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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7: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懲治寧華母子
  
  上官子墨這是想用碧草和豆芽兒兩個把自己昨晚被劫失蹤的事情給挖出來麼?
  
  婉清微瞇了眼看上官子墨,唇邊就勾起一抹譏笑來,「母親要去還願麼?那正好,我昨兒個忘了抄大悲咒給碧草了,一會子我抄一張,讓趙嬤嬤給帶過去吧。」
  
  寧華郡主聽得怔了怔,回眸淡淡地看了婉清一眼,眼中譏笑明顯,怎麼沒看見,抬頭對老太君笑:「怎麼沒見著子怡妹妹呢?」
  
  老太君一聽,臉便沉了下來,寧華郡主的臉也不太好看,上官子墨便道:「五嫂,大妹妹是個直性子,做事簡單直白,昨兒個是她不對,母親在壽昌伯府就罰過她了,回來又給她禁了足……」
  
  這是在說情麼?只是禁足就可以了嗎?還真是區別對待呢,婉清一臉茫然地笑:「六弟這是說什麼呢?昨兒個的事情,母親責罰過大妹妹就行了,我只是問問罷了,昨兒個我也不對,一衝動就去尋死了,如今想來,真要是死了,怎麼對得起老太君的疼愛,怎麼對得起相公的情義。」
  
  邊說,邊拿了帕子出來抹眼淚,老太君的臉色尷尬起來,難過地看著婉清,昨兒的事情,房媽媽差不多都說給她聽了,她當時雖是很氣,但畢竟還是疼上官子怡的,便把雪吟打了三十板子,全家都發賣了,又給上官子怡禁止了一個月的足,倒是把寧華郡主狠罵了頓好的,今兒婉清一回來,並沒說起那事,老太君覺得她很識大體,又有容人之量,本打算私下裡再安慰安慰婉清的……
  
  她不由又瞪了寧華一眼,這個媳婦就是不肯安生啊,她看得出,婉清原是不想計較了的,她非要步步緊逼,婉清若是太弱,以後自己要是去了,她還不被欺負得連骨頭渣子都沒了去?
  
  離兒身子不好,若是婉清能給他留點血脈下來就好了,可是,真有了孩子,離兒又去了的話,誰護著她們娘倆?到那個時候,只怕會弄得骨肉相殘……
  
  「好在劉御使夫人沒有誤會,不然,我還真成了顧家和靖寧侯府的罪人啊。」婉清越說越傷心,明明說了不計較,卻又啦啦雜雜的說了一大堆子。
  
  心裡知道是不該計較的,但是,倒底年紀小,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是沉不下氣來,若是不有所表示,只怕心裡會有疙瘩吧,老太君又想起上官夜離發病時,婉清像只護雛的老母雞似的,拚命護著上官夜離,那麼溫順的一個孩子,為了護著丈夫,搞急了連婆婆也敢打。
  
  老太君就是喜歡這樣的,只要不存心去害人,受欺負了就該還回去,靖寧侯還真就需要這樣的媳婦兒才能撐得住,將來離兒的骨血她也有本事保全。
  
  「……只是對不住趙家表哥了,他為了救我怕是受了傷,我就是想讓子怡妹妹給帶點傷藥和禮品去,總不能讓他白受了傷不是。」婉清還在哭哭啼啼的訴說著,小臉蒼白,看得出來,她昨天也是受了打擊,要不然,也不會去廟裡念大悲咒了。
  
  「清丫頭,這事的確實是怡丫頭做得不地道,這樣吧,我讓怡丫頭幫你去佛堂裡念大悲咒,不念滿七天不讓出來。」老太君終於開了口道。
  
  跪佛堂?也太輕了呀,婉清打小就跪佛堂的,那種懲罰在她眼裡根本就是毛毛雨。
  
  「那怎麼行?我說了不怪大妹妹的,老太君,您怎麼還罰大妹妹呀,算了吧,再說了,我抄的是文殊菩薩的經文,念此經文,一日只能喝一碗粥,要保持最潔淨的身體狀況,不然,會褻瀆神靈的,大妹妹千金之軀,怎麼能受得了這個苦,還是算了吧。」婉清忙搖了搖手說道。
  
  寧華聽得大驚,忙接口道:「子怡也知道錯了,老太君,就別……」
  
  她話還沒說完,老太君就截口道:「那就把她關在佛堂裡,七日之內,每日只准送一碗粥進去,房媽媽,你帶人去看著。」
  
  婉清張了嘴也道:「老太君,不用這樣的……」
  
  老太群對她揮了揮手道:「原本怡丫頭這一次確實錯得離譜了,差點逼死了你,為你做這些事情也不為過,清丫頭,你就不要再為她求情了,我知道你是個寬宏大量的好孩子,可是,一個府裡,令行不通,規矩不明,以後還怎麼管制下人?」
  
  婉清這才沒有作聲了,只好向老太君福了一福,又向寧華行了禮後,才退了下去。
  
  回院子的路上,正好看到張婆子從寧華居那邊過來,笑得一臉的皺紋,看那樣子,似乎很高興。
  
  婉清的心就一沉,冷笑著頓住腳,張婆子邊走邊笑,一抬頭,赫然看到婉清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頓時心一慌,腳下絆到一塊石頭,差一點就摔了。
  
  「五少奶奶是何時回的?怎麼沒有通知奴才去迎啊,呃,碧草和豆芽兒呢?她們怎麼沒跟著奶奶您?」張婆子臉色很不自然的顧左右而言他,想引開婉清的注意。
  
  「嬤嬤在這裡迎著也是一樣的,碧草兩個在濟庵堂為爺唸經祈福呢。」婉清面色疲倦地回道。
  
  張婆子見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慇勤地上來扶她,試探著問:「奴才聽人說,少奶奶昨兒個在壽昌伯府受委屈了?」
  
  婉清聽她的聲音裡還帶著一絲興奮,哪裡是關心樣子,分明就是幸災樂禍,八卦的成分居多,心裡便更是煩悶,淡笑道:「是啊,差點撞樹自盡了。」
  
  張婆子沒想到她真會直言以答,愣了愣神,立即義憤填膺地表忠心:「奶奶下回還是帶著奴才一起出去吧,碧草和豆芽兒兩個實在年輕,膽子小,不懂事,要是奴才在,一頓巴掌下去,看誰還敢亂嚼舌根。」
  
  婉清聽了轉眸看她一眼,見她眼裡閃著亮光,便帶了哭聲道:「嬤嬤昨兒個不知,我……我被她們逼到何種地步,真真是……孤立無緩,以後……是真的要請了嬤嬤去,嬤嬤畢竟是母親給我的,行事作派都要老練細緻得多,若是昨兒個嬤嬤在的話……」說到一半,但是頓住了。
  
  張婆子卻是大喜,總算少奶奶肯重視她了,忙道:「奶奶別傷心,如今奶奶安然回來了,說明奶奶是有福的,以後再防著些就是了,說來說去,還是奶奶以前不該招惹了表少爺,鬧得如今遭這無妄之災。」
  
  婉清聽得眉頭一皺,這死婆子又在亂嚼,截口道「也不怪大妹妹,總是那些個下人們嘴賤,算了,不說這個,我才從老太君那過來,婆婆好像身子不太爽利,一會子嬤嬤幫我瞧瞧,該送哪些東西過去看望婆婆才好。」
  
  張婆子呆了一呆道:「奴才聽說郡主娘娘好像是偏頭痛,正在熬著藥呢,奶奶送些天麻首烏過去,應該是可以的。」
  
  婉清聽了點頭道,又哭道:「我就怕婆婆不肯收我的東西,天麻爺那裡倒有好些年份足的,首烏也是,一會子嬤嬤幫我包一些送過去吧。」
  
  張婆子聽了立即應下了,忍不住又炫耀:「奴才和郡主跟前的趙媽媽倒是遠親,兩家祖上原是親戚,後來遇了戰事,分開了,她家進了壽昌伯府,奴才一家進了林家,好多年沒聯繫,親戚間也就淡了,如今到了一個府裡,自然就親近了一些,少奶奶若是想和郡主娘娘好,得娘娘的疼愛,奴才倒是可以出些力的。」
  
  婉清聽了點了點頭,說了幾句道謝的話,對張婆子態度親近得很,張婆子喜不自勝,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回到院子裡,方媽媽正扶著門框翹首盼望,見婉清回來,眼圈兒一紅,就迎了上來,什麼也沒說,就扶了婉清進去。
  
  屋裡上官夜離已經回來了,婉清進去後,他就一把將她扯進懷裡,緊緊摟著,半晌都沒有說話,婉清聽到他胸前咚咚的心跳聲,知道這一次是真把他嚇壞了,伸了手環住他的腰,將他抱得更緊了。
  
  良久,婉清抬頭問:「相公,你身邊可有暗衛?」
  
  上官夜離聽得怔住,這些事情婉清一般從不過問的,一時又心疼起來,她這一次死裡逃生,是嚇著了吧,心裡又愧又痛:「是我不好,以後你跟前會派幾個得力的護著的。」
  
  他是沒想到,那個女人會如此膽大,比以前更加急切了,是他大意了,才害得她差一點……一想到昨晚如果他再去晚一些,她可能就會……心裡就翻攪著痛,心肝腸肺都攪成了一團,痛得扯都扯不清。
  
  「嗯,那你現在……」婉清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上官夜離愕然地看著她,有點不太相信,不過,眼睛卻是湛亮如星,顫了聲道:「娘子你……」
  
  「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又不是軟柿子,人家搓圓搓扁了,我連彈回去都不行麼?有些事情,就得以牙還牙,我不害人,但也不會輕易放過害了我的人。」婉清冷冷地說道。
  
  上官夜離心疼地捧住她的臉,親吻著她的臉頰道:「娘子只要開心就好,莫說只是做這點子事情,就算你把侯府掀翻了天,我也支持你。」
  
  婉清悶悶地應了,自去了內堂,拿了兩包天麻和首烏出來,到正屋裡,張婆子正眼睛亮亮地等著,婉清便寫了張大悲咒,連著兩包中藥一起交給她,讓她帶給趙婆子。
  
  張婆子高高興興地去了。
  
  婉清實在太累,稍洗漱了一番後,就倒床睡了。
  
  這一覺,睡得極死,到第二天才醒,一起來,神清氣爽,心裡還是惦記著碧草和豆芽兒兩個,還好上官夜離說人已找到,正在回來的路上,她便安心用了早飯,如平常一樣去壽當堂給老太君請安。
  
  壽安堂裡,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都在,婉清進去時,二少奶奶劉氏便道:「五弟妹可真是好福氣,到底年輕一些,瞌睡自是要比我們這些人都多了好多,怪不得人家說前三十年睡不醒的。」
  
  是怪她排行最小,卻來得最晚吧,婉清聽了只是笑了笑,給老太君請了安後,就坐在三少奶奶下首。
  
  大太太正端坐在老太太下首喝茶,瞟了婉清一眼後道:「你婆婆今兒個也好像晚了,老五家的,你一會子去瞧瞧,莫不是你婆婆又病了。」
  
  婉清老實地應了,大太太是大老爺的填房,出身小門小戶,大老爺又是庶出的,她進來後,自然是拿不到掌家權的,身為上官府的大媳婦,自然心裡對寧華郡主有些不服的,但又比不過人家的家世地位,就只能忍著,平日裡寧華還時不時的戳她幾句,從不拿正眼看她。
  
  大太太雖不敢明著和寧華對著幹,但像現在這樣,說兩句酸酸嘰嘰的話還是常有的。
  
  不一會子,趙婆子來了,向老太君陪罪道:「郡主讓奴才來向老太君告罪,她昨兒個晚上洩了一夜,身子都快脫水了,如今剛好一些,實在是沒法子來給老太君請安,請老太君莫怪。」
  
  一屋子的人聽得怔住,老太君就問:「好好兒的,怎麼會拉肚子?是不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趙婆子回道:「奴才也是這麼想來著,把昨兒郡主吃過的全都給太醫驗了一遍,並沒發現有何不對啊。」
  
  老太君聽了便道:「連太醫都查不出來麼?你家主子也是,如此病重自然是無需請安了的,走吧,我去瞧瞧她,可得再換個太醫來再醫治醫治才是,拉肚子可是最傷身子的事情。」
  
  說著,老太君先起了身,連她都要去看寧華,一屋子的人自然也要跟著去了,婉清就跟在三少奶奶後頭走著,三少奶奶對她親熱得很,兩眼亮晶晶的:
  
  「郡主最近身子果然是不好呢,也不知道啥時才能爽利起來,昨兒個我屋裡短了東西,可找了好幾個人,都沒拿得到,唉,這府裡當家主母的身子不好,咱們在下頭的,日子可真不好過,要什麼都得自己想法子。」
  
  婉清知道她又在舊事重提,想要拿到掌家的權利,便笑道:「婆婆也只是小病,過幾日就會好的。」頓了頓又道:「相公昨日身子也不好,昨兒個晚上,我又是一夜未安眠,唉,也不知道相公什麼時候才能痊癒了。」
  
  言下之意是,你想掌家儘管去爭就是,我不參與。
  
  三少奶奶果然笑得更加親熱了。
  
  寧華居裡,寧華郡主攤軟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頭上還冒著細細的冷汗,老太君帶了人進去後,她想坐起來,都乏力得很,老太君忙按住她道:
  
  「這是怎麼了?怎麼又拉肚子了?可是吃不乾淨的東西?」
  
  寧華郡主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回道:「昨兒晚上的菜,都讓廚房留了一些,今兒讓太醫查驗過,沒發現不乾淨的……」
  
  老太君聽了就對一旁的趙嬤嬤道:「郡主昨兒個都用的什麼菜?」
  
  趙婆子道:「回老太君的話,主菜是黃悶雞,竹筍小炒牛肉,山藥燉乳鴿,小菜是涼拌黃瓜……」
  
  幾個菜都是再平常不過的,婉清聽了心裡卻是好笑,昨兒個她在上官夜離耳邊暗授機宜,生黃瓜是不能同花生一起吃的,吃了的話,就會拉肚子,而寧華郡主平素最喜歡的就是吃涼拌黃瓜,她故意讓張婆子送藥去,自然知道,寧華郡主對她有戒心,不會隨便用她送去去的藥的。
  
  於是,讓暗衛在寧華郡主的每道菜裡,尤其是黃悶雞裡和山藥湯裡都加了不少花生,當然,光花生黃瓜是很難達到這樣的效果的,那花生是她特意和巴豆放在一起浸泡了個把時辰的,吃了不拉死你才怪,現在的醫術,光用望聞問切,又怎麼查得出如此隱蔽的洩藥出來?果然,寧華郡主已經拉得快脫水了。
  
  趙婆子的話音還未落,寧華郡主又摀住了肚子,急急的就要起來,卻又全身無力,起了個半身,又軟了下去,她身邊的丫頭要去扶她,卻被圍了一床的少奶奶們給擋了,一時就晚了一些才鑽到床邊,寧華郡主已經憋得滿臉通紅了,等丫頭扶起她時,只聽得一聲放氣的悶響,一股濃烈的酸臭味頓時就瀰漫在整個屋子裡。
  
  三少奶奶首先就摀住了鼻子,尖叫道:「呀,二嬸大小便失禁了。」
  
  寧華郡主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又恨三少奶奶胡說八道,滿臉通紅地不敢看屋裡的任何人。
  
  老太君也有些受不住那個酸臭味,拿了帕子掩鼻,總算明白寧華郡主現在最難受的不是拉肚子,而是當著一屋的長輩妯娌兒媳的面,出了糗,臉面算是丟盡了,尤其她還是一府的當家主母,平日裡最講究威嚴,如今竟是鬧得大小便失禁,真是比殺了寧華還要讓她難受。
  
  「都別圍著了,快些著人來服侍郡主。」老太太率先往外走,揮著帕子轟人,大太太早就受不住了,剛走到門口,就哇的一聲開始吐了起來,這聲音大得正好讓屋裡的寧華聽見,寧華生生氣得把身下的床單快扯破了去。
  
  老太君又帶著一乾兒媳孫兒媳回壽安堂,三少奶奶就在路上嘰嘰喳喳起來:「老祖宗,二嬸子這回怕是壞了腸胃呢,聽說太醫昨兒個晚上就來了,怎麼治了這麼久,反而還嚴重了,如今竟是大小便失禁了呢,二嬸子不會是偏癱了吧。」
  
  大太太在一旁聽了就斥她:「你胡說些什麼,不過是吃壞了東西,再好生用些藥就會好的,只是你二嬸子平日最是優雅高貴,這會子……心裡定是難受得緊,你以後可千萬別在她跟前提起此事,不然,你吃穿嚼用上短缺了,可別到我這裡來哭。」
  
  老太君聽了這婆媳兩的話只差沒氣死,瞪了大太太一眼道:「你也少說兩句吧,像你這麼訓兒媳婦,這家裡還真不得安寧了。」
  
  三少奶奶卻是小聲嘀咕道:「也不怪婆婆,是我多嘴了呢,婆婆也是為了孫兒媳好,以前我嘴巴多,就吃過虧的,而且,府裡頭吃過虧的又不止我一樣,大嫂還不也一樣,明姐兒前兒病了,想要吃點血燕補補,廚房裡硬是不肯給燉,只說是用完了,哼,昨兒我還看到大小姐去佛堂前,喝了好大一碗呢,想來也是二嬸子心疼子怡妹妹,怕她在佛堂裡受苦,先打個底子吧。」
  
  大少奶奶李氏的很尷尬地看了三少奶奶一眼,卻是咬著唇,並沒有說話,那意思就是承認三少奶奶的話了。
  
  老太君的臉色果然更不好看了,一行人還沒走到壽守堂,就見上官子墨的貼身丫頭玉瑤急急地過來,向老太君行了禮後道:「老太君,不好了,六少爺他,他暈過去了。」
  
  老太君聽得心肝一顫,聲音都變了:「你說什麼?誰,誰暈過去了?」
  
  玉瑤嚇得臉都有些發白,回道:「回老太君,六少爺暈過去了,渾身發黑,嘴土泡沫,樣子好嚇人啊。」
  
  老太君顧不得勞累,轉身就往上官子墨住的院裡走,三少奶奶就對婉清道:「這就奇了,好好兒的,怎麼六弟也病重了,不會是撞了邪吧?再要不,是二嬸子做了什麼觸犯了菩薩,菩薩發怒了呢。」
  
  二少奶奶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說道:「三弟妹,少說一句你不會成啞巴的。」
  
  三少奶奶最是見不得二少奶奶這種清高的樣子,臉一紅,就沖二少奶奶道:「二嫂好大的口氣,老太君和太太都在呢,她們都沒說我什麼,你倒是起我來了,二嬸子還沒病得起不來呢,你以為,你就成了當家主母麼?」
  
  二少奶奶氣得直跺腳,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自個兒有什麼心思,別以為人家也和你一樣,以為大家都是傻子呢,老太君就說了一句,二嬸子身子不好,就讓孫兒輩的媳婦開始學著管家,你就開始上竄下跳,哼,別讓我說出好的來,二嬸子這莫名的就病成那樣,保不齊就是有人動了手腳呢。」
  
  大太太聽了氣得一聲喝道:「再多說一句,就讓你們兩個都禁足一個月,別在老太君跟前丟人現眼。」
  
  那兩個卻都不怕大太太,自顧自的又爭了起來,老太君心憂上官子墨,顧不得管她們,只一路在歎氣,婉清卻是聽得津津有味,等三少奶奶停歇了,她又有意無意的說上兩句,讓三少奶奶又氣不過接著鬧起來。
  
  上官子墨倦縮成一團躺在床上,臉色發白,嘴唇烏黑,一看就是中了毒的樣子,老太君一看,眼圈兒就紅了,撲過去抓住上官子墨的手道:「墨哥兒,你這是怎麼了?」
  
  一抬眼,見到上官子墨的丫環玉容俏生生地立在一旁,眉目含情,水光點點,不由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沒用的賤蹄子,平日裡就會搔首弄姿的勾引爺門,爺門的吃食可都是你管著的,如今他病了,你不給我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我立馬就讓人打死你。」
  
  玉容嚇得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下,嚶嚶哭道:「冤枉啊,老太君,六爺的吃食奴婢都是先驗過了才給他吃的,真的沒有哪裡出了問題的呀。」
  
  「那你們爺為何會中毒了?不是你們這些近前的人出了岔子,又是什麼?」老太君抹著眼淚罵道,她早就看不慣上官子墨屋裡的幾個大丫頭了,一個一個都像個狐媚子似的,半點不如離兒屋裡的端莊穩重,沒事就想著法子勾引子墨,讓他不安心讀書,盡想些有的沒的。
  
  「奴婢實在不知啊,老太君明鑒,六爺的吃食都是小廚房裡供著的,奴婢著實不敢有半點鬆懈,都用銀針試過了的。」玉容哭得雨帶梨花,聲聲淚下,床上的上官子墨總算有些反應,輕嗯了聲,似是醒了,一轉眸,看到老太君在,俊秀的眸子裡就泛起水霧,「老祖宗,孫兒……孫兒好難受,頭昏腦脹,胸口悶得慌啊。」
  
  婉清在一旁聽了就冷笑,很好,很強大,中了夾竹桃的毒後,正是這種反應。
  
  她不由又細看了上官子墨一眼,只見他昨兒紅腫著的半邊臉倒是消退下去了,看來,牙痛像是好多了。
  
  夾竹桃葉子只要不咬破,治牙痛還是有一定的功效的,她說過,一天只能用一片葉子,上官子墨心急,定是貼著覺得舒服,就不停的換葉子了,夾竹桃葉少量用,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是一但沾食得多了,那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不過,只是用幾片葉子,死是不會死的,痛苦嘛,那就得看婉清的心情了,宮裡的太醫連烏頭草都不認得,未必識得出夾竹桃的毒性來,夾竹桃的毒性很霸道,不用專門的方子是很難清得了的。
  
  「快去傳太醫來。」老太君心疼得不得了,將上官子墨的頭抱在懷裡,撫著他的頭,看得出來,老太君是發自內心的疼愛上官子墨。
  
  早就人有去請太醫了,不久,白花蒼蒼的太醫背著醫藥箱子進來了,婉清在皇宮裡見過他,忙上前給他行了禮,老太醫對她點了點頭,忙過去給給上官子墨探脈,探了左邊手腕又探又邊,越探臉色越凝重,老太君在一旁看著就著急,忍不住問道:
  
  「院首大人,子墨是什麼病?」
  
  「應該是中毒了。」院首大人沉吟著說道。
  
  「可能治好?」老太君急急地問道。
  
  院首大人便看向婉清,婉清也一派憂心地回看他,眼中滿是期盼。
  
  院首大人一陣詫異,又被老太君問得急,衝口便道:「也只能用五少奶奶用的法子權且治一治了,下官著實也查不出是何毒,不過,五少奶奶連皇上都能治,那法子應該也能治好六爺吧。」
  
  老太君一聽,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也是,看我老糊塗了,怎麼忘了清丫頭最是會治毒了,清丫頭,你快過來瞧瞧,墨哥兒中了何種毒?」
  
  婉清皺了眉頭,怯生生的說道:「院首大人謬讚了,清兒哪裡懂什麼毒性啊,上回不過也是趕鴨子上架,被壽王爺逼得給皇上治毒,太醫院的大人們都瞧不出來的毒性,清兒哪裡能瞧不出來,逼急了,也就用最笨的法子給皇上治了,皇上能好,完全是皇上洪福齊天,天祐大周,清兒真的不敢居功呢。」
  
  院首大人聽了臉色微霽,顧家這位三小姐性子最是奇特,看著柔弱乖順,骨子裡卻是鋼強得很,最難得的是一點都不自傲,更懂得守拙,那一次給皇上治病,著實讓太醫院很沒臉,婉清這翻話算是給足了太醫院面子了。
  
  「那院首大人,按清丫頭給皇上的法子,要如何治?」老太君看上官子墨痛得又開始哼哼,俊眉皺成了一團,額頭上汗珠直冒,就越發的心急了起來。
  
  老院首臉上便帶了一絲微笑道:「五少奶奶可算是全大周膽子最大的了,也是當今聖上賢明,要不然,五少奶奶當日怕是要受大罪了。」
  
  這話說得這場內人心中皆是一驚,好些人並不知道婉清還有這個光榮歷史,一想起皇宮裡的凶險,不由都用欽佩的目光看婉清,總覺得難以相信,就婉清那柔柔弱弱的樣子,會有那個膽子在宮裡給皇上看病。
  
  「當日……那是何種情形?很凶險嗎?」老太君也很是詫異。
  
  院首大人輕撫自己的鬍鬚道,「老太君若真要用五少奶奶給皇上治病的法子,那就得有心理準備,只別太過心疼五少爺就是了。」
  
  老太君聽得心肝一顫,看向婉清,婉清的臉色就有些尷尬,小聲道:「那個時候,我也是沒法子了,覺得皇上既是中了毒,就多灌水清毒就是,皇上一天多上幾回茅房,那體內的毒性也就能清個七八了,再喂些清熱散毒的綠豆呀,金銀花之類的常見藥物,沒想到,那法子竟是有些用處的。」
  
  果然老太君一聽,臉就有些發青,心疼地看著上官子墨,有些猶豫不決。
  
  婉清就對院首大人道:「老大人,您就想些別的法子吧,我那法子太過霸道了些,就怕六弟會承受不住呢。」
  
  老院首搖了搖頭道:「五少奶奶過謙了,下官也試過不少法子,最管用,最管全實在的,也就是五少奶奶這樣了,老太君,六爺的毒再耽擱不得了,還請您早作決定才是。」
  
  老太君聽了只好點了頭道,「那就依您的,開始醫治吧。」
  
  老院首便讓婆子去打井水來,讓人扶著上官子墨,把他的嘴撬開了,端了水就去灌,上官子墨已經清醒了,咬著牙關就不肯喝井水,老太醫便點了他身上的一處穴道,讓他動彈不得,一碗水,竟是很容易就灌了下去,上官子墨可比不得皇上金貴,老太醫站在一旁,指揮著婆子們繼續灌,一下子,十碗水下去了,上官子墨的肚子已經鼓了起來,原本丰神俊朗的一個人,躺在床上捧著肚子,像極了西遊記中,喝了子母河中的水,懷了孕了唐僧。
  
  他捧著肚子直哼哼,老太醫卻是半點也不心軟,讓人再灌,大太太幾個站在一旁看著都快傻眼了,再灌下去,六少爺的肚子會不會炸掉啊。
  
  婉清靜立在一旁看著,肚子裡快笑抽筋了,其實,就幾片夾竹桃葉子,還真不需要用這麼大的陣仗,吃點對症的藥就行了,不過,太醫院院首的醫術,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陣仗越大,她就越有看頭,一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差點被逼咬舌自盡,她就在心臟的周圍打上了鋼鑄圍桶,對待寧華郡主母子,半點也不能心軟,自己這不過是略施懲戒罷了,比起她們做下的事情來,自己算得上是聖母了。
  
  灌到第十五碗水時,上官子墨終於忍不住,抱著肚子就翻下床,往後堂直衝了去,不一會兒,便聽見水落的聲音,一陣尿騷味傳了來出來,三少奶奶再一次捂了鼻子,向老太君告罪道:「老祖宗,孫兒媳身子不適,想回去歇息。」
  
  大太太和二少奶奶幾個聽了,也立即上前告退,只有大少奶奶李氏在一旁幫著洗帕子,老太君見了就歎了口氣道:「老大家的,你也回吧,明姐兒一個人在屋裡沒人看著呢。」
  
  上官子墨解了小手回來,一看婆子手裡又端了一碗水,立即臉都綠了,哀求道:「老祖宗,不要再灌水了,孫兒受不了的。」
  
  老太君看著也心疼,向院首大人看去,院首大人這才點頭道:「今兒就到這裡吧,明兒再接著灌。」
  
  婉清嚴重懷疑,老院首是來靖寧侯府報復的,服復那天她灌了皇上,讓他們幾個出了醜。
  
  老太君讓人送了老院首離開。
  
  上官子墨一聽明天還要灌水,一個倒栽倒在了床上,顫了聲道:「不要啊,明天我再不灌水了,這會要人命的,老祖宗啊。」
  
  婉清聽了便關懷地對上官子墨道:「六弟不要任性了,灌腸是為了給你清毒,保不齊,你的牙也跟著一起好了呢。」
  
  上官子墨聽了頓時覺得自己的牙也開始痛了起來,對一旁的玉容道:「爺的牙又痛了,再給爺來一片夾竹桃葉子。」
  
  玉容便洗了片清綠的夾竹桃葉來,遞給他,許是水灌得多了,有一些浸進腦子裡了,他竟懶懶的張開嘴,讓玉容幫他貼,玉容遲疑了一下,看了老太君一眼,見老太君並沒有作聲,這才抖著手,把那片葉子伸進上官子墨的口裡,貼到他傷了的牙上,伸出手來時,上官子墨竟是一口含住了她的手指,輕輕吸吮了一下,這個動作做得再自然不過,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做了,可見平素就是這樣嬉鬧慣了的。
  
  老太君的臉頓時鐵青,指著玉容道,「來人,拖出去賣了。」
  
  上官子墨嚇了一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忙抱住老太君就求情:「老祖宗,是孫兒不好,玉容幾個打小兒服侍孫兒,一起玩鬧慣了的,她們平日規矩的很,並沒有對孫兒如何,求老祖宗開恩,放過她這一回吧。」
  
  玉容也著實嚇得腿都軟了,跪在地上就直磕頭,婉清沒想到上官子墨還是個憐香惜玉的,眼珠子一轉,這麼好的丫頭發賣聞著實可惜,便向老太君行禮勸道:
  
  「老祖宗,六弟就是小孩子心性,哪裡懂得那麼多,幾個丫頭也是自小玩大的,您這樣子,反而讓他往邪裡去想呢。清兒看著玉容也是個本份的,不似那狐媚子呢。」
  
  老太君聽了這才瞪了玉容一眼道:「看在五少奶奶的份上,就饒了你一回,以後給我上心點服侍六爺,要讓我看到你再不本份,那就不是發賣了你,真接拖出去打死。」
  
  婉清從上官子墨屋裡出來,心裡惦記著碧草和豆芽兒,急急地就往自己院裡趕,一進院子,就看到碧草正在院只中間張望,婉清的眼淚就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提了裙就向碧草跑了去,碧草也是紅了眼,急急地衝了過來,卻在婉清面前頓住,躬身下去,正正經經的給婉清行禮,婉清呆呆地看著碧草,見到她眼裡的有不一樣的隱痛在閃動,婉清一把托住她,哽了聲道:「碧草……」
  
  碧草抬起淚眼,唇角扯出一絲苦笑來:「少奶奶,進去吧,外面風大。」
  
  也許是婉清多心,她總感覺碧草和平日不同了,到底不同在哪裡,她又說不好,牽了她的手,一起往屋裡去。
  
  上官夜離坐在屋裡看書,見婉清牽著碧草進來,目光黯了黯,對婉清道:「碧草才回來,就讓她歇上兩個再來當差吧。」
  
  婉清聽得愣住,上官夜離從來不管內院裡的事情,怎麼會……
  
  轉頭去看碧草,卻見碧草已經垂下頭去,她看不見碧草的眼神,只對吶吶道:「也好,碧草,你先回屋歇著吧,我讓方媽媽燉些燕窩給你吃。」
  
  碧草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後,退下去了。
  
  婉清的心裡悶悶的,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很難受,她很想問,這兩天,碧草是怎麼過來的,她有沒有受到傷害,還有,豆芽兒呢?怎麼不見豆芽兒的人?
  
