「難道小姐還有旁事要交待我做麼?那倒未必做得來,我平生也只會記記賬而已。」

  「我要請先生替我帶幾個小徒弟,日後放到分店去獨當一面。我看你這賬記得十分清楚,想必在記賬上頗有心得。我有一種新的記賬方法,只是如今仍在唸書,等閒也不能出來,只得請先生代教。」

  申波亭不屑:「還有什麼記賬法,比我這個還清楚明瞭麼?」

  蘇一一也不和他爭辯,只是拿了毛病,在一房畫了表格:「其實跟先生的記賬法子也差不離什麼,只是這些數字,卻不用漢字,而用這種形式。」

  阿拉伯數字在這個時代還不曾推廣,賬薄上還用大寫的漢字。「一萬零三百四十八兩三錢五分」,類似的記載煩瑣而難於每一位都對整齊。

  「這樣的話,這一頁就可以記成這樣。」蘇一一在旁邊的宣紙上按照他的記賬方法,用數字寫了出來,「收和付,分成兩欄記下,收在左,而付在右。」

  申波亭的目光,漸漸地從漫不經心轉至凝重,最後一瞬不瞬地看著蘇一一把數字一一摘抄下來。

  「你從哪裡得來這樣的記賬方法?」申波亭看得一會,雙眼陡亮,竟似頗為激動。

  蘇一一看他領悟得極快,頓時放下子心,得意地笑道:「不單如此,我還有一套表格,可以把每月的結餘,更清晰地表現出來。」

  申波亭這時不敢再小看眼前的女孩,頓時肅容追問:「是怎樣的表格?」

  「我把它們叫做報表。」蘇一一用毛病在宣紙上畫了一張資產負債表和一張利潤表,這兩張表在後世用得最廣,也最是實用。

  「這張表格,左邊放置的是資產,按照其流動性和變現能力排列。而這邊則設計成我們應付的款項以及借進來的銀子,下方是各股東投入的股子。」

  蘇一一耐心地講解了一遍,申波亭卻聽得眉頭越皺越緊,到得最後,仍然茫然搖頭。

  「不懂?」蘇一一有點犯了難,以申波亭這樣的資質,都不能理解報表的用處,還怎麼讓別人明白?難道現代會計這一套,在這個時代行不通?

  「確實不甚明白……」申波亭遲疑道,「左邊的這個表格我倒是懂了,可右邊的卻不明白,還有什麼借貸必相等,咱們經營的是藥鋪,並不是錢莊,哪來的借貸?」

  蘇一一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額:「是我糊塗了,剛才這賬本,我是按收和付記賬,難怪你聽不明白了。」

  她只能從借貸記賬法的原理講起,直講得口乾舌燥,申波亭才漸漸地明白了過來:「雖說開始聽著是煩,但若是用得熟了,確實比以前的賬本容易……還有你的這個報表,這樣一來,鋪子裡的銀錢和運營情況,就更清晰明瞭。」

  蘇一一舒了口氣,拿著一邊的茶杯猛灌了好幾大口,才點頭稱是。

  「只還有一點不明白,你說的這個權益……」申波亭幼年前,絕對是個好奇寶寶,十萬個為什麼問得沒完沒了。

  「是這樣的,我們鋪子的資產,分成兩大類……」蘇一一乾脆把會計學的原理,盡自己所能詳詳細細地講解了一遍。

  大學裡要學一個學期的內容,到了申波亭這裡,卻只用了半天,就搞定了。雖說還有不少地方需要再實踐,但總的來說,還是讓蘇一一十分滿意這樣的結果。

  「小姐放心,既然有這樣新式的記賬方法,我自己摸熟了,自會教給夥計們。」申波亭神色凝重地看著蘇一一在紙上做的記號。

  「那就好,你莫看它學起來不大容易,但真學會了,就會發現這種記賬的方法,比老式的要不知好多少倍!」

  這是經過實踐檢驗了的真理,蘇一一說來自然信心十足。

  「嗯,我明白了。」申波亭動容地點頭。

  陳三和蘇明鵬早在馬車裡飽睡了一頓,蘇一一卻仍然誨人不倦地在回答申波亭層出不窮的問題。

  這時候,她方才覺得自己教書育人的水平,實在是差。講的時候不覺得,待申波亭出來,才發現自己講的確實漏洞百出。

  這一日雖是出了點狀況,但過程是曲折的,結果卻是美好的。所以,蘇一一回國子監的時候,心情尤其的好,如果……不是又出了一點小變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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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58:47
  第093章 進宮

  「蘇依依!」許子敏一聲大喝,把沉浸在收鋪子、得人才喜悅中的蘇一一,嚇了一跳。

  抬眼看時,自己的這位便宜老師,正滿臉不快地站在國子監的大門口。若是臉上的皮膚再深一些,眼睛瞪得再大了一些,那就真成了門神。

  而在他的身邊,還站著愕然的七公主。她之所以愕然……當然是因為目光落在蘇明鵬那張顏色十分精彩的臉上。

  「先生。七公主。」她急忙施禮。儘管私下裡,她每每把許子敏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在人前的時候,她可是標準的小淑女,落落大方,知禮有節。

  許子敏的目光只是瞟了一眼蘇明鵬,臉色雖不好看,但知道蘇明鵬是小才女蘇依依的四哥,又是才子蘇明琨的四弟,雖那臉上青青腫腫,大失國子監的臉面,還是很聰明地選擇視而不見。

  「怎麼才回來!」許子敏皺眉。

  蘇一一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先生,今明兩日國子監的假期,便是不回來也使得……莫不是先生的日子過得糊塗了麼?」

  七公主莞爾一笑:「許先生接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打發了兩撥人出去找你呢!」

  旨意?蘇一一的心裡頓時湧起了不妙的感覺,難道是因為姬流夜麼?但如今他羽翼不豐,就算是皇后要對付,也要找大皇子和二皇子啊,那才是對太子最有威脅的對手!

  許子敏看來對這道旨意也頗不感冒,那兩撥人也不知被打發去了哪裡,蘇一一在望安居逗留了好半天,居然也沒有人能找著。

  「那個……」蘇一一眼珠微轉,湊近了許子敏,「能不能當沒瞧見我?」

  許子敏瞪了她一眼,嘴角不露聲色地朝著七公主弩了弩。蘇一一頓時洩氣,只得垂頭喪氣地看向七公主:「皇后娘娘的旨意……怎麼敢勞煩七公主來傳?」

  七公主「撲嗤」一笑:「你又打什麼鬼主意?日常讓你去宮裡與我作伴,總是推推搪搪。這會兒皇后娘娘親自下了旨,可沒理由不去了罷?」

  蘇一一與七公主十分交好,看她笑意吟吟的模樣,想必也不是什麼壞事,心下倒不甚擔憂,只是怕誤了明日跟陳三學功夫。

  「皇后娘娘怎會知道我?定是公主的主意!」蘇一一佯裝不滿,其實她是真的不滿,只是不敢表現得太過分而已。

  「如今依依的才女之名,可是響徹後宮。更何況,方流珠三戰三敗,更讓皇后十分暢快。下月初,就是皇后壽辰,才降了旨請你去宮裡抄佛經,替娘娘祈福呢!」

  抄寫佛經!蘇一一忍不住滿頭黑線,皇后自己信佛,捧著經書讀上幾遍也就是了,還要找個御用的抄經手?

  「皇后有旨,你便去罷。到宮裡萬事小心,跟在七公主的身邊,別亂說話,也別亂走。」許子敏說罷,又悄聲囑咐了一句,「若有人為難,你且忍著,別跟人置氣。找人傳信給我,老師我這三分薄面,皇后總是看顧一二。」

  蘇一一知他是真心為自己好,當下感激地點頭:「先生放心,抄完了佛經便回來,只不知要用幾天?」

  「三兩天也就好了,旁人可沒這殊榮,只我與你兩個一同抄寫。」七公主喜孜孜地道,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車駕已在外面,這就去罷!」

  「哎,我……」蘇一一還卷帶了不少藥材,正準備回去賄賂小香豬呢!

  「不過三兩天罷了,梳洗用具宮裡有現成的,服侍的人也有,就是衣服,也全替你制新的!」七公主卻不由分說,直接牽著她就走。

  蘇一一哭笑不得,往常怎麼瞧不出來,這位賢淑聞名的公主,性子竟是這樣的急!

