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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不游泳的小魚]世族庶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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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2: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誰替嫁?
  
  婉容臉色這才好了些,轉回身坐在了椅子上:「三妹妹有心了,坐吧,翠環,把前兒大姐姐送的大紅袍沏杯來給三妹妹嘗嘗,她長這麼大,怕是還不知道大紅袍是什麼呢。」
  
  「二姐姐說得是,妹妹在母親和大姐姐跟前比不得二姐姐有體面,這些個好東西,自當是沒見過的。」對於婉容的顯擺和輕蔑,婉清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面上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又道:
  
  「今日姐姐在侯府受的委屈,還是跟妹妹有關的,妹妹心裡著實還是不好受,說起來,那壽昌伯世子也忒愛管閒事了些,我們姐妹間平日裡就玩鬧慣了的,與他何干呢?還有那靖寧侯世子也是,明明病殃殃的,偏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我看著他連站都站不穩呢,可憐的四妹妹,要是知道了她的未婚夫是這般模樣,不知會怎麼想啊,母親怕是會心疼死去。」
  
  婉容聽了先也有些忿忿不平,聽到後面,臉色就有些發白了,漂亮的杏眼瞪得圓圓的看著婉清,婉清一臉天真懵懂的樣子,兀自喋喋不休,婉容就覺得煩燥了起來,翠環沏了茶上來,從她身邊經過,她突然手一揮,將兩杯滾燙的熱茶揮落,清脆的碎裂聲震得婉清閉了嘴,呆呆地看著婉容。
  
  「三妹妹,真不好意思,方才不小心撒了茶,翠環,再去沏一杯了。」翠環握著自己被燙傷的左手,痛得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卻敢怒不敢言,垂首低泣著退了下去。
  
  婉清怯怯地起了身道:「不用了,不用了,今兒二姐姐也累了一天了,一會子早些安置了吧,妹妹還有好些個繡活要做,就不打擾了。」
  
  婉容作勢要留,婉清已逃也似的退了出來。
  
  到了門外,婉清附在碧草耳邊道:「把我屋裡的治燙傷的藥拿些來,你悄悄兒送點給翠環用了。」
  
  婉容等婉清一走,就急得在屋裡打轉,轉一會子又坐下來,終是坐立不安,走到鏡子前,手撫著臉上紅腫的印子,怔怔地看了好一陣,一咬牙,帶著翠玉就往林氏屋裡去。
  
  「母親……」婉容哭著往林氏懷裡撲去。
  
  林氏才安慰好婉麗,讓白霜和金嬤嬤扶了婉麗回屋歇著,正坐在屋裡,婉容撲進來時,她的身子後背都僵直了,秀眉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眼中厭惡之色乍現,隨即又是一臉慈和的笑,撫著婉容的背道:「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委屈了?誰欺負我家二小姐了?」
  
  婉容就抽抽噎噎的抬起頭,側著自己左臉給林氏瞧:「母親,女兒和四妹妹一樣受了委屈啊,您看,女兒的臉,就是被那壽昌伯世子打的,那個紈褲之弟,虧他還說,非咱們三妹妹不娶呢,根本就是個浪蕩子,還有啊,那個靖寧侯世子也是,四妹妹不過跟三妹妹鬧著玩呢,就突然冒出來打了四妹妹一耳光……」
  
  她深信林氏雖然知道顧婉麗挨了打,但肯定不知道是上官夜離打的……
  
  林氏果然臉色驟變,氣得鐵青,冷笑道:「你如何知道,是靖寧侯世子打了你四妹妹?」
  
  「是他自個說的,母親,那世子凶得很呢,我不過氣問他一句,為何要打我四妹妹,他便惡狠狠的對我說,『以後再看你欺負她,我就扒了你的皮!』母親,他怎麼那般維護三妹妹啊……三妹妹以前見過他嗎?」
  
  婉容的話音還沒落,林氏已經氣得手都在發抖了,咬牙切齒道:「好,好,好,跟她那個不要臉的賤婦姨娘是一個德行,最會的就是耍狐媚子勾引男人,他不是維護她嗎?那就讓她嫁過去好了,我捧在手心裡的女兒,可沒得送給他去糟蹋的。」
  
  林氏一生氣,就口不擇言,平日裡個個女兒都心肝內的叫著,這會子口裡的女兒,除了婉麗就只有嫁了的婉瑩了,婉容和婉清不過是她手裡的工具罷了。
  
  婉容看目的已經達到,又好生撒了會子嬌,才從林氏屋裡退了出來,一出門,嘴角就勾起一抹冷笑,輕道:「死妮子,這一回,看你不嫁到靖寧侯府當寡婦去。」
  
  「三小姐又何必去提醒二小姐,她那個人又豈是會領你的情的?若是她又想個什麼妖蛾子出來,還不是害了你自個兒麼?」碧草邊走邊埋怨,她真猜不透小姐的心思了。
  
  婉清心裡明白得很,婉麗這婚事想悔幾乎是不可能的,大老爺決對不會同意,顧家也得罪不起靖寧侯府。
  
  如今林氏想出來,讓婉容或自己替嫁的這條路也不是很行得通,而自己最大的目的就是不嫁給慕容凌雲那騷包,她提醒了婉容,以婉容的聰明,一下子就會想到林氏會犧牲她去替嫁,她不想,就會推自己出去。以她告狀的本事,定然會挑得林氏火起,林氏肯定是會讓自己去替嫁的。
  
  而林氏想要自己去替嫁,必定就要把自己認到她的名下,那時就要開祠堂,上宗譜了,到時候,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存孝也就名正言順的入了宗譜,進了族學,存孝的將來,也就有了希望,也不枉,自己佔了他姐姐這個身體,當他姐姐一場了。
  
  而最後,能不能替嫁得成功還是未知數,首先是林氏已經允了壽昌伯府的婚事,壽昌伯夫人又豈是好相與的?那慕容凌雲也不是個肯善罷干休的,要退這門親,還有得鬧。
  
  再者,寧華郡主也是個厲害的,她和上官子怡分明就是故意想讓林氏和顧婉清知道,世子已是病入膏肓之人,巴不得林氏不嫁女兒才好,肯定會死咬著不同意姐妹易嫁的,最後,保不齊,拖著拖著,那世子爺就一命嗚呼了,這事也就圓滿了。
  
  美麗的沅江河上,一艘豪華的遊船裡,兩個清俊的公子正對坐下棋,玄色錦衣的男子突然就打了個噴嚏,濃長的俊眉就皺了起來,喃喃道:「誰在咒我!」
  
  他對面的公子,身著華麗的宮錦,頭戴金冠,一雙狹長的鳳眸清粼粼地抬了起來,好笑地看著他道:「誰敢罵你夜離兄?好大的膽子!莫非,又是你那繼母?」
  
  上官夜離對著宮錦男子翻了個白眼道:「若她每咒我一句,我便要打個噴嚏,那我豈不是時時刻刻都要打噴嚏了?殿下還不煩死去?」
  
  「那也比時時聽你咳嗽強,我聽著總感覺像自己也要斷氣了似的。」被稱作殿下的宮錦男子立即接口道。
  
  上官夜離就拿眼瞪他,手握成拳就往唇邊放,那宮錦男子忙作投降狀:「得,我錯了,你別咳,在家裡咳給你繼母聽也就行了啊,本王算怕了你了。」
  
  「原來康王殿下也嫌棄我這個病殃子,那算了,我還是走吧。」棋盤子一推,起身就走。竟是半點面子也不講。
  
  年輕的康王只差沒起身給他作輯了,笑著就轉了話頭:「如今你讓顧家四小姐得知了你的病情,你就真能如願娶到三小姐了麼?」
  
  「總得讓那四小姐嫁不成了才行,至於三小姐,不嫁給我,誰也別想娶她。」上官夜離霸道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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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2: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她醜死了
  
  「真不知道那顧三小姐有哪裡讓你著迷了,哪天本王去瞧瞧,看看是否九天仙女下凡塵了。」康王挑著俊眉,端一杯酒起了身朝艙外走,人還沒走到門口,就感覺頸間一陣寒氣迫人,比迎面而來的三月河風還要陰冷,一回頭,就看到上官夜離那雙琉璃般的眸子裡溢出萬道冰刀在他頭上盤旋。
  
  「醜死了,只是比你後園子裡的鶯鶯燕燕強就行了。」
  
  「呃,我後園子裡可都是國色天香啊,小離,她真那麼好嗎?那我非得去瞧了……啊,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小離,我好歹也是個王爺,你不是這麼給臉子我瞧的吧。」看著臉陰沉如森羅的上官夜離,康王忍笑忍得腸子都快打結了,在他暴發前,抬腳就出了艙。
  
  這時,一陣喧鬧聲從對面的花船上飄來,好幾個男子放肆的調笑,裡面夾雜著一個嬌弱細小的哭聲,康王眉頭皺了皺,歎口氣踱步到了甲板上,仰天看月。
  
  上官夜離腳步沉穩地跟隨在他身邊,神情淡漠地看著對面的花船。
  
  那船上,一個女孩衣服半開半掩的從船艙裡爬了出身子,還沒出來,似是腳被人一扯,又被拉了回去,女孩看著才十一二歲的樣子,根本就沒長成,被一群男人蹂躪著,哭得淒慘哀怨,不停地求著饒,引得男人們更加狂肆大笑。
  
  一個白袍男子,騷包的搖著手中的折扇,哈哈大笑著從艙內奔出,抬眼,就看到這邊船上的康王爺,手中酒杯一抬,搖向康王致意,康王淺笑著也抬了抬手中的灑杯,笑道:「慕容公子好興致。」
  
  慕容凌雲笑得風騷,扇子一收,俊眸暖昧地睃了眼艙裡,對康王道:「王爺不知,這雛兒的滋味妙不可言啊,王爺可要嘗上一嘗?臣讓鳳娘送一個上等的貨色過去如何?」
  
  康王頓時一臉黑線,忙拱手道:「多謝,多謝,本王消受不起啊,慕容兄自便,自便就好。」說著,轉身就要進艙去,上官夜離沉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康王背脊一僵,小聲道:「小離,壽王肯定在船上,你想要壞了本王的名聲麼?」
  
  「王爺反正也在花船上,你便是再潔身自好,人家也不會相信,既然來了這種地方,自然是什麼名目都要玩到的,何況,在臣面前,王爺又何必裝,您那後園子裡……」
  
  「得,打住,我怕你還不行麼?小離,本王發現在你面前穿再多的衣服也白搭。」
  
  說著,康王又氣急敗壞的揚了聲,對著正要進艙的慕容凌雲道:「慕容兄慢走,本王……」聲音裡帶著一絲扭捏,故意在此處頓住,慕容凌雲聽得哈哈一笑,很知趣地說道:「下臣這就讓鳳娘送人過去,王爺開心就好。」
  