  但她感覺得出,碧草似乎很不想提起這兩天的事,也就只能作罷,打算等過兩日之後,再問碧草。
  
  「豆芽兒暫時不會回來。」上官離夜攬住婉清的肩,扶著她往裡屋裡去。
  
  「為什麼?她們兩個沒有被關在一處嗎?我怎麼瞧著碧草很不對勁呢?」婉清老實地跟著他進了層。
  
  上官夜離將婉清擁進懷裡,吻著她的額發,聲音輕遠:「娘子,不要太擔心,碧草只是受了驚嚇,無事的,我讓豆芽兒去了一個地方,你跟前沒一個有武功的人,很危險,我讓她去學兩年了再回來服侍你。」
  
  婉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上官夜離:「相公,碧草真的只是……只是受了驚嚇嗎?」
  
  「嗯,只是受了驚嚇,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我明天要去壽昌伯府。」婉清垂下頭來,沉默片刻後,突然說道。
  
  上官夜離聽得一窒,扶住她道:「你還去壽昌伯府做什麼?」
  
  「找慕容凌雲。」
  
  上官夜離的身子一僵,靜靜地看著婉清,好半晌才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婉清聽了將頭緩緩埋進他的懷裡,臉貼著他的胸膛,他這一次的反應與往常不同,往常若是她提出如此的要求,他定然是會大發雷霆的,而這一次,竟然沒有反對,而且,還說要陪她一起去。
  
  她的心仍是悶悶的,郁堵難奈,但窩在他的懷裡,又是異常的踏實,上官夜離也靜靜地抱住她,輕輕拍著婉清的背,就好像在撫慰剛受過委屈的孩子一樣。
  
  婉清伏了一回後,又仰起頭來,聲音裡帶著一絲快慰:「相公,今兒母親和六弟可吃大虧了。」
  
  上官夜離微揚了揚眉看她,臉上也有了笑意。
  
  「我給暗衛的花生是用巴豆汁泡過的,母親今兒拉在床上了。」婉清俏皮的說道。
  
  上官夜離聽得呆住,好半晌,才猛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將婉清一把抱起,在屋裡轉了好幾個圈在停住,婉清被他轉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晚站住腳跟嗔他一眼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為母親報仇呢。」
  
  上官夜離捧住她的臉,鼻子親膩地抵著婉清的鼻子道:「做得好,娘子,以後她要再惹你,你大可以用更激烈些的法子對她。」
  
  「你不怕別人說我不孝公婆?」婉清故意逗他。
  
  「你就算對她再孝順,她又能給你一句好話麼?哼,別人怎麼說,我才不管,我只要娘子開心就好,無論你做得再過份,都沒有關係,一切有我,誰也不能將你怎麼樣。」
  
  「嗯,有你這句話就好,不然,我也不會告訴你,我給六弟也下了毒了,今兒給他灌了十幾碗水,估計他這幾天都離不得馬桶了。」婉清又笑道。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方媽媽在外頭稟道:「少奶奶,郡主請您去寧華居一趟。」
  
  不是才回來的麼?為何又要見她,婉清皺了皺眉,不情不願的去換衣服,身上這件衣服被上官夜離弄得皺巴巴的了。
  
  出門時,上官夜離已經站在門口等她了,婉清不由怔住,她知道,上官夜離很討厭寧華郡主,「相公……」
  
  「走吧,一起去。」上官夜離拉著她的手往寧華居走。
  
  寧華郡主此時正歪靠在正堂的太師椅裡,趙嬤嬤恭敬地站在一旁候著,昨天原本寧華是讓趙嬤嬤去濟庵堂找碧草的,結果,寧華郡主一直就在拉肚子,趙嬤嬤離不得身,便沒有去,今天碧草已經回來的,她更不用去了。
  
  婉清過去給寧華行禮時,寧華的眼皮抬了抬,一看見上官夜離也在,眼睛立即睜大了一些,眼裡露出一絲驚訝。
  
  上官夜離也不給她行禮,就這樣大喇喇的坐到一旁的大師椅上。
  
  他一進來,整個屋裡的溫度就驟然下降,明明一句話也沒說,寧華郡主屋裡的丫頭就是有點不敢抬頭看他。
  
  「母親找兒媳來有何吩咐?」表面的禮數婉清還是做得很好的。
  
  「趙嬤嬤,把昨兒少奶奶送的那兩包藥拿來。」寧華郡主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趙嬤嬤進了內堂,一會子手裡就拿著兩包東西過來了,婉清見了心裡便有些明瞭,寧華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看來,又要耍手段了。
  
  「清丫頭,前兒個雖然子怡是做得不對,但她是否冤枉了你,你心中比我更清楚,就為那點子事情,你竟然心懷不忿,敢在我的吃食裡下洩藥,你還真是本事啊。」寧華郡主的腰坐直了些,聲音有些疲倦,氣勢卻很是凌人。
  
  「母親這話從何說起?」
  
  寧華便讓趙嬤嬤把那兩包天麻和首烏打開,裡面赫然有幾粒巴豆。
  
  「證據確在,你還狡辯?」
  
  「母親這話說得真是有趣,這也叫證據嗎?兒媳又不是傻子,想害你會把巴豆放在自己送給您的禮物裡?那不是送把柄給您抓嗎?」自己是傻子,就把別人也想得蠢,婉清真覺得好笑。
  
  「你當然不是放在這藥裡的,這幾顆巴豆是從你的陪嫁嬤嬤身上搜出來的,昨兒個,就她進了我的小廚房,她走後,我就開始腹洩了。」寧華怨恨地看著婉清,那眼神像是要將婉清生吞活剝了似的。
  
  婉清聽得一臉詫異,走過趙嬤嬤,捏了一顆巴豆在手裡看了看,問趙嬤嬤:「你問過張嬤嬤,她承認是她在母親的吃食裡下了巴豆麼?」
  
  趙嬤嬤臉上露出一絲譏笑,手一揮,就有人掀了簾子,把張婆子拖了上來。
  
  張婆子一見到婉清,就哭了起來:「五少奶奶,奴才是冤枉的呀,奴才真的沒有給郡主娘娘下過巴豆。」
  
  婉清聽了詫異地說道:「咦,昨兒個你不是說,郡主娘娘差一點逼死了我,很恨郡主娘娘的麼?我以為,真是你呢?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呢,郡主娘娘是我的婆婆,是我相公的母親,就算你心裡有氣,也不能對郡主娘娘不敬,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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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9: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拿回嫁妝,再懲寧華
  
  張婆子聽得大驚,婉清這話的意思竟然……竟然指認是她給寧華郡主下了藥。
  
  就連寧華也是聽得怔住了,她這原就是栽髒的,以為婉清會據理狡辯,竟然是……她唇角露出一絲殘戾的笑來,既然婉清自己要往坑裡跳,她巴不得送一程。
  
  「少奶奶,您污蔑奴才,奴才那不過是說兩句氣話,哪裡做過毒家主子的事情?奴才可是您的陪房,您怎麼能夠如此!」張婆子幾乎是衝口就說道。
  
  趙婆子一聽這話,眉頭就皺了起來,狠狠地瞪了張婆子一眼,寧華也陰戾地看著張婆子,事情好像有些出了她們預先制定好的計劃。
  
  「啊,你只是說兩句氣話,並沒有真的在母親的吃食裡下毒嗎?哎呀呀,嚇死我了,怎麼說你也是太太給我的人,要是你犯了大錯,我又救你不得,可真是對不起太太了。」婉清拍拍胸,一副後怕的樣子。
  
  張婆子再次愕然,她先前會錯意了嗎?原來少奶奶不是要污陷她?
  
  她不由偷偷抬眸看寧華和趙婆子,只見她們臉色都很是難看,不由又垂下了頭,眼珠子急轉。
  
  「物證在此,莫要狡辯,這婆子先前已經招認,是她對本郡主下毒。」寧華冷聲對婉清說道。
  
  「啊,承認了嗎?沒有啊,她明明就說不是她啊,母親,您不會連耳朵也不好使了吧,哎呀,先前那什麼……大小便失禁,如今又耳目不明,您的病,可真算不請了,還是請太醫來……」婉清一臉詫異,絮絮叨叨地說道。
  
  寧華郡主被戳中了痛處,頓時又羞又怒,要不是身子太過虛弱,她真恨不得起身來甩婉清幾個耳光就好,竟然敢當她面提她上午的醜事,還咒她……
  
  「你……混帳!」寧華怒喝道,「來人,把這婆子拖下去,重重的打,打到她招了為止。」
  
  張婆子一聽,嚇得渾身都在抖,爬到寧華面前就道:「郡主,郡主,奴才招,奴才招,奴才……是奉了五少奶奶的命,在您的吃食裡下巴豆的。」
  
  婉清聽得噗呲一笑,指著張婆子道:「你腦子被門壓了吧,才一進門,你可是親口承認不是你害了母親,還怪我污蔑了你呢,怎的又滿口胡言,說是我指使你了?」
  
  對於這種反覆,張婆子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說圓了,她吶吶地說:「奴才……奴才先前是心存僥倖,以為少奶奶來了會給奴才撐腰的……」
  
  婉清聽得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踹向張婆子,這種奴大欺主,又賣主求人的狗奴才,她早就想教訓了,但礙著林氏的面子,怕人說她對嫡母的人不好,一直忍著,難得寧華肯給她這個機會,她怎麼能放過?
  
  「你這反覆無常的狗奴才,竟然敢污蔑主子,說,誰讓你陷害我的?」
  
  張婆子被婉清一腳踹倒在地上,捂著臉口直喘氣,一咬牙道:「少奶奶,明明就是你指使奴才的,你怎麼能夠不承認?」
  
  婉清聽得好笑,挑眉對張婆子道:「你說這話可得想清楚了,你如此陷害我,豈不也是陷害了你自己?你是我的陪房,就算你所做之事是我指使,我會受責罰,但是你呢?你以為,你還有活路嗎?我怎麼說也是個正經主子,能受多大的懲罰?而你就很可能立即被拖出去打死,連著你的男人和兒子女兒,都會被發賣了,張婆子啊張婆子,我不知道別人許了你什麼好處,若是連這一點你都看不清的吧,你的腦子就不止是被門壓了,而是被豬啃了。」
  
  張婆子聽得大震,頓時嚇得身抖如篩糠,腦子裡立即回想起在顧家這些年看到的,聽到的一切,所有奴才替主子下陰手的,事情敗露後,哪一次不是奴才頂罪背黑鍋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腦子一激凌就喃喃地說道:「不會的,不會的,郡主娘娘答應過我,會……」還沒說完,就被趙婆子巴掌甩去,「果然是反覆無常的小人。」
  
  寧華郡主更沒想到張婆子竟然是團爛泥巴,連一點做奴才的操守也沒有,風吹兩邊倒,看來這一次的陷害又要失敗,便想就此收手,不想把事情鬧得更大,正要開口時,婉清哇的地聲哭了起來:
  
  「原來果真是母親要陷害我,母親,您為何要這樣對我?」一轉過頭,對上官夜離道:「相公,如果母親一直這般容不下我,我不如下堂算了,你休了我回娘家吧,也算給我一條活路。」
  
  上官夜離早就要發火了,依著他的脾氣,早就一腳踹死了張婆子和趙婆子兩個,只是婉清一直打眼色,要他稍安勿躁,既然婉清要自己解決,他就只好按奈住怒火,坐在一旁看著。
  
  此時婉清明顯就是要他出場了。
  
  他緩緩站了起來,又緩緩走向寧華郡主,俊目凌厲地緊鎖寧華的臉,驟然出手,卻是掐住了趙婆子的喉嚨,只是輕輕一擰,趙婆子都沒來得及叫一聲,脖子一歪,竟是斷了。
  
  看著才還活生生的趙婆子向一條軟麵條樣的攤在地上,毫無生氣的眼睛裡充滿恐懼何不可置信,寧華的臉瞬間蒼白如紙,整個人都在發抖。
  
  稍瞬,她才反應過來,猛地一聲尖叫,「你……你殺了她?」
  
  上官夜離拍了拍手,淡淡地看了趙婆子一眼道:「殺她,不過是給你一個警告,如若你再敢對我娘子下陰手,下一次死的,就不是一個奴才了。」
  
  寧華郡主憤恨地看著上官夜離,卻生生閉了嘴,不敢再說半句,眼裡的恐懼和憎恨像火一樣的燃燒著。
  
  「你也知道,我時日無多,一個將死之人,什麼做不出來?所以,不要再逼我了。」上官夜離冷冷地逼視著寧華道。
  
  寧華向後退了兩步,忍不住摀住掩面痛哭起來,上官夜離看也不看她一眼,彎腰,一手提起張婆子,一手拽著婉清往壽安堂去。
  
  老太君正坐在正堂裡喝茶,房媽媽急急地過來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老太君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歎了口氣。
  
  上官夜離一步三搖的提著張婆子進來,隨手將張婆子扔在地上,老太君淡淡地看了張婆子一眼,對上官夜離道:「離兒,她雖有諸多不是,但到底是你的繼母,你再不喜歡,面子情還是要做的。」
  
  「我娘早就死了,老祖宗,我不想我娘子也死,所以,才來您這裡討個公道。」上官夜離淡淡地對老太君道。
  
  「可你已經連她的奶嬤都殺了,你還想要如何?」老太君無奈地皺眉,怨責地看了婉清一眼,這也是個不省心的,就不能消停一些麼?
  
  「老祖宗,您別怪相公,孫兒媳也知道,一再地麻煩您實在是不孝,可是,孫兒媳也沒法子啊,母親方才喚了孫兒媳去,說是孫兒媳使了人下毒害她腹洩的。」婉清很委屈地對老太君說道。
  
  「她怎的如此糊塗,昨兒個我可是問過趙婆子,她親口說吃食並無問題的,如今怎麼又怪到你頭上來了?」老太君覺得頭很痛,撫著額頭說道。
  
  「母親讓趙嬤嬤收買了孫兒媳的陪房,讓她指證孫兒媳,相公也是氣急了,才……打殺了趙嬤嬤的,如今孫兒媳也知道,相公所做有違倫常,便把這陪房送過來,交由老祖宗處置,母親大可審問她就是。」婉清又道。
  
  老太君正要說話,外面來報,說是靖寧侯過來了,老太君便頓了一頓,對上官夜離道:「一會你同你爹爹說清楚吧,我昨兒個起就沒睡得好,你們這些破事也少來煩我。」
  
  靖寧侯沉著臉走了進來,一見婉清和上官夜離就皺了眉,倒是沒對婉清如何,而是很無奈地對上官夜離道:「離兒,你身子不好,內宅的事情,你就少摻合些,要好生養身子才是。」
  
  婉清上前給靖寧侯行禮,靖寧侯臉色很不好看地問道:「你果真使了人害你婆婆?」
  
  婉清聽得心中氣憤,自然是不認的,又把事情經過同靖寧侯說了一遍,靜寧侯便冷笑道:「這婆子是你的陪嫁,自然什麼都聽你的,你可以說是你母親買通她污陷你,但又何嘗不可以說,是你指使她去你母親那告你的狀,然後再反咬你母親一口,說是她買通?」
  
  看來,靖寧侯來時,已經在寧華郡主屋裡瞭解了一番,也知道了張婆子反覆無常的那些表現。
  
  「她人在此,父親大可以親自問她就是。」婉清淡定地看著靖寧侯說道,眼睛坦然磊落。
  
  靖寧侯搖搖頭道:「她既是你的人,自然是會維護你,說的話也是向著你的,本侯就算是問,又能問得出什麼來?」
  
  婉清聽得微微一笑道:「父親所言極是,不過,兒媳這個陪房卻跟兒媳不是一條心的,她巴不得相公早死,兒媳被侯府休棄或是打殺了才好呢。」
  
  老太君聽了這話,微瞇著的眼睛睜大了一些,目光凌厲地看向張婆子。
  
  靖寧侯得臉色也是一變,神情嚴肅而陰沉了起來,「她是你顧家嫁過來的陪房,怎麼會存著這樣的心思?你這個做主子的若不得勢,她又能得了什麼好處?主子不好,奴才又怎生能安生?」
  
  婉清聽得苦笑道:「父親有所不知,兒媳嫁過來時,陪嫁的鋪子和田莊,地契可都是在這奴才手裡捏著的。」
  
  婉清此言一出,靖寧侯立即明白了,他瞪著張婆子道:「五少奶奶說的可是真的?」
  
  張婆子此時想賴也賴不過去,她的魂都被上官夜離殺趙婆子的那一下給嚇跑了,進了屋後就渾渾咢咢的,此時被靖寧侯一喝,忙老實地回道:「回……回侯爺的話,這是我家大太太的主意,太太說,五少奶奶年紀太輕,又不懂庶務,就讓奴才給五少奶奶管著田莊和鋪子。」
  
  哪有嫁妝交給一個奴才管著,而不給出嫁之女的,靖寧侯也早就知道婉清在娘家不受待見,卻不知,竟是到了這等地步。
  
  「那本侯問你,你為何要陷害五少奶奶?」靖寧侯皺著眉頭問道。
  
  這話問得輕飄飄的,沒一點氣勢,張婆子便看出侯爺其實是站在寧華郡主這一邊的,眼珠子一轉道:「回侯爺,奴才也是被世子也給嚇著了,所以才……」
  
  婉清聽得笑了,張婆子果然是將反覆無常發揮得淋離盡致了,不過,今天,她若不做足功課,又怎麼扳得到這隻狗奴才。
  
  上官夜離一聽張婆子又在反口,上前就是一腳向她踹了去,張婆子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身子痛得倦縮成了一團,靖寧侯搖了搖頭道:「離兒,為父正在問她話呢,你若就這樣打死了她,不是落人口舌,說你心虛麼?你橫慣了無所謂,可是你娘子呢?她又要如何面對府裡的風言風語?」
  
  老太君聽了也道:「離兒,解決問題的法子有很多,不能動不動就又打又殺的,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的難處啊。」
  
  上官夜離聽得一聲冷笑道:「離兒豈是不知娘子的難處,娘子遇到困難時,一直是很睿智地解決著問題,可是,她才十四歲,自進府後,就沒過過一天撐眉的日子,成天不是這個陰謀,就是那個陷害,她就算再聰明,也抵擋不住啊,離兒身子弱,也沒心思去想那些個彎彎繞繞的事,離兒只知道,娘子為了離兒,是拿了命去護著的,那離兒怎麼也要投桃報李,拿了命去護著她,再有人來陷害他,兒子便一律用拳頭說話,打得他們怕了為止。」
  
  靖寧侯聽得一窒,婉清打了寧華的事情,他也聽說過,而離兒的病,也是她想法子治的,雖說沒有治斷根,但至少能讓離兒發病時間縮短,病痛也減輕很多了,就這一點來說,這個兒媳對離兒還真是真心實意地待著的。
  
  歎了口氣,靖寧侯又問婉清:「兒媳,這奴才此時並不承認,你有何話說?」
  
  婉清聽了便道:「她今兒如此反覆已經是第三次了,兒媳早就知道她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她的話,根本就不足信,不過,兒媳這裡有些東西交給您,您一看便會知道,兒媳有沒有污陷她。」
  
  說著,婉清便在墜兒耳邊吩咐了幾句,一會子,方媽媽來了,手裡拿著幾個帳本過來了,其實還列出了一條清單,婉清將清單遞給侯爺看。
  
  靖寧侯匆匆瀏覽了一遍,臉色越發的陰沉聲來,冷喝道:「好可貪心陰狠的狗奴才,不過十幾日,便將清兒的嫁妝挖空了一半之數,怪不得,她會背叛和陷害於你,清兒,為父竟不知,你過得如此辛苦。」
  
  婉清聽得鼻子一酸道:「謝父侯體恤,兒媳在娘家時,原只是個小小的庶女,嫡母佛口蛇心,對兒媳百般虐待,出嫁之後,又被這惡奴才欺負,此奴才巴不得相公早日去了,又害兒媳在侯府立不住腳,她便好吞了兒媳的嫁妝呢。」
  
  靖寧侯聽得大怒,一揮手道:「來人,將這欺主買主的狗奴才拖出去打死。」
  
  張婆子嚇屁滋尿流,一時,兩個婆子凶神惡煞地衝了進來,拖起她就走,她一急,大聲嚷道:「侯爺饒命啊,侯爺饒命啊,真的是郡主娘娘使奴才污陷少奶奶的啊,奴才哪裡敢違抗郡主的命令,奴才也是沒法子了呀,就是那鋪子,也是郡主給奴才許了願的,要不奴才也沒那個膽子啊。」
  
  靖寧侯一聽,揮手道:「還不快快拖出去,堵了她的嘴,用鞭子活抽死她,讓府裡所有的人全都去觀刑,以後誰敢再對五少奶奶不敬,便是此等下場,」
  
  婉清立即明白,靖寧侯並不想懲治寧華,畢竟寧華是郡主身份,又是侯府的當家主母,這種事情傳出去,侯爺自己也沒有臉面,寧華以後更是在府裡立不住腳,不管如何,寧華還是上官子墨和上官子怡的親娘。
  
  婉清卻不想就此罷休,這個局,她布了好久了,豈能半途而廢,怎麼也要讓寧華受些實質性的痛就好。
  
  張婆子被拖出去手,婉清臉色並無喜色,而是向老太君跪也下來:「老祖宗,孫兒媳自請下堂,求老祖宗成全。」
  
  老太君和靖寧侯同時聽得一震,靖寧侯便有些不豫起來,讓府裡所有的人去觀刑,就是給足了婉清面子,讓府裡人以後再也不敢小覷和欺負婉清,她還要如何?
  
  「清兒,凡事要懂事適可而止。」靖寧侯冷冷地說道。
  
  婉清抬起頭,眼睛清澈而堅決:「對不起你侯,兒媳真的覺得過得好累,今兒這事,分明就是母親賣通了兒媳的奴才,拐走兒媳的嫁妝,又陷害兒媳,母親如此容不得兒媳,相公又是個急性子,勢必會常常為了兒媳而與母親發生衝突,兒媳真的不願意相公為了兒媳而背上不忠不孝,不敬繼母的名聲,相公身子已經如此羸弱了,兒媳真的不捨得他……再多受一丁點的傷害。」
  
  這話說得老太君都紅了眼,顫了聲道:「清丫頭,你何苦來啊,你和離兒明明情深意重,你如此做,又讓離兒如何生受?你不是在拿刀戳他的心麼?」
  
  婉清也是淚水漣漣:「老祖宗,兒媳也是沒法子了,求您成全兒媳吧,兒媳下堂之後,您再給相公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家世背景雄厚的吧,兒媳娘家無人可靠,再難有本事守在相公身邊了。」
  
  婉清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寧華郡主之所以會針對她,不就是因為她是上官夜離的老婆麼?上官夜離算再娶一個妻子回來,寧華還是會照樣對付,後母對繼子,從來就是心狼手辣的。
  
  靖寧侯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當然聽得出婉清話裡的意思,可是……
  
  「清兒,你莫要胡亂猜測,你母親性子雖是清冷了些,也不至於會如此不厚道,你也說了,那個奴才反覆無常,她的話又如何可信?」靖寧侯耐著性子勸道。
  
  「那就請父侯派人去張婆子的屋裡搜查吧,兒媳深信,如果沒有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以張婆子的奸滑,是不可能輕易為別人辦事的。」婉清聽了胸有成竹地說道。
  
  老太君聽了便道:「讓房媽媽帶人去查吧,也省得你們雙方都有說嘴,我老婆子的人,你們總該信得過的。」
  
  兩刻鐘後,房媽媽帶著人回來,手裡拿著一對羊肥脂白玉的手鐲,比寧華郡主當日送給婉清的那一對還要名貴。
  
  靖寧侯一見那對鐲子,臉色就變了,盯著那鐲子半晌也沒有說話。
  
  房媽媽便道:「這對鐲子便是從那奴才屋裡搜出來的,那奴才倒是藏得緊,竟是將此物埋在房間的地底下,若非老奴搜得細緻,怕還真是發現不了。」
  
  老太君便對靖寧侯道:「這對鐲子你應該認得的吧,這可是華貴妃賞給她的,是與太后同一天賞了她的,她還真是大方,連貴妃娘娘的東西,也敢給一個奴才。」
  
  靖寧侯的臉越發的黑了,他站起身來向老太君身施一禮道:「母親,是兒子管束無方,求母親做主,該如何懲罰,全由母親。」
  
  老太君便道:「她是郡主,有封號在身,便是為娘,也耐她不何,不過,她的心最近也太浮燥了,就讓她到小佛堂裡住上一個月,等子怡出嫁時,再讓她出來理事吧,至於這對鐲子,她既然不要了,便交由我來掌管著了。」
  
  靖寧侯聽了只得點了點頭,他明白,老太君這是要拿這對鐲子當把柄,以防寧華去宮裡再鬧出點什麼來。
  
  婉清和上官夜離從壽安堂出來,心情很爽快,總算可以讓寧華郡主消停一段時日了。
  
  不過,想起那對羊脂白玉來,她又覺得好笑,仰了頭對上官夜離道:「相公,只是讓你著人拿件東西出來,你怎麼就把貴妃娘娘賞的東西給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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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9: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發現端睨
  
  「要拿,自然是拿好的啦,太差的,拿了她的,不痛不癢,沒意思。」上官夜離看她小臉上難得有著舒心的笑,他的心情也跟著舒暢了起來,牽著婉清的手道:「娘子,我帶你在園子裡逛逛吧,這幾天,你著實受苦了。」
  
  「不了,相公,我要去壽昌伯府。」婉清正色地對上官夜離說道。
  
  「好吧,我陪你。」上官夜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道。
  
  婉清便挽了他的胳膊,頭靠在他的懷裡,半倚著他往前走,太陽懶洋洋地曬在身上,很溫暖,很舒適,她忽然就什麼也不願想,就這樣陪著他安靜地走著,也是一種幸福。
  
  那一日,上官夜離去救她時,分明就親眼看到她正被慕容凌雲欺辱,按現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她就是個不潔的女子了,可他除了差一點殺了慕容凌雲,對她卻更加心疼和小心了,生怕觸痛了她的心,這樣的上官夜離讓她感到很窩心,給她那顆被寧華鬥得筋疲力盡的心田里注入了新鮮的活力。
  
  如今她又任性地提出要去見慕容凌雲,換了是他以前的脾氣,定然是會吃醋,會彆扭的,可是,今天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而且,還用那種心疼和不忍的眼神默默地看她……
  
  「相公,謝謝你。」婉清握住上官夜離的手,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摩娑著,眼睛亮亮地看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的臉色有點發僵,嗓音硬硬的:「傻話!」卻是捨不得抽回手,湖水般的眸子變得更加幽暗深遂。
  
  回到屋裡,就見碧草正垂頭在正堂裡做活計,婉清和上官夜離一同進來,她也沒聽見,婉清輕輕喚了一聲:「碧草……」
  
  碧草的身子猛地一震,似是被驚嚇到,抬頭看是婉清,臉色緩了一些,放下手裡的活計,起了身要服侍婉清更衣,婉清搖了搖手道:「不用了,我要出門,碧草,你同我一起去吧。」
  
  碧草默默地點了頭,進去收拾東西。
  
  婉清擔憂地看著碧草纖弱的背影,心裡一陣抽痛。
  
  紫絹打了水過來給上官夜離洗手:「爺,藥煎好了,您一會子喝了藥,回屋歇息吧。」
  
  上官夜離沒有說話,只是接過紫絹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把手臉,便進了裡屋。
  
  紫絹跟了進去,紫綾就端了藥從後堂出來,也掀了簾子進去服侍上官夜離喝藥,婉清就在後頭說道:「那藥太燙了,相公,先放涼了再喝吧。」
  
  韓嬤嬤正好從穿堂裡進來,聽見這話便笑道:「少奶奶的心可真細,不過,爺這藥還是趁熱喝了才好,藥性更足一些。」
  
  婉清聽了便看著韓嬤嬤道:「嬤嬤倒是通些醫理呢,只是再要保藥性,也不能燙著爺的嘴是吧。」
  
  韓嬤嬤臉上的笑容就有點僵,但她很快就恢復自然:「少奶奶說笑了,久病自成醫,奴才也是服侍爺這麼些年,得了些經驗罷了。」
  
  「原來是經驗啊,那倒也是,不過,以嬤嬤的經驗來看,爺下一次發病,會是什麼時候?」婉清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韓嬤嬤道:「應該是下個月吧,爺一般是一兩個月發作一次,也不是很準,大約就是這樣。」
  
  婉清聽了點了點頭,離上一次發病沒有幾天,上官夜離這碗藥裡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便不再說話,逕直進了裡屋。
  
  屋裡,紫絹正給上官夜離拿了件外出穿的藏青色直綴,伸了手想給上官夜離更衣,上官夜離很自然地退了一步,自顧自地解扣。
  
  紫綾則端著碗等在一旁看著,等上官夜離穿好衣,便將藥碗遞了上去:「爺,藥正好涼了,快些喝了吧。」
  
  碧草正好從內堂給婉清拿了外披出來,瞧見紫綾一臉溫柔地對著上官夜離,她目光一縮,作勢向婉清走過來,路過紫綾時,身子一撞,紫綾手上的那一碗藥便全灑了出去。
  
  這變故發生得太突然,紫綾一聲尖叫,向後跳了一步,但那藥水仍是將她澆了個透濕,氣得瞪眼喝道:「碧草,你發瘋了麼?」
  
  碧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對不住,腳崴了一下,麻煩紫綾組組再去熬一碗藥來給爺吧。」
  
  紫綾氣得臉都白了,碧草分明就是故意的,可爺和少奶奶都在屋裡看著,他們兩個沒一個斥責碧草的,她也沒法子,只好紅著眼退了出去。
  
  紫絹在一旁也是驚呆了,碧草的行為分明帶了挑釁性,可爺只看著,根本就沒有替紫綾說話的意思,她不由幽怨地看了婉清一眼,碧草是婉清的陪嫁丫頭,爺給少奶奶面子不說什麼,少奶奶怎麼也得說上一兩句吧,可婉清眼裡分明還帶著一絲欣賞,紫絹便越發替紫綾不平了。
  
  一抬眸,就看見韓嬤嬤正掀了簾子站在門口,紫絹便道:「嬤嬤,爺的藥灑了,可還備得有藥,再去煎一碗來。」
  
  韓嬤嬤的臉色很不好看,扯了扯嘴角道:「可惜了,屋裡存的藥可真沒了,少奶奶,爺的藥可是隔不得日子,爺這身子可是靠藥保著的。」
  
  言下之意便是看婉清要如何辦?
  