  「只一息功夫也守不得麼?公主,你且放了我的手,我還有事交代四哥!」

  七公主噘著唇:「好罷,只給你一息功夫。」

  蘇明鵬滿臉擔憂,早走至蘇一一的身旁:「九妹,此去宮裡,不妨事罷?」

  蘇一一搖頭:「有七公主在,不會有事。咱們雖是蘇家人,畢竟只是侄輩,關係不是很大。再者,工部歷來不偏不倚,並沒有倒向哪個皇子。咱們先不管,這些藥材,你回頭交給小青,讓她喂小香豬。明日見了師父,你替我分說兩句,好好兒地練好功夫,回頭再教我。」

  「知道。」蘇明鵬接過了藥包,又叮囑了一句,「宮裡頭十分複雜,你凡事小心,不要強自出頭。」

  「嗯,想出頭也輪不上我呀,我人輕言微……」蘇一一低聲交代完畢,放下心事,重又展顏,擺了擺手,「我去啦,國子監裡要有好點心,你全都給我留著。」

  七公主聽她最後交代了這一句,忍不住啼笑皆非,一把扯了她的袖子:「宮裡頭什麼精細的點心沒有?包管你吃個夠!」

  蘇一一胡亂朝著許子敏和蘇明鵬揮了揮手,就被七公主塞進了馬車。

  到底是皇家用具,雖非明黃,馬車也同樣裝飾華麗。蘇一一看著車壁內鍍的金線,很想用小刀把它們刮下來,興許還能湊出兩錢金子來呢!雖說如今她剛發了一筆橫財,並不缺錢,但創業階段,積少成多也是好的。

  「一會兒到了宮裡,你可莫亂吃東西。」剛放下車簾子,七公主的臉色便嚴肅了下來,「再好吃的東西,你也要瞧我吃了,你才能吃。」

  蘇一一驚愕道:「難道在宮裡,也拉幫結派,甚至明目張膽地……」

  「你折了方流珠的臉面,皇后自然是高興了。可是方婕抒卻對你恨之入骨,這個人你是頭一個要小心的。」

  「方婕抒?是方家的什麼人?」

  「她是方流珠的姑母,雖說堂了兩層,總是他們方家的族人。方流珠丟了面子,她自然臉面上也不好看。」七公主解釋道,「還有就是尹昭儀,雖是未晉妃位,卻是九儀之首,在父皇面前也說得上話。」

  蘇一一愕然道:「我不記得曾得罪過尹家人罷?」

  七公主笑道:「你在國子監裡,得罪的人可不少了。那遲暖暖,和尹昭儀也有些拐著彎兒的關係。只是那關係倒並不甚近,未必就真會難為你,當然,若有人挑了頭,推波助瀾卻不費什麼功夫,你小心著就是了。」

  「不是吧?我這一進宮,還能囫圇著出來麼?」蘇一一頓時愁眉苦臉。

  「雖說有人對你不滿,可也有人對你極有好感啊!」七公主笑著眨了眨眼睛。

  「誰啊……在宮裡,除了你,我可不認識什麼人……」蘇一一負氣般地搖頭。姬流夜和她的交往十分隱秘,想必七公主不會知道。

  「這頭一個,就是皇后。為著你削了禮部的面子,她心裡可不知有多得意了。再者說,這回也是她召了你進宮,自然不會容你被欺負得狠了。還有一個,就是本公主的娘親,因著我的關係,總是會偏幫著你的。」

  蘇一一鬆了口氣:「那還好,二對二,還算能夠勢均力敵。」

  七公主不屑地哼一聲:「她兩人怎麼能跟皇后與我母妃比?皇后自不用說,六宮之主,身份尊崇。我母妃也是位列四妃之一,雖未有協理六宮之權,但也僅在貴妃和淑妃之下。」

  「原來你母親是賢妃。」蘇一一恍然,「那還要我小心作甚?」

  「明面兒上她們自然不敢亂來,但暗地裡的勾當,也是防不甚防。你又不曾在宮裡生活過,這裡頭的彎彎道道,可不知多少。你萬事小心,跟緊了我自然無事。」

  蘇一一開玩笑地點頭:「是,小的亦步亦趨,絕不亂走。」

  她臉上綻開了笑顏,實則心裡尚有隱憂。七公主還不知道自己又把盧貴妃得罪狠了呢,那盧傳宗半死不活地回去,不知道有沒有消息遞進宮裡……

  馬車在宮門口停了稍息,守衛對了腰牌,便放了行。

  宮裡氣象,自然又與別處不同。一路之上,幾不聞人聲,耳邊只有七公主低聲地介紹著宮殿的佈局。

  馬車漸漸地停了,七公主笑道:「這就到了,我先帶你去坤寧宮拜見皇后娘娘,再帶你回我和母妃的搖光殿。」

  「全聽公主的吩咐。」蘇一一定下心來,打定了主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不再焦躁,反倒氣定神閒地打量著眼前美輪美奐的宮殿。

  此時光線漸黯,高大的宮殿沐浴在最後的夕光裡,黃色琉璃瓦的屋頂,朱紅的牆體,都顯得格外厚重。精緻的屋簷,四角微微翹起,這樣的形式,倒與前世的北京故宮,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坤寧宮處在宮殿中軸線略東的位置,這個時代,和中國大多數的朝代一樣,以東為貴。

  七公主一路上含笑的臉,到得坤寧宮近前,也不由得稍稍收斂,低眉垂目,腳步輕淺。蘇一一心裡微緊,跟在她的身後,只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立於兩側的宮婢。

  擎在手中的巨大明燭,把宮殿照得如同白晝。每隔著五六步的樣子,每站著著執燭挑燈的宮婢。龍涎沉香的馥郁香氣,從鼻端傳來,讓人不覺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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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4章 認親

  皇后身著宮裝,髻子挽得一絲不苟。從太子的年歲上推斷,皇后也該年過四十了。可是那張化著精緻妝容的臉,卻看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宛如三十初過。

  她此刻坐於正位,背脊挺得很直。兩列宮婢垂手侍立,大氣也不出一口。

  七公主福身行了禮,蘇一一雖是十分不願,也只能跪下:「民女蘇依依,叩見娘娘千歲。」

  皇后緩緩點頭:「嗯,是個懂禮的孩子,平身賜座罷。」

  蘇一一趕忙站起,謝了座,規規矩矩地垂著頭,聽皇后把抄佛經的事兒交代下來。

  「你們是在這兒抄呢,還是回搖光殿去抄?」

  七公主趕忙站起來回話:「回娘娘,還是帶回去抄罷。」

  皇后沉吟半晌,方慢條斯理地開口:「那也成,清兒,你從前就抄過,就給蘇小姐分說一番,倒也免了本宮的事兒。」

  七公主閨名姬紫清,皇后單叫「清兒」,可見其親熱之意。蘇一一想,大約那位賢妃,和皇后的私交,還是不錯的。

  「是,清兒會交代依依,請娘娘放心。」七公主肅容答道,「不打擾娘娘安歇,清兒就帶了依依回搖光殿。」

  「倒也不急,留下用了膳再走。」皇后笑道。

  「娘娘賜飯,清兒不敢不領。只是早些兒已是送了信來給母妃,怕是要等著清兒回去才開膳呢!娘娘盛情,清兒只得心領了。」

  皇后笑道:「好罷,那你們先去罷!」

  七公主諾諾而退,步履從容細緻。直到拐了個彎,才放開了腳步。

  「走罷,帶你去見母妃,可沒這許多規矩。母妃為人,最是隨和,你一定喜歡。」

  蘇一一含笑點頭,也加快了腳步。

  搖光殿也在中軸線的東側,只是離得較遠,偏居一隅。宮殿也不甚高大,規模只能算是尚可。

  「這宮殿尚是母妃當年初封昭儀時賞下的呢,因這裡清靜,又喜殿前有一個小湖,母妃歷年陞遷,也沒有換去那邊。」七公主笑著解釋,「那邊的宮殿雖是華麗,可哪裡有這般自在!景致又好,尤其是春夏兩季,湖邊湖裡,鮮花不斷。」

  蘇一一笑道:「賢妃娘娘定是最懂得生活的人。」

  「生活誰能不懂,只要與世無爭,便能心境平和。」一個溫婉的聲音,從花叢中響了起來。

  「母妃!」七公主歡喜地叫了一聲,仿如小女孩似地撲過去。

  花叢裡,轉出來一位美婦。她身上的宮裝十分平常,竟是細棉布的質地。頭上的髻子,只鬆鬆挽就,還落了兩縷在鬢下,更添兩分慵懶。

  她的唇畔,流露出一抹慈愛:「這麼大的姑娘家了,還這樣撒嬌,也不怕人笑話!」

  「這裡又沒有外人!」七公主扭了扭身子,才轉頭看向蘇一一,「娘,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小才女蘇依依了,可莫看她年紀小,方流珠遇著了她,可是屢戰屢敗。」

  蘇一一急忙上前見禮:「民女見過賢妃娘娘,可莫聽七公主瞎說,只是叨天之幸,才壓了方小姐一頭罷了。若論真才實學,勝負之數,不敢自誇。」

  「嗯,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子。」賢妃唇畔含笑,不待蘇一一跪下,已是攜了她的手,「在我這裡,沒有這麼多禮數。清兒既與你交好,你也把我當成自家長輩便是。」

  蘇一一吐了吐舌頭:「那可不敢!」

  搖光殿憑水而立,殿閣只能稱玲瓏二字。入夜的燈影,也不甚明亮,倒映在水中,倒與初升的月輪相映成輝。殿下掛著兩盞茜紗宮燈,宮門處站著兩位宮婢。

  賢妃雙手牽著兩個女孩兒,步履從容。宮婢們只是淺淺彎身,賢妃腳步不停,便已經進了殿門。兩柱高高的明燭,安放在燭台上,一個珠翠環繞的宮婢笑著迎上來:「娘娘可把七公主盼回來了,奴婢這就去傳膳。」