  「呃,咳咳,也甭挑人了,就剛才那個,那聲音,本王聽得心弛神蕩……」
  
  慕容凌雲聽得怔了怔,卻還是應下了,立即進了船艙,不一會兒,剛才那女孩被人裹著錦被送了過來。
  
  康王忍不住就嗔道:「才還裝成個情聖,如今又學著玩雛了,小離,你可真讓本王刮目相看。」
  
  上官夜離睬都不睬他,而是用根繩子把那被捲繫了,用劍鞘挑著,縱起身來,於寬闊的江面上凌波踏步,頃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被獨自扔下的康王爺無奈的摸了摸自己俊挺的鼻子,喃喃道:「真是撿了寶了,不止是武功好,就是易容術也是一流,如此近距離,熟習如慕容凌雲都沒能認出他來。」
  
  「王爺自小便與上官世子感情深厚,不然,世子也不會如此真心由王爺驅使了,有此良才,王爺何愁大事不成?」身邊一個暗影躬身說道。
  
  大老爺那日喝了些酒,回府後就直接去了紅葉的屋裡,紅葉慇勤迎了上來,紅彤彤的火燭映照得她俏美的臉龐明媚嬌艷,初為婦人的身段更是玲瓏飽滿,把個大老爺看得眼都直了,一把摟住紅葉,就往床上而去。正要成其好事,林氏派了紅綃來了。
  
  「大老爺,太太有急事請您過去。」
  
  箭正在弦上,就要發時,突然被阻,欲放的快感戛然而止,這種感覺讓大老爺百爪撓心,不由怒火中燒,外表儒雅的他此刻如發怒的惡狼,大聲吼道:「滾,有什麼事,明兒再說。」
  
  紅葉媚光流轉的美目裡便挑起幾分得意,幾分譏笑來,玉臂一勾,將大老爺的身子勾埋進她豐滿妖嬈的雙峰裡。
  
  紅綃嚇得一怔,站在寒風裡,囁嚅著還想要再喚,紅葉跟前的小丫頭豆苗兒就脆聲聲道:「紅綃姐姐還是別惹了大老爺生氣的好,到時主子們生起氣來,倒霉的還是我們做奴才的。」
  
  紅綃心知大老爺暴怒時的手段,便是林氏也是能開打的,只好垂了眸回到楓林院。
  
  林氏正在喝燕窩,聽完一碗燕窩就砸向紅綃的頭,紅綃動都不敢動,任那粘滯的液體自頭上滑落,滾在她潔白的臉龐上:「太太息怒,奴婢再去。」
  
  王嬤嬤見了忙攔住紅綃:「你這傻丫頭,這會子再去,不是惹得老爺更火麼?」又陪笑對林氏道:「太太,老爺喝醉了,男人嘛,喝多了說話做事就糊塗了,太太不要放在心上。」
  
  林氏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雙手撕著手中的帕子,狠聲道:「小騷蹄子,以為得了寵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看我不撕碎了她。」
  
  王嬤嬤聽得打了個寒顫,小意道:「太太,老爺不過是貪新鮮,通房妾室不過是玩物罷了,太太何必跟那起子沒見識的下賤呸子計較,您為著四小姐,也不能跟老爺動怒啊。」
  
  林氏聽了這才好了些,眼珠子一轉,柔聲對紅綃道:「起來吧,去梳洗一下,一會子到廚房裡包一包乾銀耳送給玉姨娘去,就說我給她補身子的。」
  
  紅綃在玉姨娘屋裡,笑意盈盈:「太太說姨娘最近飯用得少,心裡可急了,姨娘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太太還等著姨娘給老爺開枝散葉呢。」說著,又頓了頓道:「太太也提醒老爺,說姨娘身子不太舒服,可老爺一回來,就被紅葉拉進屋裡去了,便是太太去請,紅葉也是霸著不肯讓老爺出來……太太說,老爺這般寵著紅葉,定是想抬她做姨娘了呢。太太以前也應過紅葉,只要她有了身孕……」
  
  玉姨娘賞了紅綃幾錢銀子,打發紅綃走了,看著桌上的銀耳直冷笑,蓮心扶她坐下說道:「太太這是想把姨娘當槍使麼?她自個沒能請得動老爺,又來您這裡使壞了。」
  
  玉姨娘伸出白蔥般的手指,輕輕滑動著指上那顆精緻的玉戒,懶懶道:「她是著急了,聽說靖寧侯世子身子羸弱不堪,四小姐嫁過去,很有可能便會……」
  
  蓮心眼波一亮道:「難道太太想悔婚不成,聽說六禮過三了呢,侯府家大勢大,老爺怕是提都不敢提呢。」
  
  「她自是知道的,婚肯定是不敢退的,怕是又起了什麼壞心眼子了……三小姐果然聰明,早早兒就來跟我說了,她既是看得起我,我又豈能負她。」說著,玉姨娘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歎口氣道:「三小姐將來若是嫁得好,我的兒……以後也有個倚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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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3:33 |只看該作者
  (原出處無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入宗譜1
  
  紅綃回來後,林氏就在屋裡等,小半個時辰過去,也沒見玉姨娘那邊有動靜,氣得緊咬著牙後根:「騷蹄子,平日裡對付我不是手段百出的麼?」
  
  正急時,小丫頭來稟:「太太,奴婢看到蓮心去了紅葉屋裡。」
  
  大老爺與紅葉春風一度之後,愜意地歪在床上,紅葉小意溫柔地服侍著他,只盼著他不要走,就在自己這裡過夜就好,想著林氏和玉氏兩個如今都不如她得寵,她嬌俏的小嘴就高高翹了起來……
  
  「稟老爺,玉姨娘身子不適,求老爺過去看看。」蓮心在外頭小聲稟道。
  
  老爺聽得心頭一驚,忙自床上起來,紅葉不依,摟住老爺的腰,嬌媚的喚道:「老爺,奴婢冷……」身子直往老爺懷裡鑽。
  
  老爺拍了拍她的俏臉,倒底還是惦記著玉姨娘,哄了她幾句後,還是起了身。
  
  老爺走後,蓮心從外頭進來,紅葉搬起床上的枕頭就砸過去,蓮心就歎了口氣道:「太太才送了包東西給我家姨娘,說老爺在這裡……她到底是當家太太,我們姨娘也不敢得罪的,姨娘可是在屋裡捱了一個時辰才過來的,姑娘應該能體會得我們姨娘的苦心吧……」
  
  這邊紅綃等大老爺才進玉姨娘屋裡,她就在外頭請大老爺,大老爺大步走進玉姨娘屋裡,還沒開口,就聽見外頭紅綃請他,眉頭又皺了起來,玉姨娘嬌弱的半臥在床上,聽到紅綃的聲音忙道:「老爺快過去吧,太太著實有急事呢,妾身聽說靖寧侯世子身子病弱,四小姐回來後就找太太哭了一場,說是不想嫁過去,想讓三小姐替嫁呢。」
  
  大老爺聽得大怒,「胡鬧,真是婦人之見。」起身就往外走,這邊玉姨娘弱弱的來了一句:「老爺,手心手背都是肉,三小姐也是您親生的,若是庶出的孩子都這般命如草介,妾身又還費那心力為老爺養兒育女做甚喲……」
  
  大老爺的身子頓時僵住,回頭喝道:「胡說些什麼,我自會護得你們周全,我的骨血,又豈有高低之分。」
  
  林氏好不容易等到大老爺進來了,忙憂傷的迎了出去,一見老爺就顫聲道:「老爺,我那苦命的麗兒哦……」說著就拿帕子拭淚。
  
  大老爺早知道她的意思,冷笑道:「麗兒如何命苦了?你倒說說,是短了吃還是短了穿?」
  
  林氏慣會察顏觀色,立即聽出大老爺語氣不善,那就要說出口的替嫁的話就又嚥了回去,歎了口氣道:「靖寧侯世子身子不太好,不過,以侯府那樣的家世,自是能調理得好的。」
  
  大老爺聽她轉了音,不由半挑了眉看她,林氏就陪笑扶了老爺往正屋裡坐,賢惠地說道:「我讓王嬤嬤燉了補湯,老爺為這個家成日操勞,也得多顧及身子才好,您可是妾身和兒女們的天呢,妾身只怕老爺太過辛苦,傷了身子。」
  
  大老爺的臉色果然又緩了幾分,林氏這才又道:「三丫頭今兒很是得侯府老太太的心,拉著她的手好誇了一頓,壽昌伯夫人幾個也直誇咱們家的姑娘養得好,又知書達禮,說倒底是書香世家教養出來的,那行止作派就是跟別人家的不一樣。」
  
  大老爺的臉上就有了得意之色,他的官位雖不大,卻很是瞧不起那行伍出身,或是棄商從官的人家,以大儒名流自稱,林氏這馬屁算是拍對了地方。
  
  「妾身就想啊,三丫頭的親娘也死得早,不如就把她記到妾身名下,給她個嫡出的身份,以她的相貌學識,定能給咱們家結門好親……」
  
  大老爺讚許的點了頭道:「難得你這麼通達,肯為兒女們著想,那就依了你,把清兒記到你的名下吧,那存孝……」
  
  「存孝還小,素心妹妹為了生他,連一條命都搭上去了,妾生又怎麼好跟個去了的人奪兒子,讓素心妹妹在九泉之下無人供奉,妾心何安啊……」
  
  說到素心,那個明麗端方的女子,大老爺的心突的一顫,神思有些恍惚,那是他這一生最寵愛的妾室,非奴婢之身,乃小家碧玉的良妾……性情端方柔順,卻死於難產,自此他便遷怒於存孝,不喜這個庶子……如今,存孝也有七歲,卻是頑劣不堪,整日只知鬥雞走馬……此等子弟,不入宗譜也罷!
  
  「就依了你吧!」大老爺覺得索然寡味,突就起了身朝外走去。
  
  補湯還沒上來,人就走了,林氏手上的帕子快擰得出水來,咬牙切齒地罵道:「賤人,死了還不安生。」
  
  大老爺悵然走出楓林院,想起素心在世的種種,一時心情憂悶難舒,不知不覺走進園子裡,抬眼間,看到前面有燈火於花草間明滅閃耀,如此夜深人靜,還有誰在園中?難道又是丫環小廝在偷情?
  