  「嬤嬤這藥平日裡都在哪抓的?再去抓幾副來就是了。」婉清淡淡地說道。
  
  上官夜離如果真是離不得這劑藥,那屋裡就不可能會斷了存貨,精明如韓嬤嬤怎麼會不知道續存呢?明分就是把事情往嚴重裡說,好讓自己罰碧草。
  
  韓嬤嬤聽得微怔,愣了一會子才道:「也是,奴才這就去前院找劉大管家。」
  
  婉清聽得怔住,不由看向上官夜離:「相公的藥都是劉大管家配回來的麼?不知方子是哪位太醫開的,能不能給我瞧瞧。」
  
  上官夜離皺了皺眉頭道:「劉大管家是父侯最得力的人,他做事應該沒有錯。」
  
  也就是說,寧華郡主並沒有插手過上官夜離所吃的藥物,聽上官夜離這話的意思甚是相信靖寧侯。
  
  婉清聽了便沒再說什麼,只對韓嬤嬤道:「那嬤嬤就快些去吧,可別耽擱了爺下一次用藥。」
  
  韓嬤嬤聽了便道:「爺這是要出門麼?要不晚些出去吧,等奴才配了藥來,用過了再走。」
  
  上官夜離聽得便道:「無事的,少吃一回也不會如何,天天吃也沒見著爺的身子好了多少。」
  
  韓嬤嬤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仍不死心地勸道:「爺,太醫吩咐過,爺不可以斷藥的……」
  
  怎麼不可以斷?上一次自己就將上官夜離的藥給倒到馬桶裡去了……韓嬤嬤的話可有點危言聳聽了,不過,也許是太過關心上官夜離,所以才嚴遵醫囑吧,雖是這麼想,但婉清還是覺得怪怪的,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碧草倒有些不耐煩了,拿了衣服就給婉清換,一點也沒有才做過錯事的自覺,婉清拍了拍她的肩,柔聲道:「你也去換件厚實些的,一會子我們坐馬車去壽昌伯府。」
  
  碧草聽得渾身一震,漂亮的杏仁大眼立即佈滿驚恐,拿著衣服的手就有些發抖。
  
  婉清細細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心中一沉,果然碧草的性子變化是與慕容凌雲有關,她便更堅定了要去壽昌伯府的心思。
  
  「少奶奶,奴婢……身子很不舒服,要不,您帶金菊去吧。」金菊也是婉清的陪嫁丫頭,只是被玉姨娘買進來還不到四個月,沒有碧草和墜兒跟婉清的情份深,不過,倒也是個穩妥可靠的。
  
  婉清聽了便道:「那今兒就不去了,改日等你好些了,我再去吧,金菊還是個二等,帶不出去呢。」
  
  碧草聽了眼裡便露出一絲複雜之色。
  
  衣服都換好了,碧草一句身子不舒服,兩個主子的行程就此改變,紫絹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越發的覺得婉清偏心了。
  
  婉清不出門子了,上官夜離才換的衣服,又要換回去,紫絹照例服侍他,這一次,他卻瞪著婉清道:「娘子,過來服侍我。」
  
  婉清便笑著上前給他更衣,他便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看著婉清,平日裡,婉清從不肯幫他更衣穿鞋,總笑著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他大少爺打小兒都是被人報侍慣了的,娶了妻子回來,妻子不給服侍也就罷了,還不許丫環們服侍,硬生生逼著他天天自己穿衣換鞋。
  
  這會子好不容易逮著她心裡有愧,就想討點福利,結果,婉清對男人衣服複雜的穿戴很陌生,盤扣解了半天也沒解完,上官夜離不由歎氣道:
  
  「娘子,你在家裡,就沒學過怎麼服侍相公的麼?」
  
  婉清愕然的回想,好像前身是學過一些這樣的東東的吧,可是她繼承了這個身體後,就選擇性的忘記了這些技能。
  
  上官夜離眼裡的一抹譏笑讓婉清好生惱火,臭男人,敢嫌棄我!手一推,便堵氣轉過身去,慢悠悠往外走:「你愛穿不穿,我懶得管你了。」
  
  上官夜離便僵在了屋裡,一抬眼,見紫絹眼裡有些不滿地看著婉清的背影,不由冷聲道:「你出去吧,爺這裡不用服侍。」
  
  紫絹聽得有些不知所措:「爺,您平素這個時辰都會去書房的,奴婢……」
  
  「不去了,你去喚平安來,爺要去練功房。」上官夜離冷冷道。
  
  紫絹的眼裡就滑過一絲黯然,依言退了出去。
  
  上官夜離出了裡屋,就看到婉清正坐在椅子上看書,神情靜謐安祥,知道他出來,眼皮都沒抬一下,他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抬步出去了。
  
  婉清嘟了嘟嘴,側了個身子歪著,繼續看書。
  
  墜兒見了就好奇地跑到穿堂窗子裡去看,回頭對婉清道:「爺都沒讓人跟著呢,紫絹姐姐平素這會子不都是要跟去書房的麼?」
  
  婉清只當沒聽見,墜兒是個人來瘋,最喜歡看熱鬧和八卦,見婉清沒理她,貓著腰就溜了出去。
  
  方媽媽見了就道:「少奶奶也得管管墜兒了,沒事就往外頭跑。」
  
  婉清卻知道,墜兒面上看著又呆又瘋,內裡卻是機靈得很,以前在顧家時,不少信息就全是墜兒出去打聽回來的,她一副天然呆的樣子,很能迷惑人呢,讓人不加防備。
  
  上官夜離出來不久,平安就過來了,躬身跟在他身後。
  
  兩人走到垂花門處時,就聽見一個女子壓抑著低哭的聲音,平安覺得納悶,便向那聲音發出來的地方多看了兩眼,就看見一個相貌美艷,身姿柔弱的丫頭正躲在假山後頭哭,一見平安看過去,那丫頭便抬起眼來,大大的杏眼淚汪汪地看著平安。
  
  平安也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青春少艾,被那欲哭欲訴的眼神一看,頓時心裡一咯登,像是有什麼擊中了心臟一樣,臉就有些紅了起來。
  
  上官夜離已經走過垂花門了,平安不敢再看,回過頭來緊緊跟了上去。
  
  那丫頭見了竟是提裙追了過來:「這位哥哥,前面的可是世子爺麼?」連聲音都是又嬌又脆,甜甜糯糯的,平安的腳有就點粘在地上,走不動了。
  
  那丫頭嬌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光潔的額頭布著細細的汗,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平安的心就癢癢的,眼睛盯著她的額頭就有點錯不開。
  
  「小哥,能幫幫忙麼?」她楚楚可憐地看著平安,大眼裡滿是期待,平安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頓時覺得自己高大威猛了很多,下意識就說道:「姑娘有什麼事,儘管開口。」
  
  上官夜離身穿一件薄薄的短衣,在練功房練了半個時辰的功,出了一身老汗,收了功朝外頭喚道:「平安,打些水進來。」
  
  門簾子被掀開,進來的卻不是平安,而是一個嬌柔婀娜的俏麗丫頭,一雙水霧似的大眼欲訴還休地看著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濃眉一皺,臉頓時就冷了下來,黑眸幽深地看著進來的丫頭。
  
  「爺,平安說肚子疼,上茅廁了,奴婢路過,正好聽見爺在喚人,就斗膽給您端了水進來了。」
  
  正好路過?前院也有些小丫頭在當差,但一般都是粗使丫頭,哪裡有如她這般,一雙手白嫩細膩,分明就是個沒做過粗活的,她這路過……得還真是巧呢。
  
  「放下水,出去。」上官夜離沒心思理這丫頭,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訊息。
  
  可那丫頭偏似不知死活,大眼仍是撲閃撲閃著看著上官夜離,嘴唇微嘟出一個好看的櫻桃型,那樣子,像是要求人品嚐一樣,
  
  「爺,您出了好多汗,讓奴婢服侍您更衣吧,外頭風大呢,您若就這麼著出去,一會子創了風,少奶奶又要擔心了。」
  
  上官夜離一聽她說起婉清,不由微怔,身上的森冷之氣便淡了一些,隨口問道:「你是少奶奶派來的?」
  
  那丫頭嫣然一笑道:「奴婢是少奶奶的陪嫁,來府裡日子不長,爺不認得奴婢也是有的。」
  
  原來是婉清的陪嫁丫頭,上官夜離心中頓時舒服了好多,唇角就帶出笑來,他的小妻子還是很關心他的嘛,看他沒帶貼身丫頭出來,就派了陪嫁丫頭過來服侍他,一時心中很是受用。
  
  卻沒注意,那丫頭根本就是偷換概念,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另一句話讓他產生的錯覺。
  
  「那你洗了帕子來吧。」上官夜離自顧自地脫衣,打算擦了汗再換身衣服。
  
  那丫頭洗了帕子抬眸時,就看見上官夜離光著精壯的上身,隨手去抓她手裡的帕子,那丫頭瞪時羞紅了臉,竟然就勢往上官夜離身上一撲,上官夜離本能的就往後退了一步,那丫頭卻是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聲音嬌媚動人:
  
  「爺,奴婢原就是少奶奶備著給您的,您……收了奴婢吧。」說著,那紅艷誘人的豐唇便貼上了上官夜離赤著的胸。
  
  上官夜離腦子立即想起婉清說過的話:「以後不許你討小妾,通房也不許,你只能有我一個人。」
  
  他不由笑了,他的小妻子總是霸道又可愛得很呢。
  
  那丫頭其實也是吊著膽子往他身上貼的,這會子雖然人在懷裡,心裡不免仍是忐忑,偷偷抬眸睃了上官夜離一眼,卻見這個平日裡最冷峻的爺,正微笑著看她,雖然皮膚薑黃,但五官俊美立體,很是好看,尤其是爺的眼睛,像是要將她的魂都吸進去似的,第一次見到這位病弱的爺時,她的心就忍不住跳得厲害,何況,她今天也是有目的,她要救她的爹和哥哥。
  
  正暗自高興時,突然臉上就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眼睛金星飛舞,再下一秒,心窩處就挨了一腳,就聽上官夜離冰冷得凍人的聲音:
  
  「來人,把這個東西拖出去。」
  
  外頭平安應聲進來,一抬眸,看到那丫頭痛苦的倒在地上,世子爺的臉臭得比鍋底還黑,他頓時嚇得一哆嗦,忙過去扶那丫頭。
  
  上官夜離冷冷地說道:「平安,你明兒去劉大總管處報到吧,不用再過來了。」
  
  平安的心一驚,扔了那丫頭就撲通一聲跪下:「爺……爺,饒了奴才這一回吧,奴才是……奴才實在是……」
  
  上官夜離便微瞇了眼看了他一眼道:「沒看出你,你倒是個憐香惜玉的,也行,這丫頭爺就做主賞你了。也算是你服侍爺一場的恩典。」
  
  平安這會子色心全收,對著上官夜離納頭就拜道:「爺,奴才不敢,奴才還想盡心服侍爺幾年,求爺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再給奴才一次機會吧。」
  
  上官夜離聽了道:「這丫頭自稱是少奶奶的陪房,你把她送到少奶奶屋裡去,讓少奶奶處置她。」
  
  說著,上官夜離便走了。
  
  平安無奈地去扶那丫頭:「香蓮,你膽子還真大,不知道世子爺是不近女色的麼?屋裡紫絹和紫綾姐姐一個個都是水靈靈的,可不比你差,你什麼時候見爺動過她們一指甲殼?」
  
  香蓮一聽哭得越發的傷心,抽抽噎噎的說道:「平安哥哥,我也是沒法子啊,我娘是少奶奶的陪房嬤嬤,如今被侯爺給活生生打死了,再過一兩日,爺就會發賣了我和我哥,我爹,你也是做奴才的,像我們這種背著叛主罪名的奴才出去,能賣個好人家?保不齊,我就會被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我能不鋌而走險嗎?」
  
  平安一看她哭就心軟,無奈地勸道:「你也是太傻了,也不想想你娘是為何被侯爺打死的,世子爺對少奶奶的心你也不是不知道,倒來求世子爺,還用這種笨法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香蓮聽了就繼續哭,平安被她哭得糾結,一咬牙就道:「我算豁出去了,不帶你去少奶奶屋裡,看你也可憐,就給你指條明路吧,六少爺最是心軟,又很是憐香惜玉,你不如求六少爺吧,只是小心著些,別再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了,小心老太君知道了,你會死得更快。」
  
  婉清看了好一陣子醫書,一抬頭,就見上官夜離臭著一張臉回來了,她唇角就帶了笑,也沒起身,垂眸又繼續看書。
  
  上官夜離的臉就更臭了,衝她道:「你那些個陪嫁的丫頭可都得管好了些,沒事不要往前院跑。」
  
  婉清聽得莫明,正要問,就見墜兒鬼頭鬼腦的從上官夜離後面鑽進了屋裡,正對她眨眼呢,她便嗯了一聲,算是回了上官夜離的話。
  
  上官夜離見她對他不冷不熱的,就更氣,一撩簾子鑽進了裡屋。
  
  墜兒就湊了過來對婉清道:「少奶奶,您瞧奴才剛才看到什麼了?」
  
  婉清就看她,墜兒看屋裡紫絹和紫綾也在,倒是把聲音給放大了一些:「就是香蓮啊,她跑到爺的練功房裡去了。」
  
  果然紫綾和紫絹兩個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
  
  婉清笑而不語,膽子夠大啊,敢去惹上管夜離,這會子只怕是被打得躺在床上了,靖寧侯說過要發賣了張婆子一家的,卻不知為何,香蓮還在府裡頭鬧騰。也不知道是靖寧侯忘了,還是另有原因,不過,婉清也不急,這待罪之身,再出一點差錯,就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住的了,有人非往死坑裡跳,她就只冷眼看著好了。
  
  一時,韓嬤嬤進來問婉清,中午要用什麼菜,婉清隨便點了幾個,韓媽媽聽了正要走,婉清便道:「媽媽可是配齊了爺要用的藥?」
  
  韓媽媽低頭應是,婉清就道:「把藥方子拿給我瞧瞧吧。」
  
  韓媽媽聽得微怔道:「奴婢並沒有方子,藥都是大總管配齊了,奴婢只是去拿就行了。」
  
  那先前還一副碧草潑了藥,上官夜離就吃不到的樣子?
  
  婉清便道:「那把藥拿來我瞧瞧,每一種藥分開了,用秤稱一稱就知道方子了。」
  
  韓嬤嬤聽了就真的拿了包藥材來,讓婉清細細查看,婉清看完倒是怔住了,那藥包裡的幾味藥並沒有什麼問題,不由看著那包藥就發呆。
  
  韓嬤嬤也沒說話,就在一旁侍候著,婉清便道:「你去忙吧,一會子我來煎藥給爺吃。」
  
  韓嬤嬤聽了臉色才變了些,又笑道:「這藥味很深,少奶奶千金之體,可別熏著了,再說了,是藥三分毒,您聞多了,也對您身子不好。」
  
  「無事的,你下去吧,我讓碧草煎就是了。」婉清的臉也冷了下來,這種事情,不是一個管事嬤嬤有權置喙的,她才是這個屋裡的主母呢。
  
  婉清拿著藥進了屋,仔細查驗起來,終於找到一個貌似葫蔓籐的東西,只是很小很小一截,若不是一點一點的細細翻查,根本就看不到,她忙把那小截藥根拿出來,將那截藥根子碾成沫渣,讓墜兒拿了飯來絆了,叫了方嬤嬤來,讓她偷偷拿到廚房裡,找隻雞餵了。
  
  葫蔓籐也是毒藥,婉清前世曾在藥店裡見過,這種藥用得好,可以治療三叉神經痛,但是,久服身體會產生依賴性,而且,毒性會積存在體內,婉清終於明白,為何上官夜離一直練功不掇,卻仍然體弱,而那人已經在他體內下了蠱,又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在他藥裡再加葫蔓籐?
  
  上官夜離說他所用的藥方子都是靖寧侯親自著太醫開的,那藥裡的葫蔓籐靖寧侯是不是也知道呢?如果知情……婉清不敢想像靖寧侯怎麼可以忍得下心來親手下毒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果不知情,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劉大總管有問題,另一種就是韓嬤嬤有問題,但這兩個人她現在一個也不能亂動。
  
  劉大總管在靖寧侯府聲望很高,深得靖寧侯的信任,府裡大小鎖事都是他管著的,沒有切實的證據,婉清決不會輕舉妄動。
  
  而韓嬤嬤則是上官夜離的奶嬤嬤,與上官夜離也是感情深厚,上官夜離對她甚是信任,而且,韓嬤嬤為人精明穩重,又很能隱忍,等閒難找得到她的錯處,婉清如今已經與寧華郡主鬧翻,再不能輕易與身邊之人發生衝突了,不然,就算老太君有心偏坦她,那點子偏愛也經不住自己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
  
  果然不多時,方媽媽來稟道:「奶奶,雞吃了絆藥的飯後,果然就搖搖晃晃倒在地上,抽筋不止,卻是沒死。」
  
  婉清聽得眼睛瞇了起來,那點量很少,連雞都毒不死,自然也毒不死上管夜離,但長年積累下去,卻是會傷害他的中樞神經的,功效倒是與那蠱毒如出一轍,都是想要控制上官夜離的心神,難道,上官夜離身上有什麼別人非常想要得到,卻又不知下落的東西?
  
  越想婉清越覺得頭痛,歎口氣對方媽媽道:「且不要聲張,從明兒起,你就把爺的藥全拿來,咱們自個煎了給爺喝。」
  
  方媽媽的眼圈兒都紅了,哽了聲道:「只說爺的身子病弱,原來……原來總是吃著這種藥,身子不壞才怪,爺他……他打小兒是過的什麼日子啊。」
  
  婉清的心也是郁堵難舒,一想起上官夜離發病時,那痛苦而瘋狂的模樣,她的心便揪成了一團,抬眼看向裡屋那抹修長的影子,歎了一口氣道:「嬤嬤拿了這些藥去煎了吧,最好是當著韓嬤嬤的面煎了。」
  
  方媽媽拿著藥下去了,婉清就打了簾子進屋,上官夜離正在桌案邊寫著什麼,婉清便過去給他磨墨,卻見那紙上,正畫著的仍是她的畫像,見她過來,上官夜離忙將紙抽了,揉成一團,冷著聲道:「你……過來做什麼?」
  
  婉清撇撇嘴道:「切,我瞧著也沒比上回畫得好多少,看來明兒回門子的時候,我還是去找昱表哥吧,聽說表哥從小便擅丹青,尤其是水墨粉彩……」
  
  上官夜離果然臉就黑了,怒道:「哼,我的丹青連皇上都是誇過的,他一個小小的舉人,又如何能與我比?」
  
  婉清成功的逗怒了他,卻是笑得一臉狡黠,拖了他的手興奮地說道:「相公,你的畫給皇上看過嗎?皇上可是很看重你?」
  
  上官夜離的臉色一黯,眼裡就滑過一絲痛色,自小,他便聰穎過人,學什麼都很快,如若不是身子太弱,皇上肯定是會重用他的。
  
  婉清看見了他眼角的那一抹黯然,他是個心高氣傲之人,肯定自小就心懷大志,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惜,他身體不好,所以才一直只掛了個世子之名,養在深宅大院裡當米蟲,這樣的日子對於他來說,應該是很窩囊很憋屈吧,所以,他才會去幫康王爺辦事,所以,才會有濟庵堂那一幕吧。
  
  「相公,康王是先皇后娘娘的兒子嗎?」婉清不等他說話,就轉了話頭。
  
  上官夜離眼裡的黯然果然消失,卻是歎了口氣道:「按說康王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可是,他卻不得皇上看重皇上最寵的壽王又入主了東宮,情勢是越發的複雜了,儲君之位卻又遲遲未立,很多眼光獨到的人就認為,皇上還是很想傳位康王爺的,可是康王勢力單薄,只怕鬥不過壽王一派,所以才遲不立儲。」
  
  婉清沒想到他還真一本正經的與她談起了國家大事,開心得大眼笑成了月芽兒,扯著他的衣袖道:「那相公不是也很有眼光,早就與康王交好了,將來若真是康王繼位,相公也可以一展所長,為國出力了。」
  
  上官夜離聽了含笑垂眸,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道:「我最想的就是靠自己的本事封妻蔭子,給你討個誥封回來,讓那些瞧不起你,欺負你的人,再也不敢小覷了你。」
  
  一時,方媽媽煎了藥過來,婉清親自端給上官夜離:「相公,吃藥吧。」
  
  上官夜離看是方媽媽端進來的藥,微怔了怔,接過藥,毫不猶豫就喝了。
  
  婉清忙在他嘴裡塞了顆蜜餞,問道:「相公,你打小兒就吃藥,天天吃,有沒有哪一天不吃,身子就很難受呢?」
  
  上官夜離聽了便茫然地看著婉清,聲線低沉:「娘子,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藥裡有問題?」
  
  婉清聽得心頭一顫,他是個很敏感的人,想著那個害他的人有可能是他的生父,她想說出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撇開眼,不與他對視:「沒……沒有,相公,你想到哪裡去了?」
  
  「娘子,其實,打小我就一直吃藥……吃麻木了。」上官夜離的雙眸緊鎖著婉清的臉,吐詞很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婉清越聽心中越痛,三歲開始就一直吃藥,而且是被人雙管齊下的毒害著,這樣的他,又究竟是如何長大成人的?這十幾年,他究竟過得有多艱辛,眼淚,再也忍不住就湧入了眼眶,伸了手環住他的腰身:「相公,咱們一起努力,爭取哪一天再也不用吃任何一種藥了,好不好。」
  
  上官夜離的心怦怦劇跳起來,她在心疼他,他看出來了,一種被關懷,被人疼愛的感動暖暖的包圍著他,輕輕撫著她的秀髮,在她額間親吻,好半晌,他才啞著嗓子道:「娘子,其實……」
  
  婉清詫異地抬頭看他,他卻突然在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注視下,有些膽怯起來,喉嚨有些發乾。
  
  這些天,她一直在看醫書,一直在想方設法為他尋找冶病良方,更是對他所用藥物查了又查,細細研究,他早就知道她聰慧過人,知道她所學搏雜,卻見解獨特,卻還是不願意將自己的秘密告訴於她,如今有她坦然地,純澈的視線下,他覺得自己有種無處可逃,無處可躲的窘迫。
  
  「其實什麼?」婉清問道。
  
  「其實……娘子你不要太替我操心了的,我說過,會一直陪你走下去,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上官夜離想了想,說道。
  
  「哦」婉清緩緩將頭貼進他的懷裡,悶悶地應了一聲。
  
  下午,上官夜離吃過飯後在午睡,婉清先起來了,悄悄出了門,坐在正堂裡喝茶,韓嬤嬤端了一碗蓮子銀耳粥進來,「少奶奶,奴婢看您這兩日臉上起了些疹子,想是心火太旺的緣故,就燉了碗清火的羹湯過來,少奶奶趁熱用一些吧。」
  
  也算是下午茶點,韓嬤嬤做事倒是貼心,婉清卻對她放心不下來,便道:「謝嬤嬤關心了,只是我現在沒胃口,先放著吧,一會子我再吃。」
  
  韓嬤嬤聽了便依言放在桌上,笑道:「廚房裡還有一些,奴婢看碧草和紫絹幾個這些天也是上了火,就讓她們在廚房裡一起用了,奶奶不會怪奴婢擅作主張吧。」
  
  是向她表明,粥沒有問題,讓她放心食用嗎?
  
  果然好敏感的心思,婉清聽了只好也端起碗來,用湯匙攪動了兩下,粥熬得火候正好,一股甜甜的清香撲鼻而來,粥面稠而不粘,濃而不膩,婉清不由看得食指大動,忍不住就喝了一口,果然綿軟滑口,香甜得很。
  
  一碗粥,不過片刻就用完了,韓嬤嬤的眼角就透著一絲欣慰,很高興的接過空碗下去了。
  
  等她一走,婉清便進了內堂,用手指挖喉嚨,把剛吃進去的東西會都吐了出來,又用帕子包了一點藏好了。
  
  傍晚時,婉清在屋裡坐了一天,著實腰有些酸了,就一個人到園子裡走走,她嫁進來這許多日,卻一直沒有把靖寧侯府逛遍過,尤其是後園子裡,那片楓林後,似乎還有一個小院子,她很想過去瞧一瞧,想著等秋天楓葉紅了時,在那林子裡搭個涼亭,放幾張石桌石椅,賞楓葉喝茶品菊。
  
  閒閒地圍著清遠居散著步,正要接近楓林院時,就見樹林裡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閃過,婉清沒看得清,那身影就閃進樹林子裡不見了,婉清忙緊追幾步,好在那身影剛才只是被樹擋著了,這會子離得近些,也就看得真切了,竟然是韓嬤嬤。
  
  婉清心中一凜,腳步便放輕快了些,楓林院裡並沒有住人,後面只是一個廢棄的院子,平日很走人踏足進去,聽墜兒說,靖寧侯不許別人太靠近那邊,而且,聽說那座廢院的外面還有護院看守著,等閒人是進不去的,那韓嬤嬤進去做什麼?
  
  婉清的好奇心大起,尾隨著韓嬤嬤就潛了進去,遠遠的就看見後面廢園子門口,韓嬤嬤正拿著鑰匙打開院門,向兩旁看了看後,才走了進去。
  
  婉清的腳比意識更快,明知此時隻身一人跟過去可能會有危險,她就是捨不得放棄這個好機會,早就覺得這個韓嬤嬤是有問題的,好不容易發了,再難也要去瞧瞧的,最多小心些就是了。
  
  婉清近門口時,發現兩邊其實沒有看過,但門外建了個棚子,棚子裡有桌椅,都是乾乾淨淨的,桌椅的表面也被摸得很光滑,看得出,這裡一直是有人在的,守門人此時可能是回去吃飯了。
  
  婉清悄悄地溜了進去,卻被眼前的光景怔住,只見小院子裡只有四五間破房,院子中間雜草叢生,看得處,這院子裡很少有人進來,而且無人打掃清理。
  
  幾間房的門都是關著的,韓嬤嬤不知道進了哪個房間,婉清正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就聽見屋裡有人在尖叫:「上官晨,你這個陰險小人,你還我主子的命來。」
  
  婉清聽得一震,上官晨不就是靖寧侯爺的名諱麼?那屋裡的人是誰,竟然敢如此點名道姓的罵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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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49: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五章
  
  婉清被那聲音嚇了一跳,忙貓著腰躲了起來,就聽得一陣碗碟摔壞的聲音,那個女人又罵道:「你走,你走,你這個賣主求榮的下賤坯子,我才不要你假惺惺的送東西來,更不想看見你,你給我滾。」
  
  接著就聽到韓嬤嬤道:「你這是何苦來,都過去十幾年了,你一個奴才,再鬧又有什麼用?」
  
  「我不要你管,你給我滾,滾得越遠遠好。」那女人又尖叫道。
  
  韓嬤嬤就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氣我當年沒有站出來為主子說話,可是你也不想一想,都如你這般關了起來,小主子怎麼辦?」
  
  那女人似是被這句話觸動,沉默著並沒再尖叫了。
  
  韓嬤嬤又道:「小主子還不知道你的事情,你要是想再見他一面,就好生吃些東西,留些力氣做些有用的事情吧。」
  
  婉清聽韓嬤嬤這話說得在情在理,想來那人應該不會再鬧了吧。
  
  誰知那人又叫了起來:「你少說得冠冕堂皇了,當年你究竟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少拿照顧少主子說事,這些年,我雖關在這裡,少主子的情形我還知道一些的,什麼胎裡帶病,主子當年身子好得很,胎裡為何會有病你比我清楚,滾,你給我滾。」
  
  接著,又是一陣乒乓之聲,沒多久,就見韓嬤嬤狼狽地從屋裡出來,原本梳得極整齊的頭髮上,掛了幾根豆芽菜,只見她一邊清理著,一邊拿了鑰匙將門鎖住,然後,臉色黑沉的匆匆離去。
  
  婉清等她走遠了,才悄悄地站了起來,往方纔那屋子走去,可惜,屋裡裝著簾子,擋住了窗,她看不見裡面的情形,只好找了根樹枝來同,從窗戶縫裡伸進去,將窗簾子挑開。
  
  就聽得裡面一聲罵道:「怎麼還不滾!」
  
  婉清這才看見裡面的情形,頓時愕然,一股子霉味補鼻而來,只見屋裡一片狼籍,地上飯菜碗渣到處都是,屋內設施簡陋陳舊,除一張床,就是一張破桌子,再加兩把椅子,而一個與韓嬤嬤年齡相仿的婦人坐在床上,看她打扮還算整齊乾淨,只是膚色因少見陽光而白得異常,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犀利,正如利鋒一般直直地射向婉清。
  
  待看見婉清的裝束打扮不似下人後,那婦人微怔了怔,目光更加凌厲可怕。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之下,婉清艱難地露出一絲笑容:「嬤嬤你好,我是這府裡的五少奶奶。」
  
  那婦人可能從沒見過這樣給人打招呼的,不由愣了愣,站起身來向窗邊走來,目帶審視地上下打量著婉清。
  
  婉清有種被人待價而沽的感覺,忙垂頭看了看自己,沒發現有何異樣,便道:「嬤嬤與韓嬤嬤很熟麼?我剛才是偷偷跟在她身後來的。」
  
  那嬤嬤目光仍是犀利,聲音冰冷如金屬相碰般**的:「也太弱小了些,怎生配得上我家小主子。」
  
  咦,被嫌棄了,婉清嘟了嘟嘴道:「你家小主子不過是個病殃子,本夫人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玉雪冰清,怎麼就配不上你家小主子了。」
  
  那婦人再一次愣住,沒想到會遇上一個臉皮恁厚的,鄙夷地看了婉清一眼道:「管你是誰,速速離開,莫要再來打擾我。」
  
  咦,知道自己是上官夜離的妻子,還是這種態度,難道是自己猜錯了,這人對上官夜離並不忠心?
  