  「巧姑,蘇小姐也同我們一起用膳,你再添一套餐具。」賢妃柔聲吩咐。

  「是,娘娘。」巧姑退了下去,賢妃卻帶著她們直接走進了偏殿。

  幾上果然放著兩副碗筷,並兩碟子的蜜餞,和一碟風鵝。

  「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菜色,只有一些家常小菜,明兒再替你添上兩個菜。」賢妃笑著讓蘇一一坐於她的左首。

  「這是七公主的座次……」蘇一一知道以左為尊,只是推脫,連稱不敢。

  「你是客人,原該坐這一席。再者,在搖光殿,規矩極少,你只管放心坐下。」七公主笑著把她按了下去,「別老是叫我公主公主的,聽得人犯膩。」

  「依依年紀略小,便稱一聲清姐,也使得。」賢妃竟不反對,笑著攛掇。

  蘇一一惶然:「那如何使得?」

  「讓你叫便叫,扭扭捏捏,可不是我認識的蘇依依了。要不,母妃便收了依依當乾女兒,由不得她不稱我做姐姐!」

  「這個主意倒好,平白讓你收了個才女當妹妹。」賢妃笑容溫婉,落在七公主身上的目光,含著兩分縱容。

  「那自然,誰讓母妃只生我一個,害我沒有妹妹?」七公主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簡直和平時端莊溫婉的少女,判若兩人。

  蘇一一奇道:「皇上不是有十一位公主麼?這十一公主,似乎才誕下不久。」

  七公主皺了皺眉子:「她們也算是我妹妹麼?」

  賢妃微微沉臉,把目光轉向她:「清兒!」

  「是,這話往後絕不說的。」七公主自知言語無狀,急忙收斂,「母妃,這兒沒有旁人,所以才敢說的。」

  「平常看著還算穩重,瘋起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賢妃無奈苦笑,「依依,你莫把她這話放在心上。也是我平日太寵她的緣故,竟似不把人情世故看在眼裡。」

  「母妃,我知錯了。」七公主再度討饒。

  蘇一一也忍不住替她求情:「賢妃娘娘,公主有口無心。」

  賢妃淡淡道:「無心倒也罷,要無口才行。在宮裡,有些話能想,卻不能說。有些話能說,卻不能想。幸好今日因是依依來了,我才只留了巧姑。若不然,被人聽了,明兒個到你父皇那裡,可不知要被傳成什麼樣子!」

  「是,母妃,兒臣知錯了。」七公主終於肅容。

  蘇一一看賢妃放緩了面色,心中暗歎。難怪七公主把國子監當成天堂,在宮裡行事說話,哪怕是天之嬌女,可也不能隨心所欲。

  賢妃這才重綻笑顏:「看,讓依依看了笑話。你說的那個收乾女兒的提議,倒是深得我心。只是,此事還需與你父皇商議。」

  皇帝的義女?那可不是好玩兒的。

  蘇一一急忙道:「娘娘,私下裡稱公主為姐姐也就是了,不必再上奏皇上。若讓旁人知道,無非是笑我輕狂,行起事來反倒束手束腳,不得如此自在。」

  七公主故意凶巴巴地瞪向她:「哼,也要讓你嘗嘗我當公主的滋味!」

  賢妃啞然失笑:「罷了,依依說得也有理,咱們只在私下裡這麼稱呼著罷。回頭,我跟皇上略提一提,不必大張旗鼓,反倒對依依不好。」

  「就依母妃的!」七公主也不強求,只逗蘇一一,「來,叫我一聲清姐。」

  蘇一一不再推搪,甜甜地叫了一聲:「清姐。」

  「哎……」七公主遲了一會兒,才急急地應了一聲,勉強笑道,「說也奇怪,往時被叫七姐也多了,還是這一聲,答應得十分暢快。」

  「難得你二人投緣。」賢娘笑著轉頭,「巧姑,去把我妝匣裡那一對東珠手鏈拿來,正好是成雙的,給她姐妹一人一串兒。」

  巧姑遲疑著開口:「娘娘,那一對手鏈,是皇上賜下的,若是給了外人……」

  蘇一一忙道:「依依無功,不敢領賜。」

  「無妨,回頭跟皇上說一聲兒,也就是了。依依既與清兒姐妹相稱,如何稱得上是外人?」

  巧姑低聲應「是」,不多時拿了一個精緻的匣子出來。剛一打開,只覺得那燭光陡然黯淡了下來,匣子裡的東珠手鏈,散發著幽幽的光華。

  七公主喜孜孜地拿起來,先一步替蘇一一戴上:「就是大了點兒,收掉兩顆就好。」

  賢妃笑道:「如今還年幼著呢,日後長大了便正好。」

  「那也是!」七公主自己也戴在腕上,「我就差不多。」

  賢妃早把偏殿打掃了出來,七公主卻不肯放走蘇一一:「不成,今兒隨我,我們倆聯床夜話罷。」

  結果,蘇一一原本想速戰速決抄完的佛經,愣是拖到了第三天黃昏,才算完成。七公主歡呼一聲:「我去送與皇后,你同我一起去麼?」

  蘇一一急忙搖頭,這種上層人物,能不見,還是不見的好。早上去請安時,還收了一大籮筐冷言冷語呢,她才不去觸這個霉頭。

  七公主也不勉強,自己帶了個宮女便出了殿門,臨走還不忘交代蘇一一莫要到處亂跑,只在湖邊散步。

  搖光殿地處偏僻,平日除了幾個與賢妃相好的妃嬪,絕無人蹤。蘇一一在這裡住了三天,連皇帝的影子都沒瞧見,忍不住替賢妃不平。這皇帝的眼光,一定有些問題。一邊想著,一邊在湖邊的大石上坐下,抬頭卻遙遙地瞧見有人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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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59:31
  第095章 禍兮倚福

  不知怎麼的,蘇一一隻覺得這幾人匆匆而來,似乎不含好意,心裡就「咯登」了一下,直覺地不想露面,縮了縮肩,躲在一枝海棠花後面。好在這裡的花長得十分茂盛,只要不是地毯式搜索,一般發現不了她的所在。

  人漸漸地離得近了,蘇一一才看出來,這中間只有一位主子,餘者全是宮女。

  當先一人穿著玫瑰紫的織花蜀錦上襖,系一條同色系的百褶裙,織著暗暗的金線,在夕陽下耀著金色的光華,透出一絲貴氣。

  頭上是近來宮裡最流行的朝霞髻,據說光是梳這一個頭,就要費半個時辰。黑綢般的頭髮看上去就很齊整,油光可鑒。發間插著一支金鳳,銜著的明珠,墜在額間,顆粒飽滿,更勝過賢妃送她的東珠手鏈。額頭光潔如新,秀眉畫成了柳葉的形狀。狹長的鳳眼,原該是嬌媚的,這時候卻含著煞氣。

  眼看著一行人走近了搖光殿,賢妃親自出迎,把她們接了進去。蘇一一暗叫不好,賢妃乃皇后之下的四妃之一,來人的地位顯然在她之上,才會親自迎出殿門。貴淑賢德,除了皇后,還有貴妃與淑妃位次高於賢妃。

  蘇一一隻覺得頭皮發麻:這人怕是來為盧傳宗找場子來了!盧傳宗被打得半死不活,若是這番被他姐姐堵在宮裡,不死也得脫層皮。聽說這盧家,向來是最護短的。

  一會兒,殿門裡出來了兩個宮婢,走到池塘邊嘀嘀咕咕:「這會兒要找人,叫我們上哪找去?不如到那邊轉上一圈就完了!我倒盼著那蘇小姐別回來撞著了槍口,即使賢妃娘娘有意相護,也抵不住貴妃娘娘的氣盛啊!」

  兩人結著伴往西去了,蘇一一苦笑。這兩個宮女,怕是賢妃藉著找人的名頭,差出來故意把話說給她聽的罷?現在,就算借兩副膽子給蘇一一,她也不敢闖進去,只能縮在花叢裡度日如年。

  不一會兒,又出來五六個宮女,看那衣著打扮,就知道是跟著貴妃過來的。蘇一一忙把蹲麻了的腿再蜷進花叢,暗叫晦氣。

  好在她躲得隱蔽,那幾人在門口搜了一遍,才漸漸地散開。更有兩個留在門口,竟是當成了門神。看那架勢,竟是等著蘇一一回來自投羅網。

  眼看著天漸漸地暗沉下來,滾燙的夕陽從天空的眼角滴落,大地的溫度也漸漸地降了下來。七公主帶著宮女笑吟吟地走來,手裡還提著個食籃。只是剛到門口,就愣愣地站定。她是認識這兩個宮女的,對那位盧貴妃,素來也沒有什麼好感。

