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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上掉下個大陸妹
台灣大學商學院企業管理系。
長長的暑假,炎熱而又悠閒。再次回到學院,到處是問候笑鬧聲一片。而初進院門的新生,台大這所名揚中外的高深學府帶給他們的是新奇、滿足、驕傲,還有更多的是輕鬆。
大一,規矩也多,不先開課,先聽導師訓話。
一早,階梯教室裡就坐滿了學生,除了前面一排還有幾個空位。導師的重要性,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誰不會有個意外和特殊,日後麻煩導師的時候多呢。這訓導課再乏味,還是要來的。
男生一團,女生一團,嘻嘻哈哈地自我介紹,搔首弄姿炫耀自已的風采,唯恐誰不小心被別人忽視了。
企管系向來陽盛陰衰,而這其中還有大半是豪門之子。寵大的家業,需要他們接受系統的學習,以便將來繼承時,用有所學。而很多的優等生,更是想進這麼專業,將來可進好的公司,做金領、捧金飯碗。
曾經媒體做過一次社會調查,問你最想讀什麼大學什麼專業,百分之八十的人選擇是:台大商學院企業管理。
今年,班上女生雖不多,但都蠻養眼的,男生們一個個激動得心花怒放。
「小兒科,以為幼稚園啦!」陸浩挑了角落的座位,瞟了眼笑得花枝亂顫似的幾位女生,不屑地聳聳肩。
酷酷的外型到引起幾位女生的注意,找了理由上前打招呼,陸浩只是淡然地點個頭應付下。
現在,他可沒什麼好心情來和誰開始友誼。
昨天開始,台灣就只有他一人了。要不是爸爸堅持他在台大讀企業管理,他也想離開台灣了。在市中心有個三十坪的公寓,說起來讓人羨慕瘋掉,可晚上獨自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中,倍感淒涼。
大陸人搞什麼警示、什麼演習,像把大炮架在台灣大門口,嚇得爸媽背井離鄉去那個熱死人的馬來西亞。
陸浩煩燥地閉上眼,不能想,越想越鬱悶。
要是大陸人在眼前,他都想拿刀砍了。
路曉站在教室門前,別好被風吹到前面的頭髮,自信而又溫和地走了進去。滿眼都是金男銀女,幹練的面容浮出一絲微笑,又是一個「貴族加優秀」班。
輕拍講台,喧鬧的教室靜了下來。
學生們抬起頭,哇,導師也是女的,好年輕好漂亮。
路曉輕輕頷首,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學,我是路曉,是將與你們共度大學四年時光的導師。台大是一所歷史悠久、黌舍宏開、師資優良、設備完善的大學。創校以來,多所育成,對國家社會貢獻匪淺。歡迎大家成為台大的一員。各位同學,熬過聯考,踏進本校,不等於就是碧海藍天、任意飛翔。我希望大家能夠每門學科都可以高空躍過,不會被當……」
老土的開場白。幾個模樣辣辣的女生開始不滿,在座位上吐吐舌,甚至,還有一兩聲「口哨」飛出。教室裡哄堂大笑。路曉也笑了,「好,套話到止。各路神仙,請耐住性子,在講解校史之前,我有一件大事宣佈。」
不知哪幾位興奮得把課桌敲得山響。路曉抬手壓了幾次,才靜下來。她神色鄭重,「今年,台大第一次招收一名大陸新生,希望能給我們帶來一股特別的什麼,也希望大家以一顆平常心來對待。」
說這話,路曉就直想歎息。作為一個時事評論員,她也會時常聊聊兩岸話題,但那只是就某件事而言發表自已的看法。可如何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已會參預到時政之中。
她沒有這樣的經驗,有點無所適從。
把大陸生單純地當一個學生,又好像不可能,因她身份特殊,表示親近點,勢必引起台獨分子的仇視。當特殊分子對待,大陸生也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學生,她如何去對待呢?
什麼樣的距離,剛好是不近不遠。她真的無法把握。
沒有先例可以借簽,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路曉的話,猶如一枚炸彈實地爆炸,金男銀女們一個個眼瞪得大大的,像被嚇住了。陸浩眼珠都差瞪脫了。
導師是講大陸生在台大嗎?