  於是作勢要走,只是對那婦人道:「喂,以後別砸了飯菜了,韓嬤嬤說得沒錯,你如果心中有怨氣,那就應該好好留著有用之身,將來為你的大主子報仇,幫助你家小主子才是,你家小主子如今身體病弱得一陣風都能吹倒,你就不擔心麼?」
  
  那婦人聽得臉色一變道:「你少囉嗦,莫想花言巧語騙我信任,那點子招數早都用老了,換一種吧。」
  
  婉清聽得愣住,難道以前也有人自稱是上官夜離的妻子來看過她?
  
  一時在自己身上摸,想找一件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卻是找半天也拿不出一樣來,身上穿戴的都是顧家陪嫁過來的,上官夜離也沒給過她一樣有特殊標記的東西……呃,不對,他當劫匪時,曾給過她一個玉珮來著,她一直貼身掛在脖子上呢。
  
  忙將手伸進脖子裡,拿出那塊玉珮來,對那婆子道:「嬤嬤可認得這個東西?」
  
  那嬤嬤微瞇了眼,似是有些看不清,又走近了些,伸手要拿婉清手裡的玉珮,婉清手一縮,仍是拿在自己手裡亮著,卻不肯讓那嬤嬤碰,開玩笑道:「這可是我相公給的定情之物,可不能讓你搶了去。」
  
  那嬤嬤的眼神驟然緊縮,目光變得凶狠可怕了起來,衝過來就要搶那玉珮:「說,這是哪裡來的?」
  
  婉清忙退了一步,離那窗子遠了些,氣憤地說道:「說了是相公送給我的啊。」
  
  那嬤嬤疑惑地再一次打量起婉清來,良久,她才喃喃道:「他連這個都送給了你,看來,你確實是他認定的妻了。」說著,斂去一身的戾氣,整個臉都變得溫和親切了起來,竟是後退一步,向婉清斂衽深施一禮,「奴婢王氏向少奶奶請安,見過少奶奶。」
  
  婉清一時沒有適應她的轉變,愣愣的一抬手道:「嬤嬤快快請起。」
  
  那嬤嬤直起身來,眼神柔柔地看著婉清道:「一晃十七年過去,小主子如今可好?」
  
  十七年?王嬤嬤被關了十七年,不過是個奴才,如果冒犯了主子,打死或發賣就是了,何必費這許多心神將她關在這裡?
  
  「嬤嬤辛苦了,不知嬤嬤所犯何事,被關於此處?」婉清謹慎地問道。
  
  那嬤嬤眼神一黯道:「奴婢所犯之事重大,少奶奶還是少過問的好,奴婢聽說少主子身子很不好,少奶奶能跟我說說少主子的好嗎?」
  
  「她中了子母蠱毒。」婉清看得出,王嬤嬤對她並不信任,便語出驚人地丟了記重磅炸蛋過去。
  
  果然王嬤嬤頓時睜大了眼睛,眸中迅速泛起淚意,顫了聲道:「你……你說什麼?子母蠱?怎麼可能?主子當年她並沒有……難道是……」說了一半,又頓住,似是想起當初的一些事情,兩行清淚無聲的滑落,婉清看得心中一酸,這個嬤嬤怕是知道一些當年的內情吧。
  
  子母蠱,顧名思義,就是把蠱毒下在女子身體裡,當女子懷孕後,那蠱毒就會轉移到胎兒身上,母體一旦生下胎兒,那蠱毒也隨胎兒一起脫離母體,沒有了蠱毒的母親,卻會因此而毒發喪命,而生下的那個孩子,卻會終身受那蠱毒危害,若沒有下蠱之人的解藥,永遠難以治癒。這是婉清最近幾天惡補有關西戎蠱毒的書籍得到的知識。
  
  當年,究竟是誰在上官夜離母親的身體裡下的蠱,又是為何要害她?
  
  「您是婆婆身邊的貼身丫頭麼?」婉清看王嬤嬤的神情近乎要崩潰,生怕她做傻事,忙岔開話題。
  
  「回少奶奶的話,奴婢的確是夫人跟前服侍的。夫人娘家姓歐陽,少奶奶可聽說過南陽歐陽家族?」王嬤嬤緩了緩後回道。
  
  婉清莫明地看著王嬤嬤,南陽歐陽家?真沒聽說過,顧家也算是汝陽望族,上官家也算是冀州名族,慕容家卻是京城名望,都在大周有名的大家族,顧家因為近兩代子孫不太爭氣,族中高官不多,聲名才有些沒落了。
  
  但上官家和慕容家則是因為祖上封爵,又世代承襲,家族中有代人才出,所以家族聲望不墮。
  
  歐陽家,卻真是聞所未聞,也許,老一輩的會清楚,不過,聽王嬤嬤驕傲的語氣,歐陽家族應當曾經是世家大族,如今變得杳無消息,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家族被抄滅族了,大周皇室本靠各大世家支撐,能夠滅掉諾大一個世家,不是滔天大罪,又不是擁有極至權力的人下令,是很難做到的,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如此大的家族消亡殆盡?如今只剩下一個老婦人才心心唸唸地談起?
  
  王嬤嬤看婉清一臉的茫然,眼裡便露出鄙夷之色,抬起眉眼冷冷看著婉清道:「敢問少奶奶出自哪個家族?」
  
  「汝陽顧家。」婉清忙正色道,雖然她在顧家微不足道,沒半點身份可言,但顧家的家聲卻是不弱的。
  
  王嬤嬤果然露出一絲欣慰:「哼,老太君還算有良心,沒給小主子找個小門小戶的人家。」
  
  婉清略垂了頭,裝出謙遜的樣子來,小聲問道:「嬤嬤,你為何被關在此地?」
  
  婉清問得很隨意,王嬤嬤卻是頓住,半響沒有做聲,婉清靜靜地看著她,等她開口,王嬤嬤似是思慮一半晌,才抬起來頭道:「當年,夫人臨產……」
  
  正說話間,突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王嬤嬤的臉色一變,小聲道:「來人了,少奶奶還是先躲起來吧。」
  
  婉清忙提裙快步躲到了一旁的茅草叢裡去,不多時,就見幾名護院打扮的人走了進來,領頭的那人,身材魁梧,一身肌肉噴張,一看就是個練硬家功夫的,正是府裡的二總管,劉柱,他是劉大總管的弟弟,平時府裡安全護衛都由他管著的。
  
  婉清大氣都不敢出,盡力將身子縮小,隱藏好自己。
  
  劉柱四下查看了一番,沒發現有什麼異樣後,就讓人打開王嬤嬤的房門,兩名護院進去,在王嬤嬤嘴裡塞了塊布,拿著黑布袋將王嬤嬤兜頭罩住,其實一人槓起王嬤嬤就走。
  
  婉清看得目瞪口呆,他們為什麼要將王嬤嬤轉移?是要殺了還是只換個地方關押?難道是發現有人來找過王嬤嬤?
  
  心中焦急萬分,卻又知道現在出去太過危險和衝動,不但救不了王嬤嬤,還會讓對方更加警惕,於事無補。
  
  眼睜睜地看著王嬤嬤被扛走,婉清半點法子也沒有,等那一行人都走遠了,她才從草叢中轉了出來,整理下頭髮和衣服,神態自若的走出了那坐破舊的院子。
  
  婉清走後,韓嬤嬤從院外的角落裡,轉了出來,靜靜地看著婉清遠去的背影,眼神變幻莫測。
  
  婉清驚魂未定地回到屋裡,方媽媽急急的迎了上來,伸手拈掉婉清頭上的一根枯草:「少奶奶,你去了哪裡,爺找你找得可急了。」
  
  婉清隨意地回道:「就在院子裡走了走,後園子真大,我差點就迷路了。」
  
  「奶奶以後出去跟前還是帶個人的好,這院子太大了,誰也不知道會鬧出個什麼事來,被那些粗人沖了撞了可不好。」方媽媽明顯不太相信婉清的話,絮絮叨叨地在一旁碎碎念。
  
  婉清接過碧草遞過來的帕子洗了把臉,這才往裡屋去,卻不見上官夜離的人,她一肚子疑問想要問他,一時有點怔住,問道:「爺呢,怎麼沒在屋裡?」
  
  一旁的紫絹就回道:「回奶奶的話,康王爺來了,爺去了書房。」
  
  婉清聽了也就沒放在心上,卻不見紫綾在屋裡,淡淡地問道:「爺跟前誰在侍候著?」
  
  「回奶奶的話,是紫綾。」紫絹回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婉清便很隨意地問道:「紫絹,你是府裡的家生子嗎?」
  
  紫絹被問得一愣,少奶奶進門後,與她和紫綾交談得不多,尤其是那次世子爺發病後,少奶奶便更是不待見她們兩個了,更莫提像此時這般與她談家常。
  
  「回奶奶的話,奴婢是家生子,奴婢的娘以前是在老太君跟前服侍的,如今身子不好,就沒有當差了。」說到老娘,紫絹的神情有些黯然。
  
  老太君跟前服侍過的,那身份就不會低,就算是回家榮養,待遇也不會太差才是,但看紫絹的樣子,卻並非如此。
  
  「家裡姐妹幾個呢,是不是都在府裡當差?」婉清又問道,紫絹不過十六歲的樣子,年紀太小,十七年前發生的事情,她定然是不知道的,但她的娘卻是家生子,那肯定就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婉清現在對過世了的那位侯夫人好奇得很,是什麼樣的人,會值得別人對她下子母蠱這種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蠱毒,而且,惡毒得一蠱兩命。
  
  是寧華嗎?婉清搖了搖頭,以寧華的智商怕耍不出如此高的手段,帶走王嬤嬤的人是劉柱,他也是靖寧侯的人,難道,那背後的事情真的與靖寧侯有關?
  
  婉清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想通,紫絹卻是吶吶地在一旁又說了一遍:「家裡有一個弟弟,十五了,身子也不好,沒在府裡當差。」
  
  婉清聽得怔住,倒是有些同情起紫絹來:「找韓嬤嬤去領些好點的補藥拿回去吧,身體底子不好的話,還是要多加調養的。」婉清眼睛亮亮地看著紫絹。
  
  紫絹聽了忙屈膝道謝,婉清又道:「哪一天,帶我去你家看看,讓府裡的坐堂大夫去給你娘瞧瞧,看有沒有好方子治好你娘的病。」
  
  紫絹聽得眼淚都出來了,有些不敢相信婉清所說的話,方媽媽在一旁就道:「少奶奶原就是個心慈的,你只要用心服侍了爺,對爺和少奶奶忠心不二,奶奶自然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紫絹聽聽得連連點頭,婉清就讓她退下找韓嬤嬤拿藥了。
  
  方媽媽有些不解地問:「她看著就不是個地道的,少奶奶怎麼突然想要拉攏她,奴婢瞧著只怕難。」
  
  婉清聽得笑了,「我也不求她能對我忠心,總要給些好處於她,才能讓我聽到一些我想聽到的事情。」
  
  方媽媽聽得莫明,也不再繼續往下問。
  
  一時墜兒進來對婉清道:「少奶奶,爺跟著康王爺出去了,讓平安帶了信來,說是會很晚回來,讓少奶奶您別等著了,自行用飯就是。」
  
  婉清聽得心裡悶悶的,像堵了塊軟木塞子在喉嚨眼裡,上不得下不得。只好按耐住心裡的好奇,回了裡屋。
  
  不多時,老太太跟前的雪蓮過來說道:趙家太太來了,老太君請五少奶奶過去見一見。
  
  婉清聽得頭痛,她對這位便宜姨媽著實不感冒,但這會子寧華郡主和上官子怡全都被關在佛堂裡,見不得客,老太君為了面子,讓她這個世子夫人去待客,也是應該的。
  
  只好稍加打扮,便帶著金菊往壽安堂去。
  
  壽安堂裡,趙姨媽正在跟老太君說話:「……想著兩個孩子的事已經定下來了,就想早些把事情給辦了,如今我家老爺被皇上點了兵部尚書,府院也已經建好,我又正忙著淑媛那丫頭的事情,跑上跑下的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就想著能把大小姐娶過門去,好給我搭把手,我也輕省些。」
  
  老太君一臉笑道:「原來親家老爺被點了兵部尚書麼?皇上如此看中親家,可真是大喜事了,恭喜,恭喜。」
  
  趙姨媽也是一臉的與有榮焉,神情頗為得意,但靖寧侯要比起一個兵部尚書來,又要貴氣多了,趙家雖然也是大族,但倒底底蘊不如京裡的侯爵世家深厚,在老太君面前,她便沒有炫耀的資本,所以,話語還是很客氣謙遜。
  
  「得皇上厚愛,我家老爺誠惶誠恐,只求用心辦好差事,以報效皇上的知遇之恩。」趙姨媽一臉真誠地說道。
  
  老太君便道:「說得是,不知親家可選好了日子?」
  
  趙姨媽便道:「定下了三個日子,我家老爺請了護國寺的**師算過的,每個日子都不錯呢。正拿來與老太君和郡主娘娘商量呢,看那個日子更方便一些。」
  
  老太君聽了臉色就有些僵,笑了笑道:「寧華這兩日身子不太便利,不好出來見客,望親家太太多多體諒。」寧華才關進去一天呢,怎麼能就讓她出來。
  
  趙姨媽聽了便道:「親家病了麼?那我既然來了,就該去探望探望,也有些日子沒見大小姐了呢。」
  
  老太君果然就有些為難起來,趙嬤嬤看著嘴角就露出一絲冷笑,一轉眸,見婉清進來了,臉色就有些發沉,冷冷地看著婉清。
  
  婉清上前去給老太君行了禮,又給趙姨媽見禮。
  
  趙姨媽就道:「你來了正好,帶我去見見你婆婆吧,你表哥與大小姐的婚事定下來了,就差讓寧華郡主來選日子了。」
  
  親家之間商定婚期,是再正常不過的,老太君也不好反對,只好巴巴地看著婉清,靖寧侯懲罰寧華,就是因為婉清的緣故,如果婉清出面求情,老太君就正好順手推舟了,畢竟嫁女兒可是大事,作為生母的寧華郡主自然是要出來主持的。
  
  婉清聽了便道:「婆婆身子不適,怕是不好見外客,老太君在呢,老人家最是懂得怎麼選好日子了,姨媽何不問老太君的意思呢?」
  
  正在此時,寧華卻是扶著上官子怡一同進來了,婉清看得臉色一沉,原來所謂的懲罰就是如此敷衍了事的嗎?
  
  老太君和靖寧侯都是如此言而無信的人麼?
  
  寧華一進來,就看見婉清也在,不由愣了愣,先上前去給老太君行禮,老太君的臉色相當難看,目光凌厲地看著寧華和上官子怡。
  
  寧華行下禮半晌,老太君也沒說話,但畢竟是當著未來親家的面,不好太不給寧華面子,只好冷冷地道:「起吧。不是說身子不好嗎?怎麼又出來了。」
  
  寧華面色有些疲倦,態度卻比以前恭謹多了,「回老太君的話,虧得子怡孝順,沒日沒夜地照顧著兒媳,兒媳的身子感覺好了很多,聽說親家來選婚期,就急急地帶著子怡來了。」
  
  婉清沒有上前給她行禮,她倒是走了過來,笑容親暱地說道:「清兒,離兒的身子不好,你可記得要讓他按時吃藥。」
  
  婉清如今正豎起滿身的刺,一聽到有關於上官夜離的藥,她就警惕得很,淡淡地回道:「相公的藥都是韓嬤嬤管著的,母要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喚韓嬤嬤來問就好了。」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趙姨媽在一旁聽得就皺了眉,拿眼直剜婉清:「清丫頭,原還以為你是個乖順的孩子呢,怎地嫁出來了,就把你母親教你的那些個東西全忘到九宵雲外去了?有你這樣跟婆婆說話的麼?」
  
  哼,我怎麼和婆婆說話,也由不得你一個姨媽來教訓,婉清冷冷看了趙姨媽一眼道:「侄女倒著實沒有兩位表姐乖巧呢,不過,侄女是個直性子,從不背後下陰絆子害人什麼的,也做不出來,連小孩子都利用的事兒,姨媽的教訓,侄女會銘記在心的。」
  
  趙姨媽頓是被婉清頂得啞口無言,迎姐兒的事情在壽昌伯府也是鬧得沸沸揚揚,趙淑緩雖然怎麼都不肯承認,但那名聲還是傳了出去的,婉清一句話就直戳趙姨媽的痛處,讓她色頓時剎白,在坐的,可還有上官老太君在呢,婉清可是一點面子也沒給她留。
  
  寧華郡主聽了難得的打圓場道:「清丫頭倒著實是個魯直的孩子,親家別計較她,倒底年紀輕呢,還不懂事。」
  
  婉清聽得怔住,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反眸看向老太君,見老太君眼裡微帶一絲懇求,便只好垂頭道:「母親說得是,兒媳以後會多多向母親學習待客持家之道的。」
  
  寧華臉上就帶了笑:「你大妹妹就要出門子了,府裡頭的雜事肯定就要多了起來,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離兒最近的身子若是好些了,你就來幫我搭把手吧。」
  
  這是要讓自己出來管家?寧華的腦袋也被門擠了?怎麼突然變好心了?
  
  婉清越發的不解,細細一看,才發現寧華臉上的笑容很是僵硬,眼睛也並不往自己臉上看,立即明白過來,這怕是老太君讓她解除懲罰的交換條件吧。
  
  老太君也是想家和萬事興,一把年紀了,只想要安享晚年,受不住府裡頭見天的婆婆兒媳妯娌之間的鬧騰吧。
  
  婉清正要回答,就見大太太帶著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進來了,三少奶奶正好聽見了寧華郡主那話,就接口道:「五弟妹成日介照顧五弟還忙不過來呢,瞧她那小臉清瘦的,可憐見的,嫁到咱們府裡頭來,沒見長豐潤些,反倒還瘦了好多,知道的,就說她是照顧五弟累著的,不知道的那,只怕會說咱們府裡頭欺虐新進門的小媳婦呢。」
  
  這話一出,寧華郡主臉上的笑容就再也掛不住,狠狠地瞪了三少奶奶一眼道:「清丫頭就算再忙,這持家理事的事情也該早些學著些,到底是世子夫人,將來整個府裡可是要交給她打理的,老三家的,你平日介也好生看顧些老三,早些生個孩子才是正經,老三成日往外頭跑,你小心他給你帶回一個人回來。」
  
  三少奶奶聽得怔住,又被寧華戳了痛處,頓時臉色更不好看,只好回道:「三爺是在忙著府裡的庶務呢,諾大個府弟,上百號人口吃喝拉撒哪樣不要用錢,光靠爺們在外頭的那點子俸碌怎麼能夠,我家三爺為了能讓大家吃穿不愁,奔波勞累,二嬸子這話說的,可真讓心寒呢。」
  
  寧華郡主聽得怒急反笑:「敢情咱們府裡的吃穿嚼用就全靠老三在外頭賺回來的?」
  
  三少奶奶把胸脯子一挺,嬌傲地說道:「話不是這麼說,府裡頭的庶務既多也雜,總得有個人去打理吧,兄弟幾個,也就三爺肯去做這些別人都不肯做的事呢。」說著,又頓了頓道:「侄媳正好沒有孩子拖累,二嬸子忙不過來,侄媳倒是可以幫襯一二的,今兒來,侄媳就是向老太君請纓的。」
  
  明目張膽的要搶管家權了,婉清聽得煩悶,她也不想信寧華會真的好心對她,只怕又要使什麼陰絆子,還不如讓她和大房去鬧騰去,省得一天到晚找自己的麻煩,便道:「三嫂子確實是個能幹的,世子爺身子不適,兒媳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幫助母親,不如就讓三嫂子幫忙吧。」
  
  老太君聽了便道:「寧華啊,你就帶著老三家的做幾天試試吧。」
  
  寧華聽得皺了眉頭應下了。
  
  趙姨媽與寧華把時間定了下來,就在下月初三,上官子怡就要嫁到趙家去了,婉清倒是鬆了一口氣,這個小姑子實在是不好相與,能早出去就早出去,讓她禍害趙姨媽好了。
  
  寧華郡主送趙姨媽出去,婉清無奈也跟在後面,還沒走到垂花門,前面就有靖寧侯的長隨忠慶來稟道:「夫人,侯爺從宮裡帶了信回來,說是表少爺的婚事被太后娘娘指下來了,指的就是趙家的大小姐,伯爵夫人沒了,伯爵爺想請夫人代替著進宮謝恩呢。」
  
  婉清聽得好不震驚,趙淑媛被指給了慕容凌雲?伯爵爺上回不是下過令,不許趙淑媛再去伯爵府的嗎?怎麼又同意了這門親事?
  
  不過,想來是太后親自指的婚,伯爵也不好反對吧。
  
  趙姨媽聽了那消息,整個臉都變白了,慕容凌雲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是最清楚不過的,當初為了讓趙昱軒死心,就故意讓林氏把婉清嫁給慕容凌雲,這若是門好親事,她早就攀上去了,何必要費這許多周折,讓太后指婚?
  
  一時,心亂如麻,寧華恭喜的話她也沒聽得進去,快步離開了。
  
  趙淑媛的親事有了著落,那婉麗呢,她那心思可是很大呢,不會真指給了壽王爺吧。
  
  寧華匆匆往回走,看婉清還在後頭慢悠悠的,頓住腳回頭道:「你快著些,府裡頭的事多,我原打算著讓你接手管家,你怎麼就能讓老三家的爭了去呢?。」
  
  你是狼外婆,誰知道你給個甜棗,會不會立即又拖刀子來捅人啊,婉清懶懶的道:「我真沒時間。」
  
  寧華聽了便道:「我知道你惱我這些日子對你不好,可再不好,我也是你的正經婆婆,你也是我的兒媳,管家權落在你手裡,也還是在二房,若落在老三家的手裡,你和老五的日子就不會好過,老六的日子也不好過,老六還沒娶媳婦呢。」
  
  這倒是實話,老侯爺生得有三個兒子,大少爺和三少爺是大老爺的,而二少爺則是三老爺的兒子,寧華平日裡與大房的關係不好,倒是與三房不錯,三房三太太死得早,三老爺又沒有續絃,只有一位貴妾在屋裡管著事,對寧華產生不了多大的危協,而太太卻仗著在長,一直不服她的調擺,自然就不待見大房。
  
  「三嫂子也只是給您當個幫手,您且讓她試試,若是出了岔子,沒那能力管家,母親也大可以對老太君明說就是,如此正好堵了大太太和三少奶奶的嘴,叫她們以後再不能肖想當家之權了。」婉清歎了口氣,正色地對寧華道。
  
  寧華聽得眼睛一亮,「也是這麼個道理。」對婉清又和善了幾分。
  
  婉清在心裡撇撇嘴,暗道,寧華聽了自己這話,肯定會想法子給三少奶奶下陰手,讓她們鬧去吧。
  
  兩人才進了月洞門,那邊就聽得一陣嬉笑聲,寧華剛皺了眉想說什麼,就見一個身影在前頭晃,她定睛看去,臉色立即沉下來,只見上官子墨眼睛上蒙著一塊帕子,正緊緊的摟著一個俏麗的丫頭,一雙手不老實的在那丫頭身上胡亂摸著。
  
  寧華見了大怒,喝道:「子墨,你在做什麼!」
  
  上官子墨聽了慌慌張張就鬆開那丫頭,扯下眼上的帕子,掛一臉的訕笑,蹦跳著跑了過來,鑽進寧華的懷裡:「娘,您身子好了嗎?兒子正說要去看望您呢。」
  
  上官子墨的氣色並不好,眼底還是暗青色的,先前腫著的半邊臉倒是消下去了,神情也是懶懶的有點提不上勁的感覺,婉清就知道,他這兩日怕還在用夾竹桃,身體裡的毒素並未全清,不過,聽說一天還是被硬灌了不少水,倒是解了些藥性。
  
  「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自個兒的身子還沒痊癒呢,就想著玩兒?那是哪裡來的狐媚子,竟然敢勾引了六爺胡鬧,來人,拖出去,亂棍打死了。」寧華心疼摸著兒子的頭,狠狠地瞪了那丫頭一眼,揚了聲道。
  
  婉清怔怔的看著正跪在地上的香蓮,沒想到,她才勾引過上官夜離未果,這麼快就勾搭上了上官子墨,看她一派嬌嬌柔柔,我見猶憐的樣子,生得又是艷麗無雙,也怪不得上官子墨會這麼快就被她迷上了,拖著病體在園子裡跟她鬧。
  
  「娘,不要啊,香兒她沒做什麼錯事,是兒子在屋裡悶得慌,非讓她來陪兒子出來散心的。」上官子墨果然多情,立即跪了下來替香連求情。
  
  寧華郡主哪裡肯依他,他越是求,寧華便越氣,揮手就讓婆子們上。
  
  香蓮嚇得哭著向寧華道:「夫人,夫人,奴婢是五少奶奶的陪嫁,求您看在五少奶奶的面上,饒了奴婢一命吧。」
  
  寧華郡主聽得怔住,怨責地對婉清道:「清丫頭,她果真是你的陪嫁丫頭?你縱著丫頭勾引子墨,這樣可不太好啊。」
  
  這種語氣對寧華來說算是和氣的了,要放在前兩日,非上來打婉清一耳光不可,看來,靖寧侯的處罰對寧華也不算全無作用的。
  
  「母親可知她是誰家的?她的老子娘正是張婆子,還是母親您的熟人呢。」婉清冷笑著說道。
  
  寧華聽得怔住,心知香蓮與婉清不是一條心的,但她難得抓住婉清的錯處,豈能就此放過?
  
  於是裝傻道:「我管她是誰家的,既然是你的陪嫁丫頭,你應該管好才是,這麼狐媚子來勾引主子,就是該打死,你這個做嫂子的也該檢討檢討才是,怎麼能縱奴害自己的小叔呢?」
  
  婉清聽得惱火,連連應道:「嗯,兒媳遵從母親的命令,由母親處置就是。」
  
  上官子墨聽得大急,忙扯住寧華的衣角道:「兒子再也不敢胡鬧了,求母親饒了香蓮吧。」
  
  又來求婉清:「五嫂,香蓮怎麼說也是你娘家帶來的,她背了這個名聲被打死,於五嫂也沒有好處,求你為香蓮說說情吧,求求你了。」
  
  婉清面沉如如,既沒有反對,也沒做聲,只是默默看著,香蓮見了突然站了起來,衝著邊上的大山石就撞了過去,上官子墨嚇得面無人色,衝過去就抱住了她的腿,香蓮哭道:「六爺,奴婢命薄,不能再服侍六爺了,請六爺放了奴婢,讓奴婢死了乾淨。」
  
  上官子墨頓時犯起渾來,抽了香蓮頭上的一個簪子對準自己的喉嚨,對寧華道:「母親,您要不肯放了香蓮,兒子就死給你看。」
  
  寧華氣得直拍胸口,婉清上前扶住她勸道:「六弟小孩子心性,不過是好玩罷了,等他玩膩了,自然就放手了,到時候母親再懲罰那丫頭也不晚呢。」
  
  寧華真怕上官子墨會做傻事,聽了婉清的話只好點了頭道:「好,就依了你,不打死她,不過,不許放她在你院子裡,就讓她跟了你妹妹去。」出了靖寧侯府,再要如何處置,就由不得上官子墨了,最多讓子怡找個岔子發賣了那丫頭就是。
  
  寧華處理好香蓮,便去了宮裡,婉清百無聊賴的回了院子,跟碧草說起:「……這天下的緣份不真是說不清,沒想到淑媛表姐最終會指給慕容凌雲,這兩個人,可真算是絕配呢。」
  
  碧草正在繡花的手就抖了一下,一顆血珠滾落在雪白的絲絹上,臉色蒼白如紙。
  
  婉清細細地觀察著碧草的神色,忍不住問她:「碧草,那天晚上,你究竟遭遇了什麼?你如果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跟我實說!」
  
  碧草渾身一抖,站起身來就往外衝去,離開時,眼裡難掩的那抹痛楚深深的刺痛了婉清的心,慕容凌雲你個混蛋,若真是你欺負了碧草,姐真的會想法子廢了你。
  
  過了一晚,上官夜離也沒回來,婉清不由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不過,他一身武功深不可測,在外頭應該沒什麼危險才是吧。
  
  寧華從宮裡卻帶了個消息來,顧家四小姐被貴妃娘娘指給了果郡王次子,顧婉麗在宮裡哭得死去活來,給貴妃娘娘謝恩時,觸犯了貴妃娘娘鳳顏,正被罰在春嬉宮外跪著呢,昨兒晚上就跪了一夜,今兒還沒讓起來,再跪下去,那雙腿只怕是會廢了去,林氏帶了信來,讓婉清進宮求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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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50: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打他一耳光
  
  進宮求情?林氏還真看得起她呢,婉清無奈地笑了笑,梳妝打扮一番,帶著金菊去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屋裡,大太太和寧華郡主都已經在座,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坐在大太太和寧華的下首,婉清倒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三少奶奶見了便是笑道:
  
  「五弟昨兒個沒回府,五弟妹難得偷一次閒,反倒睡過頭了吧。」
  
  一再強調上官夜離有病,自己沒空學當家理事,總把上官夜離的身體拿出來說事,一次兩次的可以,天天放在嘴巴裡就很討厭呢。
  
  婉清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淡淡,她不高興,不高興就想讓那個使她不高興的人吃排頭。
  
  「三嫂說得是,不過,我倒不是睡過了頭,只是相公沒在屋裡,我睡得不習慣罷了。」抬頭一臉笑地看著三少奶奶道:「聽說三哥屋裡有幾個通房,三哥哥常常不在三嫂嫂屋裡睡,三嫂嫂是怎麼習慣的,你也教教我,省得將來相公常不在我身邊,我老是睡不著呢。」
  
  她這話說得天真又直白,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起來,老太君更是指著婉清罵道:「你這猴子,這種事情也是拿出來說嘴的,也不知羞。」
  
  三少奶奶聽了臉上的笑就有點僵,三少爺很是寵著以前貼身服侍過他的兩個丫頭,如今基本很少睡在她屋裡,倒是與兩個丫頭左擁右抱,大太太早就發了話了,哪個丫頭先一舉得子,就抬了做姨娘,她為這事倒真是徹夜不眠過,又沒法子紓解,就只好把滿腔的熱情轉到了奪權掌家上了。
  
  「五弟妹倒是未雨綢繆呢,紫絹和紫綾兩個也是打小兒服侍五弟的,如今五弟身子不太好,倒是不急,等五弟養好了些,五弟妹可得大方著些,把她們兩個都收進屋裡吧,五弟妹你也有人幫襯幫襯。」三少奶奶眼角微挑,輕呲一聲道。
  
  一屋子的人就都看向婉清,大太太也說道:「老三家的就是賢惠大方,老五家的,你的身子還沒長開呢,老五那身子,倒是早些有個後了才好呢,要不你就做主,把紫絹和紫綾兩個先收了,等老五身體能吃得消時,再放進屋裡去。」
  
  這對婆媳還真是會操空心呢,婉清聽了便轉向寧華,「母親,兒媳也覺得,自己年歲小了些,這一兩年怕是難以懷上,您覺著,現在要不要把紫綾兩個給相公收了?」
  
  紫綾和紫絹都是十五六歲,正是好懷孕的年紀,以寧華的私心,又怎麼會願意上官夜離早早有後呢,一旦有後,就算上官夜離病逝,也有他的兒子承繼世子之位,上官子墨就會再難有希望。
  
  寧華聽了果然沉著臉道:「荒唐,離兒身子如此羸弱,怎麼還能讓他沉迷於女色,再一掏空身子,不是更害了他麼?紫絹和紫綾兩個現在萬萬不能收進房去。」
  
  說罷,又冷冷地掃了三少奶奶一眼道:「老三就不同了,老三打小兒身體就結實,老三家的,你的身子總沒動靜,也是該賢惠些,為老三想法子才是。」
  
  婉清聽了就道:「不過三哥若總是寵著兩個通房,倒也不太好呢,倒底通房還是上不得檯面的。」
  
  老太君一直沒說話,坐在正位上似是又睡著了,只是婉清知道,老太君看她的眼神很複雜,婉清也不想去探明究竟,她稟承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誰要惹她,她也不會讓別人好過就是。
  
  三少奶奶聽得好生感激,到底都是做女人的,婉清還是能理解她的痛苦的。
  
  寧華一聽,眼眸一閃道:「大太太跟前也就明姐兒一個孫女兒,著實冷清,不如好生給老三張羅一門良妾,等進了門,懷孕生子,孩子的身份上也高一些,總好過通房丫頭生的不是?」
  
  三少奶奶頓時臉色一白,剛想說什麼,大太太已經點頭應道:「郡主說得是,確實該給老三尋門正經的良妾了,也正好收收他的心,省得他成日人往外頭跑。」
  
  三少奶奶聽得欲哭無淚,她真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一句玩笑話,最後變成了要給她的丈夫找小三來,這會子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由多看了婉清兩眼,婉清則是安靜地坐在寧華郡主的下首,神情寧靜優雅。
  
  寧華聽了大太太的話很高興,還真熱心地幫大太太做起介紹來,說哪家哪家寒門小戶的閨女如何的漂亮賢惠云云。
  
  三下兩下竟然就敲定了良妾人選,寧華幾乎是迫不及待就想給老三去下聘了。
  
  婉清明白寧華的意思,三少奶奶不是太閒了,要跟寧華搶當家權麼?那就給你弄個厲害點的女人回來,讓你跟那女人斗去,看你還閒得慌不。
  
  通房丫頭因著身份太低,平日裡是不敢與主母明斗的,三少奶奶本又是個厲害的,很懂得如何拿捏兩個通房,但如果是長輩作主娶回來良妾,那位份就高了許多,就有了與三少奶奶叫板的資格。
  
  等那良妾進門,三少奶奶可有得忙了。
  
  婉清聽得百無聊賴,正想起身告辭時,外頭丫頭來報,說是顧家來了人,請婉清務必回娘家一趟。
  
  原本婉清嫁出來後,三天就該回門的,一是上官夜離發病了,沒去得成,二是府裡最近事也多,婉清也就沒急著回去,如今是更不想回去了,顧婉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尋死,她才懶得管呢,再說了,這事又是她能管得了的麼?
  