  「七公主。」那兩個宮有點倨傲,行都沒有行全,草草地福了福身就又站定。

  「奇了,難道本公主認錯了母妃的搖光殿麼?」七公主側頭看著自己的宮女。

  其中一個宮女硬梆梆地回答:「自然是公主和賢妃的搖光殿,只是貴妃娘娘正在與賢妃娘娘說話呢!」

  「那也犯不著你們兩個來給我母妃看門吧?桂枝,怎麼連待客的規矩都不懂,請這兩位下去喝茶!」七公主板下了臉,雖說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卻對盧貴妃公然鵲占鳩巢的行為,深為不滿,言語裡便帶上了兩分冷淡。

  「原來是七公主回來了!」盧貴妃淡然道,「我是來見見那位國子監出名的才女,誰知等了兩個時辰還不見人影,只能讓人在這裡守著了。」

  七公主驚疑不定,淡淡地見了禮,看著盧貴妃臉上的怒意,一時不敢開口。

  「七公主,那蘇依依不是隨你去坤寧殿了麼?」盧貴妃俏臉微沉,絲毫不給七公主面子。

  「她……因是這幾日替皇后娘娘抄寫佛經,抄得累了,便四處散著走了走,竟還沒有回來麼?」

  「許是被皇后留下用膳也不定。」賢妃笑道,「姐姐還要繼續等麼?或者待她回來,讓去拜見姐姐也就是了。姐姐是什麼身份,在這裡等個小女孩,也不怕折了她的壽?」

  「我倒是怕她折了我的壽!」盧貴妃氣勢洶洶道,「本宮就在這裡等著了!」

  七公主噤若寒蟬,拿眼看向賢妃,後者也是一臉的茫然,眸子裡卻微有擔憂。盧貴妃雖是在後宮以飛揚跋扈出名,卻少有師出無名之舉。此番前來,不惜得罪了搖光殿,卻偏偏又不肯道明來意。讓她想要替蘇一一求情,卻又不知從何求起。

  於是,兩位妃子東拉西扯,七公主在一側聽得昏昏欲睡。若非擔憂蘇一一,她早就告罪先退下去了。這些話,她的耳朵早就聽得出了繭子。說起來倒是頭頭是道,其實仔細聽聽,卻是什麼內容都沒有。這種太極,後宮的妃子,幾乎個個都擅長得很。

  蘇一一暗暗叫苦,看著那兩尊門神沒有離開的跡象,自己也不敢冒冒然地衝進去。要知道,賢妃和七公主雖然身份尊崇,只比貴妃低了一階。但後宮女人,並非單看品秩,皇帝的寵幸才是真正的風向標。

  盧貴妃能獨育一子二女,本身就能說明受寵的程度。相比較而言,賢妃偏居一隅,又懶得用手段固寵,自然和盧貴妃不能比。若是強要護著蘇一一,恐怕除了與盧貴妃公然結怨,並無益處。

  早知道,緊趕慢趕把佛經抄好,今兒一早出宮,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盧貴妃總不能去國子監要人吧?

  唉……蘇一一苦著臉,雙手抱臉。忽然手背一涼,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難道我哭了麼?我應該不至於這麼柔弱吧?又不是生死存亡,至於哭哭啼啼嗎?

  緊接著,手背上又掉了一滴。蘇一一伸手抹眼睛,很乾……抬起頭,透過花叢看向天宇,什麼時候天陰成這樣了?

  雨漸漸地綿密了起來,茂密的花枝,也無法給她擋雨避風。這、這、這……連老天也跟她作對啊!晴朗了一整天,臨到末了,還給她玩這一手!

  她舉起袖子,遮在頭頂,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還是覺得自己藏身的這塊地方,樹枝最茂密。不過,聽說打雷的時候,不能站在樹下啊……

  抬頭看著天邊,幸好沒有打雷的跡象,還能在這裡死守一會兒。但看著枝葉上水光油亮的模樣,這個地方,也不是很好的避雨之所了。

  她悄悄地撥開海棠花枝朝外看去,守在殿門的那兩個宮女,似乎縮了回去。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一溜煙地往相反的方向奔去,到得廊下,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認識路,又沒有腰牌。想要離宮,還要由七公主帶了出去。

  這一路急奔,雖是雨勢不凶,這時候也淋得衣服微濕,粘在身上十分難受。她跺了跺腳,不敢往西行,只得繼續往東,她依稀聽得七公主提起過,姬流夜住的地方,比搖光殿還要偏僻。

  現在,她就盼著能夠瞎貓碰上死老鼠。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倚,看在她被「追殺」得這麼狼狽的份上,老天偶爾也該開一次眼吧?

  沿著迴廊,她低頭疾走,眼珠不住地亂瞟。幸好人人當她是小宮女,也不以為意。她又走得匆忙,只當她是有事趕著去辦,居然也沒有人喝問。

  只是她越走越是心急,眼看著宮牆遙遙在望,似乎只能原地打回了……正遲疑間,忽地眼前一亮,那群走過來的少年……

  姬流夜!她心頭正自一喜,又急急地低頭,束著手讓於一側。

  這群少年衣飾華貴,又在後宮出入,姬流夜只墜在群末,想必是皇子們和他們的伴讀了。

  「這是哪個宮裡的宮女,竟然被淋成這樣……」一個輕淺的聲音,從頭頂輕輕飄過。蘇一一雖然很好奇這個懷著悲天憫人情懷的是哪一位,卻仍然緊緊地低著頭。要是正好碰上盧貴妃生下的四皇子,那可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是以,她勾著頭,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看著姬流夜的鞋尖,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一下。她心裡一鬆,知道他認出了自己,頓時姿態做得更加從容。

  少年們漸行漸遠,蘇一一鬆了口氣。

  既然姬流夜認出了自己,那一切就好辦多了。她只要呆在原地,不被人瞧見,等著他回頭過來接收。

  繃緊了一路的神經,終於可以鬆了下來。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這才覺得被雨打濕的部位,涼意襲來。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眼巴巴地等著姬流夜。

  直等得望眼欲穿,天色全黑,才看到姬流夜施施地走來。她警覺地向四周看了看,急忙衝出去:「怎麼才來……我快要凍死了!」

  姬流夜脫下外衫,披在她的肩上:「怎麼弄得這麼狼狽?我好不容易才找了借口返來的,才一刻鐘而已。」

  實在是她等人心焦,又凍得厲害,才望眼欲穿。

  「你再不來,我就要凍成冰棍了。」帶著他體溫的外衫披到肩上,蘇一一頓時舒出一口長氣,「快帶我回你的宮殿,給我一碗熱熱的湯。」

  在這個時代,感冒都是大病。又沒有現代的康泰克、快克、仁和可立克之類的速效藥,靠著那幾劑中藥,她得耽誤多少功夫啊!

  「冰棍?」姬流夜雖說對她的詞兒感覺十分新鮮,也不及細問,只甩手走到前面,「那就快走罷!遇上人,就說是我宮裡打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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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8 23:59:49
  第096章 我替你出氣

  看著姬流夜繃緊的下巴,蘇一一也有些緊張。若是無巧不巧地遇上了盧貴妃,那可就萬事皆休,且還帶累了姬流夜。

  幸喜天色蒼茫,又雨落如注,竟是無人理會。蘇一一這一路奔走,誤打誤撞,離流夕殿竟只有咫尺之遙。姬流夜腳步不停,蘇一一隔著十來步的距離,綴在他的身後。宮殿的長廊四通八達,即使是雨天,也只在廊與廊的隔斷處,能淋上一點雨。姬流夜趕得匆忙,並沒有帶上雨具,迎著風打來的雨絲,撲在他的臉上,也渾然不覺得冷。

  雖是沒有回頭,腦袋裡還回想著蘇一一那張被凍得青青白白的小臉,更是心急如焚。好在不過七八分鐘的功夫,他們就衝出了長廊,一幢宮殿顯露在眼前。

  流夕殿比流光殿的規模還要更小一些,門口只留了個小太監探頭探腦。見兩人走近,急忙接了進去,順手就「吱呀」一聲,關上了宮門。

  「阿嚏!阿嚏!」蘇一一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進來換了衣服!」姬流夜二話不說,回身抓住蘇一一的胳膊就往寢殿走。

  蘇一一凍得面青唇白,也不和他客氣,接過了他遞來的衣服,就轉進屏風後面。衣服是姬流夜的,穿著有些大,但總算有了一點熱氣。

  出來的時候,姬流夜也換了一身月白的長衫,杭綢的料子,越加襯得他唇紅齒白,面如冠玉。這少年美得……要在現代,就是個偶像派明星啊!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姬流夜接收到蘇一一的目光,用手把臉後了一下。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越長越好看,所以才多瞧了兩點。」蘇一一笑嘻嘻地把長衫的下擺提了提,「你拿身宮女的衣服給我穿罷,你的衣服太長了。」

  當睡衣都嫌寬鬆,袖子連挽了三道邊。

  「你當我這裡是抻寧宮呢!哪有那麼多的宮女,就有三個,也是打雜粗使,那衣服比我的還要大。」姬流夜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臉色露出了可疑的紅色。蘇一一待要細看,他卻已是轉過了臉。

  「好吧……有沒有熱熱的湯,給我喝兩口暖暖胃。」蘇一一又提出要求。

  「一起用膳罷,我這時的菜色可不如瑤光殿,好在還是熱的,你將就吃些罷。」姬流夜似乎有些訕訕地不好意思。

  「有玉米餅子沒有?」蘇一一隨口問。

  姬流夜瞪著她,忽地笑了起來。是了,蘇一一可並不是京城裡的那些千金小姐,從前住在她那時的時候,天天是稀粥就是玉米餅子,照樣吃得很香。

  菜果然有些簡陋,只三菜一湯。

  「我這裡沒有備小廚房,所以每日去拿的定例。原本不該只有這些,但……」姬流夜苦笑著替她挾了一筷菜。

  「沒關係,比我小時候吃得好多了。」蘇一一心裡有點酸澀,裝作狼吞虎嚥的樣子,連菜帶飯往喉嚨裡扒進去。

  堂堂天皇貴胄,竟混得這麼慘!