  心中生起一股怒氣,大步就向那光源處走去,許是想捉姦拿髒,大老爺的腳步放得很輕,走近那燈火時,卻被眼前的景像怔住,一盞輕紗小燈斜插在矮樹丫上,清冷的燈光下,身形單薄的小男孩,正拿著一根樹枝在泥地上認真的劃著,垂眸看去,長長的一塊方土上,深深淺淺的刻著一行行的字,字體雖稚嫩粗陋,但依稀可見,竟是一篇完整的《勸學》,再看那男孩,眉目如畫,神情嚴肅而認真,每一筆都劃得那般的用力,彷彿傾注了全身的心力。
  
  寒風瑟瑟,小男孩只穿了一件洗得發白的薄襖,小臉凍得紅紫,卻渾然無覺,只是認真的一筆一筆的用心寫著。
  
  大老爺突然感到一陣鼻酸,柔聲喚道:「存孝……」
  
  男孩似是被驚,惶然抬頭,一看是他,嚇得一屁股頓坐於地上,又似是反映過來,慌忙丟了手中樹枝,烏溜溜的大眼怯生生地看著他,抿了抿嘴才細弱蚊蠅地喚了聲:「父親!」
  
  那宛如素心一樣的眉眼,那眼中的怯意驚惶,像一支利劍一般刺痛了大老爺的心,他衝動的走上去,伸手扶起存孝,聲音裡有著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溫柔:「怎地這麼晚了還沒睡,便是要學字,去學堂就是,為何要躲在園子裡,還……拿樹枝練習……」
  
  「父親,兒子錯了,兒子再也不敢了。」存孝被嚇住,又似是不習慣與他如此親近,小小的身子微微掙了掙,小手卻貪戀這份難得的父子親情,又忍不住怯怯的環住了大老爺的脖子,身子挨蹭進大老爺寬闊的胸懷。
  
  懷裡軟軟的身子輕柔得像一片隨時都能凋零的樹葉,小手上傳來的冰冷,讓大老爺心中一慟,再看兒子眼中閃爍著的不可忽視的襦慕之情,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間緩緩流過,很久不曾有的感動充斥心田,忍不住就抱緊了懷裡的小身子,柔聲問:「誰說你錯了,告訴爹爹,你為何深夜在此練字,又是誰教了你識字的?」
  
  「回爹爹的話,是……三姐姐教了我認字,我……我不敢在屋裡練字的……而且,爹爹說過要節儉,孩兒沒有紙和筆墨,姐姐說,在泥地上練著也很好……」存孝的聲音清脆純淨,一席話半句也沒有提到林氏,箇中情由,大老爺卻是明白了大半。
  
  歎了口氣,大老爺一撩袍子坐在花壇上,將存孝抱於膝上坐著:「好孩子,難得你肯用心學習,爹爹明日便帶你去入族學,你姐姐入宗譜,你也跟著一起吧。」
  
  摸了摸存孝身上半舊的棉袍,眼神更加冷冽,平日存孝外面穿的都是光鮮華貴的錦衣,以前只覺得林氏心慈寬容,卻從沒注意過,其實穿來穿去就那麼一兩套衣服,而內裡,卻穿得如此破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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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奇怪的人牙子
  
  大老爺親自送了存孝回去後,婉清才從大樹後轉了出來,眸中波光點點,碧草將她身上的披風緊了緊道:「可放心了吧,回去吧小姐,這霜天霧地的,小心著了涼,二爺知道了心裡會難受的。」
  
  婉清這才含笑轉了身,微歎口氣喃喃道:「但願這一次,存孝能順利入了宗譜就好,太太那,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妖娥子了吧。」
  
  「放心吧小姐,你特意讓二爺不穿外袍在這裡寫字,老爺也不是個糊塗的,太太的心腸他總能看出一些來的,您看他剛才可是抱著二爺走的呢,唉,也得虧二爺好學,不過短短幾十天,便能背得下那篇文章了,老爺是讀書人,二爺這般刻苦用功,老爺只有高興的,再不會讓二爺流著不管了的。」
  
  第二日一早,婉清如往常一樣去給林氏請安,進了屋一看,卻見林氏頭上抱著錦帕,病殃殃地歪在床上,婉清婉容婉麗幾個見了忙行禮,婉容更是一臉擔憂的跪在軟榻上,拉著林氏的手虛寒問暖,那情形便是巴不得生了病的是她自己似的,比起林氏嫡出的婉麗來,顯得還要孝順。
  
  婉清垂眸低眼,淡淡地站在一旁,並不往前湊,林氏鬆了婉容的手,殷殷地看著婉清道:「清丫頭,你過來,坐到母親身邊來。」聲音一派輕軟慈和。
  
  婉清便走了過去,林氏愛憐的上下打量著婉清,伸手輕撫婉清的臉頰,哽聲道:「長得還真和素心一樣,真真是個美人呸子呢,母親心裡著實喜歡,昨兒在侯府,壽昌伯夫人可是對你讚不絕口,孩子,你是個有福氣的。」
  
  一旁的婉容聽了微微側過臉來,眸光如利劍一般的射向婉清,婉清只當沒看見,俏臉微羞的聽著林氏的下文,心中暗恨,拿壽昌伯府做誘耳,好迷惑自己吧。
  
  果然,林氏笑了笑又道:「壽昌伯府畢竟是有爵位的人家,正經的世子夫人身份太低了也說不過去,你原就是在我身邊教養長大的,你也知道,你父親最重規矩,昨兒我跟他說,要將你記到我名下,他還好發了一頓火呢,可是為了你們的前程,就是再受氣,我也只能忍著了,三日後,開祠堂,你……存孝就都記入我的名下,成為我正經的兒子,女兒,丫頭,你可高興?」
  
  存孝兩個字林氏咬得特別重,婉清暗笑,林氏這病怕就是存孝引出來的吧,這一回,為了婉麗,林氏也算是吃了大虧了。
  
  一番話又是表功,又是顯恩,婉清心中冷笑,面上一臉的激動驚喜之色,納頭就拜,「謝母親恩典,母親的大恩大德,女兒沒齒難望。」
  
  婉容在一旁又嫉又恨,同是庶女,記在嫡母名下身份便要高出一層去,她平日最是喜爭,今天卻是難得的沒有,只把一口銀牙咬緊了,死死地攥著手中的帕子,她明白,林氏拋出的不過是個有毒的肉包子罷了,看著香,卻是吃不得的。
  
  「母親,女兒和二姐姐同是您教養大的,二姐姐比女兒更加賢達懂事,要不,您一併把二姐姐也記到您的名下吧,二姐姐如今也有十六了,也到了出閣的年紀,若是身份重些,將來也能尋門好親,一同幫襯著家裡不是?」
  
  婉容聽得震驚萬分,不可置信地看著婉清,眼中那抹嫉恨還沒來得及收,就猝然轉過頭來,對上婉清清澈如玉的眸子,眸中難得起了一絲愧意。
  
  林氏果然皺了眉,厭惡地瞟了眼婉容,尷尬地說道:「你二姐姐這事……」
  
  「求母親成全,女兒心中只有母親,早不記得生母是誰了,母親,女兒一定會如三妹妹一般,孝順母親的。」婉容不等林氏的話說完,就咚咚的磕起頭來,林氏那想要拒絕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心中惱恨交加,卻不好外露,挑了眉看婉清,也不知她是故意,還是本性敦厚,卻見婉清目光純淨如水,氣質清雅恬淡,反觀婉容,目光閃爍熱烈,一看便是精於算計的,不由更恨起來,保不齊就是二丫頭知道了些因果,拾掇著三丫頭來說這番話的,昨兒個不也是二丫頭跑到自己跟前來告三丫頭的狀麼?
  
  林氏微瞇了眼,鼻間林哼了聲,竟是答應了。
  
  婉容喜不自勝,難得的對婉清說了幾句感謝的話。
  
  林氏似是心情很好,又笑著道:「既是入了我的名下,平日裡的用度自然也要加一些了,我清丫頭跟前的大丫頭紅葉被老爺收了,你跟前還缺個大丫頭,我就把紅菱給了你吧,紅菱也是我調教出來的,行事大方得體女紅也好,把她放在你身邊,我心裡也放心。」
  
  婉清心中咚的一響,林氏還是想把自己抓在她的手心裡啊,才弄走了個紅葉,又塞了個人進來……
  
  口中連忙道謝,林氏又道:「你身邊的小丫頭也少了些,讓你玉姨娘再給你買兩個來跟著吧,以後你出嫁前,也能多些選擇不是?」這話算是真正的恩典了,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是林氏向來的風格。
  
  玉姨娘是個穩妥的,挺著肚子硬是拉了婉清一同去相看人牙子帶來的小丫頭,讓婉清自個挑選。
  
  婉清帶著方媽媽一同來到玉姨娘住的翠竹院,玉姨娘讓蓮心沏了茶來,讓婉清坐在她身邊,一會子許嬤嬤帶了人牙子進來,婉清抬眼一看,卻是怔住,這人牙子長得還……真特別。
  
  玉姨娘見了也有些發怔,只見那人牙子,身高足有一米八的樣子,身材精瘦,儘管她臉色黑呼呼的,眉眼卻是難得的俊秀,還……怎麼看也看不出年紀來的樣子,只見她一臉的笑,翹著蘭花指的手拈著塊素色帕子,一步三搖的走了進來。
  
  玉姨娘看著就皺了眉,沉了臉問:「劉婆子呢,怎麼來個陌生的?」
  
  人牙子故作嬌羞的垂眸一笑,扭捏著說道:「奴家是劉婆子的兒媳,今兒婆婆身子不適,怕衝撞了府裡的太太小姐,就讓奴家來了,太太放心,奴家帶來的幾個人都是精挑細選的,保準包您滿意就是。」邊說,邊抬起眸子睃婉清。
  
  那眸光清粼粼的,幽深璀璨,不過輕輕一瞥間,竟讓婉清有如看到漫天綻放的煙花,好一陣熟悉之感,不由凝眸看去,那人牙子卻垂了眸子,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等玉姨娘發話。
  
  她那句太太叫得玉姨娘心中高興,雖是斥了她幾句,但看得出來,還是很受用的,便讓她將丫頭們都喚了進來。
  
  那人牙子一雙手卻比臉上的肌扶好看多了,雪白通透如玉般潔淨光華,她輕拍幾下,進來了五六個丫頭,垂著頭,排排站在婉清和玉姨娘跟前。
  
  玉姨娘看了兩眼,就讓婉清自個兒挑,婉清讓幾個丫頭都抬起頭來,細看了幾眼,指著一個年約十四的正要說話,那人牙子也不知抽什麼風,扯著一個才十一二歲,一臉病容的丫頭就往她面前推:「小姐,選她吧,這孩子最是聽話,又懂得照顧人,長得也伶俐。」
  
  婉清細看那丫頭,確實長得清秀可人,一雙大眼靈動活潑,只是才十一二歲的樣子,那眸中卻有深重的蒼桑和憂痛,看著讓人生憐,但她想要的是老實本分能做事的,不是看著就心思重重的,用著不順心啊。
  
  「我……」婉清正要拒絕,那人牙子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起來,邊哭還邊拿著那塊鼻涕糊糊的帕子往婉清身上甩:「小姐行行好吧,這丫頭命苦啊,原是大家子裡的孩子,被惡嫡母給賣了呀,今兒您這府裡可是第四家了,她要再賣不出去,就該賣到妓院裡頭去了,您看,她這小身板子啊,可是遭了不少罪的啊……」說著,又擼起小丫頭的衣袖給婉清看。
  