  但當著婆家人的面,還真不好說自己不管,只好讓人帶話去道:「三姑爺昨兒個晚上出去了還沒回,等姑爺回來後一併回娘家去。」
  
  顧家來的人聽了只好回去了。
  
  可婉清在老太君屋裡一杯茶還沒喝得完,外頭就有人來報,說顧家太太親自上門了。
  
  老太君聽了臉色也很不好看,但還是礙著婉清的面子道:「既是親家太太來了,快快有請。」
  
  林氏從外面進來,一臉的焦急惶恐,整個人都憔悴了,看來是真替顧婉麗著急了。
  
  見過老太君之後,林氏也不囉嗦,立即抓了婉清就往外拖:「你四妹妹如今命在旦夕,你倒好,還在屋裡悠閒喝茶聊天,快快隨我進宮去。」
  
  婉清不覺苦笑,林氏怎麼還和以前一樣啊,對自己貽指氣使,當自己還是她手裡捏著的那塊泥麼?
  
  婉清掙脫了林氏的手道:「母親,女兒也心疼四妹妹,只是,如今女兒已經是靖寧侯府的兒媳,不管做什麼,當以侯府利益為先,宮裡是個什麼地方,母親該比女兒更清楚才是,女兒一沒封誥,二沒奉召,憑何進宮?如此莽撞前去,只怕救不了四妹妹,還會連累了侯府。」
  
  老太君的眼睛終於睜大了一些,欣賞地看著婉清道:「親家太太,清丫頭說得甚是,為今之際,只有你家四姑娘順從了貴妃娘娘的意思,才有可能保命,說句不好聽的,她一個外臣之女,能得貴妃娘娘親點婚事,是何等的榮華,她憑什麼敢不依從?」
  
  言下之意便是顧婉麗自己不知死活,這樣的女子太過嬌慣任性,你林氏是怎麼教養女兒的?
  
  林氏果然聽得臉色一白,卻不肯鬆了婉清的手,又給老太君施了一禮道:「回老太君的話,如今就算是麗姐兒肯依從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也不見得消氣,老太君,您是貴妃娘娘的姑母,求您看在清兒的份上……」
  
  林氏話還未完,大太太就截口道:「親家太太好沒道理,你家四姑娘可是犯的死罪,貴妃娘娘並沒有立即打殺了,就是看著你我兩家是姻親的份上,這會子老太君還進去求情,不是讓老太君沒臉麼?」
  
  林氏還真敢求人,老太君一把年紀了,要為了個姻親進宮求貴妃娘娘,老太君沒面子不說,貴妃娘娘定然也會怪老太君多事。
  
  林氏被大太太說得訕訕的,她也知道老太君是求不動的,所以一進來就拖婉清出去,她是打了好主意的,只要把婉清拖進宮,親靖侯府就不可能不參與了。
  
  寧華見了就對婉清道:「老太君自是不能進宮求情的,但是清丫頭,到底是你的親妹妹,妹妹有難,你袖手旁觀確實不好,這樣吧,你先和親家太太進宮,若再遇到難處,使了人來支會我一聲,我再進宮求求貴妃娘娘就是。」
  
  她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老太君也不好反對,林氏聽得大喜,拖了婉清就往外走。
  
  婉清卻知道,寧華這是故意的,進宮何等凶險,到時候,寧華真的會來救她?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這就好像寧華正要拖刀殺人,又苦於無刀在手,而林氏就巴巴地拿了把刀送了過來了。
  
  這事逼到這份上,婉清不去,著實會讓人說心狠涼薄,婉清無奈,被林氏拖出後,對林氏道:「母親好歹讓我回去換件正式點的衣服,不然,讓人家說女兒對貴人不敬可就不好了。」
  
  林氏這才放開她,卻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婉清臨陣逃脫,婉清無奈地說道:「母親又何必捨近求遠,四妹妹的心思您不是不知,她心裡想的就是壽王爺,壽王爺與壽昌伯關係密切,母親何不求二姐姐呢,再過幾日,二姐姐就要嫁了,難道這點面子壽昌伯也不給?」
  
  林氏聽得臉色陰沉,咬牙切齒地說道:「她那個性子哪有你這般好說話,她如今當我是仇人,讓她進宮,只怕不但不會救你四妹妹,還會落井下石呢。」
  
  林氏倒是看得透徹,果然是軟柿子好拿捏,婉清也氣得牙癢癢,這事非得拖了婉容一起下水才好,壽王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顧婉麗非要往火坑裡跳,何不就成全了她?
  
  於是不再說話,帶著林氏一起回了清遠居,韓嬤嬤正在屋裡指揮著小丫頭清掃院裡的落葉,見婉清帶著林氏進來,忙上前來行禮,婉清便道:「嬤嬤可知爺去了哪裡?他今兒還沒有吃藥呢。」
  
  韓嬤嬤聽得微怔,垂首道:「奴婢這就打發人去問平安,少奶奶稍等。」
  
  婉清聽了便沒再說什麼,帶著林氏進了屋。
  
  林氏一抬眼,沒看到張婆子,不由皺了眉問道:「張家的呢?怎麼不見她來服侍你?」
  
  婉清嘴角就露出一絲譏笑:「倒是忘了給母親送信回去了,張家的沒了,前兒她觸怒了侯爺,侯爺親自下令打殺的。」
  
  林氏聽得大震,一雙眼睛凌厲地瞪著婉清,冷冷道:「不會是你設計害了她吧。」
  
  婉清聽得大怒,一甩袖道:「母親這話何意,她一個奴才,我犯得著去設計害她麼?您如此說女兒,不是連著侯爺一起也罵了麼?以侯爺的英明神武,女兒的那點子手段能逃得過侯爺的慧眼?」
  
  一說到靖寧侯,林氏就不敢再多說了,只是不甘心的在方媽媽和碧草幾個人身上睃巡。
  
  婉清屋裡的擺設精緻而貴重,婉清又穿得體面華貴,林氏一看這屋裡沒一個是她的心腹,打小兒捏在手心裡的庶女就要脫離她的掌控,一時心裡更加難受起來。
  
  婉清一進裡屋,就示意墜兒去前院找上官夜離的長隨,自己就這樣冒冒然進宮,著實危險,得盡快通知上官夜離才是。
  
  一進門,就見紫綾正在屋裡,坐在窗前發呆,見了婉清進來,她也沒什麼動靜,婉清不由挑了挑眉,碧草就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邊道:「昨兒個晚上,她一夜沒回,今兒一早過來,就是這副樣子了。」
  
  婉清聽得大驚,故意弄出聲響來,紫綾這才有些反應,懶懶的過來給婉清行禮,婉清瞧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眉眼間有股子媚態,不由皺了眉道:「你若是不舒服,就下去吧。」
  
  紫綾雖是上官夜離的貼身丫頭,但上官夜離不在時,她一般是不能隨便進婉清的臥房的,而如今,紫綾竟然如同這屋裡的主子似的,大喇喇的坐在自己的屋裡,真是越發的大膽了。
  
  紫綾聽得怔了怔,抬眸睨了婉清一眼,皺了皺眉頭,躬身退了下去。
  
  碧草就道:「奴婢怎麼瞧她都覺著不對勁呢,方才您不在時,她手裡捏著一塊帕子一陣傻笑,奴婢還以為她魔怔了。」
  
  婉清正不解紫綾為何突然如此,就聽林氏在外頭催,她無奈的帶著碧草出了門,碧草也要跟她出去,婉清想起宮裡的凶險,便對她道:「你還是不要去了,就在屋裡歇著吧,這幾日看你精神也不太好。」
  
  碧草卻道:「少奶奶是不想讓奴婢涉險吧,奴婢不過一條賤命,哪那麼金貴,少奶奶這般樣子出去,奴婢在屋裡也不得安生,還是跟著去的好。」
  
  婉清見她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一出院子,就看見平安來了,墜兒正與他說話。
  
  與林氏同坐在馬車上,婉清就對林氏道:「女兒還是回去請二姐姐一同前去的好,怎麼著也能多個幫助不是?」
  
  林氏沉默著沒應,結果馬車才出了靜寧侯府的大門口不遠,前面就有一輛馬車停住,碧草掀了簾子去看,驚道:「少奶奶,是二小姐跟前的翠玉。」
  
  婉清聽得心中一喜,掀了簾子就下車,就見對面馬車上婉容一身華貴的正裝,也下了車來。
  
  林氏坐在馬車上端架子,不肯下來。
  
  婉容看見婉清很是高興,過來握了婉清的手道:「三妹妹,可是要進宮去?」
  
  婉清大喜道:「莫非二姐姐也要進宮?」
  
  婉容搖了搖頭道:「我就是來攔著三妹妹的,你且不急著進宮,讓我先去找伯爺商量商量再說。」
  
  婉清聽了便歪了頭睨婉容,婉容向來與婉麗不對盤,會這麼好心要去救婉麗?
  
  婉容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無奈地說道:「我也是沒法子,父親求上來了,我能不去麼?她雖待咱們不好,可父親還是真心待著咱們的。」
  
  也是,顧大老爺雖然有時糊塗不管事,但對幾個兒女還算是用心,至少沒想過要害她們幾個庶女。
  
  就憑他沒來靖寧侯府打擾婉清,而是找更有用些的婉容,就說明顧大老爺要比林氏頭腦清醒得多。
  
  「那二姐姐可想好了要如何去救四妹妹麼?」婉清問道。
  
  婉容便抬頭看了眼婉清的馬車,林氏正把耳朵貼近了車簾子在聽呢,婉容來了就只和婉清說話,一點上前去給林氏請安的意思也沒有,林氏雖氣,但如今正要求婉容辦事,只得強忍著。
  
  婉容明知林氏的心裡如貓爪在撓一樣的心急,她偏不肯明說,拉了婉清道:「四妹妹且去我的馬車裡坐了,我給你細說。」
  
  就聽見林氏在馬車裡重重的跺腳聲,婉容只當沒聽見,拉了婉清就往她的馬車裡去。
  
  一進了馬車,婉容臉上就露出不屑來:「還真沒看得出,咱們的四妹妹還是個癡情種子呢,不過就見了壽王一兩面,就丟了魂似的,也不掂量掂量她自己的身份,壽王妃是那麼容易當上的麼?」
  
  婉清倒不認為婉麗如何的癡情,她若真癡情,應該是哭著鬧著嫁給趙昱軒才是,婉麗真正喜歡的,應該是趙昱軒,當初因為趙昱軒對自己好一些,婉麗可沒少給自己排頭吃。
  
  但婉麗當初被許給靖寧侯世子時,她其實是很高興的,如若不是上官夜離這身子不好,婉麗定然已經嫁進了靖寧侯府。
  
  她之所以想要嫁給壽王,只是也是看中了壽王的身份,再加之壽王表面風流倜儻,英俊貴氣,更加讓婉麗心儀。
  
  「果郡王次子身份也不低,婉麗為何就如此倔呢?她不知道忤逆貴妃娘娘會是死罪麼?壽王也沒有讓她喜歡到連命都不要的地步吧。」婉清不解地問道。
  
  婉容聽了就冷哼一聲道:「咱們那四妹妹雖說性子暴了些,可不是傻子,三妹妹不知,那果郡王的次子可是個殘疾,小時候騎馬,摔斷了腿的,四妹妹可是個心高氣傲的,打小兒事事就要壓咱們倆一等,若是鬧半天,嫁的人還比不得你我,自然心裡不痛快的,你不知道她有多大膽子,在春嬉宮,當著貴妃娘娘的面,就敢說她喜歡壽王爺……貴妃雖然生氣,但到底有女人為了兒子連命都不要,心裡還是有幾分得意的,這才沒有當時就打殺了她,只是讓她跪著不起。」
  
  看來,婉容比自己消息更加靈通,婉清自愧不如,笑道:「二姐姐心中怕早就有成算了吧。」
  
  婉容優雅地搖著手中的扇子道:「四妹妹如此癡心,咱們做姐姐的自然是要想法子成全了她才是,不然,怎麼對得起母親這麼些年來的養育和教誨之恩。」
  
  婉清聽了就想笑,看來,她和婉容的想法不謀而合了,兩姐妹便先去了壽昌伯府,婉清坐在馬車裡就不肯下,婉容看得詫異,沉吟了一會子,突然抬頭看婉清:「那日難道是凌雲……」
  
  婉清別過臉去,她對慕容凌雲那廝已經是非常討厭了。
  
  婉容也不免強,拍了拍婉清的手道:「那三妹妹就在這裡等我,我盡快出來。」
  
  誰知,婉容才下馬車,就遇到正匆匆往府裡去的慕容凌雲。
  
  婉容剛想打聲招呼,慕容凌雲眼皮一抬,不屑的將頭別過去,昂首闊步就往大門裡走,婉容眼珠子一轉,揚了聲說道:「三妹妹,你在馬車裡且先歇著,姐姐去去就來。」
  
  慕容凌雲果然就身子一僵,頓住了腳,身子機械的轉了過來,靜靜地看著馬車。
  
  婉容唇邊就帶了譏笑,也不看他一眼,逕直往府門裡去。
  
  慕容凌雲臉上卻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難得低了聲道:「那個……車裡真是三妹妹?」
  
  婉容只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這小子從來見了她都是無視的,根本沒拿她當繼母待過,她也知道自己降不服他,只能忍著,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埋汰他,怎麼能放過?
  
  慕容凌雲嘴角抽了抽,強忍著心中的不耐,耐著性子又問道:「那個……三妹妹既然來了,何不請她進屋坐坐,外頭日頭曬,馬車裡可不太舒服。」
  
  婉容繼續不理,慕容凌雲的聲音只好有了些央求之色:「二小姐,你……能不能請三妹妹進府坐上一坐?」
  
  婉容這才轉過頭來,一臉笑意道:「世子方才可是在跟我說話麼?真是對不住,我不知道呢。」
  
  慕容凌雲只差沒有一拳打扁婉容那可惡的笑臉了,從那晚婉清被上官夜離救走後,他就一直沒有再見婉清,心中又急又愧,更怕她從此就恨上了自己,那種想見又怕見的心情,讓他茶飯不思,坐臥不安,可偏偏太后還把趙淑媛指給了他,讓他氣得差一點吐血,正鬱悶難耐時,竟然得知婉清就近在咫尺,他的心就像要從胸腔裡飛出去了一般,那種想要再見婉清一面的迫切像火一樣的灼燒起來。
  
  「自然是和您說話,再過些日子,二小姐就該是慕容府的當家主母了,來了客人,自然是要您來招待的。」雖然那句母親怎麼也叫不出口,但也不得不說,慕容凌雲這話的語氣又好了許多了。
  
  婉容這才笑道:「你說得也是,不過,才我請了三妹妹來著,三妹妹卻似心中不痛快,不肯下來,要不,世子爺你親自去請?」
  
  我能請,還來求你作甚?慕容凌雲只差沒去撕了婉容的臉,就是這個該死的女人害了他的好姻緣,害得他如今連見婉清的一臉都膽怯得很。
  
  婉容見他不再說話,也懶得理他,逕直進了府去,把慕容凌雲一個人扔在了大門口發呆,慕容凌雲回頭看了一眼馬車,抬了抬腳,想走近馬車跟婉清說話,又害怕她會鄙夷和討厭他,幾次三番,猶豫半晌,突然似是下定了決心,一抬手,把自家門子招了上來道:「把大門的門檻御了,將靖寧侯世子夫人的馬車趕進府去。」
  
  門子聽得楞住,大門的門檻可不能亂御的,從來就只有御偏門的,沒聽說過御大門的,這可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所有的大戶人家,把正門可看得很重要,正門上的東西,等閒不會亂動,怕壞了府裡的風水和運道。
  
  所以門子猶豫道:「爺,這怕不妥。」
  
  慕容凌雲正窩了一肚子的火,抬腳就踹去,罵道:「爺的話誰敢不聽,爺立馬就踹死他。」
  
  一旁另外幾個門子一聽,嚇得屁滾尿流的去御大門門檻,慕容凌雲也不忌諱,大手一提,把婉清馬車上的車伕提起扔了出去,親自趕了馬車進了壽昌伯府大門。
  
  婉清一直坐在車裡,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並不知道慕容凌雲在做什麼,等到馬車開動,她才驚醒,掀了簾子去看時,就見車伕的背影好生熟悉,根本不是先前的那個人,不由心中一驚,仔細看那背影高大寬闊,一身騷包的黑袍繡著張揚的大紅金盞菊,不由怒火中燒,大喝道:「慕容凌雲你個混蛋,停車。」
  
  慕容凌雲頭也不回,只是將馬車趕得更急了,他想快點把馬車趕到後院去,只是想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對婉清說聲對不起,其實傷害已經造成,對不起又有何用,不管如何,她都是別人的妻,而他也要娶一個並不喜歡的女人,明明知道做這一切也許會更讓她討厭甚至憎恨,明明知道他所做的都是徒勞,可他就是想這麼做,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如何了,有那麼幾天,他其實是很後悔的,後悔當初沒有直接把婉清擄進府裡來,把她關起來,讓她懷了他的孩子,讓她再也逃不出去,從此只能依偎在他身邊就好,以他的性子,做這些容易的得很。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遇到她後,自己就變得軟弱起來,變得婆媽了起來,一次又一次的喪失機會,把自己陷入這種無路可走的絕境。
  
  婉清喊了兩聲見慕容凌雲還是不肯停車,她腦中警鈴大作,氣得一掀簾子,抬腳就向下跳了去。
  
  慕容凌雲雖然把馬車趕得快,一雙耳朵卻是密切關注著馬車上的動靜,簾子開時,他就注意了,眼角餘光一瞟,不由嚇得魂都抽離了好幾個,身子一擰,以一個怪異的姿勢縱身躍起,長臂一撈,堪堪摟住了正要著地的婉清,他的身子也隨時落地,他就勢將婉清護在懷裡,身子重重的撞在了青石板上。
  
  「清兒,你嚇死我了。」慕容凌雲驚魂未定,衝口說道。
  
  話音未落,婉清揚起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怒道:「畜生!」
  
  慕容凌雲還沒反應過來,小腹上又遭她一腳,婉清手腳並用地坐他懷裡掙脫出來,抬腳又踹了過去,慕容凌雲伸手就捉住了她的小巧的腳腕,一臉痞賴的笑:「三妹妹是聽說我要成親了,所以來見我最後一面的麼?」
  
  婉清氣得對他呸了一口,罵道:「厚顏無恥,放開我。」
  
  慕容凌雲故意垂眸盯著婉清的小巧的繡花鞋看,痞笑道:「三妹妹的手可真巧,哪天也給我做雙鞋吧。」
  
  「你做夢。」婉清拚命縮腳,抽了頭上的一根金簪子拿起就往慕容凌雲手上戳。
  
  「三妹妹還真是狠心呢。」這句話雖然也是痞笑著說出來,那聲音卻帶著股濃濃的蒼涼,婉清的心一緊,戳了一下後,還是停住了。
  
  慕容凌雲唇角露出一絲苦笑,鬆開她,一個漂亮的擰身,瀟灑的從地上躍起,笑意吟吟地站在婉清面前,他的頭髮雖然有些凌亂,但一根根倔強的散落在寬闊的額前,倒是憑空讓他添了幾分桀驁不馴和充滿野性張揚的美感,若讓前世的小蘿莉看到,必定會大放星星眼。
  
  可看在婉清眼裡,卻越發的刺眼和討厭,想起那一日,差一點就被這廝給害了,不由怒氣更盛,轉頭就往外走。
  
  慕容凌雲及時捉住她的手腕道:「你既然來我家門口,定然是有事相求,說吧,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遲。」
  
  婉清白他一眼道:「放手,我就是求豬求狗,也不會求你。」
  
  慕容凌雲死死捉住她的手不放,聲音黯然道:「有時候,我倒想變成一隻狗,那樣,就能名正言順地守在你身邊了。」
  
  婉清聽得一窒,立即想起她的小毛球來,她可是有事沒事就抱著小毛球在懷裡撫摸的,若是小毛球變成慕容凌雲……她不由一陣惡寒,回頭就瞪他一眼道:「你做夢。」
  
  慕容凌雲並不知道她這一下腦子就轉了那麼多彎,不由被罵得怔住,苦笑道:「三妹妹就恨我如斯麼?我便是做一條狗也是沒有資格的麼?」
  
  婉清懶得理他,這裡正是壽昌伯府的二門邊,來往的下人雖然不多,但也還是有人經過的,有幾個僕人就親眼看見靖寧侯世子夫人清脆響亮的打了他家世子爺一耳光,一個一個都驚得目瞪口呆,他家世子爺是什麼人啊,那可是相當於惡魔般的存在啊,府裡除了伯爵爺能說他兩句,誰敢打他?
  
  可偏世子爺對這位少奶奶脾氣好得古怪,任她又打又罵也不生氣,世子爺怕是魔怔了吧。
  
  婉清卻被那些異樣的目光看得火氣,知道慕容這傢伙是吃軟不吃硬,無奈道:「你放開我,好些人看著呢,男女授數不清你不知道麼?要傳回靖寧侯府去,我又沒好日子過了。」
  
  她難得肯輕言細語與他說話,慕容凌雲的心立即就柔成了水,要知道,他剛才那般的耍賴無恥,全是提著心來做的,他其實是最怕她不理他,無視他,把他當仇人的,她能罵他,打他,就說明她心裡的恨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深,而她肯輕言細語,就更讓他欣喜若狂了。
  
  他難得的變得規規矩矩起來,袖著手垂在兩邊,老實地與婉清隔著兩步遠的距離,這才說道:「我……我不再碰你,你……你那日回去後,有沒有……有沒有被……」
  
  婉清憤怒地瞪他,「你也知道你那日做得有多過份了啊,慕容凌雲,以前我對你的印象並不差,覺得你只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罷了,可沒想到,你做事那般不用大腦,我已經是出嫁之人,你就算得了我的身,又能得我的心麼?你慕容世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要做那強人之妻的事情?慕容凌雲,我看不起你了。」
  
  婉清無情的話讓慕容凌雲的心如墜萬丈冰窟,心口悶得快要提上不氣來,好半晌,他才深吸了口氣,垂著頭,艱難開口:「那他……有沒有不信你,有沒有打罵你,夜離那性子我也是知道的,我……我擔心了好久了。」
  
  他這樣子,分明就像是個犯了錯,正向家長低頭認罪的孩子,一雙眼睛游離著不敢看婉清的眼睛,只敢盯著地上青石板看,好像要把青石板盯出一朵花來似的,神又懊惱又自責,倒讓婉清的脾氣有點發不出來,畢竟那一天,他也是被壽王陷害,下了媚藥的。
  
  一想起媚藥,婉清的心裡就一陣發毛,突然就衝口道:「你那日是不是對我的丫頭碧草行了不軌之事?」
  
  慕容凌雲俊臉一紅,頭垂得更低了,兩手揪著自己的袖子,難得的有些扭捏:「那個……那天你走了……我的藥性發作,阿壽他……送了個女人進來解了我的藥性,我……我神志不清……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阿壽那院子裡的女人多了去了……」
  
  言下這意,不一定是他對碧草如何了,而且,他平日裡也沒少與壽王一起荒唐過。
  
  婉清立即露出厭惡嫌棄之色來,心裡卻更為碧草擔心了,若真是慕容凌雲,她還能想法子讓慕容凌雲對碧草負責,雖然她也不願意碧草給人做小,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權宜了,但不是慕容凌雲,她就不知道如何辦了,也許,是她多心,碧草其實沒受什麼實質性傷害,只是受了驚嚇吧。
  
  可是一回頭,她赫然看到碧草正含淚站在不遠處,一張俏臉蒼白如紙,抱著肩膀,正痛苦發著抖,婉清的心一緊,狠狠地瞪慕容凌雲一眼道:「你仔細想想,看看那晚的是不是她。」
  
  慕容凌雲一臉的茫然,痛苦的皺了眉道:「若真是她,我就娶她為良妾,也算對得住你,可是……我真的不記得啊,她是你的人,我怎麼會……」
  
  「住口,你對我都敢,又怎麼會不對她如何。」婉清截口罵道,忙走到碧草身邊,小意地問道:「碧草,你我十幾年的情份了,你知道我當你是姐妹來的,你告訴我,是不是……世子欺負了你,我一定為你做主。」
  
  碧草抬眸憎恨地看了慕容凌雲一眼,卻是緩緩搖頭道:「少奶奶,你想多了,我只是一看到世子,就想起那一晚的可怕來,我……我沒有……那什麼。」
  
  婉清聽得長吁一口氣,提腳就準備走,慕容凌雲忙跟上道:「你是不要進宮去救你四妹妹?」
  
  婉清點了點頭,突然想起這廝與壽王關係好得很,便道:「我那四妹妹心儀壽王爺,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我也只能好生勸一勸她去。」
  
  「你莫要去,貴妃娘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保不齊救不了她,還害了你自己。你放心,她不就是想嫁阿政麼,讓阿政給她個側妃位置就好了。」慕容凌雲忙又道。
  
  要的就是這句話,婉清臉上卻是為難:「這不好吧,壽王側妃的位置也不是我那四妹妹能得到的,何況壽王爺也不喜歡四妹妹,怎麼好強人所難呢?」
  
  慕容凌雲聽了就豪邁地說道:「阿政那裡是沒有問題的,只要我提,他定然是會應的,只是,你就不要去宮裡了。」
  
  正說著,就見壽昌伯親自送了婉容出來,正好看見慕容凌雲在和婉清說請,壽昌伯的臉色就有些不豫,喚道:「阿雲,你就是要成親的人了,可要注意著些。」
  
  慕容凌雲一聽,一跳三丈高道:「誰要娶那個陰險的女人?我不要,爹爹最好把這婚事給退了。」
  
  壽昌伯大怒,溫潤的雙眸裡竟然滿是戾氣,低沉的聲線給人一股莫明的壓迫感:「胡鬧,太后娘娘指婚,由不得你不要,若讓我再看見你浪行浪跡,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婉清還是第一次看到壽昌伯如此威嚴的一面,以前只當他是個溫柔儒雅的中年美大叔,沒想到發氣脾氣來,威勢也很強呢。
  
  慕容凌雲廣袖一甩,根本不就理壽昌伯,揚長而去。
  
  壽昌伯氣得臉色鐵青,婉容便在一旁輕言勸道:「世子爺只是恨表姐害過迎姐兒,一時難以接受罷了,伯爺大可以慢慢開導於他,想來世子爺也是個通情達禮的,一定會體諒伯爺的難處的。」
  
  壽昌伯聽了臉色這才變得柔和起來,溫柔地說道:「你放心,你說的事情我會想法子去辦的,貴妃那裡,也只是一時之氣,等過了氣頭就會好了。」
  
  又轉眸看婉清,卻突然眼神一縮,緊緊盯著婉清的胸口一言不發,神情沉戾怪異,與他方纔的儒雅溫柔幾乎判若兩人。
  
  婉容見他如此,秀眉不由皺了起來,畢竟未來老公盯著自家妹妹的胸口看,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何況還是當著自己的面。
  
  婉清也是被壽昌伯看得莫名,不由垂頭檢查自己,這才發現上官夜離給自己的那塊玉珮因為剛才跳車時,從衣領子裡抖出來了。
  
  壽昌伯難道也識得這塊玉珮?這塊玉珮又究竟代表了什麼?有什麼秘密?
  