  「原可以去內務府再要幾個宮女來的,只是人多口雜,我還是只用著這些罷了。」姬流夜看蘇一一目光亂瞟,才解釋了一句。

  「嗯,那倒也是。」

  「饒是這樣,那些人也不知是誰塞過來的。」姬流夜壓低了聲音,「我能信任的,也不過三五人而已。在外面還有人手,只是暫時卻動不得。」

  蘇一一點了點頭,想必當初接走他的,便是他佈置在宮外的人手了。

  「宮裡還是低調得好,身邊的人也寧缺勿濫,安全為上。」

  「你不是被皇后召進來抄佛經的麼?前日我就想去看你,只是看你足不出戶,又沒有借口往搖光殿去,只得作罷。怎麼今兒弄得這麼一身狼狽?難不成是和七公主吵架了?」

  「唉,我這回……可真有些慘了。」蘇一一垮著臉,把她和蘇明鵬遇到盧傳宗的事,交代了一遍,才歎了口氣,「你說我這不是無妄之災麼?不過是去鋪子,雇輛馬車也能遇上這事兒!」

  「聽你說來,那老頭倒是風塵異人。你不是一向精怪麼?怎麼不好好求他,替你們把盧傳宗給擺平了?」

  「那個繡花枕頭倒是好辦,只是那日在大街上,怎麼下手啊!」

  姬流夜點了點頭:「不妨,這事我替你辦,總讓盧傳宗不敢再找你麻煩。」

  「你怎麼辦!」蘇一一聽他說得輕巧,忍不住心頭跳了一跳。

  「放心,我有法子的。」姬流夜冷著臉,打量了她一遍,「往後你少拋頭露面,再遇上個登徒子,可未必就有盧傳宗這麼好對付。」

  盧傳宗算是好對付的麼?她已經被迫得狼狽了快半夜了!

  「他不過是仗著盧貴妃的勢,只知道橫行霸道,讓人半夜三更摸上他的床,威脅一陣子也就罷了。盧貴妃在宮裡,又不能派侍衛過去保護弟弟。」

  「那……這樣一來,我不是把盧貴妃得罪狠了麼?」蘇一一有點芒刺在背的感覺。

  「得罪便得罪了,她在宮裡,手也伸不到國子監去。有許子敏明裡暗裡護著,你怕什麼?總要讓盧貴妃犯上兩樣錯處,落在父皇的手裡。只要她失了寵,便沒功夫去對付你了。」

  蘇一一奇道:「難不成你有辦法讓她失寵嗎?」

  「原本倒是沒有,聽你說起,乾脆便在她這寶貝弟弟身上下功夫。自然,順手把四皇子給拉下去,正是一箭雙鵰。」姬流夜冷笑道。

  「計將安出?」

  「這事還要好好謀劃……總要從盧傳宗身上下手。這回傷勢好轉,他必會去青樓尋那幾個往日的相好。到時候,想法子把四皇子也誆出宮去,若能惹出一場爭風吃醋的戲碼,大事便能成了。」

  蘇一一看他蹙著眉,顯然是邊想邊說,也不敢打擾他的思路,只是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米飯。

  「原本是想留著四哥,替我擋擋炮灰的。既然盧貴妃咄咄逼人,咱們也不必留手。」姬流夜彷彿考慮好了,長身而起,「依依,你且放寬心,這口氣,我來替你出。」

  蘇一一大是興奮,雖然她並非那種惟恐天下不亂的人,但自己受了半夜的氣,若能讓盧貴妃也吃個有苦說不出的啞巴虧,豈不快哉?

  「怎麼出?」她三個字問完,才覺得自己表現得太熱衷,於是稍稍收斂了一下,適當表示了自己的關心,「不會對你有影響吧?要是把你也給扯進去了,那就得不償失。」

  「放心,我會處理妥當的。這種事情,你不必知道……你也不會想要知道。」姬流夜雖然微露笑容,但眼睛裡,卻彷彿結了兩塊冰凌,冷得讓蘇一一剛剛暖和過來的心臟,又一下子結成了冰。

  這中間,大約有什麼血腥手段吧?其實,蘇一一並不反對偶爾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人還沒有上位,這些手段是難免的。不過,姬流夜似乎把她看成了一個純潔的小白兔,不想用這些來污她的耳朵。他怎麼就不想想,一隻不解世事的小白兔,怎麼會膽大枉為地把當初渾身是傷的他搬進自己的閨房?

  不過,他既然這麼認為,蘇一一覺得適時表示一下善良,也不失為是個好主意。儘管她想做的,可能比姬流夜想要做的,還要血腥那麼一點點。

  「那好吧,我就靜候佳音了。」她嫣然一笑,不再追問。

  飯菜雖是平常,但對飢寒交迫了小半天的蘇一一來說,已經是人間美味。風雪卷殘雲地吃完了飯,又猛灌了兩碗湯,才打著飽嗝住了口。一邊的小太監看著直瞪眼,這姑娘看著秀氣,可也太能吃了點吧?

  「四喜,把火盆子燒出來,端到寢殿去。再把年下父皇賞的那件狐毛在衣翻來,那個倒還暖和。」姬流夜吩咐了一聲便站起來,順手把掌心遞給了蘇一一。

  「是啊是啊,讓我暖和一下再說。這天氣,乍暖還寒,凍得我手腳都僵了。」蘇一一連連點頭,深覺這位皇子到底是自幼識冷暖,善解人意得很。

  四喜小太監苦著臉:「這個時候還要炭盆子麼?」

  「叫你燒便燒了,嘰嘰歪歪地囉嗦!」姬流夜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可語氣裡那種隨便的神氣,卻看得出來,往常兩人的相處其實頗為隨意的。

  蘇一一這才仔細打量了那小太監一眼,雖是平常眉目,只算得清秀兩字。那精氣內斂,眼目明亮,顯見得也是習了功夫傍身的,頓時對他高看了一眼。

  火盆子和狐皮大衣,自然是替蘇一一準備的。狐皮大衣的毛很長,裹在身上也極暖和。那火盆子……可就不敢恭維了,剛燒起來,就是一股子炭氣,嗆得蘇一一連連咳嗽。

  「怎麼拿這個來!」姬流夜急忙親自動手把炭盆子端了出去。

  「內務府領來的,可不就是這個黑炭麼?」四喜笑嘻嘻道,「打量著殿下從來不用,也就堆在牆角了。如今又沾了雨氣,自然就……」

  「罷了罷了,如今裹著冬衣,也不覺得太冷,撤了罷。」蘇一一哭笑不得,「我如今也不覺得大冷,只是困得緊,我就在你這兒胡亂對付一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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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7章 同床共枕

  「你睡這兒?」姬流夜像是被她的話嚇了一跳,「我這裡可只有一間寢殿!」

  蘇一一白了他一眼:「我一個人,難道還要睡兩間不成?就算你有,我也不可能把頭和腳分開吧?功名利祿雖可愛,還是生命價更高,我可不想分屍。你要做什麼都不用理我,先睡了。」

  她前兩日被七公主胡攪蠻纏著誤了抄佛經,今日一早起來抄了大半天,又在那海棠樹叢裡蹲了小半天,早就累得眼皮子打架,胡亂洗了把臉,其他的個人衛生暫緩考慮,想也不想就撲上了床。吃飯皇帝大,睡覺比皇帝還要大。

  「哎……」姬流夜哭笑不得,「那我睡哪兒?」

  蘇一一捲著被子往牆角縮了縮,聲音裡已經帶著濃重的睡意:「這麼大的床,還怕沒你睡的地方麼?」

  姬流夜一臉呆滯,回身看著小太監低頭竊笑的樣子,忍不住踢了一腳過去:「再拿床被子出來!」

  「是,奴才這就去拿。」他一溜煙地跑去翻箱倒櫃,笑得連開櫃子的手,都抖得不成章法。頭一回看到冷漠的五皇子殿下,會有這樣精彩絕倫的表情,這位蘇依依姑娘的道行,可真是夠深的。一個大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大喇喇地就在皇子的床上大睡特睡。看那樣子,也不像好些想要揀根高枝兒的,只是神經粗得離譜,想來在家裡被護著不解世事。

  他哪裡知道,我們這位蘇一一小姐,在現代和隊友們拉練,和驢友出行,男女同睡一個帳篷那是常有的事。是以,在她的心裡,和姬流夜分睡一張大床,根本算不上驚世駭俗。想當初,他們以前那個小帳篷,就跟這床一樣大,還混著睡了四個人呢!