  果然那丫頭手上的傷痕看著觸目驚心,青青紫紫的一片,那丫頭也是淚眼婆娑的乞求著,婉清一聽那句惡嫡母,便生出同病相憐之感來,遂應下了。
  
  那人牙子的臉上立即綻開一朵大大的笑顏,竟是一把握住婉清的手道:「小姐真是好心人兒啊,豆芽兒,你今後可要好生服侍著小姐,可別辜負了小姐的一片好心啊。」
  
  那人牙子的手掌乾燥又溫暖,婉清鼻間聞到淡淡的檀香,一如那清風明月的晚上,彆扭的劫匪身上散發出的淡香,婉清微瞇了眼,含笑故意附近了人牙子的耳畔,在她頸間輕吐口熱氣,那人牙子果然身子一僵,立即鬆了她的手,黑得發亮的雙頰上竟然透出一抹可疑的嫣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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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4: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不是說,男女授受不清麼?下次出來,記得把耳洞也穿了吧。」婉清卻不肯放過他,惡劣在他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人牙子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那雙再怎麼化妝也難掩光華的高貴而又明媚的鳳眸向上一翻,送了婉清一個風情萬種的白眼。
  
  婉清看得呆住,這個愛害羞的劫匪也太……太可愛了吧……
  
  看婉清兩眼放光,一副看小動物的萌樣,人牙子眼中的光華暴漲,狠狠地瞪了婉清一眼,一擰身站直了,扭腰甩帕地向玉姨娘又推薦起另外幾個丫頭來,那一抬手,一投足,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女兒態實足,婉清心裡的八卦因子便蹭蹭往上漲,呀,絕頂小受的身板啊,便是正經的女兒家,也沒他那身段妖嬈啊啊啊。
  
  婉清正有滋有味地瞅著人牙子樂,這邊林氏打發人來請她過去,說是趙姨媽送了禮物過來,讓她去挑,她只得怏怏地起了身,向玉姨娘道別,讓方媽媽帶豆芽兒回去梳洗,給豆芽兒上藥。
  
  那人牙子正唾沫橫飛的推薦著另外幾個丫頭,見她一走,頓時沒了興致,帕子一甩,黑著臉擰身就往外走,生生把正在聽她介紹的玉姨娘和一干丫頭涼在一邊,玉姨娘怔怔地看著他突然變得筆直挺拔的背影,不覺莞爾一笑,明麗的眸子裡染上一層有趣之色來。
  
  林氏屋裡,婉容正拿著一枝絹花往自己頭上插,笑著問趙姨媽:「姨媽,您瞧我戴這個色可好?」
  
  趙姨媽笑容可掬,一派春風得意:「容姐兒膚白,戴什麼色兒都好看,尤其這桃紅適合你。」
  
  婉容聽得臉色一僵,緩緩將頭上的絹花取下,放回了妝盒了,桃紅!自古便是妾室的專屬!
  
  趙姨媽嘴角便噙了一絲冷笑,伸手拿了枝大紅的絹花遞給婉麗:「麗姐兒,這朵合適你,明兒靖寧侯府來送小定禮,你就戴了這個吧。」這話卻是正戳中了婉麗的心窩子,婉麗眼圈兒一紅,巴巴地看向林氏。
  
  林氏心疼的將她拉到自個身邊來,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趙姨媽不知其中關節,饒自笑道:「……請了文華閣大學士楊夫人去了靖寧侯府提親,昱哥兒的庚貼寧華郡主已經收了,只在將兩個孩子的八字一合,這婚事就算定下來了,以後,咱們可是親上加親了呢。」
  
  婉麗的臉色就更加沉了,一捂臉跑了出去,正好撞到進來的婉清,婉麗自己被撞了個趔趄,卻難得的沒有發作,反而破涕為笑,扶住婉清道:「三姐姐怎的來得晚了,姨媽送的好絹花都快挑完了呢。」
  
  哪次自己得的不是挑剩下的?婉清不以為意,瞥見婉麗臉上的淚痕也沒問,抬腳進屋,婉麗卻是回頭跟了進來,邊走邊道:「三姐姐可知姨媽為何如此高興麼?軒哥哥和子怡姐姐的婚事定下來的呢,姨媽說要請幾桌慶祝慶祝,還要請戲班子來唱戲呢。」
  
  故意說給自己聽,以為自己會是最傷心的那個人吧,婉清淡淡地搖了搖頭,從來就知道那份感情太沉重遙遠,護在胸口的心沒有送出去,又怎麼會傷會痛?
  
  見婉清進來,林氏倒是難得的熱情,向趙姨媽說了,要將婉容婉麗記到她名下的事情,趙姨媽聽得詫異,神情怪怪的看了婉清兩眼,又讓婉清挑絹花,婉清意思意思拿了兩朵,一旁的趙淑雲卻突然跑過來,一把搶過婉清手裡的絹花扔在地上,怨恨地瞪著婉清吼道:「這花原是慶祝大哥哥訂婚之喜的,別人拿了也就罷了,三姐姐也拿,你的心就是石頭做的麼?」
  
  趙淑雲不比趙淑媛,她天真活潑好動,又單純無心機,平日裡婉清還是很喜歡這個小妹妹的,也是姐妹裡難得不勢利的一個,今兒突然大發脾氣,一屋子裡的人都怔住了。
  
  婉清只當沒聽懂她的意思,彎腰去撿那兩朵絹花,趙姨媽惱恨地瞪了淑雲一眼,罵道:「你魔障了,好好兒發作什麼?你大哥哥訂了親,你三姐姐高興也不行麼?」
  
  淑雲美眸噙淚,狠狠瞪婉清一眼,一跺腳衝了出去。
  
  婉清向林氏和趙姨媽行了一禮,也跟著追了出去,深宅大院裡頭,難得有個心思單純的孩子可以交朋友,她不想傷了淑雲的心。
  
  任婉清在後頭如何喊,淑雲也不肯停下來,一個勁的跑,婉清氣喘吁吁的追到園中的人工湖邊,卻看到淑雲的身子一閃,竟是不見了,婉清急急的在湖邊喊:「雲妹妹,你在哪?」
  
  「三妹妹……」一條飽含深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婉清驟然回頭,就看見趙昱軒清俊修長的身子從假山後轉了出來,溫和乾淨的眸子幽暗深遂,一抹深痛潛藏眸底,如風平浪靜的湖面下翻捲著的暗湧,一個一個洶湧的漩渦在湧動,似要生生將婉清吸進去一般。
  
  婉清心頭一顫,不過數日不見,趙昱軒就清瘦了很多,原本柔和俊朗的下巴也變得尖銳了,緊閉著的薄唇抿出一條憂鬱的弧線來,看著讓人心中生痛。
  
  「原來是大表哥在此啊,可見了淑雲?」婉清忽略掉趙昱軒眼裡的痛苦和深情,含笑福了一福問道。
  
  「是我讓小妹帶你過來的。」趙昱軒雙眸炯炯,毫不掩飾地說道。
  
  婉清心中大急,她很怕聽趙昱軒接下來要說的話,轉身就想走。
  
  「三妹妹……你就如此狠心麼?便是幾句話也不肯聽我說完?」趙昱軒緊走一步,伸手想要拉住婉清,卻又諱於禮儀,只能生生頓住,聲音愴然淒涼,婉清想起他為自己擋下的那一掌,至今手上還留下一道淡痕,心中一慟,那提起的腳就怎麼也邁不出去了。
  
  微歎口氣,轉過身來,笑容明媚,深深一福道:「忘了要恭喜大表哥喜得良緣,才姨媽送了我們幾個好多漂亮絹花呢。」
  
  趙昱軒聽得一滯,溫和的眸中瞬間赤紅,身子搖了一搖才站穩道:「別人道喜尤可原,妹妹明知我的心,又何必挖苦我?如今只是送了庚貼……我只問妹妹一句話,若是妹妹肯……我便是捨了這條命去,也要爭上一爭……」
  
  「大表哥說什麼?婉清聽不懂,婉清只知道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不合規矩的話快別再說了,湖邊風大,表哥還是早些回屋的好。」婉清再聽不下去,截口道,她不是不知道趙昱軒的心,也不是沒有動過情,只是,趙姨媽那樣勢力利害的一個人,又豈肯讓她一個庶女為媳?而且,趙昱軒此人雖是風神俊朗,才情卓越,性子卻太過綿軟,又對趙姨媽持孝甚重,便是爭贏了,她嫁過去,必定也沒有好日子過,又何必作那不切實際的妄想?
  
  「妹妹便是如此無情麼?妹妹看似笨拙,實則蘭質惠心,懂得藏愚守拙,如若妹妹肯與我同心,又何愁緣分不定?妹妹……」趙昱軒心中一慟,卻是咬牙又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著婉清,那樣的執著深情,不容婉清逃避,不容婉清掩飾,似要穿透她的心靈一般:
  
  「我知姨媽與壽昌伯正在議親,想將兩家結於秦晉之好,可是,那壽昌伯世子,生性玩劣不堪,最是浪蕩無形,妹妹難道甘心情願受此擺佈?我不敢承諾讓你達顯容華,但以我之身護你一生周全還是做得到的,妹妹為何不敢提起勇氣來爭上一爭?」
  
  以我之身護你一生周全!一句話如雷霆萬鈞,擊潰了婉清那堅硬的外殼,淚水頓時盈了滿眶,前世今生,還是第一個人對她許下如此深情的諾言,她抬眼定定地凝視眼前的清華俊朗的少年,看到他眼中悠悠的期盼,那抹堅定與熱烈,都灼燒著她的心,像是要片割了她的魂一般,可是……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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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4: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一石二鳥
  
  「爭?我拿什麼爭?又爭得過嗎?」婉清苦笑著退後一步,目光幽幽的看著不遠處的湖面,唇角帶了一絲自嘲的譏笑:「我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婚嫁全掌在嫡母手中,你可知道,我不爭,只你方纔這番話被人傳出去,於我會是何等下場?嫡母正拿不到我的錯處,若知我與你有私情,等待我的就算不是沉塘也會是一頓好打,然後就是送進家廟,從此青燈古佛相伴一生。
  
  而你呢,趙大公子,趙家的長子嫡孫,此事敗露於你而言不是過年少輕狂犯點小錯而已,照樣結婚生子,照樣參加科舉,你的人生仍按著規劃好的路線進行,你照樣還是過得光鮮亮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跳的是火坑,於表哥不過是玩鬧一場,這,就是表哥想要的結局嗎?」
  
  她神情淡然優雅,語調平靜無波,卻是句句誅心,字字帶血,就如打磨得鋒利無比的利劍,毫不留情的刺中趙昱軒的心臟,他感覺自己正被她一層一層剝去光鮮的外殼,只餘一顆糜爛而又自私的心,腦子裡閃現出一個又一個清晰而又陰霾的畫面,好幾次,她都因他而被姐妹們構陷傷害……原來,他的情於她而言,是負擔,是折磨,是禍害的根源……
  
  而他,又為她做過什麼?每次小心翼翼的關懷都只會讓她陷入更深的困境中,他,又能做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受辱,他何時護得了她周全?又憑什麼要她冒險與自己一同去爭?
  