  她故意將那塊玉珮抓在手裡,揚高了一些,放在眼前打量,眼角餘光注意著壽昌伯的一舉一動,果然壽昌伯的眼神跟著玉珮在轉,那眼神裡,有掩藏不住的異樣光芒。
  
  婉容也瞧出了一些端倪,故意開口問道:「三妹妹這塊玉珮好特別啊,以前在家裡時可沒見你戴過。」
  
  婉清聽了笑道:「可不是麼?要說起這塊玉珮,還真是有趣呢,那一日我在婆婆的院子裡玩,正好看到一個東西閃閃發亮,走近一看,竟然是塊玉珮,我瞧著喜歡,就撿了戴在身上羅。」
  
  她這話純屬胡扯,可她看到壽昌伯聽了這話後身子明顯一震,眼裡露出絲懷疑之色來,婉清便不動聲色的將玉珮又放進了衣領子裡。
  
  壽昌伯已經斂了一身戾氣,完全恢復了一派儒雅之色:「既是撿的東西,還是要還給別人的好。」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等我再玩幾天,再拿回去問問,看是誰把這麼好的玉珮掉了吧。」婉清臉上綻開一朵燦然的笑容,一派天真純淨,令人很難相信,她在撒謊。
  
  這時,林氏突然派了王嬤嬤進來催道:「宮裡來人報信,說是要將四姑娘亂棍打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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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1:50: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
  
  婉清聽得愣住,不是說,只是罰跪麼?怎麼又是要亂棍打死了?
  
  婉容也有些不解,一臉的焦急擔憂之色,聲音有些發顫的對壽昌伯道:「伯爺,四妹妹她……」
  
  壽昌伯忙安慰她道:「二小姐莫急,本爵現在就進宮打聽消息。」
  
  皇宮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婉容雖說與壽昌伯訂了親,但畢竟沒有成親,沒有封誥在身,不得宮裡貴人詔諭,不得進宮。
  
  婉清雖有個靖寧侯世子的身份,但也只能遞了名貼,在宮外等,如若貴妃娘娘不肯召見,婉清奈何不得,只能空手回轉。
  
  壽昌伯在朝中頗有勢力,宮裡也有不少熟人眼線,便是他這種公侯貴卿也只能靠著打點得些宮裡的消息,想要進後宮,除非召見,否則也是萬萬不能的。
  
  婉容和婉清聽了忙襝衽行禮,謝過壽昌伯。
  
  告別壽昌伯,婉清婉容兩姐妹走出壽昌伯府,說起來,婉容這個未婚女子一再的來與未婚夫見面,實是有違禮制,但是,一來婉容是繼室,又在壽昌伯夫人病逝時,幫助壽昌伯打理過家事,早就逾矩多次,有些事情雖不合規矩,但行得多了,反倒成了常的一件事,人們說著說著就淡忘了,更主要的是,壽昌伯權大勢大,周圍人也不太敢胡亂議論。
  
  壽昌伯門外,林氏急得如熱鍋裡的螞蟻,正走來走去的轉圈,一見婉清和婉容出來,就上前拖了婉清的手就走,婉容就在後面冷笑道:「三妹妹,宮門可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你雖是靖寧侯世子夫人,但到底也沒有封誥,貴妃娘娘憑什麼肯見你?」
  
  林氏鬆了婉清,轉過身來,上來揚起巴掌就向婉容甩去,罵道:「我是養了只白眼狼,這些年,沒少疼你寵你,如今你妹妹命在旦夕,你還在說風涼話?」
  
  婉容冷靜地捉住林氏的手呲聲道:「母親有多疼寵我呢?要不要我一點一點的列出來,你曾經都對我做過什麼?」
  
  她緊緊逼近著林氏,抓著林氏的手猛力一甩,林氏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王嬤嬤忙過來扶住林氏,說道:「二小姐,你說這話也太不孝了些,你要出嫁,太太這陣子就天天在為你的婚事操勞,人說話是要憑良心的,哪能嫁了個好的,就忘了本了。」
  
  婉容聽了這話不氣反笑,斜睨著林氏道:「是母親冤枉我呢,我對三妹妹說那話,可不是不要她進宮相助四妹妹,而是在提醒她,用一般的法子肯定是難進得去的,更是難以見到貴妃娘娘。」
  
  林氏聽得愣住,沒想到婉容會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就有些不知該怒還是笑,擠出一絲乾巴巴的笑容來道:「你……你有法子麼?」
  
  婉容伸了手看著自己手指上的那顆碩大的翡翠戒指道:「法子自然是有的,不過,母親也知道,想在宮裡辦事,打點定是少不了的,要打點,自然是要銀子的,這可是救命的事,也不知道母親能拿出多少銀子來呢?」
  
  林氏聽了忙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來,婉清遠遠瞟了一眼,看那票面大多都是一百兩的,足有十幾張之多,想來林氏出門時也是做足了準備的。
  
  可婉容見了卻是不屑地輕呲道:「就這麼點子東西,四妹妹的命也太賤了些吧。」邊說邊過來拉婉清:「三妹妹,咱們走吧,太太根本就是不誠心呢,要救四妹妹,可沒得要咱們了出力,又要咱們出銀子的道理。」
  
  林氏聽了一咬牙,又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來,這一次,票面都是五百的了,幾十張,婉清粗略估計了下,得有好幾萬兩銀子吧,她怕是把顧家的家底子都搬來了,要知道,顧大老爺一年的俸祿也才一百多兩銀子,加上田莊鋪子裡的收成,一年也不過幾千兩,能一下子拿出幾萬兩銀子來,怕不止是顧家的家底子,就是林氏自己的陪嫁也是掏空了的。
  
  林氏對婉麗還真是疼到骨子裡去了,婉清一時又想起自己的那點子陪嫁來,通共才兩個鋪子三個田莊,壓箱底的現銀也才一千兩,還不肯全都交到自己手裡,讓個奴才拿捏著,心中就有點惱火,也不知道大老爺知不知道林氏的作法,顧家大爺如今沒有回京,在通州守著老婆生孩子了再回來,而顧家還有存孝和存良兩兄弟呢,這些個銀子怎麼說,也該分給三個兒子才是,怎麼能為了救一個女兒就傾囊而出呢。
  
  婉容臉上的不屑和憤怒就更明顯了,看林氏的眼神都要噴出火來,一把搶過林氏手裡的銀票道:「沒想到太太還是個大財主呢,藏了這許多私房錢,怕是爹爹這幾十年的血汗錢都在這裡了吧。」
  
  林氏忙又要搶回來,婉容也不頂真,林氏搶就讓她拿回去,只是冷笑道:「太太可把銀子拿好了,一會進宮裡打點,您可別亂塞銀子,得用的不給,不得用的又一通亂送,搞不好,讓人拿了,說您敗壞宮廷呢。」
  
  說著,擰身就向自己的馬車前走。
  
  林氏聽了忍痛又去拉她:「乖女兒,這銀子我就全交給你了,你好生拿著,分一半給你三妹妹用,只要能把你四妹妹救出來,出點銀子就出點吧。」
  
  說是全給,林氏還是只拿了一部份銀票交到婉容手裡,又塞了幾張給婉清,她也是六神無主,死馬當活馬醫了,只要能救出顧婉麗,林氏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婉清將那幾張銀票一併給了婉麗,對林氏道:「壽昌伯正去了宮裡呢,我要這些個錢也沒用,就是拿了進去,宮人也不見得會收我的。就讓二姐姐交給壽昌伯去打點吧。」
  
  林氏就眼巴巴地看著婉容將兩萬兩銀票收入了袖袋裡。
  
  宮門外,婉清將婉容的名貼遞了進去,自己的留了下來,她很清楚,婉容是存了心要藉著這一次救婉麗,狠敲林氏一筆,她不想摻合進林氏和婉容之間的事情,也沒打算真進宮去,過來不過是讓林氏安心而已。
  
  拿了嫡母的錢若救不了妹妹,她難得聽林氏埋怨,林氏也不是軟柿子,能夠任婉容拿捏的。
  
  婉容似乎也不介意,只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在宮外等著。
  
  不多時,果然有東宮的宮人過來給婉容行禮:「可是顧二小姐,壽王說了,如果顧二小姐來,就跟奴才進宮去。」
  
  看來,壽王是很給壽昌伯面子的,婉容提腳就要跟那宮人進宮去,林氏心急的扯住她道:「你跟公公說說,讓我也跟著進去吧。」
  
  婉容聽了便道:「怕是不能吧,壽王能讓女兒進去,那全是看了伯爵爺的面子,母親您不過是個四品夫人,可沒這個資格進得去呢。」
  
  林氏聽得氣結,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婉容拿著她的銀子,不急不慢的往宮裡去了,她只能與婉清一同站在宮外乾等。
  
  婉清也不太想理林氏,頂著初夏的大太陽站在宮門外著實不舒服,便走到馬車一側躲陰涼。
  
  林氏心頭著急,便在宮門外走來走去的熬時間,不時地巴望門宮門。
  
  不多時,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婉清側了頭去看時,就見自家相公一臉憂急地縱馬過來,他身後正是一臉嬉笑的康王爺,頓時心中安定了許多,正要轉出來向上官夜離打招呼,又想起他一夜沒歸,讓自己白操了那許多心,便繼續躲在馬車後偷瞄著。
  
  上官夜離在馬上就看到了林氏和她的僕人,卻沒有看到自家娘子,更是急火焚心,也不下馬,坐在高高的馬上居高臨下地問林氏:「我娘子呢?」語氣很是不善,哪有半點對待岳母該有的尊敬之意。
  
  林氏正心憂婉麗,見上官夜離如此無理,心中更惱,衝口就道:「自然是進宮去了,要不叫她來作甚?」
  
  上官夜離一聽,頭皮都要炸了,也不再多話,狠狠一鞭抽在馬背上,縱馬就往宮門直闖而去,康王驚得一愣,忙在後頭追:「阿離啊,不能騎馬闖宮啊,那可是大不敬,你不要命我還要呢,你這個火藥罐子,你老婆就那麼重要嗎?」啦啦雜雜一大串,開了口就沒打算停。
  
  婉清急了,忙揚手高呼:「相公,相公,我在這裡……」
  
  可惜,上官夜離縱馬奔得狂急,一瞬便沒入了宮門,馬蹄聲加上康唐僧的念叨,婉清尖細的聲音就被無情地淹沒了。
  
  婉清無奈地看著那絕塵而去的兩個身影,靠著馬車歎了一口氣,康王爺還真沒說錯,上官夜離就是個火藥罐子,一點就爆炸,碧草其實就站在離林氏不遠的地方,他偏看不見,也不知道長那麼大一雙眼睛是幹嘛的。
  
  正無聊地靠著馬車對手指,就見宮裡走出幾名宮人,正朝林氏走來,林氏大喜,小意地迎了上去,結果那宮人兩邊瞧一瞧,朗聲道:「靖寧侯世子夫人可在?」
  
  婉清只好迎上前去行禮,那公公便道:「貴妃娘娘請世子夫人去春嬉宮一趟,請世子夫人隨咱家來。」
  
  婉清聽得愕然,只好跟在那公公後面往宮裡走,林氏就在後頭扯她的衣角:「清兒,清兒,你可一定要救你四妹妹出來啊。」
  
  婉清惱她剛才騙上官夜離,不著痕跡的扯回衣服,頭也沒回地走了。
  
  春嬉宮,顧婉麗正被兩個宮女架著往外拖,慕容凌雲卻蠻橫地攔住那兩名宮女,不許她們將婉麗拖走。
  
  壽王氣得一張俊臉越發的陰沉,渾身戾氣暴漲,指著慕容凌雲道:「好,好你個阿雲,你為了個女人竟然強逼本王娶這個女人,憑什麼本王要聽你的?拖下去,拖下去亂棍打死。」
  
  慕容凌雲脖子一硬,強著頭對壽王吼道:「你打死她,我們朋友也沒得做了,阿政,自此我們便成陌路。」
  
  壽王聽得額頭青筋直暴,雙眼都要噴出火來,衝過來就要扯慕容凌去的手,慕容凌雲像碰到瘟疫一樣往後一跳,壽王見了更是氣,冷笑道:「好,好,好你個阿雲,你為了她要置你我十幾年的感情於不顧,你想救她妹妹是吧,本王偏要殺了這女人,來人,給我拖出午門外斬了,包括整個顧家,全都查抄了。」
  
  婉清被宮人帶進去時,就正好聽到這樣一句驚悚的話,驚得半晌沒動。
  
  慕容凌雲聽得大怒,衝到那兩名宮女面前,左右開弓,一邊一掌,將那兩名宮女打翻在地上,伸手去扯顧婉麗,他竟然打算強行搶人了。
  
  婉清不由仰天哀歎,這都是什麼人啊,慕容凌雲你這個混蛋,你這不是要害死整個顧家麼?
  
  「你放手,慕容凌雲。」婉清對著慕容凌雲大喝道。
  
  一大群宮人全都圍在春嬉宮門前,看見婉清衝過來,宮人們全都向兩邊讓開,竟然沒有一個人阻攔婉清。
  
  慕容凌雲聽得愕然,回過頭來看是婉清,立即扔了顧婉麗急急地衝到她面前來將她攔住道:「你跑進來做什麼?快些回去。」
  
  還好,還知道怕她有危險,婉清氣急敗壞地推開他道:「慕容凌雲,你是想害死我嗎?」
  
  慕容凌雲聽得一怔,頓時委屈地看著她道:「三妹妹,你太傷我的心了。」
  
  婉清直拿眼睛剜他:「你說你是來救人的,可你現都做了什麼?一開始我四妹妹還只是被貴妃娘娘罰跪呢,如今卻變成了要斬殺午門,還要將顧家抄家,你就是這樣幫我的嗎?」
  
  慕容凌雲聽了垂下頭來,臉上全是憋屈之色,堵氣道:「他今兒若真殺了你妹妹,我從此便不再當他是朋友。」
  
  切,你們那算是朋友麼?早超出了朋友關係好不好,婉清不由翻白眼,想起那一晚壽王對她的所作所為,她實在是不想親自去向壽王服軟,但是,壽王掌著顧家的生死大權,她又不敢再激怒壽王,只能在慕容凌雲身上做文章。
  
  一時腦中電轉,剛才她是被貴妃娘娘召來的,宮人沒有帶她去見貴妃,卻把她扔在春嬉宮門外,讓她來面對壽王與慕容凌雲之間的衝突,可見這是貴妃娘娘故意的。
  
  明明是在她的宮外吵鬧爭執,作為一宮主位、壽王的生母,貴妃卻坐在宮裡不出來調解,還真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看來貴妃是不想壽王與慕容凌雲鬧翻的。
  
  如此一想,婉清的心安定了些,故意揚了聲對慕容凌雲道:「你這個笨蛋,你和壽王這麼鬧,保不齊正中了別人的計呢,人家說不定就巴不得你們兩個鬧僵,鬧得越大越好呢,你也不想想,春嬉宮的位置在哪裡,邊上就是皇貴妃娘娘的景榮宮,後面就是慈寧宮,就是坤寧宮也是離得不遠的,你們兩鬧得這麼凶,難道就沒有驚動其他宮裡的貴主子?不過就是在一旁看好戲罷了。」
  
  慕容凌雲聽得有些觸動,不過,宮裡的爭鬥他才懶得管,他脖子一揚道:「我也沒想跟他鬧來著,跟他好聲好氣的說話呢,他就脾氣衝上來了,非要來打殺了你妹妹,一點面子也不給我。」
  
  那邊壽王聽了婉清的話也若有所思,不過他也是在宮裡橫慣了的,太后對他寵愛有加,皇上對他很是縱容,貴妃娘娘在宮裡又勢頭正足,他怕誰來,人家愛說什麼說什麼去。
  
  婉清聽了慕容凌雲這孩子氣的話,恨不能拿根捧子敲破他的腦袋就好,無奈放軟了聲音道:「如今皇上是還沒有驚動,人家就在等著你們把皇上也鬧煩呢,也不想想,如今是個什麼局勢,不是說皇上龍體欠安麼?你們如此鬧他,可不是大不敬,大不孝麼?」
  
  婉清這番話與其是說給慕容夜離聽的,不如說是說給壽王聽的,你不是想當皇帝麼,這般幼稚蠻橫,為了點小事在宮裡不顧身份大吵大鬧,顧大老爺怎麼也是個四品命官,要免他職還得是皇上說了算呢,何況還在抄了顧家這個世家大族,這不是在挑戰皇權麼?簡直就是狂妄之極。
  
  不過,壽王到底是在宮裡的血腥爭鬥中浸淫長大的,婉這幾句話正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把壽王一身的火氣澆滅了許多,他很快便冷靜了些,只是剛才那些話都說出口了,慕容凌雲比他還狂還硬氣,他的面子有些拉不下來,不好反口。
  
  婉清偷偷睃了壽王一眼,感覺他似有感觸,忙趁熱打鐵對慕容凌雲道:「你也別像個孩子一樣的說那些個堵氣的話了,王爺也不是真的要殺了我四妹妹,不過是被你這根火充子給氣得,你快去給王爺說個軟話兒,讓他消消氣,他定是不會再打殺我四妹妹了的。」
  
  婉清感覺自己怎麼像個中學輔導員,正對著叛逆期的兩個鬧彆扭的男生苦口婆心的講人生理想呢?
  
  慕容凌雲有點不願意,他在婉清面前把話說得太滿了,說是一定能救了顧婉麗不說,還能讓壽王娶她做側妃,誰知他高高興興地與壽王一說,那廝就大發脾氣,不但不娶,還非要打殺了顧婉麗,這讓他好沒面子,又氣又急之下,就跟壽王槓上了。
  
  如今被婉清這一罵,他是又羞又愧,又氣,平日裡他慕容凌雲哪裡給誰低過頭,就是對壽王,也是呼來喝去,想吼就吼的,這會子一大堆子的人都看著呢,他也有些拉不下面子來。
  
  婉清一眼就看出他死要面子,不由氣急,狠狠瞪他一眼道:「慕容凌雲,你是非要逼得我恨你不成麼?」
  
  慕容凌雲聽得心一窒,立即想起他來救婉麗的初衷就是想修復與婉清的關係,成不了夫妻,至少不要讓她恨自己也是好的,一時又別著勁,轉念一想,也許,不能相愛,能恨也是好的吧,她能恨自己,至少表明她不會忘了他吧。
  
  微抬眼,就看見婉清一臉的急惶和擔憂,白晰的脖頸處冒著細細的汗珠,順著優美的頸項往下滾落,他頓時看得心火直燒,正要別開眼去,就見婉清清凌凌的眸子正好看了過來,與他的目光對上,那極亮的眸子裡頓時閃過一絲憤怒來,他心中一凜,立即醒過神來,不能相愛,但不更不能讓她討厭啊。
  
  她能忍受她憤怒的眼神,她對他罵也好,打也好,他都甘之若怡,可就是不能忍受她厭棄他,鄙視他,好吧,不就是服個軟嘛……
  
  慕容凌雲不情不願的挪到壽王跟前,臉別向一邊,眼睛都不看壽王一眼,拱手一輯,飛快地說道:「下臣無狀,求王爺息怒。」
  
  壽王聽得一滯,阿雲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自稱下臣過,也從沒叫過他王爺……從來都是阿政阿政的叫著,一點上下尊卑都不講,可他就是喜歡阿雲那個調調,突然如此正經,讓壽王感覺一陣失落,抬眸定定地看著慕容凌雲,聲音有些暗啞:「阿雲……你真生氣了?」
  
  慕容凌雲抬頭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下臣不敢。」
  
  還能瞪他,就說明並不是真的要與他生分,壽王頓時又高興了起來,上前就是一拳打在慕容凌去的肩上,罵道:「死小子,你不氣死我就不甘心吧。」
  
  到底是自小玩到大的,兩人吵吵鬧鬧也不知有多少回,壽王先服了軟,慕容凌雲也就消了氣,只是一抬眼,看到不遠處半死不活的顧婉麗,又氣了起來,**地說道:「你莫要打殺她了,難得她對你一片癡心,敢跟貴妃娘娘叫板呢,你好歹也娶她回去做個側室吧,總比你後園子的那一窩鶯鶯燕燕真心些不是?」
  
  壽王嫌棄地瞪了婉麗一眼,他可不認為顧婉麗真對他有感情,那一日在壽昌伯府的彈琴偶寓,分明就是這個丫頭設計好了要勾引他的,這樣的女人他見得太多了,玩玩可以,要娶回家,還真是不願意,太掉價了。
  
  慕容凌雲見他還是不肯,便小聲道:「你也不想想,這一次選秀的初衷是什麼?難道你想讓康王和福王比你先有子嗣?讓他們佔了先機去?」
  
  壽王這才皺了眉道:「那行,就這麼辦著吧,反正本王的後院子裡,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婉麗總算是被人帶下去清洗就醫了,婉清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納悶,婉容去了哪裡?她不是進宮來給婉麗想法子的麼?自己都來了好一陣了,卻不見她的人。
  
  壽王爺先進了春嬉宮,沒多久,又出來了,拉起慕容凌雲就走:「走吧,阿雲,我答應你了你,你就該陪我喝酒去。」
  
  婉清正要退走,就聽壽王道:「世子夫人請留步,既然來了春嬉宮,怎可不拜見貴妃娘娘就走,還是世子夫人眼裡只有親人,根本就沒有貴主子?」
  
  婉清聽得頭皮發麻,華貴妃那性子,她真不敢恭諱,進去了,只怕又有排頭吃,可壽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敢不進去麼?
  
  先前帶她進宮的那名太監這會子又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了,躬著身道:「世子夫人,請吧。」
  
  婉清不得不跟著他往宮裡去。
  
  慕容凌雲想要再說什麼,壽王拉住他一扯道:「放心,母妃賞她還來不及呢,肯定不會為難她的。」
  
  華貴妃一身輕薄的紗衣慵懶地半倚在矮榻上,美眸半睜半閉,婉清跪了好一陣,她都沒反應,婉清無奈,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人家是貴人,掌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她只能生受著。
  
  好半晌,在婉清跪得膝蓋生疼了時,華貴妃才懶懶的說了聲:「起吧。」
  
  婉清艱難地站了起來,小心的撫了撫自己的小腿,讓血脈暢通一些,神色淡定從容,既不惶恐害怕,也不奴顏婢膝,華貴妃見了目光露出稍許讚賞之色來。
  
  「給世子夫人賜座。」華貴妃揚聲道。
  
  婉清道過謝後,也並不推辭,半坐在繡凳上,低眉順眼,等華貴妃發話。
  
  「你可知,你那堂姐可是被指給了福王?」華貴妃語氣淡淡地說道。
  
  婉清聽得怔住,堂姐?婉煙?她被指給了福王?是正妃還是側妃?
  
  貴妃看她一臉驚訝,手中絹扇輕輕搖動,抿嘴一笑道:「你二叔如今可在兵部任職,手中管著大周的邊軍的糧草供應,福王與他聯姻倒也說得過去,不過,以你堂姐的身份,當然只能是個側室。」
  
  原來又是利益聯姻,還是個側室,雖是側妃,但到底是妾,只怕婉煙心中也不喜吧。婉清的心有些難過,婉煙是她在顧家唯一的朋友,她希望婉姻能過得平安幸福,不想她參與到皇權的爭鬥中去。
  
  「阿離倒是對你言聽計從啊,他與政兒兩個自小長大,從來沒鬧得這麼凶過,今兒阿離竟然為了你,跟政兒紅了臉呢。」貴妃卻並不繼續剛才的話題,話鋒一轉,狀似閒談地說道。
  
  婉清卻是聽出她語氣裡的不豫,淡笑道:「娘娘誤會,慕容世子個性火暴,但並不糊塗,舍妹膽敢冒犯娘娘您,而您又沒打殺了舍妹,當然是願意壽王娶了舍妹的,只是壽王爺性子堅鋼,不一定肯聽娘娘安排,世子爺也正是看到了娘娘苦心,才有心成全,至於他與壽王爺會紅臉,那不過是因壽王素來溫和大度的緣故。」
  
  總之是與我沒關係,你不要胡亂攀扯,又給我扣什麼帽子下來。
  
  婉清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貴妃看她的眼神就更亮了,歎了一口氣道:「以前怎生沒發現,顧家三小姐倒是個精明睿智的主呢,還牙尖嘴利的。」
  
  婉清怎麼聽這話都不像在誇她,只好亂謙虛的胡弄了幾句,又垂頭看腳上的繡花鞋。
  
  氣氛就有些冷場,貴妃仍是懶懶的半躺在榻上,卻不說讓婉清離開,婉清就只好如坐針氈地坐著,就想著上官夜離快點來解救了她才好。
  
  「難得來宮裡一趟,以後你那妹妹就是本宮的兒媳了,中午就留下來用膳吧。」好半晌,貴妃才又開口道。
  
  婉清聽得更急了,與華貴妃這樣的人在一起用餐,那還真的回家把心臟練強硬了些再來,她硬著頭皮道:「臣女之母還在宮外等著,怕是早就急得不行了,臣婦想……」
  
  「本宮會著人支會她的,你放心吧。」貴妃打斷了她的話,揮揮手道:「來人,去瞧瞧皇上今兒可到後宮來,若是不來,就把飯擺在偏殿裡了。」
  
  根本就不容婉清拒絕,婉清只好苦笑著留了下來。
  
  貴妃又開了口道:「你前兒個進宮替皇上治病,倒還真把皇上的毒給治好了,可見你還真是懂得一點醫理的,正好,本宮的脖頸也疼得很,你給本宮瞧瞧,看看是什麼毛病?」
  
  婉清聽得愕然,她又不是中醫,哪裡懂得治頸椎病啊?不由皺了眉道:「回娘娘話,臣婦對毒有些嚴究,但於醫一道,著實不通,娘娘千金之軀,臣婦不敢妄來。」
  
  「你就別謙虛了,本宮聽人說過,你給夜離那孩子用火拔寒毒,法子倒還很管用呢,本宮這脖子,就是生政兒是落下的病根,好些年了,痛得頭扯得難受,你若給本宮治好了,本宮自是不會虧待於你的。」
  
  脖子上拔火罐,華貴妃秀逗了吧,那是會留下很黑很深的印子的,至少半個月不會消,她就不怕把自己變醜了麼?
  
  婉清聽了忙將副作用說了一遍,華貴妃果然愣了愣,又笑道:「那你且給我在背上拔幾個吧,本宮背部也酸脹得很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婉清也只好同意了,不過,她是萬萬不敢真給華貴妃拔火罐的,最多給她做個按摩,當年她暑期曾在一家美容院打過短功,學了一手按摩的技術,但願能讓華貴妃滿意。
  
  一場按摩下來,婉清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華貴妃舒服得趴在榻上睡著了,婉清鬆了手,在一旁歇了口氣,靜靜地坐著。
  
  這是,外頭終於有宮人來報,說康王爺和靖寧侯世子求見貴妃娘娘。
  
  婉清長吁一口氣,總算是等來了上官夜離。
  
  貴妃懶懶的起身,對婉清笑了笑道:「你的手藝果真不錯,明兒本宮去跟太后娘娘說說,讓你也給太后娘娘按摩按摩。」
  
  婉清聽得大急,宮裡可不是旅遊景點,可是個處處暗藏殺機的地方,華貴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把自己軟禁在宮裡?
  
  不久,上官夜離和康王爺同時進來,向華貴妃行禮,華貴妃挑了眉道:「康王爺可真是貴客啊,平日就是請也難把你請進宮來,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康王嘻嘻一笑道:「瞧娘娘您說得,好像兒臣有多不孝順似的,兒臣不是太懶了麼?宮裡規矩又多,兒臣這性子受不得這一拘,就能少來一趟是一趟,也省得打憂了娘娘不是?」
  
  貴妃便笑道:「你這皮猴,太后娘娘還是很惦進你的,難得進宮一次,就去看望下她老人家吧。」竟是要把康王打發出去。
  
  康王嬉皮笑臉的往貴妃身邊一湊道:「兒臣既然來了,自然會少不得要去拜見皇祖母的,多謝娘娘指點了,如今看娘娘氣色正好,比前些日子看著還要年輕一些,兒臣也就放心了,兒臣就不打憂了,先行告退這。」
  
  上官夜離看了婉清一眼,婉清也忙躬身告辭。
  
  華貴妃卻道:「世子夫人就先在宮裡住著吧,她按摩的手法不錯,本宮正要帶她去太后宮裡呢。」
  
  上官夜離聽得臉色驟變,又多看了婉清一眼,躬身道:「謝娘娘錯愛,只是下臣每日所用湯藥全是內人所煎制,下臣身體才有所好轉,還請娘娘體恤下臣這病危之身,讓內人隨下臣一道回去。」
  
  華貴妃的臉色一沉道:「離兒不是怕本宮會生吞了你家娘子吧,本宮也是瞧著與她投緣,才想留她在宮裡多住幾日,這點面子也不給嗎?」
  
  婉清聽得大驚,華貴妃非要強留自己在宮裡做什麼?真的只是想讓自己幫她按摩嗎?只怕另有原因吧,一時又想起壽昌伯進宮來怕也有些時辰了,為何貴妃和壽王處都沒有聽到一點消息呢?
  