  「去搖光殿看看,盧貴妃走了沒有。若是走了,就把她送回去罷,若是留在這裡,於她的名聲,總是不妥。」姬流夜看著四喜鋪好的被子,卻忽然開口。

  「這會兒送回去也晚了,不如就這麼歇一宿罷。」四喜實在是極期待兩人同床共枕之後的表現。

  「叫你去便去,差個人去也使得。」姬流夜瞪了他一眼,「如今你本事大了,我差使不動你了?」

  四喜見他沉下了臉,不敢再嘻皮笑臉,忙應著去了。不一刻回來,臉上卻如沐春風,顯然對這番打探的結果,十分滿意:「殿下,那盧貴妃如今還在和賢妃娘娘閒話家常呢,想必是要宮裡的八卦全扯完才肯走。奴才已留了小栓子在那邊,待盧貴妃走了,就回一聲七公主,蘇姑娘在這兒歇下了。」

  「她倒真是好耐心!」姬流夜煩惱地咕噥了一句。

  「貴妃娘娘也是沒法子,若等明兒皇后召見了,蘇小姐自然要回國子監。那時候,她便再大的火氣,也沒地方撒去。許子敏既收了蘇小姐做關門弟子,自然是護著她的。連皇上也讓著三分薄面,盧貴妃再不曉事,也不敢拿這個去求皇上。」

  「我能不知道這理兒麼……」姬流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行了,熄了燈自去睡罷,明兒咱們還有得忙呢!盧貴妃既這麼囂張,我總得讓她沒了囂張的本錢……」

  四喜暗暗好笑,姬流夜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其實說白了,還不是為了這位蘇姑娘出氣兒麼?眼見得小美人被整得這麼淒慘,一向心如鐵堅的五皇子,也難免憐香惜玉之心發作,衝冠一怒為紅顏了。只不知道這一宿,孤男寡女會做出什麼事來?期待啊!

  姬流夜卻沒他這等花花肚腸,把整盧家的計劃在心裡又仔細盤算了一遍,才有了點朦朧的睡意。側眼看著蘇一一,她背朝著他,睡得好不安穩!

  她髮辮盡散,烏黑的長髮鋪在雪白的玉枕上。許是嫌那枕頭太硬,雖在睡夢之中,還時不時地蹭上兩下,改換一下姿勢再繼續睡去。

  發下那一段玉頸,肌-膚瑩白,比那玉枕的質地,還要紋理細膩,讓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上一摸。在姬流夜意識到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是湊近了那段粉白柔嫩的肌膚。指尖傳來微微的溫暖之意,頓時像被電著了似的,手已然縮了回來。

  少女特有的體香,隱隱地傳向鼻端,姬流夜頓時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彷彿被貓爪子撓了一下似的,心裡癢得難受。

  蘇一一大約覺得枕頭太硬,翻了個身,把頭往被子裡縮了一縮。一隻手臂,卻像是熱了似的,伸到了被子外面。

  姬流夜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本就嫌大,袖子更是寬鬆得厲害,只這麼一揮動間,月白色的袖子被落至肘間,露出她雖然纖細,卻線條柔美的肌膚。映著烏髮下那一段膚如凝脂的俏臉,越發顯得黑白分明,給人以感官上的刺激。

  況且,雖是十三,可是該發育的地方,似乎已經發育出來了。被子下隱隱可以看出身體的線條,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絕不含糊。

  許是做了什麼夢,蘇一一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了一口珍珠般的小牙齒,閃動著誘惑人的光芒。

  「嗡……」姬流夜只覺得腦袋裡有一根弦,倏然地就這麼斷了,錚錚作響。淡淡的香味以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夾雜了進來,鼻子也猛地一熱。

  他伸出手背一抹,果然抹了一手的鼻血。愣了半晌,才拿起手邊的素絹細細地拭淨,一張俊臉卻已是漲得彤紅。幸好夜深人寂,也沒有人看出他的失態,他胡亂地背朝著蘇一一,勉強閉上了眼睛。

  可是腦海裡,卻還是蘇一一那張在睡夢中綻開的笑靨,彷彿是一張無邊無際的大網,把他的感官都收羅在裡面,迫切地想要立刻去品嚐一口。

  他咬了咬牙,坐起來拚命地想著練熟的內功心法,勉強運行了一個大周天,才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這小妖精!

  剛想著,又忍不住轉頭看去,蘇一一的被子,已是踢掉了一半,只蓋到腰間。苦笑著替她把被子拉到下巴,遲疑了一下,手指握著她的胳膊,把衣袖替她放下,塞進被子。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得小心翼翼,比他父皇第一回讓他參議政事,還要更用心一萬倍。

  這小妮子,不是才十三歲麼?怎麼發育得這麼好,一點都沒有青澀的感覺?鼻子裡隱隱又有液體想要噴湧而出,姬流夜只得拿手摀住了鼻子,繼續打坐。

  蘇一一卻不管他在這裡折騰,睡得心安理得,再愜意也沒有了。她的睡相本就不大好,一開始還緊守著自己的那半張床地盤,睡至後半夜,已是橫到了床的中間,讓姬流夜在床沿縮成了一團,盡量減少自己的占床面積,避免和她進行身體接觸。

  要真接觸上了,他還真不敢保證,接下去會發生些什麼。要知道,這可不是幾年前,那時候兩人都還小,根本沒有動過旁的心思。

  這一夜,睡得那個叫辛苦啊,迷糊地才閉了眼,又忽地嚇醒了過來。果然,蘇一一的身子又朝著他移近了至少三公分。歎口氣,看著自己的胳膊已經落到了床外,乾脆爬起來,和蘇一一換了個位置。

  再醒來的時候,看到蘇一一已經像是睡夢飄移似的,已經到了床的外沿,估計再翻個身打個滾什麼的,就要成功和土地來個親密接觸了。

  歎了口氣,只能伸出手臂,把她攬到了過來。軟玉溫香,只一入懷,便氣血翻湧。他咬牙切齒,把她放在床的中間位置,自己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把衝到腦袋的血液壓了下去,再度向裡挪了挪,直到鼻子貼上牆壁冰冷的溫度。

  什麼叫鵲占鳩巢啊……這就是了!胸腔裡的那顆心啊,真是潮漲潮落,鷗來鷗去,沒個消停的時候。直折騰到窗戶紙上泛了白,才朦朧地有了睡意。

  「讓本公主進去,你們……你們五皇子到底對依依做了些什麼?」七公主的聲音,一反往常的溫婉嫻淑,變得微微尖利。

  「這個……公主,奴才不是大膽,只是……」四喜苦著臉守在寢殿門口。

  「滾開!」七公主動了真怒,奈何四喜如同山嶽似的,就是重逾千斤,她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都推之不動,頓時眼珠一轉,淚汪汪了起來,「依依啊……」

  那聲音,淒慘得讓四喜打了一個哆嗦。

  「七公主,我家王殿下真沒對蘇姑娘做什麼啊……只不過一同睡在寢殿……而已。」

  「啊?」七公主一聽,頓時柳眉倒豎,「你說什麼?」

  蘇一一睡得正香,被七公主那聲哭嚎嚇得醒了,正迷糊間呢,聽得門外又傳來一聲「依依」,下意識地應了,迷迷糊糊地就去開門。

  姬流夜回過神來,想要阻攔,門已是被裡應外合地打了開來。

  蘇一一還沒完全清醒,頭髮散亂,睡眼惺忪,一身月白的綢衣睡得皺皺巴巴,又極不合身地掛在身上。

  七公主瞪大了眼珠子,張大了嘴巴,手指抖抖索索地指著蘇依依,大概是因為驚駭過度,半天沒有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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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8章 捉姦在房

  「七皇妹。」姬流夜也是頭大如斗,好在他睡相極好,這一夜基本上也沒有怎麼好好地睡著,和衣而睡之下也不用整理什麼,硬著頭皮出來打招呼。

  「你們……你們已經……」七公主聲音發顫,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讓蘇一一整個兒地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七公主,你起得好早啊!」她打了個哈欠,衣袖又滑落到肘間。

  七公主用手指著蘇一一,神色激動,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蘇依依,好,我看錯了你,原以為你不慕榮華,誰知這等好手段,居然對我五哥投懷送抱,枉我昨天替你擔了一夜心事!別以為你和他有了肌膚之親,就能攀龍附鳳,他……」

  蘇一一怫然不悅:「你在說什麼呢,又不是我想高攀你,是你自己硬要讓我叫姐姐的。什麼肌膚之親啊,我們各睡各的,我不過是借了他的地頭睡一宿罷了!難不成讓我睡在屋樑上忍凍挨餓?要不是正好遇著了五皇子,大概你現在就只能替我收屍了。」