  所有的堅強、決心都瞬間崩塌,他的承諾虛弱而渺小,飄如輕煙,在她面前,他所有的光華都是虛影,他被她短短的幾句話剝得體無完膚,擊得潰不成軍,趙昱軒儒雅溫潤的俊臉剎時蒼白如紙,他摀住胸口連連後退好幾步才站穩,只覺一口郁氣堵了滿胸,幽黑的眸子中泛起一層絕望來,好半晌,才艱難的說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說罷,緩緩轉身,踉蹌著向湖邊走去。
  
  婉清擔憂地看了趙昱軒一眼,苦笑著對著他的背影福了一福,轉身毫不遲疑的往回走,心,卻一陣陣抽痛,自己,算是趙昱軒的初戀吧,他不過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罷了,懷著對愛情的憧憬,滿腔熱情都被自己無情的澆熄,她不是不想用委婉的話去拒絕,可是有用嗎?於這種沒有半分前途的感情,只有扼殺在搖籃裡才是最理智之舉,她不是他,她沒有任性的資本,她輸不起!
  
  誰知一轉身,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如幽靈一般無聲無息的站在面前,婉清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時,才鬆了一口氣,嗔道:「豆芽兒,你怎麼在這裡?」
  
  豆芽兒面無表情的直直看著她說道:「豆芽兒不放心主子。」
  
  呃?她是才買進府裡來的呀,不是讓方媽媽帶去換洗了麼?什麼時候跟在自己後頭了?再說了,就算要跟著也該是碧草的事啊,她這算什麼啊,差事都沒派呢?
  
  婉清看著豆芽兒那略顯空洞的眼神莫明的心裡就有些發毛,不由嗔道:「我有何讓你不放心的?」
  
  「孤男寡女在湖邊,若是有人看到,有奴婢在,小姐也能有個說法不是?」豆芽兒的嗓音有些啞,但口齒卻是伶俐得很。
  
  婉清被說得啞口無言,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很對。
  
  第二日,林氏就接到了壽昌伯夫人發來的請貼,壽昌伯府老夫人五十大壽,請林氏帶著府裡的幾個小姐三日後一同去赴宴。
  
  但明天就該開祠堂,讓婉清婉容存孝幾個上宗譜了,林氏在屋裡焦躁不安,開祠堂原就是她提出來的,可她只想讓婉清上宗譜啊,一想到存孝也要記到他的名下,從此成為顧府的正經少主子,她的心裡就像是百蟲噬咬一般的難受。
  
  這時,紅葉慇勤地端了一碗蓮子粥進來,林氏立即板起臉,冷冷地坐在正位上,把正室的架子端了個實足。
  
  紅葉小意地將粥放到桌上:「奴婢見太太這幾日心緒不寧,許是火氣太大,特意熬清心粥給太太清清火,太太年紀大了,有些事情還是要往寬裡想,氣著了自個兒的身子可就不值當了。」
  
  是來示威的麼?是故意要氣死她吧,林氏氣得差點抬手就掀了那粥碗,抬眼見紅葉經了人事的身子越發豐潤妖嬈,眼波一轉,生生斂了那欲暴的怒火,接過粥來喝了幾口。
  
  紅葉見她不氣反而真喝了幾口,有些詫意,挑了挑眉,垂手立在一旁。
  
  林氏放下碗,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紅葉一遍道:「你倒是個懂事的,當初我千挑萬選才選了你服侍老爺,如今看來,我倒是沒看錯人。」
  
  紅葉低眉順眼不知她打的是何主意,老實地聽著。
  
  林氏就歎了口氣道:「當初我可是說過,只要你能懷上老爺的骨血,就抬你做姨娘,你如今,可是有動靜了?」
  
  紅葉眼神一黯,垂了眸子囁嚅道:「回太太的話,還沒有。」隨即又眼含期待:「奴婢還年輕……」
  
  林氏聽了更氣,捏帕子的手指甲快要掐進肉裡了,臉上仍是笑:「可不是麼?唉,主要是老爺去你屋裡的日子也不是很多,若是再多承幾次雨露,以你這身子骨,懷上幾胎是沒問題的,說起來啊,你也是不爭氣,玉姨娘如今身子重了,老爺都能見天往她屋裡去,你一個水靈靈的小丫頭,怎麼就……」
  
  紅葉聽了果然眼裡露出嫉恨的光芒來,林氏又道:「她如今怕是有六個月了吧,眼看著又要生了,老爺膝下除了大爺,還有二爺三爺,玉姨娘再生個四爺出來,兒子倒也不少了。」
  
  言下之意,就算紅葉再懷了,也不希罕,紅葉的臉色更沉了幾分。
  
  「……說起來,嫡子和庶子區別就在承爵上,咱們府裡頭沒有爵位,庶子將來也是一樣要平分家產的,如今二爺和三爺還沒有入族譜,倒是分不了,不過,終歸是要入族譜的,我正想著,要不要讓玉姨娘生了,一同入了算了,省得開幾次祠堂,要多耗費銀兩……」
  
  「太太,還不知她生的是男是女呢,太太何必總為她著想……」紅葉果然年輕,沉不住氣,心思都擺在臉上。
  
  「遲早的事啊,不過,紅葉啊,你這粥怎麼就只送了我一份呢,沒送玉姨娘一份麼?傻丫頭,她比你大,你該尊重些才是啊。」林氏含笑說道。
  
  「她如今懷著身子,如何肯吃別人送的東西,像防賊似的防著,好像人人個個都要害她似的,什麼阿物啊,不過是個戲子罷了。」紅葉咬牙切齒地罵道。
  
  「那倒是……啊,不過我倒聽說她跟三丫頭走得近,關係不一般呢,你原是三丫頭身邊出來的,要你指使三丫頭那是不能的,不過,存孝那孩子倒是機靈聽話,你給點零嘴他,讓他辦些小差還是可以的。」林氏眼中泛著陰狠的光,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一片好心的點撥著紅葉。
  
  紅葉果然聽得眼睛一亮,是啊,存孝不就是個二傻子麼?太太巴不得他成紈褲,他不就真的天天玩狗鬥雞麼?還是太太想得周全,一石二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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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4: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反計
  
  婉清在屋裡繡著花,墜兒興沖沖地跑了進來,衣服裡兜著一兜的松子杏仁:「小姐,二爺讓奴婢包來給您吃的呢,蠻好吃的。」
  
  「瞧你這嘴饞的,賞了你吃吧,豆芽兒呢,叫了她一起來吃。」婉清不以為意,這兩日存孝總讓丫頭送些果子過來送給她吃,讓她心裡暖暖的,只是她不太愛吃零嘴兒,每次都給屋裡幾個丫頭分吃了。
  
  林氏刻薄小氣,除了婉麗,其他幾個孩子能吃的零嘴並不多,存孝如今還在趙昱軒屋裡當著小差,趙昱軒待他很好,所以,零嘴多一些也是有的,只是沒想到,存孝會總想著給她這個姐姐留一份。
  
  「紅葉姐姐如今可算是富貴了,老爺寵她不說,就是太太給她的那份嚼用也是比著姨娘的來,零嘴兒都吃不完呢,二爺這些可全是紅葉姐姐給的。」墜兒的語氣酸酸的,又飽含羨慕。
  
  碧草聽了就拿手指戳她腦門:「呸,給人作小,就是再富貴又有什麼好?總還脫不了奴婢的命,還不如正經嫁個小廝做正頭,窮點苦點沒人爭搶不是?死丫頭,你不會也有那小意思想爬主子的床吧!」
  
  墜兒被碧草罵得又羞又氣,但碧草如今是婉清屋裡的頭一個,墜兒不敢拿她如何,只鼓著腮幫子在那運氣。
  
  婉清突然心中一凜,起了身就往外頭走,豆芽兒立即丟了手裡的東西無聲的跟了上來。
  
  婉清走了一會頓住腳,對豆芽兒道:「你知道去前院的路麼?到表少爺屋裡去幫我找了二爺過來,我有話問他。」
  
  豆芽兒一臉木然地抬了眼,硬梆梆地說道:「小姐昨兒不是已經斷了那邊的念想了麼?何必又去招惹?」
  
  婉清氣急,拿眼瞪她:「你拿誰當主子呢?」
  
  豆芽兒看她生氣,那雙漂亮的大眼裡才有了一絲波瀾,抬腳往前院走。
  
  婉清鬱悶地一腳將路邊的小石頭踢得老高,真不知那死劫匪究竟是懷著什麼心思,巴巴地女扮男裝進來送了這麼個麵攤的丫頭給她,也不知倒底是來服侍她的,還是來監視她了,還有啊,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倒底想幹嘛,如果只是想感恩的話,那大可不必,她不喜歡這種被人監視操控的生活,感覺自己像是透明體,沒遮沒掩的很沒安全感。
  
  豆芽兒沒走幾步,就高興地停了下來,喚道:「三小姐,看,二爺。」
  
  婉清就看見存孝正提著個食盒往香雲院去,她不由一怔,存孝去玉姨娘屋裡做什麼,忙喚住存孝。
  
  「……廚房給玉姨娘燉的補品,才豆苗兒姐姐提著正要送去,臨時有事,就請我跑跑腿,姐姐怎麼來了。」存孝烏黑的大眼亮亮的看著婉清:「才送過去的果子姐姐吃了麼?松子沒跑油的,很好吃呢。」
  
  婉清摸了摸存孝的頭,將那食盒接了過來,對存孝道:「很好吃,二爺有心了,只是明兒你便要入族學了,怎麼不在大表哥屋裡多習些字呢,一會子先生較考起來,答不上來可就丟臉了。」
  
  存孝聽了有些彆扭的抬眼睃婉清:「姐……表哥病了,他這幾天都沒有讀書……」小手巴著婉清的袖子,一副生怕她又要趕他回去的樣子。
  
  趙昱軒病了?婉清在心裡微歎一口氣,病就病吧,總有個過程的,過些日子就會好的。
  
  心疼的摸了摸存孝的頭,知道他是想跟她多呆一會子,沒娘的孩子,姐姐在她眼裡就是最親的人吧,兩姐弟因著林氏的緣故一直不敢走得太近,存孝想見她一面並不容易。
  
  「走吧,一起去看玉姨娘。」婉清牽了存孝的手,存孝的小臉上立即綻出笑顏來,高興的在一旁嘰嘰喳喳說著身邊的事。
  
  豆苗兒是紅葉身邊的丫頭,紅葉與玉姨娘向來不對盤,玉姨娘想吃的補品又怎麼會讓豆苗兒去提?看著存孝單純而天真的笑顏,婉清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姨娘可是在廚房裡燉了補品?」與玉姨娘寒暄幾句後,婉清開門見山地問道。
  