「不會恰巧是我們班的新生吧!」一個稍高一點的男生站起來問道。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那個男生。大陸仔哇,前幾日,大陸剛剛進行了軍事演業,導彈距離高雄一百里,大有彈指之間拿下台灣之勢。兩岸關係這麼緊張,還敢來台讀大學,還獨自一人,敢情是單刀赴會,當台灣是他家後院?
這些豪門後代,哪家不與政府的官員有過接觸,多少也聽過一些關於兩岸的言論。從沒與政治搭上邊的熱血青年,突地有種自心頭湧上的榮譽感和使命感,為捍衛台灣人的尊嚴,勇往直前。
哼,大陸生……陸浩手握成拳,目光冷濘。
路曉輕笑點頭,對那男生說,「如你所想。院長說我們企業管理班學生素質最高,最識大體,知輕重,所以特地把大陸生從文學院轉到商學院,轉到我們班。」
教室中再次領教核彈的威力。
「少來,讓大陸生滾出商學院,我們拒絕與他一同讀書。」義憤填膺的某青年率先站起身,振臂高呼。
有幾人起哄地鼓起掌。
路曉眉頭緊蹙,沒想到學生對大陸生的反應會如此強烈。
「導師,大陸生會不會有傳染病?聽說他們那兒很窮很落後,長年不洗澡。」嗲嗲的輕語,蘊含太多的不滿。
「會不會是間諜?大陸生小時候就加入什麼隊,中學時就入黨,只要紅色政府一號召,他們就會像中東的人肉炸彈那樣往前衝。天啦,那我們的安全不是成問題了?學院怎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哦,老天,我要轉學。」
「我要抗議這種沒有民主的做法。」
……七嘴八舌,沒有一句歡迎之語。門外一張白皙的小臉早已蒼白。
走廊上匆匆跑來學院的公務科長,一臉的大汗。「容妍同學,對不起,我有事耽擱,來遲了。」
「沒有關係的。」溫婉而又柔美的嗓音,不似北方普通話那般生硬。
「那我們進去吧!」科長疏離地側過身,先進了教室。容嬌輕抿下嘴,跟了進來。
突然進來的身影如一枚安定劑,教室裡瞬間風平浪靜。哇,靚女!長長的秀髮紮成馬尾,可愛的束在腦後,一雙晶亮的清眸如會悄語,秀麗的面容靈韻十足。剪裁大方的冰藍連衣裙,被門外吹進的風飄起,俏逸、優雅。手中捧著的一堆書本,顯然她也是位新生,她自然散發的大氣,在前衛而又時尚的女生中,無疑她是太特別了。
陸浩心「咯」一聲停了下,驚愕地看著亭亭而立的女生,先前的煩燥一掃而光,心情恬靜如水,突地想起紅樓夢中的一句話:這位妹妹,我認識。好像在許久許久以前,尋尋覓覓這樣一抹倩影,今天,終於見到了。
男生們都看直了眼。
「土成那樣!」女生嘴裡不滿,但心中卻不得不為那抹靈氣秀美而感歎不如。
路曉禮貌地走到一邊,把講台讓給公務科長,順便瞟了眼容妍,好一個秀氣的女生,像從唐詩宋詞中走出來的,有種江南煙雨般的靈韻。這樣的大陸生應該會很討人歡喜,她的心稍微安定了點。
「各位同學!」公務科長面色嚴峻,揮動雙手,「靜一靜,這位就是從中國江蘇省考進台大的第一位同學----容妍,大家歡迎。」
飛毛腿導彈從教室上空呼嘯而過。
在座的菁菁學子,如被某位武林高手隔空點穴,呆愕在那裡,嘴巴半張。
大陸生怎麼可能這麼清麗?
沒有掌聲響起。
容妍緩緩作了個揖,「大家好,我是容妍。」
天,連聲音都好聽的讓人討厭。
不對,傳說中女間諜哪一個不是靚麗可人,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不要為她的柔弱所打動。說不定,下一刻,她從包中掏出的就是一枚手彈呢!
學生們都不禁哆嗦了下,瞧好最近的門在哪裡,彼此對視一眼。目光在下一秒取得共識,所有的好感全部蒸發,從現在開始,他們都有了一個共敵------大陸生。
陸浩的心一下從天堂慢慢降落,穿過大地,繼續下墜。這位妹妹我見過,是見過,前世是恨之入骨的仇人吧!