  「呸呸呸!大清早的,說什麼晦氣話,我這還不是擔心你嗎?」七公主氣急敗壞,又小心翼翼、神秘兮兮地問,「你們真沒做什麼?」

  蘇一一不耐煩道:「人都快被折騰掉半條命了,想要做什麼也得有氣力不是?放心啦,我們規規矩矩的,五皇子是正人君子,別瞎想了。」

  七公主的目光在兩人的面上轉了一會兒,方吃吃地道:「可是……你們在一起睡了一宿,你的名聲……」

  姬流夜苦笑:「原本也沒人知道,被你這嚎了一嗓子……」

  「我這不是擔心你把依依吃乾抹淨嗎?你倒無所謂,反正八百年前就開了葷,可是依依還小著呢!」七公主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這麼小就開葷啊……蘇一一下意識地看向姬流夜,其實她只是好奇而已,卻把姬流夜看了上大紅臉。

  「那個……」姬流夜難得地露出了窘迫的神色。

  七公主沒心思去管他,面露焦急:「現下如何是好?依依的名聲……」

  蘇一一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名聲值多少錢一斤?若是價錢好,有多少我就賣多少。」

  姬流夜哭笑不得:「別胡鬧了,這可不是好玩的。七妹是一個人來的麼?那就好辦,只與旁人說是你一早帶著依依來的,也就是了。」

  「這也成……」七公主的眼珠轉了一圈,神秘地湊近了蘇一一,「你們兩個真沒事?若是他對你怎麼著了,我一定讓母妃替你作主!」

  蘇一一急忙舉手:「絕對沒有,你千萬別讓賢妃娘娘亂作主,我還想多過幾年舒心日子呢!」

  她鄙夷地瞧了這位七公主一眼,誰說古人的思想純潔來著?這位七公主分明不知道想得歪到了哪裡,也不看看自己的這副身子,才十三歲呢,還屬於兒童階段。雖說古人婚配得早,那也得再等兩年及笄後吧?

  七公主莞爾一笑:「五哥,謝謝你收留了依依,我這就把她帶走了。」

  「換衣服……」姬流夜提醒自己風風火火的同父異母妹妹。

  「我的衣服乾了麼?」蘇一一剛問完話,四喜已是捧著折疊得橫平豎直的一套衣服進來。

  「蘇小姐,衣服已是好了。」

  蘇一一急忙謝了一聲,轉到屏風後,把衣服換了回來。

  七公主納悶:「真要沒什麼,怎麼連衣服都換我五哥的?你別怕難為情,若是我五哥真對你怎麼樣了……」

  「換衣服當然是因為衣服被雨淋濕了……」蘇一一無奈,只得把昨天躲進海棠花叢,又遇著下雨,然後亂闖一氣,巧遇五皇子的事刪刪減減說了一遍,七公主才終於釋懷。

  「沒事就好,你不知道,我五哥因為沒有背景,他母妃又去世得早,在朝裡乏人支持,雖是功課上頭一等一,也是沒用的。」

  蘇一一好奇地問:「五皇子的功課很好麼?」

  「是啊,我那幾個哥哥讀書,全不如他!只可惜……日後也不過得個閒散王爺罷了,你若有心想要嫁入皇家,不如選……」

  蘇一一惱了:「你當我傻了麼?哪怕跟個村野山夫,也好過到你們皇家……你自己也恨不能逃了出去,倒來算計我!」

  「我這不是為你打算麼……你雖是庶出,但是國子監裡也搏得了好大的名頭,又是許先生的關門弟子,若入皇家,興許也能得個側妃的身份……」

  蘇一一無奈地討饒:「姐姐,求你莫要再糾纏這話題了行不行?你們皇家人個個涼薄得很,別說是側妃,就算是正妃,我也不樂意呀!當然,五皇子古道熱腸……」

  七公主嗤笑一聲:「我五哥?那是個心腸最硬的人,哪怕有成千上百人在他面前被處決,也能做到雙眉不皺。昨天也不知道你撞了什麼大運,竟被他帶回殿去!」

  姬流夜竟然是這等無情的人麼?蘇一一迷茫地眨了兩下眼睛,甩了甩頭。管他無情還是有情,只要他對自己是好的,她就把他當成朋友。誰讓她頭一個認識的貴人是姬流夜,又陰差陽錯地結下了救命的緣分呢?姬流夜要能上位,她自然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

  何況,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姬流夜的冷漠,只是掩藏真實內心世界的一種手段而已。他看著自己的眼波,分明是溫柔的,怎麼可能是天性冷酷呢?

  「你真不想嫁給皇子麼?」七公主認真地問。

  「當然不想,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花大半的時間和貴婦人們聊著毫無營養的話題。」

  七公主想到昨天昏昏欲睡地聽了賢妃和貴妃半宿的談話,深感認同地點頭:「你說得對極了,確實一點營養也沒有。」

  「咦,我們現在去哪裡?」蘇一一頓住了腳步,確定自己的方向感沒有弄錯,「瑤光殿應該往那裡。」

  「我們現在是去皇后娘娘哪裡,我母妃也該去了。」

  蘇一一詫道:「我們去那兒幹什麼?」

  「辭行啊!難道你還想在宮裡住下去?我倒是不反對……」

  「不用不用,我們這就去辭行罷。」蘇一一哪敢再留?急忙扯了七公主就往前走。

  「走錯了,是這邊兒!」七公主抿著唇笑。

  蘇一一惱羞成怒:「不早說!」

  七公主吃吃地笑,牽著她的手轉了個方向。蘇一一其實極喜歡這位剛認的姐姐,雖是貴為公主,卻難得的沒有嬌矜之氣。表面上端莊貞靜,私底下其實十分頑皮。

  二人到坤寧宮的時候,正逢後宮佳麗們絡繹而來,向皇后請安。皇后對她二人倒和顏悅色,且賜了座。蘇一一如坐針氈,皇后卻還在訓戒,無非就是《女訓》上的話,蘇一一雖不喜歡,可過目不忘的本事,還是讓她能順背如流。

  只是皇后的臉色有點黃黃,七公主悄悄告訴她,皇后有偏頭痛的毛病,想必昨夜發了病。蘇一一暗暗記下,保健品系列裡,可以更有針對性,讓姬流夜或者七公主帶進宮來送給皇后,這可比什麼廣告都管用。

  盧貴妃進來的時候,蘇一一更覺得芒刺在背,恨不能奪門而出。七公主伸手握住了蘇一一的手,笑著看向皇后:「皇后娘娘的教訓,清兒謹記在心。如今回國子監,還能趕上第一堂課呢,這就和娘娘請辭。」

  「公主比皇子們還好學呢!」盛裝的麗人掩著嘴笑。

  蘇一一已經認識她了,可不就是方流珠的姑母方婕抒麼?前兩天在皇后這裡遇上,已經被冷嘲熱諷了大筐的話。

  「既去了國子監,總不能讓方小姐給比了下去,免得到時候又有人到父皇面前說嘴。」七公主淡淡道,「所以,母妃交代了清兒,一定要好好學的。」

  皇后聽得容顏大悅:「賢妃妹妹本就是我們姐妹中的才女,這番教誨,自然也是對的。」

  方婕抒在嘴裡丟了一顆話梅,吃吃地笑:「我家流珠可不算什麼,國子監裡拔尖的,還是這位蘇小姐呢!說到才女,如今國子監可只有一個。」

  盧貴妃似笑非笑:「可不是麼?如今說到才女,人人知道她姓蘇了。咱們的七公主麼……可給人比了下去。」

  蘇一一忽然對著方婕抒肅容為禮,七公主有點莫名其妙,連方婕抒也露出了戒備的神情。

  「說來倒要多謝方小姐,若非她的成全,依依也成不了才女之名。七公主才情不下於依依,只為方小姐不曾向七公主挑戰。是以,依依這才女的名頭,倒是承了方小姐的情。」

  方婕抒頓時臉色一沉,蘇一一這番話明擺著就是諷刺方流珠,可是她說得十分誠懇,態度又和婉,讓人挑不出毛病。只是板著臉,吃了這個啞巴虧。

  七公主暗暗好笑,臉上卻裝出了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可不是麼?反倒便宜了你!方婕抒,要不然的話,倒不如讓流珠下回只跟我過不去,也讓我成就個才女的名聲!」

  皇后失笑:「你是金枝玉葉,去攪和在裡頭做什麼!」

  她這番話一出,顯然就是把方流珠和蘇一一等同了起來,讓方婕抒一口氣,卡在喉嚨口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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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29 00:00:51
  第099章 古怪

  「皇后此話差矣,這蘇依依不過是蘇尚書家的庶出女兒,流珠可是方尚書的嫡出長女。」盧貴妃拈了一顆核桃,「咯崩」一下,讓蘇一一背上微寒。

  赤-裸裸的挑撥離間啊!