  玉姨娘點了點頭,抬眼瞅了那食盒一眼道:「麻煩三小姐送來,蓮心,快把老爺前兒買的點心給二爺和三小姐嘗嘗。」
  
  「……慚愧了,今兒這食盒倒不是我去廚房裡提的,倒是豆苗兒見補品燉好了,特意去幫姨娘提來,半路上,又遇了急事,讓二爺幫著送來的……」半句不提紅葉,但以玉姨娘的玲瓏心,哪裡會不警惕的。
  
  玉姨娘果然端茶的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潑了好些出來,婉清忙拿了帕子幫姨娘擦手:「姨娘如今身子重了,萬事要小心些才事,這燙著了可怎麼辦啊。」
  
  玉姨娘深吸了口氣,顫聲道:「多謝三小姐提點,奴婢……知道了。」說著就要讓蓮心倒了那食盒裡的粥品,婉清忙伸手按住,對她眨了眨眼,玉姨娘微怔,隨即屏退屋裡的一干眾人。
  
  豆苗兒回了好一陣,紅葉一見忙問:「東西可是讓二爺送過去了?」
  
  豆苗兒發著抖點頭,擔憂地問道:「姑娘,若是那邊真出了事,不會查到奴婢身上來麼?姑娘,奴婢好怕。」
  
  紅葉拎著豆苗兒的耳朵怒道:「你怕什麼,那粥原就是她自個兒在廚房裡燉著的,又不是我燉的,再者,是二爺送過去的,又與你何干,便是出了事問起來,你只一概不承認就是,有太太幫咱們撐著呢。」
  
  豆苗兒心裡這才安穩了些,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頭一陣喧鬧聲,紅葉忙讓豆苗兒去打聽,豆苗兒臉蒼白的過來告訴她:「事發了,聽張婆子說,玉姨娘見紅了。」
  
  紅葉聽得大喜,抬了腳就往玉姨娘屋裡去,沒了肚子裡的那塊肉,那個賤人還拿什麼在她面前得瑟的,那賤人如今定是傷心欲絕吧,這麼精彩的好戲,可不能錯過了。
  
  一進屋,就聞到了股子刺鼻的血腥味,紅葉心中更加篤定計策已經成功,故意緊張的說道:「玉姐姐,你怎麼了?聽說你流產了,不會是真的吧。」
  
  一抬眼,就見到玉姨娘正痛苦地捂著肚子站在屋中央,身下一攤子血,蓮心像是嚇傻了,呆怔在一邊也沒去扶,紅葉假裝關心地走了過去:「玉姐姐,你怎麼不上床啊,都這樣了,怎麼還站著。」伸出雙手,慇勤的要扶玉姨娘。
  
  誰知手還沒觸到,玉姨娘突然一歪,人就倒在了地上,原本怔著發呆的蓮心立即大聲尖叫起來:「紅葉,你做什麼?你為什麼要推姨娘,快來人啊,紅葉把姨娘推到了,姨娘見紅了。」
  
  紅葉嚇了一跳,尖聲道:「你胡說什麼,我哪裡推她了?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分明就是嫉妒姨娘有孕,故意要害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一進門你就嚷嚷著說姨娘流產了,然後就推姨娘……」
  
  「她本來就流產了……」紅葉尖厲的反駁著,話還沒完,就看見大老爺黑著臉衝了進來,她眼睛一亮,像看見了救星,哭著的就往大老爺懷裡撲,大老爺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臉上,紅葉只覺眼前金星直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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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4: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赴宴
  
  「老爺,老爺,我冤枉啊。」紅葉怎麼也沒想到大老爺不分青紅皂紅就打她,反身一撲抱住大老爺的大腿,一對顫巍巍的雙峰在大老爺的雙腿上磨娑。
  
  大老爺抬腳正要踹開,垂眸看見她嬌花帶雨的模樣,心中又生憐愛,那抬起的腳就有點不捨踢下去。
  
  玉姨娘適時的,隱忍地輕哼一聲,蹙眉道:「老爺,妾身無能啊,怕是保不住老爺的骨肉了,還好有紅葉妹妹為老爺開枝散葉,老爺不要太生氣,紅葉妹妹也許不是故意要撞倒妾身的,妾身……」
  
  這話更是落實了紅葉的罪行,大老爺到底心疼自己的骨肉,也惱紅葉陰狠,一腳向紅葉的心窩子踹去,紅葉當時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玉姨娘嬌怯的轉過頭去,似是不忍看紅葉的慘相,大老爺心疼的一抄,將她抱到床上,揚聲道:「把那賤人拖出去,亂棍打死。」
  
  立即有兩個粗使婆子進來,將紅葉拖了出去,紅葉厲聲哀求:「老爺,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
  
  這時,林氏匆匆趕來,紅葉一見,忙大聲呼救:「太太,太太,救救奴婢啊,太太……」
  
  林氏早在外頭便聽見了大老爺的吼聲,再聞到一屋子的血腥味,雖還不知為何紅葉會敗露,但至少玉姨娘肚裡的孩子已經沒了,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狠厲的譏笑,對那兩個婆子道:「老爺發的話,你們還不快快執行?也想挨板子麼?」
  
  紅葉聽了不可置信的看著太太,瘋狂的大叫起來,「太太,奴婢是依著您的……」
  
  「堵了她的嘴,賤人,我抬舉你,讓你服侍老爺,哪知你嫉妒成性,連老爺的骨血也敢害,快快打死。」林氏大聲喝道,原本就是一石三鳥之計,玉氏一出事,只要一查,那存孝就入了不祠堂,紅葉敗露,除了紅葉這個騷蹄子也能解恨,如今看來計謀很成功啊。
  
  紅葉怨恨地看著林氏,拚命的掙扎著,奈何嘴巴被堵,也無力掙脫兩個婆子的桎梏,只能絕望的被拖走。
  
  外面很快就響起板子打在血肉上的嗶啪聲,和紅葉的悶哼,婉清站在屋中的角落裡心中生寒,紅葉不過十五六歲的姑娘,如一朵鮮嫩的花兒還未曾綻放,就已經調謝了。
  
  她雖咎由自取,但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可在這吃人的大宅院裡,太心軟,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沒多久,太醫來了,診出玉姨娘確實是被外力所撞,動了紅,但胎兒還是保住了,多吃養胎保胎的藥就行了,林氏聽了這個結果,恨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太醫說玉姨娘的吃食沒有問題,她也不好再追究存孝的責任,只能怏怏作罷。
  
  金嬤嬤跌坐在紅葉的屍體邊,淚如雨下,她是林氏的陪嫁嬤嬤,跟著林氏有幾十年了,不可謂不忠心,林氏的稟性她也瞭解得徹底,把紅葉送到婉清屋裡當丫頭就是不想她被林氏利用,可紅葉還是沒能逃出林氏的魔爪啊。
  
  她方才在林氏面前磕了十幾個頭,才讓林氏答應,讓她來給紅葉收屍,看著女兒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軀體,金嬤嬤的心都碎了,可她連哭都不敢大聲,在林氏面前也只能痛罵紅葉,不敢為女兒辨解半句……
  
  整個府裡,就只有三小姐送了二兩銀子過來,說是當紅葉安葬費,其他人,全都避之不及。
  
  第二日,林氏再不願意,祠堂還是開了,婉清和婉容,存孝都入了宗譜。
  
  族學裡的先生對存孝的聰敏好學大加讚賞,大老爺覺得面上有光,很是勉勵了存孝一番,親自送存孝入了族學。
  
  林氏氣得胸口痛再犯了,開祠堂的當天就躺在了床上不肯起來見客,好在一應事宜早就備好,婆子們都只按著程序走就行了,又加之玉姨娘派了許嬤嬤過來幫襯,幾桌席面還算辦得有模有樣,還不算得罪了族人。
  
  大老爺又把廚房裡的一部分事宜交到玉姨娘手裡,讓許嬤嬤管著,林氏聽了病又加重了幾分。
  
  林氏就是病得再重,壽昌伯夫人生日宴請那日,她還是起了床,帶著婉清幾個坐著馬車往壽昌伯府去。
  
  婉清和婉容同坐在一輛馬車裡,一路上婉容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婉清不知她又在打什麼主意,小心提防著。
  
  沒多久就到了壽昌伯府,馬車停好,碧草和翠環兩個等在馬車邊,準備迎接自家主子下來,婉清自是先讓婉容下,婉容卻是笑得親切:「妹妹先下也是一樣的。」
  
  婉清微笑著也不再推辭,掀了簾子,躬身提腳往下跨,誰知腳還沒踩著車邊的登子,婉容突然從後面一掌推了過來,婉清早有准行,回手死死地拽住車簾子,這才緩了一緩,一旁的翠玉見了衝過來用身子抵住了婉清,嫁清伏在她背上,還算安全的雙腳著了地,雖說沒受傷,可剛才那一下還是嚇得不清,心口彭彭直跳,正要對翠玉道謝,翠玉卻對她連連眨眼,故意將身子一讓,使得婉清還是摔在了地上,不過,比起從馬車上摔下來,輕多了。
  
  碧草從另一邊轉了過來,惱怒罵道:「翠玉你好大的膽子……」
  
  一旁的豆芽兒忙用力拽碧草的衣服,小聲道:「你別怪她,她要不這樣,二小姐又得為難她了。」
  
  碧草這才作罷,只是拿眼珠子剜掀了簾子正要下車的婉容,婉容一臉無辜的驚道:「啊呀,三妹妹,沒傷著腳吧,怎麼下個馬車也這麼不小心啊。」
  
  婉清真想拿把剪刀把婉容那張可惡的笑臉給劃花了才好,但此時還不是跟婉容鬧翻的時候,她只當不知道是婉容推了她,痛苦抱著腳哼哼起來,「腳好痛啊,怕是崴著了,我……我這個樣子,又如何去見客人啊。」
  
  「那你回去就是啊,阿貴,送三小姐回府。」婉容正中下懷,揚聲對車伕說道。
  
  「那就麻煩二姐姐向太太說明吧,我……我也怕丟了太太的臉呢。」婉清傷心的哭道。
  
  「妹妹放心,太太不會怪你的,你就回去吧,要是壽昌伯夫人賞了好東西,姐姐一準兒分一份給你就是。」婉容只差沒有笑出聲來,施施然就往林氏身邊去。
  
  林氏沒有發話,車伕也不敢真的回去,婉清只好在馬車邊等著,林氏已經帶著婉麗下了車,壽昌伯府立即有一個穿戴體面的婆子迎了出來:「可是顧太太?我們夫人在府裡等了好一歇了,就盼著太太和各位小姐大駕光臨呢。」
  
  說著,就把林氏往府裡頭引,婉容走過去,對林氏福了一福道:「母親,三妹妹才下車時不慎崴了腳,不甚方便,她哭著要回府去。」
  
  林氏聽得眉頭微皺,輕斥道:「好好兒的怎麼會崴了腳,真是沒用……讓人送她回去吧。」若不是壽昌伯夫人指定,她還真不想讓婉清過來,林氏如今一點也不想壽昌伯看見婉清,巴不得她忘了婉清才好。
  