  思慮萬千,婉清決定大膽的試上一試,她從領子裡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塊玉珮,遞給上官夜離:「相公,這玉珮是我檢的,玩了好些日了呢,如今我玩膩了,不如送給相公算了。」
  
  上官夜離的眸光驟然一縮,眼睛盯著那塊玉明晦不定,微帶惱怒地看著婉清,婉清將那玉珮遞得近了一些,非要塞到他手裡。
  
  上官夜離怎麼都不肯接,只是默默地,幽怨地看著她。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陣,婉清密切關注著華貴妃的表情,果然發看自自己拿出玉來後,華貴妃的目光就緊盯著那塊玉,沒錯開過眼,眼神也是複雜得讓人讀不懂,她立即明白,華貴妃留自己,只怕可能與這塊玉珮有關,不然,怎麼解釋都是不通的。
  
  僵持了好半晌,整個春嬉宮的大殿裡氣氛都有些緊張了起來,素來個聒吵的康王此刻也很安靜地在一旁看著,一句話也不說,婉清的手都有些發酸了,眼裡泛起一絲濕意來,上官夜離的眸光一黯,一把奪過婉清手裡的玉珮,猛地向地上砸去。
  
  只聽得一聲光當脆響,那塊婉清一直貼身戴著的玉珮頓時被砸得四分五裂,婉清滿臉愕然地看著上官夜離。
  
  華貴妃猛抽了一口氣道:「離兒你這是作甚?平白無故的發什麼脾氣?」
  
  說著,竟是急步下來,親自彎腰去撿了那玉珮,將那碎玉渣子放在手心裡細看,眼裡幾不可見的滑過一絲失望之色。
  
  上官夜離將婉清一扯道:「一塊破玉而已,也值得你拿到宮裡來丟人現眼。還不跟我回去。」
  
  康王就在一旁勸道:「阿離,弟妹也是一片好意呢,她把最心愛的東西送給你,你怎麼能這麼對她呢?」
  
  上官夜離也不理康王,只一把拖著婉清就往外跑,一身戾氣冷得嚇人,一旁的宮人明知道貴妃不肯讓婉清也去,也不敢攔他們,這位爺可是連玄武門的宮門也敢騎馬亂闖的,這種大不敬,要放在別人身上,這會子怕早已人頭落地了,可人家還大搖大擺的在貴妃娘娘宮裡大小聲,就說明這位爺在幾位貴主子心裡的地位是不同的。
  
  婉清手被上官夜離拖著,拖手拖腳一副不肯隨他走的樣子,拚命扭過頭來向華貴妃道:「娘娘,對不起啊,不能陪您用膳了……臣婦先隨夫君回府了……呃,相公,輕點。」
  
  華貴妃手裡捧著幾塊碎玉眼睜睜看著上官夜離將婉清拖了出去,康王回頭來也向她施了一禮道:「娘娘,小離病得久了,性子就古怪了些,您千萬莫怪,才他還被皇上叫過去狠罵了一頓呢。」
  
  那意思是皇上都對上官夜離寬容得很,你個小小的貴妃就不要再弄什麼妖蛾子了。
  
  等人都走遠了,華貴妃將手裡的碎玉又拼湊了起來,托在手裡看了好久,喃喃道:「果真一模一樣啊,可為什麼……裡面什麼也沒有?」
  
  婉清被上官夜離拖出來,上官夜離還是一身戾氣的不肯放開她的手,一直拖著她走,婉清有點跟不上他的步子,哀哀地說道:「相公,放手啊,真的很疼呢。」
  
  康王把臉別到一邊去,不再看這小兩口子。
  
  上官夜離氣呼呼的不理婉清,婉清沒辦法,掙又掙不脫,乾脆身子一蹲,賴在地上不走了。
  
  上官夜離果然還是捨不得把她拖到地上去,只好停了下來,伸手一抓,作勢就要拎婉清的衣領子,婉清脖子一縮,笑話,拎脖子比拖手更難看好不好,她才不要。
  
  誰也沒料到,婉清會一個箭步向上一跳,兩手一勾就纏住了上官夜離的脖子,整個人向個布袋熊似的掛在上官夜離的身上。
  
  康王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剛才在華貴妃宮裡一派端莊嫻靜的女子嗎?分明就像個鄉下野丫頭,他正要說話,就見婉清兩眼亮晶晶地看過來,揚著眉,翹著嘴,一臉威協的樣子,大約他要是說半句她不中聽的,她就會張牙舞爪的對他不利,康王不由笑了,對她半眨了眨眼,指指上官夜離,一副你們繼續,我什麼也看不見的樣子。
  
  週身來來往往的宮女和太監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走路的,做事的,都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上官夜離,宮裡規矩多大啊,連走路的步子跨度都是有規定的,大了不行,小了不行,走路時,目光不能朝前看,只能看著眼前三尺遠的地方,還有,兩手得放在腹部,雙手疊放,不能亂甩……
  
  上官夜離終於被那些注目視弄得臉色窘紅,無奈的將婉清的手剝下來,軟了聲道:「下來,成何體統。」
  
  「不下來。」婉清將他纏得更緊,反正她也沒臉了,不在乎更沒臉。
  
  「那我不拎你,不拖你了總成吧。」上官夜離像哄孩子似的哄道。
  
  婉清一聽,立即從他身上跳了下來,拂了拂衣襟,揚起臉,對上官夜離一臉討好的笑,小手攥成拳頭伸向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無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道:「可收好了,以後再不許又還給我。」
  
  婉清笑得像個小狐狸,一改剛才的野孩子形像,半揚著下巴,規規矩矩地跟在上官夜離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那一日王媽媽見過她的玉後,婉清就做了準備,弄了塊假的隨身戴著,沒想到,今天就真的起了作用了。
  
  康王在他們身後看得眼一瞇,唇角的漾開一個好看的弧度,步子也加大了一些,對婉清挑了挑眉,小聲道:「弟妹,你不會是拿個假的給阿離摔的吧。」
  
  婉清一噘嘴,瞪他一眼道:「你這人真不可愛,隔牆有耳呢。」
  
  康王聽得大樂,學著她瞪眼道:「本王哪裡不可愛了,這宮裡,上上下下十好幾個皇子,就本王最可愛,本王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嘰嘰呱呱又是一長串四字成語。
  
  婉清忍不住打斷他道:「你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人見人厭,花見花謝,車載暴胎呢。」
  
  康王頓時噤聲,瞪大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問婉清:「什麼是……車載暴胎……」
  
  「你自個想去吧。」前面的人很不爽的回頭橫了婉清一眼,婉清忙狗腿地跟上,呲了一聲對康王道。
  
  可憐的康王想了很久也沒想通,歪了頭喃喃自語道:「車能懷胎麼?難道是我長得英俊不凡了,連不孕不育也能治好?」
  
  婉清聽了差一點沒嘔吐出來,正暗自笑康王的自戀時,就見前面的人腳步突然一停,婉清猝不及防的碰到了上官夜離的後背,鼻子好一陣發酸。
  
  抬眼看去,只見遠處一個少年將軍,身穿戎甲,正威風凜凜的走了過來。
  
  那人面如刀削,五官俊美中帶著鋼毅之色,目光銳利如刀,神情沉穩而內斂,饒是如此,他週身仍散發著一股英武冷冽的殺氣,婉清看了兩眼便垂了眸,又是個不好相與的男人,還是少惹為妙。
  
  就聽康王上前道:「五皇弟,何時回京的?」
  
  五皇子?福王?婉煙將要嫁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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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6:55: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福王對康王爺拱了拱手,目光如電般從上官夜離和婉清身上掃過,聲音醇厚如濃烈的成釀:「六皇弟,多時不見,你到風采依舊。」
  
  其實是說康王還是如此的玩世不恭吧。
  
  康王仰天打了個哈哈,兩手一伸,做了個讓大家都跌破眼鏡的動作,捏住福王那張冷酷而威嚴的臉,將他俊美豐潤的臉頰向兩邊一扯,福王頓時被他扯成了個比目魚,康王還呲牙裂嘴道:「阿晟啊,你還是這個樣子可愛呢。」
  
  福王伸手將康王的手一拂,怒道:「皇弟,你越發的痞賴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就沒一點正經呢。」一股肅殺之氣在福王眼中一閃而過。
  
  跟在福王身邊的兩名戎裝將軍同時怒目嗔視著康王,手不自覺地按在腰刀上,氣氛有種一觸即發的緊張。
  
  康王卻是一點也不怕,仍是嘻笑道:「啊哈哈,皇弟我啊,最愛的就是吃喝玩樂,遊山玩水,遛鳥逗狗,這日子過得多痛快啊,比不得皇兄你胸懷大志,為父皇為大周勇守邊疆,成為國之棟樑啊,大周朝少了皇弟我這個閒王一點問題也沒有,可絕對不能少了皇兄你啊。」
  
  福王冷冷道:「父王就應該把你發配到西戎軍中去受幾年苦才是。」
  
  康王一臉怕怕的樣子道:「別,別,皇弟我還很小,很小好不好,我還想玩幾年,才不想如皇兄這般未老先衰呢。」
  
  福王氣得語噎,轉頭對上官夜離倒是聲音和軟:「阿離,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上官夜離對福王施了一禮,神情冷淡:「臣暫時死不了。」
  
  上官夜離和康王兩個在一起,就是兩隻活寶,一個頑劣不事正事,另一個則是脾氣臭得很,對誰都是一張臭臉,話也是說得**的。
  
  福王眉頭皺了皺,手雙負於背後,大步流星地走了。
  
  康王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地跟上官夜離有一句沒一句的邊走邊說話,當然,一般都是他說十句,上官夜離也不會應一句。
  
  宮門外,林氏等得心都快熬焦了,一見婉清出來,就急急地迎了上來。
  
  上官夜離皺眉看了眼婉清,臉色黑如鍋底,看那神情,竟然像要把林氏給吼回去的樣子,婉清忙對他安撫一笑道:「相公,你且去一邊等上一等。」
  
  上官夜離臭著臉轉過身去,懶得看他,康看了婉清一眼,也站在一旁等著。
  
  「你四妹妹如何了?」林氏衝過來就說道。
  
  婉清環顧四周卻不見婉容的人,婉容坐的馬車也還在,不由皺了皺眉道:「母親不是托付了二姐麼?女兒進宮是去找相公的。」
  
  那意思就是她並沒有救顧婉麗,林氏聽得大怒,含淚的雙眼赤紅,像是瘋狂了一般上來就去揪婉清的衣領,婉清冷冷往後一退,躲過林氏的手,淡淡地道:「女兒在春嬉宮見到了四妹妹,以為二姐應該已經打點了銀子找了人的,女兒若是再亂插手,怕適得其反,只好忍住了沒作聲,宮裡凶險得很,女兒可不敢行差踏錯半步,說錯一句話也許就置四妹妹於死地了。」
  
  林氏聽了覺得她說得也很有理,不由更急了起來,眼中淚水雙流,一臉的淒惶憂急之色,婉清看著就覺得心冷,在林氏眼裡,她自己生的就是金子,是寶貝,顧大老爺其他幾個庶子庶女就是豬狗不如,能打便打,能凌虐就凌虐,如今存孝還在顧家,林氏為了顧婉麗將顧家的所有家底子都掏了出來,婉容敲了一筆去,她先前心裡沒底,不知道能不能救顧婉麗,不願做那敲詐欺騙之事,但如今,已經將顧婉麗給救了,而且還如了顧婉麗的願,讓她嫁給壽王爺,婉清可不想做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無名英雄,該要的報酬還是要的。
  
  她不要,留給存孝也是好的。
  
  「那你二姐姐呢?你可瞧見了?」林氏急切地問,臉上的脂粉被汗水和淚水淋出了一道道畫痕,看著憔悴又狼狽,哪還有半點當家主母的端莊與優雅。
  
  「女兒呆了好一氣也沒瞧見,不過,女兒倒是使了些錢,讓押著四妹妹的宮女緩些行刑,如今四妹妹性命暫時無憂,不過,再過一陣子可就不知道了,也不知四妹妹如何惹怒了壽王爺,壽王爺非要打殺了她不可……」婉清一臉擔憂地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難道讓你四妹妹就……」林氏泣不成聲了,抓著婉清的手直搖。
  
  「那倒不至於,母親,您瞧,我相公身邊的那位可不正是康王爺麼?他與壽王可是親兄弟,請康王爺去說說好話,應該能救得了四妹妹的。」婉清指著離她幾米遠的上官夜離和康王,小聲說道。
  
  林氏聽得大喜,忙扯了婉清就要過去,婉清忙攔住她道:「王爺性子古怪,等閒人求他是無用的,他也沒別的愛好,就是有些貪財,但人家是皇子,不是誰的錢都肯收的,好在相公與他還算交好,母親手裡不是還有些銀錢麼?女兒讓相公送過去,想來康王爺應該是會答應的吧。」
  
  林氏一聽,忙拿了疊銀票出來,婉清初略估計了下,大約也是兩萬兩的樣子,便不肯接:「母親,他可是王爺,您出手也太小器了些,怎麼把王爺與宮裡的那些個下人相比較。」
  
  林氏聽了就露出為難之色,她帶了好幾萬兩銀子,婉容已經拿了兩萬過去,人卻沒有救回來,婉清若再全拿了去,要是再救不了婉麗那該如何是好?
  
  婉清知道她不捨得,便道:「康王爺可是聖上唯一的嫡子,他的地位在朝中可是舉足輕重的,他一句話可抵得過那些下人好幾百句話,王爺只要應下就定能救得了四妹妹。」
  
  這算是給林氏吃了定心丸,林氏一咬牙,萬分不捨的將自己帶來的所有的銀票全都交給了婉清。
  
  「那母親就回馬車上女兒的好消息吧,王爺怕是不好意思當著您的面拿錢呢。」婉清拿了銀票就轉身走了。
  
  林氏聽了只好走到馬車邊上去,離康王爺遠一些。
  
  康王爺一雙鳳眼裡全是怒氣,扯著上官夜離首:「你家娘子可真得管管了,本王何時是個愛財如命的?本王何時貪財了,阿離啊,你可要為我證明啊,本王一世英名,竟然被弟妹給毀了……」扯著上官夜離的袖子就裝模作樣的抹眼淚。
  
  上官夜離一臉嫌棄的抽回自己的衣袖,冷冷道:「難得我家娘子看得起你,覺得你還有些用處,王爺,你還是著人進宮,把那女人給接出來吧,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婉清笑得好不得意:「是啊是啊,王爺英明神武又精明能幹,快去快去。」
  
  康王便看著她手裡的銀票,婉清忙將銀票往袖袋裡一收,笑得有如一隻偷了雞吃的小狐狸:「王爺高潔淡漠,可不能被這些個黃白之物給玷污了。」
  
  康王爺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袖袋,「本王不怕被玷污,本王一點也不想要高潔……」
  
  上官夜離已經很不耐煩了,拎了康王的衣領子就往馬上扔,一聲叫吼道:「你去是不去?」
  
  話音未落,便是一鞭抽在康王的馬背上,只聽得康王幽怨的來了一句:「你們夫妻太欺人了……」
  
  顧婉麗早就被婉清救了,康王爺進宮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不多時,康王人沒出來,顧婉麗已經被兩個宮女救出來了,林氏見了大喜,衝過去抱住婉麗就哭。
  
  婉麗虛弱得很,一雙腿站都站不住,被兩個宮女扶著送到了馬車裡,婉清見人已經回來了,就打算與上官夜離回府去,就見林氏的貼身婆子王嬤嬤走過來道:
  
  「三姑奶奶,四小姐的腿走不得路,說請您過去一下,她要當面謝您。」
  
  婉清便知道,她救婉麗時,婉麗並沒有昏迷,是清醒的,便依言走了過去,婉麗果然一見婉清就淚水雙流,福身一拜道:「姐姐救命大恩,妹妹銘記於心,以往妹妹多有得罪,還請姐姐不要與妹妹一般見識。」
  
  婉清聽了便道:「你以後就要好好兒的吧,皇家的兒媳不是那般好做的。」
  
  婉麗忙低聲應下了。
  
  林氏如此越發的相信是婉清救了婉麗,心裡對婉容更是恨得牙癢癢的。
  
  正在此時,顧大老爺終於匆匆趕了來,一見林氏接了婉麗,便鬆了一大口氣,轉頭見上官夜離和婉清也在,不由瞪了林氏一眼道:「我且留你幾分顏面,還不速速回府!」
  
  看來,顧大老爺對林氏私自請婉清過來救婉麗之事很是惱火。
  
  林氏幽怨地看了顧大老爺一眼,坐上馬車,帶著婉麗回去了。
  
  婉清唇角就帶了一絲譏笑,扯了上官夜離就去給顧大老爺請安行禮。
  
  大老爺神情有些愧疚:「女婿啊,你岳母越發的糊塗了,行事乖張怪異,你就看在婉清的面上,不要與她計較了吧。」
  
  上官夜離對大老爺還算恭敬,只是言語也是冷冰冰的:「宮裡何等凶險,還望岳父大人好生管教了岳母才是。」
  
  這話對林氏可是大不敬了,好在顧大老爺深知他的性子,倒也不介意,他肯這麼說,就說明是很在乎婉清的,顧大老爺聽了反而覺得欣慰。
  
  婉清便扯了顧大老爺到一邊去,將林氏給她銀票拿了一部份出來,交到大老爺手裡,一臉擔憂地說道:「爹爹,母親這次為了救四妹妹可是花了大價錢,二姐姐那裡就塞了兩萬兩,女兒也拿了三萬,女兒雖是托人救了四妹妹,但也沒花去這許多,還是交還給您吧,家裡可還有大哥和存孝存良幾個要用銀子呢。」
  
  顧大老爺看著婉清手裡的銀票臉都綠了,抖著手接過銀票,忍不住就罵道:「敗家的賤人,敗家的賤人,回去我就把她關起來,再也不讓她出來丟人現眼了。」
  
  婉清說的這個數,正是差不多是顧家的家老底了,顧大老爺焉能不氣,他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兒子,玉姨娘肚子裡還有一個,林氏竟然把家底子全掏了出來救婉麗一個,還差一點害了顧家全家,大老爺只差沒有暈過去了。
  
  不由握住婉清的手連聲道謝:「清兒啊,爹爹對不起你啊,當初你陪嫁……」
  
  婉清忙搖了搖頭道:「那些個事情都過去了,家和萬事興,家裡頭光有一個掙錢的,沒有一個理財的可不行,人說吃不窮,穿不窮,沒有划算一世窮,爹爹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麼整頓整頓內院吧。」
  
  顧大老爺應聲去了。
  
  婉清與上官夜離同坐一輛馬車往靖寧侯府去。
  
  馬車上,上官夜離臭著一張臉,歪在一邊不理婉清。
  
  婉清心知他氣自己不自量力的進了宮,便去扯他的衣袖:「相公,別氣了嘛,又不是我自願的,太太求到府裡頭去了,母親又一再的保證會來照應我,一個孝字頂在頭上,我能不來麼?」
  
  上官夜離將衣袖一扯,仍不理她。
  
  「那我不是好好兒的回來了麼?你就莫氣了嘛,氣大傷身呢。」婉清又去扯他衣襟,小狗兒樣的趴在他身邊撒嬌。
  
  上官夜離還是不理她,將頭別到一邊去。
  
  婉清撫著額頭想了想,自己還有哪些錯沒認……
  
  「相公,你是氣那塊玉麼?哪,你看看,我很聰明吧,早就備了一個假的呢……」
  
  上官夜離回頭瞪了她一眼,又別過頭去。
  
  婉清怒了,將他的衣襟一甩道:「上官夜離,別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房,若不是你徹夜不歸,我連個打商量的人也沒有,我又怎麼會身赴險境?如今我好好的回來了,你還給我擺臭臉子,嫁給你我就沒過一天安生日子過。」
  
  說著,就氣呼呼的擰過身,不理上官夜離。
  
  上官夜離聽得身子一僵,眼裡就露出一絲心疼來,歎一口氣推了推婉清:「娘子……」
  
  「滾開!」婉清手一揮,打落他的手,越想越傷心,越想越氣,鼻子酸酸的,卻還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娘子,昨晚我和康王在一起,著實有些事……」又碰了碰她的手,想要握住那雙柔夷。
  
  婉清一巴掌拍了過去,「關我何事,你是男人,我管得著你麼?」
  
  「那塊玉珮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是我送給你的……送給你的定情之物,以後別再拿出來了……」
  
  「我不拿出那塊玉來,貴妃娘娘能放我走麼?她想留我在宮裡,不就是覬覦那塊玉麼?你摔了那玉,正好讓她也死了心,以後也不會再為難於我,不是正好麼?」婉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先前不小心讓壽昌伯看到了她胸前的玉珮,壽昌伯的反應太過激烈,讓她不得不起了疑心,更加懷疑這塊玉關係重大了。
  
  而她在宮外,並沒有遞名貼,貴妃卻將她召了進去,還反常的要留她在宮裡,她才不會傻得真以為自己的按摩手藝有多好呢,華貴妃身邊多的是會服侍人的宮裡和太監,又怎麼會為了按摩而寧願得罪靖寧侯府,也要強留她在宮裡?
  
  她思慮了很久,想來想去自己身上能值得貴妃如此動心思的怕只有那塊玉了,所以,她才會想著要當著貴妃的面將玉還給上官夜離,上官夜離自然能認得出那塊玉的真假來,自然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果不其然,夫妻二人配合得很默契,上官夜離將那塊玉摔了個粉碎,從此斷了貴妃的念想了。
  
  她是氣上官夜離什麼都不肯與她明說,什麼都瞞著她,讓她費盡心思去猜個中關節,就是出個門,也不肯說明白,究竟在做什麼,她很不喜歡這種狀態,這種無知無助,又忐忑不安的狀態。
  
  「娘子,我……不是氣你拿出了那塊玉,而是氣你……不該動不動就要將玉還我……」上官夜離的聲音弱了很多,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一點也沒有底氣,連自己也覺得有點胡鬧,又巴巴地伸手想要將婉清攬入懷裡。
  
  婉清將他一推道:「不許碰我!」
  
  「娘子,我得了信就去找你,林氏說你進了宮,我驚得魂都快丟了,進了宮又到處找不著你,還被皇上提溜進去訓了一頓,又轉到宮外來尋,還是沒尋著,又尋回宮裡,你可知道,看見你在春嬉宮時,我有多害怕,怕自己晚去一步,就再也見不著你了,華貴妃那人,隻手遮天,如今是什麼事都敢做出來的……」上官夜離到底手長力氣大,不管不顧的將婉清擁在懷裡,聲音透著些許顫抖。
  
  「我也不想去見她的啊,可是,她要召見,我能不去麼?」婉清悶悶地回道,他的擔憂,她又如何不知,沒有他的蠻橫霸道,她想要安然回來,還真是很難呢。
  
  上官夜離眼裡閃過一絲利芒,拍著她的背柔和的說道:「是我不好,讓娘子受苦了。」
  
  她那一句:嫁給你,我就沒過個安生日子!
  
  知道她是氣頭上的話,卻是生生刺痛了他的心,當初為了娶她耍盡了手腕,原是在心中立誓,再也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可是,如今他食言了,他並沒有真的護住她,反而讓她像只小母雞一樣張開了柔嫩的翅膀處處護著他,這讓他男人的心很受傷,很愧疚。
  
  婉清也不是真的要跟他生氣,也知道自己那些話有些重了,他的身體不好,又是那樣一個身世,府裡的陰刀暗箭時時都是對準他的,不由又有些心疼了起來,只是話還是很硬,戳了戳他的軟腰道:「你以後不許再對我發脾氣!」
  
  上官夜離的臉色立即變得古怪起來,強自忍住道:「嗯,再不對你發脾氣。」
  
  她再戳戳,「也不許不理我!」
  
  他的身子忍不住還是扭了扭:「好,再也不會不理你。」
  
  繼續戳戳:「也不許擺臉子給我瞧!」
  
  他已經躬了身子,軟伏在她的身上:「好……不擺臉子,哈哈……娘子,好癢啊。」他終於忍不住抱著她往馬車上一滾,唇就吻上了她的。
  
  寧華正喝著一杯茶,一聽劉嬤嬤說婉清安然回來了,一口滾茶就一不小心吞了下去,燙得她直伸舌頭,一轉眸,看到邊上的小丫頭低頭捂嘴偷笑,端起手裡的茶碗就向那小丫頭砸了過去,罵道:「作死的東西,敢笑本郡主,活膩歪了吧你,來人,拖出去打死。」
  
  平日裡那小丫頭還是有些臉面的,那一碗滾茶全澆在她身上,也顧不得燙,忙跪下求饒道:「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奴才感冒了喉嚨癢癢啊……」邊說邊眼巴巴地求一旁的劉嬤嬤。
  
  劉嬤嬤也有些詫異寧華今兒的火氣過大,想要勸,又知道寧華這幾日著實過得憋屈,正要找個借口發洩呢,怪只怪那丫頭觸在霉頭上,命不好啊。
  
  小丫頭哭叫著被拖了出去,院內立即傳出一聲聲慘叫來。
  
  整個寧華居裡的人全都噤若寒蟬。
  
  上官夜離沒有和婉清一起回府,只將她送進了府門後,對婉清道:「娘子先進府去,我去辦些事情了再來。」
  
  婉清知道他身份複雜,如今福王也回了京,壽王又勢大,保不齊,幾派勢力正在角力之中,男人有男人的事業,她也不是那非得要將男人困在後宅這片狹小天地的人。
  
  婉清先去壽安堂給老太君報平安,剛走到路上,迎面就遇到了一臉笑容的寧華:「清丫頭,可救了你四妹妹。」
  
  婉清施了一禮道:「還算好,四妹妹命大,如今已經回家了。」
  
  寧華聽了就道:「那就好,那就好,來跟我來瞧瞧,正好今兒和大太太敲定了個好人家的女兒,想著要備些禮,今兒就下聘呢。」
  
  寧華的熱情讓婉清很不適應,但熟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就只好硬著頭皮道:「母親效率真高,三爺知道了定會很高興的。」
  
  寧華帶著婉清先去了老太君屋裡,老太君見婉清安然回來,自然是很高興的,扯了婉清過去道:「我使了人去太后宮裡,若是發現你有何不測,那人就會報太后的,如今看你完整的回來,我也放心了,你不要怪奶奶,靖寧侯府家大業大,將來都是要交到你手裡管著的,若你這點子應變也沒有,我怎麼能放心呢。」
  
  婉清聽了縮了縮鼻子,恭敬地回道:「清兒知道奶奶的苦心的。」
  
  老太君這才放開了她,眼眸凌厲地看向寧華,目帶警告。
  
  寧華尷尬一笑道,「兒媳是想教教她如何當家理事,也想把手頭上的事情分些給清兒,老三家的是個什麼性子老太君您也知道,那就是個糊不上牆的稀泥。」
  
  老太君聽了幾瞇了眼,盯著寧華看了半晌也不有說話,寧華被老太君看得有些不自在,就睃了婉清一眼,婉清只當沒看見,她一點也不想管家,靖寧侯府太大太複雜,自己才進府幾天呢,一些人和事都沒的摸清楚……
  
  良久,老太君才道:「清丫頭,既然你婆婆這般看重你,那你就好生學著點,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就是,只是你一切還是要以離兒的身子為重,家事能管就管著些吧。」
  
  寧華得了這句話,臉上立即就掛了笑,當著老太君的面就道:「老三屋裡要迎新人,我瞧著這兩天離兒身子也似穩妥些了,這事你就幫著看著吧,要行什麼禮,擺幾桌酒,還有得請些什麼人,你都掂量掂量著辦。」
  
  說著,也不等婉清應下,就向老太君告辭道:「怡丫頭的嫁妝兒媳還沒有收撿妥當,兒媳就在告退。」
  
  寧華是故意給自己出個難題吧,三爺迎新人,三太太心裡定然是不圓泛的,這事,辦輕了不好,新人是大太太和寧華親自挑選的,辦重了也不好,三少奶奶會從此嫉恨上自己,寧華故意當著老太君的面把這塊燙手的山竽交給她,既是想整她,又是想看她的辦事能務,這算得上是婉清在靖寧侯府第一次以世子夫人的身份管事,若出了差錯,老太君對她就會有看法,府裡人也會說三道四,畢竟世子夫人可是將來要承襲整個侯府的中饋的。
  
  如果這一次不應下,倒讓寧華和府裡的那些人瞧不起了,婉清心中冷笑,不就是迎個新人進府麼,上頭還有老太君在呢,她心裡也不急,慇勤地端了碗茶遞給老太君,又看老太君正在吃糯米糕,不動聲色的將糯米糕換成了綠豆糕,老太君伸進碟子裡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婉清笑著餵了塊綠豆糕在老太君嘴裡:「老人家可不能貪食哦,糯米可不易消化呢,很容易積食,天眼見著就熱了,您還是吃些綠逗消些心火吧,不然,容易腹脹哦。」
  
  老太君邊吃邊拿眼剜她,「無事獻慇勤,你放心吧,不是說一切有我嗎?大膽去做就是了。」
  
  婉清從老太君屋裡出來,就先去找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剛開始管著府裡的花木灑掃,正一本正經的坐在花廳裡與一幫子管事婆子說話呢。
  
  「忠喜家的,你管著南院的花木也有些時日了,怎麼手下有幾個人都說不清楚呢?」
  
  忠喜家的臉色很難看,忠喜是侯爺身邊得力的,管著前院的門房和回事房,她管著南院的花草林木和灑掃,兩口子在府裡都頗有臉面,很少在主子面前吃過排頭,這會子被三少奶奶問到眼睛坎上了,心裡便有些氣,冷聲回道:
  
  「回三奶奶,奴婢方纔已經清楚明白地告訴過奶奶,南院的灑掃共有十二個,分兩班,一個班六個人。」
  
  三少奶奶聽得眼睛一瞇道:「那我也說了,是十四個人,你沒聽懂麼?」
  
  忠喜家的這下和三少奶奶強住了,硬著脖子道:「三奶奶這才頭一天管事呢,就要往南院裡塞人,雖然奴婢不知道您要塞過來的是誰,但南院的灑掃只有十二個,歷來就是規矩,就是從老太君手裡過來也是這樣的,三奶奶要加人,還是問過侯夫人了的好。」
  
  這是典型的拿寧華壓她,三少奶奶頓時氣得臉都要白了,卻是強忍住,冷笑道:「是這樣的麼?倒是我沒弄清楚,那就十二個人吧,不過,我聽說那十二個人裡,有兩個是懷了身了孕的,如今還拿著銀米卻又做不得事,這點,我還是沒有說錯吧。」
  
  忠喜沒想到三少奶奶竟然會放軟,有點發愣,也不好再拿態度對三少奶奶,老實地低頭回道:「回三奶奶的話,著實是有兩個懷著身子,可是……」
  
  三少奶奶一揮手道:「咱們都是女人家,懷了身子要歇息也是有的,但是,沒得府裡來出銀子來養閒人的道理,她們如今只是懷著了,那還要生呢,生了還得在家裡帶孩子,如此長的時間,你可想好了她們的差事誰去做?就算你勻給了別人擔著,但也耐不住天長日久吧,所以,我說,先放兩個人進南院替著她們兩個的差事,等她們把孩子奶大一些,再另行安排就是。」
  