  盧貴妃只比皇后低了一肩,又協理六宮,方婕抒不敢說出口的話,由她來說,皇后自然也不能板下臉訓斥,只得裝聾作啞。

  說到這個身世問題,各宮主位看向蘇一一的目光裡,似乎又多了些什麼內容。是憐憫,是可惜,是同情,還有嘲諷。

  這些目光,蘇一一一個都不想接收,感覺特別不舒服。不就是她老爹蘇慶正,托生在了小妾的肚子裡麼?人的出生不能選擇,但後天的成就卻可以努力。她就不信,當她成功地站到頂點的時候,還有人拿她的身世來說事兒!

  實力為王,古今皆同。她握著拳頭,本來就夠強烈的決心,就更強烈了。她要創造一個時代,經濟為尊的時代!

  「其實……現在還有誰會在意依依是嫡是庶?」賢妃笑道,「要提起來,除了才女之名,就是她的老師許先生了。」

  她提到了許子敏,連盧貴妃也不敢再妄言。除了蘇一一,人家那幾個弟子,丞相也好,巡撫也罷,都是實權在握,皇帝的左膀右臂。所以,蘇一一這個關門的小弟子,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

  「借他人之勢……」方婕抒扁了扁嘴,雖是自言自語,卻偏是嗓門大到足夠讓大家都能聽到。

  皇后沉下了臉,自有統攝六宮的威勢:「能藉著他人之勢,也要本身有實力。許先生的眼界之高,誰不知道?能被他看上,無不是一時英才!」

  盧貴妃地位高,皇后不好拉下臉來。對於方婕抒,可就不必這麼客氣了。方婕抒頓時漲了臉,想必她也不曾想到,皇后居然會為蘇一一出頭,當眾給她難堪。她不敢針對皇后,只能怨毒地瞪向蘇一一。

  七公主毫不示弱,一雙美眸朝著方婕抒瞪了回去。賢妃低頭喝茶,彷彿並不介入這番爭吵。但是七公主的態度,自然就表示了她的態度。

  方婕抒只得悻悻地住了口,連目光也不敢再朝著蘇一一瞟過來。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全沒了平時那種粉飾的太平氣象。位階高的,皇后以下四妃,都只是悶頭喝自己杯裡的茶。品階低的,眼觀鼻,鼻觀心,只怕一個應付不好,就會遭到類似於方婕抒的沒臉,空氣裡透出了一些凝重的味道。

  蘇一一趁機拉著七公主告辭,誰知道待會兒,還會有誰參與進來,與其到時候勝負難料,不如現在見好就收。該得罪的人,反正也得罪了,她也不想找機會去修復。該討好的麼……也已經給出了態度,日後還有的是機會,借助姬流夜和七公主之手,鞏固彼此的關係。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盧貴妃的目光朝著她瞥了過來,蘇一一遍體生寒。和盧家的這個梁子,可結得大了,似乎還真沒有緩解的可能。除非她真的跟了那個盧傳宗回府……呃……只要一想到這個念頭,就滿身都是雞皮疙瘩。哪怕把盧家得罪得徹徹底底,都不可能走這一步臭棋!

  看到國子監的大門,蘇一一覺得那兩扇朱色的門,從來沒有這麼順眼過。

  「終於到了!」她吁出口長氣,彷彿心有餘悸似的,「你們那裡,也虧了你能長到這麼大,還沒有形成陰暗的心理。」

  七公主臉色微黯:「就像你說的,人不能選擇出身,有什麼辦法呢?其實我倒是羨慕你,你和你那三哥四哥……我和我的哥哥們,從來就沒有這麼親近過。」

  這一點,蘇一一完全同意。只要看七公主和姬流夜那等生分的模樣,就知道皇帝的幾個子女之間,有多麼疏遠了。按理說,姬流夜和七公主年齡相仿,換在一般的人家,就該總玩在一起才是。

  這次進宮,除了討好皇后,又得了一個便宜的賢妃當靠山外,還和姬流夜光明正大地搭上了線。若是往後被人瞧見兩人在一起,也不會有人懷疑他們之前相識了。

  對於這個結果,蘇一一自然感到無比滿意。

  「清姐,我先瞧瞧四哥去,你一同去不?」蘇一一想到蘇明鵬那張青紫成片的臉,就顧不上離上課時間已經很緊,迫切地想去瞧上兩眼。也不知道消腫了沒有,這幾天大約讓他給悶壞了罷?頂著那張臉,哪也去不了。

  「不去了。」七公主搖了搖頭,「我跑那兒,算怎麼回事呢?」

  蘇一一知道她身為皇室公主,自然不能像自己這麼瀟灑,也不硬拽,點了點頭就往男生宿舍那邊飛跑了過去。

  只是她很意外地撲了個空,蘇明鵬居然不在!一個重傷員,他能跑哪兒去?她疑疑惑惑,看著上課時間臨近,只得先去了教室。不過,那位白鬍子老先生之乎者也地講了些什麼,她幾乎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挨到下課,趕緊跑去甲級教室找蘇明琨。

  「四弟說他要棄文習武,我也勸不聽他,這兩日每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蘇明琨皺緊了眉頭,深以為憂,「若是去了蘇尚書府,倒也罷了,我看他回來時候衣服都沾著灰,別是去做了什麼事罷?」

  蘇一一倒放下了心事,蘇明鵬準是去陳三那裡學功夫了唄!看來,他早出晚歸,比在國子監上學還要認真,興許真能學出些名堂來呢!

  「四哥頂著那張臉,還跑進跑出?」

  「臉怎麼了?」蘇明琨愕然動問。

  蘇一一比他還要愕然:「他臉上不是青腫了麼?」

  蘇明琨想了想:「什麼時候的事?我看他臉上沒有什麼啊……」

  怎麼可能!蘇明鵬臉上那些傷,沒有個十天半月,想要消得無痕無跡,那是不可能的!難道蘇明琨患了近視眼,以至於臉上那麼大面積的青紫,都看不出來?

  一邊想著,一邊就拿了兩根手指放在自己的臉前:「這是幾?」

  蘇明琨滿臉疑惑:「這不是二麼?」

  應該沒近視……至少,沒有近視到看不清臉的地步。蘇一一的好奇心,如同被貓爪子狠狠地抓了兩下,恨不能現在就把蘇明鵬抓來,看看他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既然知道了他每晚都會回國子監,蘇一一也不著急了。如今總算離了那個老虎嘴,姬流夜的飛爪也該完工了,這幾天她得打疊精神,好好操辦一一製藥開業的大事!

  臨帖子的時候,她故意找了一些吉利話兒臨,準備裁開了作為贈品。完成作業之餘,還能廢物利用,在開業的時候附贈給那些優質的VIP客戶。

  唉,要是把抄的那些佛經拿來,就可以省下多少功夫啊!蘇一一對浪費的三天時間,無比的心痛。給先生驗看過後,把寫好的宣紙捲成一團,夾在脅下就回了自己的住處。

  剛走到門口,一團粉紅的影子立刻就撲了上來。

  蘇一一急忙彎腰把小香豬抱了起來,甚至任由著自己臨的帖子掉到了地上:「小青,快撿起來替我收著。香香,可想死我了,最近挨餓了沒有?」

  小香豬的長鼻子拚命地往蘇一一的臉上蹭,對於這種表示親暱的方式,蘇一一咯咯地笑著躲避:「哎呀,不行,癢得很。」

  小青收了她的宣紙,扁了扁嘴:「四少爺天天都帶藥材回來,我瞧著都是參和鹿茸,香香吃得可樂意著呢!」

  蘇明鵬什麼時候對她的小豬這麼熱衷了?他不是一向諷刺她特立獨行,養著家豬讓人笑話的嗎?喂小香豬吃藥材……則更是前所未有!什麼時候,他和小香豬的關係,變得這麼親和了?

  「四哥天天來這兒?」

  小青肯定地點頭:「是啊!」

  太古怪了!蘇明鵬對小香豬,可是從來好感缺缺,居然會想到天天帶藥材回來餵它?難道她離開的三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青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個斷的時候。絮絮叨叨了足有一個時辰,蘇一一一邊寫字,一邊聽,始終沒有聽到值得一聽的內容。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蘇一一頓時丟下了筆:「四哥!」

  果然,來人是蘇明鵬。蘇一一攀著他的肩,對準了他的臉左看右看,那些嚇人的青腫,竟然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難怪他天天從國子監門口進進出出,也沒有人查問。但是,按理說不該好得這麼快啊……

  「難道三天不見,就不認識四哥了麼?」蘇明鵬含笑問。

  「不可能啊……你的臉……」蘇一一眨巴著眼睛,滿臉的狐疑。

  「四少爺第一天來,小香豬在他臉上蹭了幾下,就好了呀!」小青站在一旁,給蘇一一解釋。

  暈倒!

  這丫頭東拉西扯,說得口乾舌燥,卻連這麼重大的事情都沒有說!

  等等,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是香香……在你臉上蹭?然後……你臉上的那些傷就好了?」蘇一一瞪圓了眼珠,看向蘇明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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