容妍感覺到從四面八方射來的一束束目箭,她一直保持著禮貌的淺笑。來台之後,和同學們先被禁足在飯店,然後一個個遣散到各校,她就不再做那個秋夢了。
公務課長難堪地乾笑著,攤攤手,轉過頭,「好了,路教授,接下來就交給你吧!容妍同學,再見!」他默默的看了容妍一眼。大陸生,從今後,你要好自為之了。
搞不清當局的意思,招收幾名內地學生,真的做到教育統一了嗎?無數的限制,哪裡是讀書,與綠島人有何區別。
學生們表情的瞬息變化,路曉看得仔細,心情一下就沉重了,她沒想到學生們會如此反應強烈。這位大陸生就像一塊殞石,從天上飛落下來,不談激起千重浪,只怕要冒出一座火山了。
「坐那邊吧!」路曉指著前面一個空位。
容妍還沒走過去,只聽座椅「嘩啦啦」一陣亂響,空座四周的同學飛速撤離。
只是那麼定了下神,容妍象沒看到發生的一切,越過空位,走到路曉指著的位置緩緩坐下。
「那我們繼續訓導課吧,」路曉穩了穩心神,「導師今天要給大家特別講講台大的校徽,這是每一個台大學子都應銘記的。台大為發揚光榮傳統,並開示來者,爰將本校之作育目標與立校精神,融會於校徽之中,俾全體師生知所勗勉。
校徽由三部分組成。一校訓、一傅鍾、一椰樹。-校訓:「敦品勵學、愛國愛人」為立教之根本,修身之準則。一傅鍾:作息定時,生活有序,俾聞聲惕厲,精進不已。一椰樹: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步康莊大道,養恢宏志氣。 至若圖案中之梅花佈局,藍白設色,及雷文邊緣,乃融合立國精神與文化傳統之精蘊,庶台大人之三復斯義焉。」。
教室裡靜得出奇,不是因為被導師的話所吸引,而是一道道目光齊唰唰地全射向了容妍,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容妍佔去了。他們如此緊張,而她怎麼可以背挺得直直的、注視地聽導師講話呢?要知道,如此凌厲的目光如果是刀的話,是可以把她殺死百次、千次的。
路曉一個勁地直皺眉頭,想含蓄地提醒同學們不要如此對待大陸生。下課鈴聲響了。
說實話,這一刻,路曉竟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同學們,今天的訓導課就到這兒吧!哦,那位,你……呵,叫容妍?你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問同學也可以來問我。我是你的導師-----路曉。」
「謝謝路教授。」容妍點頭,目送路曉離開。
路曉站在門外,遲疑地回下頭。她有點小小的罪惡感,覺得自已有點不負責任,好像把羊扔進了虎群,可是她又能幫什麼呢?這個大陸生太麻煩了,早知道,就不接這個新生班了。教教自已的專業課,客竄時事評論,多好!
假如只是假如,事實是她班上現在有了位大陸生。怎樣讓她和同學們相處融洽,她真的要動動腦筋了。
教室中的溫度,陡降到零度以下。敵視的目光太明顯太刻意,容妍心微微一縮。
「喂,聽說了嗎?昨天又抓到了一批大陸偷渡客,四十多人,難道大陸快過不下去了嗎?」
「還快過不下去,本來就民不聊生,沒有民主。知道沒,紅燈區的大陸妹,一百台幣包一晚,便宜呢!」
「我老爸在大陸就有二奶、三奶,那些女子見錢眼開,最不值錢。」
「哼,大陸人最虛偽,一手拿著槍,一臉上帶著笑,口中還喊和平。開戰就開戰,光明正大地打,死也死得其所。搞什麼搞,還教育統一?」陸浩冷冷地說。
容妍第一次認為做個聾子很幸福。惡毒而又無情的話語,如利箭般,一枝枝射來。十九年來,她沒有見識過什麼叫醜惡,父母一直疼她如至寶,她連和同學爭執都沒有過,一切是那麼美好。無助、無依,抓書的手指泛白,要忍要忍。在北京集訓一個月,她閉著眼都能背出她是特別的,不能生事,要顧及國家的臉面,要注意影響,不能成為頭條新聞的話題。
委屈只能埋在心底,再過一陣,等他們習慣了她的存在,就會好起來的。
抬頭,幽幽看著校園中的蒼松翠柏,她是如此希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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