  誰知那壽昌伯府的婆子聽了卻道:「是府上的三小姐崴腳了麼?既是來了,豈有不進府就回去的道理,我家夫人知道了,定是會怪罪奴才幾個招待不周的,府上有坐堂的御醫,奴才這就使人抬了轎來接三小姐去醫治。」
  
  林氏還要推托,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幾個華服公子圍著一名身穿三爪滾龍直袍的貴人縱馬過來,在府門前停下,林氏看得一怔,忙帶著婉麗幾個,守禮的讓到一邊去。
  
  幾名公子瀟灑地翻身下馬,其中一位正是慕容凌雲,他今天穿著一身黑,比起前次來看著穩生了一些,只是那黑袍上還是很騷包的繡了一朵大紅色的金盞花,看著好生耀目,婉清真不敢苟同這位花花公子的穿衣品味,怎麼都脫不了暴發戶的氣質。
  
  「王爺請!」往日囂張的慕容凌雲,卻對中間的那位滾龍袍公子很是恭敬,林氏聽得心中大震,壽昌伯府果然聖眷隆寵,壽昌伯夫人過個散生,連當今四皇子,壽王爺都親臨,可真是體面得緊呢。
  
  不由抬頭睃那年輕的壽王,只見他身材修長,雖說五官稍顯陰柔,但舉手投足間都有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倒底是皇家兒郎,怎麼看都比一般的貴公子要尊貴優雅一些。
  
  似是感覺有人在偷看他,壽王狹長的眸子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淡淡的巡視過來,林氏忙低眉順眼,不敢再看,衣袖卻被人扯了扯,就聽婉麗興奮的小聲道:「娘,那是壽王爺麼?好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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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5: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赴宴2
  
  林氏嚇得魂都出來了,慘白著臉偷看壽王,生怕婉麗的話被聽了去,好在壽王已經收回了目光,並沒有再看這邊,她才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暗地裡死掐了一把碗麗的手臂,小聲斥道:「你作死啊。」
  
  婉麗咬牙受痛,好在還知道不能在美男面前失了禮儀,才強忍著沒有尖叫出聲,只是嘟個嘴委屈地站著。
  
  慕容凌雲引著壽王幾個往府裡去,迎客的婆子已經著人抬了軟轎來,婉清半倚在碧草身上,心裡十二分不願進壽昌伯府的大門,囁嚅道:「怎好麻煩貴府的御醫,也不是很嚴重,回府去歇個兩天就好了,麻煩媽媽向壽昌伯夫人告個罪吧。」
  
  婉清這番話很合婉容和林氏的心意,這兩個人難得有同一致的幫婉清說話:「是啊,頭一回來府上,哪裡就好意思太叨擾,這孩子出門就傷腳,也是背運,可別讓她把晦氣帶進貴府裡了。」
  
  古人最是信這個,那婆子原是很堅持的,聽了這話倒是猶豫了,正要作罷,這時,週遭無端就升起一股子冷冽之氣,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那聲音像是心肺都要咳出來似的,讓人聽得腸子都揪纏在一起。
  
  抬眼看去,只見一個瘦削的身影正不知從何處緩緩走來,明明那般孱弱的一個人,偏所經之處氣溫像是降低了兩度以上,氣壓低得讓人窒息,林氏愕然地看著來人,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明明那身衣服並不算特別華貴精美,佩飾也並不如何的尊貴,偏她此時,比見到壽王時更加膽戰,竟是連大氣也不敢出。
  
  婉容的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起來,下意識就躲到了林氏身後。
  
  像是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那人終於止住咳,瘦削的俊臉上泛起一絲潮紅,總算到了婉清跟前,停住,聳眉抬眸,語氣譏寒:「我從不知,原來舅父家的富貴福氣是一個小小的腳傷就可以衝撞得了的。」
  
  那僕婦似也懼他,臉色一紅,福身說道:「表少爺說得是,奴才……奴才這就請三小姐進府醫治。」
  
  這算是第二次見面了,沒想到還是和第一次一樣,他一來就為自己出頭,不過,大哥,我不想進府好不好?你不要多管閒事啊。婉清直直的瞪著上官夜離,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就值得他大少爺關心了,您自個兒都快要接不到地氣了,管那麼多幹嘛。
  
  許是婉清目中的怨忿太過明顯,上官凌雲眉峰聚攏,原本俊秀的眉眼立即盛滿戾氣,豎眉橫眼道:「即是腳傷,何故還要逞強出門?不會又是遭了哪個姐妹的暗算吧,三妹妹還真是笨得可以,每次都能中招。」
  
  關……關你大爺什麼事!婉清聽著他話裡的譏諷和輕視,不由得心蹭蹭直冒,黑白分明的水眸裡快要冒出煙來,正要反唇相譏,就聽得婉容倒抽一口氣,躲在林氏身後瑟瑟發抖。
  
  上官夜離冷哼一聲,微瞇了眼,一言不發,卻殺傷力十足地緊盯著婉容,原本籠罩在婉清頭上的低氣壓立即湧向婉容,婉容眼皮都不敢抬,豐潤的雙唇上下直打顫,終於捱不住那凌厲的目光,眼淚奪目而出,乞求地看向婉清:「三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氏總算想起自己是顧家的家長,大庭廣眾之下,怎麼也要表演一下對子女的維護,開口問道:「你……是何人?」聲音雖大,但嗑吧的語氣,顯示出她不足的底氣。
  
  上官夜離似是才看到她這號人物,難得的垂眸睨了她一眼道:「上官夜離見過太太。」
  
  話語恭敬,但那睨著眼,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哪裡是拜見長輩的樣子,十足就是高級領導在接見底層員工……
  
  林氏大震,他……他就是婉麗的未婚夫?果然是個病殃子,還是個臭脾性,怪不得婉麗不肯……嫁個這樣的人,不是把婉麗往火坑裡推麼?她的心裡一陣慶幸,但願還來得及……
  
  「原來……是世子。」知道他會是自己的女婿之一,林氏方纔的怯懦消散了些,未來岳母的架子立即就端了起來:「世子倒是很關心我家清兒,不知你們何時相識的。」
  
  林氏的話不溫不火,卻是暗藏殺機,連她都是第一次見,婉清又是怎麼識得的,未經家長允許的男女會面,不是私會又是什麼?她如今巴不得上官夜離和婉清表演一場姦情讓她當場抓住才好……
  
  「前些日子太太帶了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一同去了靖寧侯府,太太莫非就忘了不曾?」上官夜離淡淡地回道,說罷又看向婉容,「二妹妹好像很怕我?上次打四妹妹那一巴掌實在是下手太輕,以至於二妹妹沒記得住啊。」
  
  婉容嚇得緊抓住林氏的手臂哭道:「母親……母親救我。」
  
  林氏還是頭一回看到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人,當著她的面也敢承認她打了婉麗,還如此紅果果的威脅,氣得老臉慘白。
  
  上官夜離臉一沉,壓下戾氣滿滿的眉眼,林氏剛想逞強斥他兩句,嘴沒張,就被他渾身上下叫囂著的森冷之氣給震住,生生嚥下了那一口郁氣。
  
  壽昌伯府的那婆子忙提著膽子打散方:「表少爺身子不好,請先進府吧,顧太太也請帶著幾個小姐進府,軟轎來了,奴才也請三小姐上轎。」
  
  上官夜離聽了這才晃悠悠抬腳離開,還沒走兩步,又回了頭對跟著他的小廝道:「回府給爺把宮裡的續玉膏拿來,原就瘦不啦嘰的,再崴個腳,走路就更難看了。」
  
  誰瘦不啦嘰了?到底是誰瘦不啦嘰?婉清真想衝過去質問這個自大的又惡劣的人,可是,鑒於那個人強大的氣場,和自己這弱小的小身板子……續玉膏應該是很金貴的傷藥吧,呃,看著藥的份上,姐忍!
  
  心底,卻滑過一絲疑惑,這位世子爺似乎對自己關心過度了,上一次就瞧著眼熟,可那劫匪精壯得很,哪裡似這般瘦若拂柳,連走路都一步三搖?
  
  既然不得不進府去,婉清也就懶得再裝瘸了,揉了揉腳說已經好了,又乖巧的孝順的請林氏上軟轎,只說沒有母親走路女兒坐轎的道理,就算腳有些痛,為了母親,也是能忍的。
  
  一時,府外又來了不少賓客,三品以上的女眷才有軟轎接進去,林氏很受用的聽了婉清的話,老實不客氣的坐著軟轎進了府。
  
  婉清婉麗幾個由僕婦引著進了府,僕婦邊走邊拿眼睃婉清,見她果然走路還算穩妥,才鬆了口氣,邊走邊道:「夫人原是想親自來迎顧太太和幾位小姐的,只是如今夫人的身子越發的重了,只好委屈幾位,由奴才來迎了。」
  
  婉清聽得心中大震,上回見到壽昌伯夫人就覺得,她病得很重,難道養了這麼些日,病反而更重了?
  
  僕婦引著婉清和婉麗幾個到了花廳,寧華郡主果然帶著上官子怡先到了,趙姨媽和二太太也各自帶了趙淑媛姐妹,顧婉煙坐在花廳裡。
  
  壽昌伯夫人歪靠在躺椅裡,竟是虛弱得連坐直的力氣也沒有,她身邊,一個僕婦手裡抱著個五六歲大,粉琢玉碉的女孩,那孩子眼睛水汪汪的,滴溜溜直轉,機靈得很,看著玉雪一團,惹人憐愛。
  
  林氏和趙姨媽坐在一旁,婉清和婉麗幾個進去,與壽昌伯夫人和寧華郡主幾個見了禮,又認識幾位夫人後,女孩兒們就退到一邊坐下了。
  
  寧華郡主正與壽昌伯夫人說話,時不時的拿帕子試著淚,趙姨媽的眼睛卻是亮亮的,時不時的插兩句話,趙淑緩就去逗那女孩兒:「你是迎姐兒麼?」
  
  那女孩兒原本被僕婦抱著就很不安分,小身板子不停的扭來扭去,見有個漂亮大姐姐和她說話,眉眼笑得彎彎的,也不認生:「爹爹給我取名迎月,姐姐叫我月姐兒也可以,不過我喜歡人家叫我迎姐兒啦。」聲音清脆如叮咚山泉,悅耳動聽。
  
  壽昌伯夫人滿是慈愛地看著迎姐兒,眼中流露出不捨的溫柔:「可憐這孩子,才五歲多,我要是去了,誰照顧她啊,再好的人,也比不得自個兒的親娘……」一句話沒說完,又在咳。
  
  「知道這些個理兒,大嫂就該好生保養了身子才是,只要你在,誰還敢欺負了迎姐兒?」寧華郡主拍著壽昌伯夫人的手安慰她道。
  
  壽昌伯夫人又好一陣咳嗽,身邊的丫侍立著的丫環忙拿了顆藥丸餵了她吃,好才好一些。
  
  抬眼就直直地向婉清看過來,招了招手道:「顧三小姐,坐過來些。」神情很是慈愛。
  
  林氏的臉一沉,睃了婉清一眼,輕咳道:「這孩子才崴了腳,走路有些不穩妥,夫人可是有話要對她說?」
  
  「怎麼會崴了腳?行事也太不端莊了些。」寧華郡主不屑道。
  
  婉清正巴不得不過去呢,垂頭只當沒聽見寧華郡主的斥責。壽昌伯夫人眼裡略有些失望,卻還是笑道:「前次在妹妹府裡,凌雲那孩子也不知如何就看到三小姐了,難得他自己提出要我提親呢,他都二十了,肯定下心來,我甚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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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35: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赴宴3
  
  當著一眾客人的面,就談起了兒女婚事,壽昌伯夫人還真是急眼了,婉清垂頭作害羞狀,心裡卻著急得很,她不想嫁騷包男啊……
  
  林氏臉色一僵,乾咳了兩聲,低頭喝了口茶才道:「能和伯爵府結成秦晉之好,是顧家的福氣,凌雲那孩子,我瞧著也是極好的,我們老爺對他也是讚譽有加,只是清丫頭年歲還小了些,要到明年才芨笄,我是極疼她的,想留在她府裡嬌養兩年,只怕會耽誤了凌雲那孩子……」
  
  林氏的意思很委婉,想跟壽昌伯府結親,但不想嫁婉清。
  
  壽昌伯夫人聽了果然眼神黯了黯,微歎口氣直直地看向婉清,趙姨媽就道:「清丫頭也不小了,說起來,麗姐兒年歲比清丫頭還要小呢,不也定下了侯府的婚事麼?且先把婚事訂下來,夫人喜歡清丫頭,定是也會拿她當女兒看待,過門後,先不圓房就是,等芨笄了再行禮。」
  
  壽昌伯夫人黯淡渾濁的眼睛立即又清亮了起來,撫掌笑道:「如此甚好,凌雲能安定下來,我就是……就是去了,也能安心。」
  
  說著,大顆大顆的淚花如珠豆般滴落,看得一旁眾人心酸不已,幾位夫人都是做母親的,哪個不是為了兒女操碎了心,一時都感歎壽昌伯夫人紅顏薄壽,富貴尊榮全齊,卻無福消受。
  
  林氏到了嘴邊的話就說不出口了,趙姨媽這一席話讓她無從反駁,答應吧,就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不答應,以壽昌伯府的家世,肯求娶你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庶女,已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那不是不識抬舉麼?
  
  抬眸四顧,在坐的除了她,幾乎都是三品以上,有誥命在身的夫人,除了幾個姻親,誰肯拿正眼看她啊,幽幽地瞪了趙姨媽一眼,眼前又浮現出上官夜離那陰戾孱弱的樣子,一橫心,硬著頭皮道:「其實,原是看二丫頭與世子年貌更為相當,她已經十六了,她嫁過來,就比清丫頭更為合適一些……」
  
  「唉,凌雲那孩子死心眼兒,年貌相當的小姐也不是沒有,他能看得中的就只三小姐一個……」林氏的話還沒說完,壽昌伯夫人搖頭打斷了她,她的兒子她心裡清楚,素行放蕩無忌,若非名聲壞了,以他的相貌身世,又豈會屈尊娶個庶女?難得他肯收心要娶妻,她也不想逆了他的意思,兒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那顧二小姐看著就是個虛榮利害的,迎姐兒還小,將來伯爺還會娶繼室,如果嫡親的嫂嫂太過利害,又有誰來維護她?
  
  想到此處,壽昌伯夫人的眼神變得凌厲了起來,「我已經跟伯爺商量這事了,明兒就請大媒到顧府去,伯爺親自去提親。」語氣竟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林氏被她的氣勢所震,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壽昌伯夫人的意思很明顯,這親事由不得林氏不同意了,顧家真正作主的,還是顧大老爺,壽昌伯親自出馬,給足了顧家面子,顧大老爺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婉清聽得頭皮發麻,婉容坐在她身邊聽著就在磨牙,才被上官夜離好嚇了一次,這會倒是老實,不敢拿眼剜婉清了,只是拿腳蹭著大理石地板,繡花鞋底子不時的發出刮地的哧哧聲。
  
  婉麗也是臉色蒼白,一雙盈盈大眼不時的睃林氏,咬著唇只差沒哭出來。壽昌伯夫人怕是怎麼也不會知道,她定下的這樁婚事,讓顧家的三個女兒全都把心揪起來了。
  
  上官子怡悄悄問婉麗:「四妹妹不舒服麼?我瞧著你臉色不太好。」
  
  婉麗勉強微笑:「今兒車有些顛,頭暈。」
  
  上官子怡聽了就道:「也是,妹妹家是單騎馬車,不如雙騎的穩當……」
  
  天朝馬車也是有規矩的,馬也貴得出奇……上官子怡明知顧家是用得雙騎的,偏要問,那不是顯擺麼?婉麗倒底沒受過什麼氣,蒼白的小臉上就泛起一股紅暈來,看在別人眼裡甚是嬌羞,其實是氣紅的。
  
  「不過,四妹妹將來過了門,我家府上四騎馬車都有,又快又穩妥,妹妹以後再也不會暈車了。」上官子怡火上澆油,大眼裡撲閃著狡黠的光芒。
  
  婉麗的臉又脹紅了幾分,雙手放在膝上,將好好的蜀錦面料的夾棉長襖下擺揉皺成一團。
  
  上官子怡見也差不多了,親暱地笑著附近婉麗:「大表哥養了一隻海東青,原是西戎進貢的,皇上賞了壽王爺,壽王爺和表哥親近,就送了給表哥,今兒舅母生辰,壽王也親臨伯爵府,如今怕是正在逗那海東青,與其在這裡坐著無趣,不如妹妹和我一塊去瞧瞧新鮮?」
  
  婉麗風雨欲來的小臉上瞬間烏雲散開,陽光普照起來,美麗的大眼燦亮如星:「好啊,只是,就這樣走了,只怕夫人們會怪呢。」
  
  「怕什麼,有我呢。」上官子怡笑道。
  
  婉清自壽昌伯夫人定下婚事起,就鬱鬱的沒了精神,婉煙在一旁掐她軟腰:「小妮子,害羞呢。」
  
  「煙姐姐……」婉清回得有氣無力,實在沒膽子當著外人的面顯示對這門親事的不滿,只能裝羞澀了。
  
  婉煙聽出她語氣裡的無奈,湊近她:「你……不願意?」
  
  婉清抬頭,兩條秀眉可愛的擰在一起,咧開嘴對婉煙一呲牙,做了個鬼臉,嚇婉煙一跳,卻是小聲勸道:「……門弟身份都不錯的,大太太沒把你送給個半老頭子作繼室,這門婚事還算是高攀,三妹妹,女孩兒還是認命的好。」
  
  婉清無語了,是啊,沒將她嫁個半老頭子作繼室,已經是千恩萬謝了,以林氏的作派,她肯定是要讓自己替嫁的,是嫁給那個騷包男好,還是那塊冰山好呢,冰山真的是病殃子嗎?
  
  正愁腸百結時,就見上官子怡鑽到壽昌伯夫人懷裡,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壽昌伯夫人就笑道:「是我疏忽了,怡姐兒,你帶著幾位姑娘去園子裡耍吧,只是千萬莫到桂園去就是,別吵了你舅舅。」
  
  上官子怡眼珠子一轉,脆生生的應了,笑著去拉婉麗的手,又去拉趙淑媛:「媛姐姐,我們一快去玩吧。」
  
  几子上擺著一盤枇杷,趙淑媛正一個一個細心剝了餵著迎姐兒,迎姐兒的奶娘在一旁小聲的阻止:「姐兒不能吃太多水果,怕涼了肚子就不好了。」
  
  迎姐兒嘟了個小嘴角,一臉的不高興,趙淑媛偷偷的趁奶媽不注意,就塞一個到迎姐兒嘴裡,迎姐兒也乖巧,小嘴兒包著杏子鼓在腮幫子裡,裝模作樣不讓人看見她在偷吃,只是那原本就胖乎乎的小臉一鼓來一鼓去,像鑽進了只小兔子,看得一旁的趙淑雲捂嘴直笑。
  
  聽見上官子怡叫她,趙淑媛溫柔的拿了帕子拭著迎姐兒嘴邊流出的汁水,笑著搖頭道:「我不去了,你們玩吧。」
  
  誰知迎姐兒一聽說有得玩,張開短臂就往趙淑媛懷裡撲:「姐姐,姐姐,我也去,我也去。」
  
  趙淑媛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迎姐兒有些沉,她卻抱得有模有樣,且沒有半分吃力的樣子,:「好,好,姐姐抱你去玩,不過,迎姐兒要聽話哦,不能再吃果子了哦。」
  
  迎姐兒早就坐不住了,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雙臂環住趙淑媛的脖子就不肯鬆手,生怕她丟下自己。
  
  壽昌伯夫人看得微怔,目光不由在趙淑媛身上睃巡了一遍,看她笑得甜美自然,目光逐漸變得溫柔起來。
  
  揚了聲對迎姐兒的奶娘道:「好生侍候著,把姐兒的毛披給帶著,莫愴了風就好。」
  
  在花廳裡,既不能大聲說話,又不能隨意的笑,連坐姿都要時刻保持端莊賢淑,婉清的小腰板都快酸死了,能玩,自然是樂意的,婉煙一扯她的手,在她耳邊笑道:「咱們又像上回在侯府一樣,不與她們一塊,可惜芳姐兒回去了,不然,三個一起說說話兒也好。」
  
  壽昌伯倒是有幾房妾室,只是生的都是男孩兒,壽昌伯夫人三十歲上才得了迎姐兒這一個女兒,才五歲,府裡沒有適齡的小姐,所以,上官子怡就成了當仁不讓的小女主,引著女孩們一起往園子裡去。
  
  果然出門沒走多遠,上官子怡就有些不耐煩招待婉容婉清和婉煙幾個了,只對趙淑媛姐妹和婉麗好,婉煙牽著婉清的手,兩個自成一派,只有婉容孤零零的,明知上官子怡瞧不起她,她也無處可去,只能厚了臉皮跟在婉麗身邊,一個勁的討好婉麗,婉麗懷著心事,沒怎麼答理她,也不知道婉容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婉麗才親親熱熱的也挽了她的手一道玩。
  
  壽昌伯府的園子裡奇花異草尤其多,比起靖寧侯府沉鬱厚重來,壽昌伯府的園林就顯得清逸精細一些,亭台樓閣的色彩誇張而明妍,一如慕容凌雲那騷包的個性。
  
  婉清和婉煙邊走邊聊,碧草還有婉煙的兩個丫頭都跟在後面。
  
  豆芽兒卻似對壽昌伯很熟,倒是有意無意的在前頭帶著路,一時還木著個臉道:「聽說全京城裡也就壽昌伯府的蝴蝶蘭是開得最好的,小姐,咱們要不要去暖房看看,如今正是開花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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