  不得不說,三少奶奶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且也能收了南院一干灑掃丫頭們的人心,忠喜家的想要反對卻又不知從何開口,雖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又一時想不起來,只好點頭應了。
  
  於是三少奶奶就輕易的在南院插了兩個自己的人進去了。
  
  一抬眸,三少奶奶看到婉清過來了,忙對婉清笑道:「五弟妹怎麼來了?且先等等,我一會子就好。」
  
  說著,又雷厲風行的處理了幾件事情,打發了幾個管事婆子,揮手上人都散了。
  
  才起了身與婉清一同從花廳裡出來:「五弟妹可算回來了,知道你進宮,我這心裡可擔心了,你說二嬸子也是,明知道那是個多凶險的地方,也要你進去。」又嘖嘖幾聲道:「我先前還以為她會進宮去幫你呢,不成想,你一走,她就回屋裡去歇著去了,還扔了一大堆子事給我。」
  
  婉清才覺得三少奶奶精明能幹呢,這會子又開始這種低段的挑拔手段,她不由搖了搖頭:「還好我命大了,方才看三嫂行事可是利落得很呢,倒還真是一把管家的好手。」
  
  三少奶奶立即謙虛地笑道:「哪裡呀,不過是些雞毛選蒜皮的小事罷了,這會子我也是小意的在學著呢,五弟妹來是有事麼?」
  
  婉清便把寧華讓她管著三爺迎新人的事說了一遍,三少奶奶果然臉就沉了下來,冷冷道:「二嬸子既然反這事交給了五弟妹,五弟妹就看著辦好了。」
  
  話語裡有明顯的怨氣,婉清苦笑道:「嫂子你也知道,這個人是大太太和婆婆一起定下來的,辦輕了吧,又怕兩個長輩不高興,可我又顧著三嫂的面子呢,這麼,特地來向三嫂子拿主意的呢。」
  
  三少奶奶的臉色這才緩了些,苦笑道:「我也知道,這事怪不得你,只怪我這身子不爭氣,進了門也有些年了,就是懷不上,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唉,我也不往那上面想了,等青桐和青楓兩個誰懷了,我就抱一個來養著就是了。」
  
  對於這一點,婉清也很無奈,古代女人最大的用處便是傳宗接代,三少奶奶做為三爺的嫡妻,無後便是她最大的錯處。
  
  「三少也莫急,換幾個太醫瞧瞧,也許就能懷上了。」又說起迎新人的事來:「……聽說是個縣丞的女兒,雖是在庶的,倒也是正經官家的小姐,婆婆已經備了聘禮了,我也不再改單子,就依著婆婆的意思打發人送過去,不過,三嫂,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三少奶奶道:「你儘管說吧,你能在辦事情來知會我一聲,也算是把我這個嫂嫂放在心裡的了,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不會把邪火發到你身上去的。」
  
  婉清聽了便道:「……說句不中聽的,三嫂你如今無子,便是個大錯,可三哥呢,卻還算對三嫂好,從來也沒說過什麼要休妻棄你之話,這說明三哥還是很看重三嫂的,而三嫂如今在府裡最大的倚靠就是三哥對你的敬重了。」說著,婉清又頓了頓,看三少奶奶似有所悟便繼續說道:
  
  「如今這個新人三嫂想迎也得進府,不想迎也得進府,三嫂還不如做得大方一些,親自把這事辦得風風光光的,按著良妾之禮把人迎進來,三哥看了也只會更敬重你,更加對你有愧,到時新人進來了,就算有那勾引爺門的本事,三哥心裡也會偏重三嫂你一些,你說是這個理不?」
  
  三少奶奶聽得眼睛一亮道:「五弟妹你果然有見識,只是幾句話就讓我的心敞亮多了,我還真愁該拿什麼態度對著那位就好呢,只是這事是二嬸安排給你的,我巴巴裡去做,只怕不好吧。」
  
  婉清聽得笑道:「有什麼不好,人家不就是想看三嫂你難過麼?你就是要熱熱鬧鬧,高高興興的把人給接進來,讓人家看不到戲,空歡喜一場去。」
  
  三少奶奶頓時覺得婉清貼心貼意,一直謝著婉清,婉清又道:「不過,只是我怕婆婆會說我偷懶,這幾日,我就跟著三嫂跟前好好學著,做個樣子看看就行。」
  
  與三少奶奶兩人越說越投機,三少奶奶執意要送婉清回清遠居去,婉清也沒拒絕,兩人才走到迴廊處,就碰到上官夜離正帶著一個清麗絕倫的女子從垂花門裡進來,婉清不由怔住,三少奶奶也是一臉的愕然,扯扯婉清的衣袖,小聲道:
  
  「五弟看著不像是個那樣的呀,怎麼也和你三哥一樣了?」一轉頭,看到婉清的臉都青了,忙又勸道:「男人嘛,都有一點的,看那女子著實長得端正,五弟妹你可千萬要想開一些。」
  
  婉清像是沒聽見三少奶奶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正漸行漸近的兩個人,上官夜離難得的臉上掛著微笑,邊走邊與那女子說話,那女子也是巧笑嫣然,時不時的微仰了頭看上官夜離,艷麗的眸子閃閃發亮。
  
  婉清不由皺了皺眉,她怎麼越看那女子越覺得眼熟呢,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三少奶奶以為婉清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氣傻了,便拖起婉清就往另一邊走:「五弟妹不如到嫂嫂那裡吃點新茶吧,才來的雨前龍井呢。」
  
  婉清卻是鬆開她的手,笑著向上官夜離迎了上去:「相公,你回來了!」聲音溫婉自然,語氣親暱中略帶著敬意。
  
  上官夜離笑著對她道:「娘子怎麼不沒有回屋裡歇著,坐了好些時候的馬車,腰不痛麼?」
  
  這話就說得太過親熱了些,邊上的女子聽得微怔,一雙漂亮的鳳眼就看向婉清,眼裡略帶審視。
  
  婉清便笑道:「這位姐姐長得好俊,相公,你還沒告訴我她是誰呢?」
  
  知道婉清的身份卻不上前來行禮,不是身份過高,就是架子大,不把婉清放在眼裡。
  
  「她是我師姐,才從青雲山下來,要在府裡住一陣子,娘子,你去給師姐安排個住處。」上官夜離微笑著說道。
  
  原來是師姐麼?天,不要這麼雷好不好,為毛長得像小三的不是師姐就是表姐表妹呢?
  
  既然輩份長著一些,婉清就上前給那師姐行禮,那師姐只是淡淡地對婉清點了點頭,卻並不還禮:「我叫郁心悠,夜離常與我提起你。」
  
  名字還不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婉清不由抬眸看了上官夜離一眼,卻見他那雙墨玉般的眸子正幽幽地看著她,忙嫣然一笑道:「好,我這就去為師姐打點住處,不知相公是想讓師姐住在清遠居還是……」
  
  婉清的話還沒說完,郁心悠便截口道:「自然就住在清遠居了,師弟那院子也很大,住到別處去我會不自在,我跟府裡的人可不熟。」儼然沒有半點客居的自覺,倒像她才是這府裡的老大。
  
  婉清聽得皺了皺眉,哪有外人住進新婚夫妻院子裡的,於理不合不說,還會讓人傳閒話,這個郁心悠是什麼意思?想近水樓台?可也太猖狂了些吧,把自己這個世子夫人當死人了?
  
  她正措詞想要反對,就聽上官夜離道:「就住在清遠居不遠得的水晶榭吧,那邊清靜些,也省得師姐平日練功有人打擾。」
  
  婉清聽了這才在心裡撇撇嘴,要是上官夜離敢同意,回去她就跟他沒完。
  
  郁心悠聽了也沒說什麼,婉清就打算轉身去向寧華報備,畢竟現在管家的還是寧華,要辟出一間院子來給客人住還是要支持她一聲的。
  
  才走兩步,就聽郁心悠道:「師弟,多年沒來過你府上了,你就帶我在園子裡逛逛吧。」
  
  你一個單身女子,想逛園子也應該是我這個女主人帶著去才是啊,就算上官夜離是你的師弟,但也有男女大防啊……婉清正想著,上官夜離肯定不會答應的,誰知下一秒就聽上官夜離道:「好,師姐就隨我隨便逛逛街吧。」
  
  竟然回答得這麼輕鬆自然?婉清頓時覺得心配,回頭就狠狠地瞪了上官夜離一眼,正要說話時,就見靖寧侯從前面過來,上官夜離難得沒有臭著臉,還微帶了一絲笑意的迎了上去:
  
  「兒子見過爹爹。」
  
  婉清忙也上去請安,可靖寧侯卻看都不看她和上官夜離一眼,一雙俊眸緊緊盯著一旁的郁心悠,眼神愕然中,帶了一絲驚喜和不知所有的措。
  
  郁心悠不由秀眉微皺,她似乎很少被男人如此肆無忌憚地盯著看過,臉色有些不豫,冷冷地別過臉去,露了個側臉給靖寧侯看。
  
  結果,靖寧侯竟然上前一步就要拉郁心悠的手,顫了聲道:「子衿……我……我好想你!」
  
  靖寧侯的眼神裡竟然又痛又悔又喜,很是複雜,婉清被驚得微張了嘴,不由看向上官夜離,而那廝卻是一臉的平靜,像是沒看到這一幕一般。
  
  郁心悠臉一紅,終於怒了,一甩手道:「侯爺,請自重。」
  
  靖寧侯卻似無所覺,身子微震了震,又上前一步要握郁心悠的手:「子衿,你還在怪我麼?當年,我並不知情,等我趕回來時你已經……」說到一半又頓住,素來威嚴端方的臉上竟然掛著兩行清淚,竟是長臂一攬,將郁心悠緊緊擁進懷裡,如同找到了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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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6:55: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郁心悠終於怒了,一掌擊在了侯爺的胸口上,侯爺猝不及防,被她擊得連連後退兩步,總算清醒了一些,星眸沉戾地看著郁心悠,冷聲道:「你……不是子衿?」
  
  郁心悠煩躁地回道:「我已經說過很多遍,我是郁心悠,不是什麼子衿!」
  
  侯爺仍緊緊盯著她的臉,喃喃道:「怎麼會長得如此像……太像了,真的好像。」
  
  郁心悠臉色脹得通紅,一跺腳對上官夜離道:「阿離,我想休息。」
  
  上官夜離卻對一邊發呆的三少奶奶道:「三嫂,請幫郁小姐打點住處吧。」也就是不讓婉清去打理了。
  
  婉清聽了拉起三少奶奶的手就走,侯爺方才在她們幾個晚輩面前如此失態,這會子只怕面子上很難拉得下來,聰明的就趕緊走吧,不然,要留下來惹侯爺的眼麼?
  
  三少奶奶也不傻,聽了上官夜離的話點頭應道:「好,我這就去打點。」
  
  跟著婉清兩個一溜煙就跑了。
  
  上官夜離也抬了腳跟著走了,竟然把郁心悠和侯爺兩人扔在園子裡,郁心悠大怒,拔腳就去追上官夜離,侯爺靜靜地看著郁心悠離去的背影,神情變幻莫測。
  
  給郁心悠打點好住處,婉清往院子裡去,碧草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等快到院子時,碧草追上婉清道:「少奶奶,爺帶這個女人回來是啥意思?奴婢瞧那女人可不好相與,又是爺的師姐,他們以前會不會有些什麼啊?」
  
  這一點,婉清自然也看出來了,不過,莫明的,她就是感覺上官夜離對郁心悠並沒有什麼,不是她自信,而是相信上官夜離對她的感情不會有假。
  
  「水晶榭離清遠居也不遠,她又與爺都是練武之人,兩個人必定就會常有來往,少奶奶,奴婢還是覺得,您得早些防範才是,不然,將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碧草又不放心地說道。
  
  「嗯,我心裡有數,不過,方纔你也看到了,侯爺似乎對郁小姐很特殊呢,也許……」婉清歪了頭,突然腦子裡就閃出一個念頭來,不由想到自家相公看著冷峻孤僻,其實腹黑得很……
  
  如此一想,婉清的心情就愉快了起來,拉了碧草一起回了屋。
  
  誰知,才走進穿堂,就聽見方媽媽較為嚴厲的聲音:「……別尋思著少奶奶性子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本份,可別讓我再說出好聽的來。」
  
  婉清聽得微怔,方媽媽性子向來綿軟,很少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跟人說話呢。
  
  墜兒一見婉清來了,忙伸手一攔,不讓婉清進去,婉清便悄悄問她:「怎麼了?」
  
  「在訓紫綾呢,少奶奶是不知,紫綾如今倒像是半個主子了,媽媽讓她做什麼她都是愛理不理的呢。」
  
  婉清聽了便沒進屋,就聽方媽媽又道:「奶奶早就說過,爺們貼身穿的用不著你們,奶奶自己個會疊洗,你們是沒帶耳朵來麼?」
  
  「媽媽您說話也別太不中聽了,什麼叫沒帶耳朵,世子爺是我和紫絹兩個打小起就服侍著的,莫說爺貼身穿用的,就是爺浴洗時,也是我們兩個守在一邊的,媽媽也是大家宅院裡出來的,不會連這點子規矩也不懂吧。」紫綾譏誚地說道。
  
  方媽媽聽得大怒道:「我才不管你們過去是怎麼服侍爺的,如今這院子裡就是少奶奶當著家,自然是少奶奶說了算,少奶奶不讓你們做的,你們也敢忤逆?還是你們兩個根本就沒當少奶奶是主子?」
  
  這話倒是說得威勢得很,婉清悄悄掀了一點門簾子往裡頭看去,郝然見到韓媽媽也站在正屋裡,方媽媽氣得臉都紅了,正捂著胸在喘氣,足見她氣得有多厲害。
  
  「媽媽還是莫要亂說的好,我們誰也沒有說過少奶奶不是主子,我們原就是侯府的人,服侍的又是世子爺,平素也是歸韓媽媽管著的,媽媽說這麼多,也不怕太過僭越了麼?」紫綾仍是淡淡地說道。
  
  婉清就轉眼去看韓嬤嬤的臉色,韓嬤嬤果然道:「紫綾,你說什麼呢,方姐姐說得沒錯,這個院子裡的主子就是少奶奶,世子爺也得聽少奶奶的呢。」
  
  從來都是女子以夫為天,韓嬤嬤這言下之意是婉清在上官夜離面前也是霸道無理的,她的下人自然也跟著霸道無理了。
  
  婉清淡笑著一掀簾子走了進去,「韓嬤嬤說得可真好啊,世子爺平日在我跟前就跟隻貓似的,我想讓他向東,他就不能向西。不然,我就哭鬧尋死覓活給他看,您是不是這意思呢?」
  
  韓嬤嬤立即變了臉道:「少奶奶言重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說,世子爺疼寵著少奶奶你,凡事都會讓著您三分,少奶奶您又是個知書達理,賢惠寬容的,爺自然更是又敬重您三分了。」
  
  這話說得很漂亮,不過,卻是堵了婉清的嘴,先把賢惠寬容的帽子給婉清戴好,讓婉清再不好如何處置紫綾和她了。
  
  婉清倒有些佩服韓嬤嬤的急智和沉穩了,笑道:「本少奶奶再如何賢惠寬容,院子裡的規矩還是不能廢的,韓嬤嬤你也是管了多年事情的管事嬤嬤,請你說說,咱這院子裡以前忤逆主子的奴才是如何懲處呢?」
  
  韓嬤嬤的臉色就有些發僵,紫綾除了上回見婉清暴打寧華外,很少見婉清在院子裡頭對著哪個奴才發過火,她平日總是笑呵呵的,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沒想到真板起臉來,還真有股子凜然的氣勢,不由腿一軟,跪了下來,哭道:
  
  「少奶奶,不是奴婢要忤逆您,只是奴婢向來做慣了那些事,習慣養成了,一時就難以忘記,求少奶奶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養成天天洗男人貼身小衣的習慣?一天不洗就虧得慌,你這習慣還真是賤呢。
  
  「哦,是做慣了的麼?我倒不知道,原來你大膽忤逆主子的事情是做慣了的,韓嬤嬤,莫非你以前就是這麼縱著她們的,虧我還如此地信任你,把整個院子裡的事情都交給你打理,若是如此令行不通,這院子裡還不亂了套去?」婉清仍是不緊不慢,但聲線卻是低沉了許多。
  
  韓嬤嬤被逼無奈,只好說道:「回少奶奶的話,以前院子裡有人犯錯,便是直接打十板子的。若是情節重的,就打二十板子。」
  
  「那你還不執行了?難道事事要我這個少奶奶操心嗎?」婉清淡淡地說完,就走了進去,坐在正堂上。
  
  韓嬤嬤只好招了兩個粗使婆子進來把紫綾拖了出去,院子裡很快就響起了打板子的聲音和紫綾的慘叫聲。
  
  紫絹從後堂走了出來,剛才方媽媽與紫綾爭執時,她並沒有在,這會子手裡端著茶進來,就說明先前就站在後堂聽著的。
  
  婉清接過茶問紫絹:「你娘和弟弟可好些了?」
  
  婉清這兩天請了大夫去紫絹家給她娘和弟弟看過病。
  
  「回少奶奶的話,娘是痼疾了,一時半伙也好不了,只是吃了您送過去的補藥,精神頭好多了,大夫給小弟看過,開了方子正在吃,奴婢謝過少奶奶。」紫絹的語氣有些輕鬆,看來是真心感謝婉清的。
  
  「哦,等我空閒了,就去看看你娘,我也懂些醫理,看看有沒有幫助,你那弟弟若是好了,就讓他進來當差吧,多份銀米,你的負擔也輕一些。」
  
  紫絹聽了立即跪了下來,給婉清磕頭。
  
  碧草就在一旁扶起她來道:「少奶奶最是講道理的人,下面的人只要忠心辦事,心思純厚一些,少奶奶從來都是體恤的。」
  
  紫絹聽出來是在拿紫綾的事情敲打她了,忙又道:「奴婢是個笨的,認死理,院裡的主子以前只有爺一個,奴婢自然凡是都聽爺的,如今爺有了少奶奶,少奶奶就是奴婢的主母,奴婢自然是聽少奶奶的。」
  
  這算是表忠心了吧,屋裡還站著幾個二等的丫頭,以前也是侯府的,如今看婉清賞罰分明,心裡便升了一股敬畏之意,有那想冒頭的,那小心思也悄悄熄了下去,老實的就把頭垂得更低了。
  
  一時間紫綾被打得血淋淋地拖進來了,婉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拿兩瓶創傷藥,回屋歇三天了再來吧。」
  
  紫綾痛得臉都白了,咬著牙向婉清道了謝,被婆子扶下去了。
  
  第二天,婉清一早給老太君和寧華請過安後,就問寧華:「……三爺那事,也不知道該請幾桌,要不要請族裡的長輩們?」
  
  寧華正在給上官子怡理嫁妝單子,上官子怡也在一旁看著,聽了婉清的話,上官子怡就道:「嫂嫂糊塗了,不過是個妾罷了,怎麼能把族裡的長輩也請過來,難道要給她上宗譜麼?」
  
  婉清道:「到底是母親和大太太張羅的良妾,上不上宗譜我不知道,但總得讓母親覺著妥當了才好呢。」
  
  寧華聽了就皺了皺眉道:「就依你自己的意思辦吧,以前府裡頭也沒有過樣的先例,你們顧家是最講禮儀規矩的,你母親應該教過你這些的。」
  
  把皮球又踢回來了,婉清心中好笑,就知道寧華不會讓她輕鬆好過,更不會擔半點責,好在她早胸有成竹,來問她,不過是想多一層保險罷了。
  
  從寧華院裡出來,婉清就開始擬酒席和需請的客人單子,拿了先和三少奶奶商量了一遍,三少奶奶想添減的她一點都不反對,一應按三少奶奶的意思來辦,三少奶奶心裡便更覺得她貼心貼意了。
  
  婉清又請三少奶奶在她住的雨荷院裡收拾出一個偏院出來,裡面整理乾淨,一應擺設齊整周全,屋裡粉紅的羅帳錦被,梳妝台上的擺件,處處透著細心與得體,三爺回來對三少奶奶果然有了笑,深感三少奶奶如今在府裡管了事後,越發的知事得體了,面上那迎新的迫切倒是收斂了幾分。
  
  三爺跟前的兩個通房,一個叫流煙,一個叫落雨,長得都是嬌滴滴的,一個纖秀柔美,別一個則是妖饒嫵媚,一看就都是不好相與的。
  
  這兩個見三少奶奶不但不吃醋,倒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迎接新進門的妾室,又驚又恨又嫉,面上卻是笑吟吟的。
  
  婉清正與三少奶奶一起檢查新屋,看還有沒有疏漏的,就見流煙和落雨兩個來了,兩人都裝作參觀新姨娘的新屋,一臉的艷羨和妒嫉:「少奶奶何必這麼用心,不過也是個姨娘罷了,瞧這屋裡擺得,可比您這正房奶奶還講究呢,您如今就這般慣著她,將來她要不知天高地厚,在您跟前擺正經主子的譜,您到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這種挑撥也太低段了吧,婉清聽得好笑,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你們這是什麼話呢,她可是太太和侯夫人親自挑選給爺的良妾,將來可是要為爺添枝散葉的,我當然要把她看重一些了,再說了,她可是正經的官家小姐,知書達禮,可不比一般的丫頭通房,你們兩個也聽好了,以後待她可也得有規矩些,可別讓人家笑話咱們家裡沒個尊卑上下,讓太太和侯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三少奶奶嚴肅的板起臉來對那兩個通房道。
  
  那兩通房聽了只好垂頭應了,只是心裡卻是越發恨上了沒進門的新姨娘,呸,什麼官家小姐,不過是個小縣丞家的庶女,還真把自己當個阿物了,這種人家,比起靖寧侯府的一個下人還要卑賤得多,還沒進門,身份就要比她們兩個服侍爺多年的人高了去,憑什麼啊。
  
  三少奶奶滿意地在兩個通房臉上看到了嫉恨,又道:「明兒就是新姨娘進門的日子,也是爺的大喜的日子,你們今兒就別纏著爺了,讓爺明兒進洞房時,精神著點兒,也好早些為咱們院裡再添上一喜。」
  
  婉清聽了這話差一點沒破功,三少奶奶這指點的也太露骨了吧……
  
  果然那兩名通房雖是紅著臉低了頭,兩雙美目卻是相互傳遞著另一種訊息。
  
  到了迎親的日子,婉清在族裡請了兩位身份上不高高低的族人,把二老太太也請了來,讓她與老太君坐著,在大太太的宜安居的花廳裡頭擺了四桌席面。
  
  老太君看這排場不大也不小,席面也還精緻卻不餚華,對婉清的辦事能力很是滿意,但她面上不顯,只是與二老太太坐在席上淡笑風聲。
  
  大太太面上也是很高興,三爺更是高高興興地來給老太君,大太太,寧華都磕了頭謝恩。
  
  寧華面上也看不出喜樂來,只是見三少奶奶不但沒有發酸發醋發脾氣,還一臉溫良賢淑的樣子在一旁得體的表現著她作為一個正室應有的氣度,納悶的同時,又很是失望。
  
  開席前,她終於忍不住了,對二少奶奶道:「聽說老二見老三這排場,心裡也是癢癢的,昨兒個還在我跟前說,讓我也給他張羅一個進門呢。」
  
  二少奶奶一聽,臉色果然就變了,只是她平日性子清冷慣了,又不慣與人交流,便不好與老太君撒嬌耍渾,只是硬著聲說道:「這還真何體統,不過是個妾罷了,連府裡的長輩都驚動了過來,給她接風洗塵,還有沒有尊卑貴賤啊,再怎麼是良妾,也還是個奴婢,哪有資格讓老太群和二老太太也屈尊過來迎她的道理。」
  
  寧華聽了又道:「可不是嗎?怡兒前兒不提醒過了,族裡的長輩就不要驚動了,妾室又不能入宗譜的,這麼著把人一個一個的都請了過來,是要越過正室去還是怎麼的?老三家的今兒是魔症了麼?怎地突然就變老實了。都像這個這樣,以後爺們還不得有樣學樣,把外頭正經的官家小姐都往府裡頭抬,反正都拿著正經奶奶的款待著呢,那些女人們還不擠破了頭要往府裡頭鑽?」
  
  這下不只是二少奶奶有氣了,就是族裡的一些年輕的小媳婦一個一個的臉上都掛不住了。
  
  一旁與寧華素日親近些的族中叔嬸們聽了這話也道:「著實沒規矩了些,不過,府裡頭的五少奶奶親自下了貼去請,我們也不好不給這個面子,二嫂,要不我們就去給老太君靠個罪,先走了吧。」
  
  寧華聽了並沒做聲,那態度就是默許了。
  
  老太君一聽那兩個侄媳說要提前退場,臉色就沉了下來:「怎麼?你們覺得這場面大了麼?老五家的,你這是怎麼辦的事,怎麼把場面弄成了這樣?」
  
  老太君不動聲色地問道。
  
  婉清道:「這場面不算大吧,畢竟是大太太和母親親自張羅的人,孫兒媳也是因為敬重兩個長輩才如此的,而且,事先我也問過了母親,這事該怎麼辦?母親說就依孫媳以前在顧家規矩來,孫媳就聽直了這話,按著顧家的規矩來了。」
  
  「那以後納妾不都要按這個來了?五弟妹啊,不是我要說你,你年輕不懂事,遇事就該多問問長輩才是,都如你這般縱著妾室們,以後咱們這些做正室的還怎麼管著後園子,妾室還不得翻了天去?」
  
  二少奶奶首先就嗆了聲。
  
  「二嫂這話說的好沒道理,這個妾可是長輩們張羅的,當然待遇就不一樣,如果只是爺們自個在外頭聘的,或是在府裡頭抬的,那自又不同,顧家最是講孝道,長者賜,自該慎重對待了,若是禮數輕了,對新來的姨娘倒是無所謂,反正是個妾室,但對長輩可就不敬了。」婉清的言下之意就是告訴在坐的這些媳婦們,這事怪不得她,怪就只能怪那些給子侄們張羅妾室的長輩們。
  
  二少奶奶聽了果然心有所感,也是,這事若換了讓她來做,她只怕也是要給大太太和寧華這個面子的。
  
  這時,三少奶奶站出來說道:「說起來,這事一點也怪不得五弟妹,這些主意全是我自個拿的,五弟妹通通是問過我以後再行的事,她也算是一片苦心對妯娌好了,又處處顧著我的面子,我若非不肯,五弟妹也不會強求。」
  
  二少奶奶聽了這話,雖覺得三少奶奶辦事可氣,但對婉清倒著實沒有了意見了,都是做女人的,婉清能處處顧著三少奶奶的心情,也說明她是用了心待人的,一時又後悔起自己的衝動來,老太君都沒什麼,她來出什麼風頭,沒得給人當了槍使了,心裡立即對寧華有些不豫起來,三爺自個都沒說要納妾,她個做嬸嬸的沒事窮操什麼心啊,一想到二爺也跟寧華提過這事,她就越發的生氣了。
  
  先前還對婉清有怨氣的幾個媳婦們,這會子都拿眼偷剜寧華,有人甚至想,若是老太君也給侯爺聘個妾室回來就好,也氣氣寧華。
  
  老太君對那兩個要離席的侄媳婦道:「你們如今可還覺得這排場做過了?」
  
  那兩個媳子不再做聲,老太君卻道:「老五家的不過請了你們來一起湊湊趣,樂和樂和罷了,誰知你們就不肯領情,這席面你們不吃,那就回吧,反正不吃也有人吃就是。」
  
  婉清請人時,也是精心挑選的的,身份上不高也不低,過得去的才請來了,而這些個旁枝們,能進侯府來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更別說與老太君幾個同一席吃飯了,平日裡能被府裡請敬來作客,都是要打發了不少好東西回去的,這會子被老太君一趕,她們就立即面子掃地不說,哪還能有打發的東西拿回去?心裡頓時又悔又氣。
  
  二老太太就在一旁打圓場:「哎呀呀,多好的一件喜事啊,你們這幾個也真是,鬧什麼?太沒眼力介了,快快回去坐著,一會子就要開席了。」
  
  這算是給老太君和那兩個媳婦抬階下了,那兩個人回過頭去,卻再也不願意坐在寧華身邊了。
  
  二老太太看老太君臉色還是不好看,又把婉清和三少奶奶一頓好誇,老太君這才緩了臉。
  
  上菜時,明明十二道菜,又少了一道青菜,古時信講究,席面上的菜是要成雙數的,尤其是這種納妾成婚的,意寓好事成雙,而青菜更是意寓著親親熱熱和和美美,是必不可少的,老太君等了半晌,也沒等到青菜上來,不由有些詫異,那邊三爺首先就派了人來問了,這可是三爺新納妾,他自然是最大乎的。
  
  寧華臉上就帶了笑,靜靜坐著,這一回她學乖了,什麼也不說了。
  
  婉清也覺得詫異,忙使了墜兒去廚房裡看,廚房裡卻已經在清灶台了,菜藍子裡連半片菜葉子也找不著,雞鴨魚肉都還剩不少,墜兒一見就惱火了,問那管事婆子道:「我們奶奶的菜單子上可是有青菜的,廚房裡怎麼連片菜葉子都沒有?」
  
  那管事婆子聽了便道:「咦,奶奶的菜單子裡可沒有青菜呢,我還正覺得奇怪呢。」
  
  墜兒聽得愣住,但她立即就覺得有什麼不妥,拖了那婆子道:「大娘,我也不是怪你,只是這事透著蹊蹺,咱們都是小人物,可擔不起這個責,不如大娘拿了我們奶奶下的單子一同去前頭,在老太太跟前說清楚去,不然,那板子打下來,咱們可受不住,大娘您說是不是?」
  
  那婆子聽了也就依了墜兒的,果真拿了單子一同去了花廳。
  
  三爺已經親自從前院過來了,一臉的怒色,正在憤怒的邊緣,人不沒進來呢,就咒他院裡不和,這人心也忒毒了些。
  
  「五弟妹,我原來說要謝你把事情都辦得妥貼周全呢,怎麼到了末了,卻出了這麼大的蔞子,你三哥我可是被一干子兄弟們笑得抬不起頭來了。」
  
  婉清聽了也是詫異,正要說話,就見墜兒把廚房裡的管事婆子扯來了,婉清便到老太太根前道:「孫兒媳就是再笨,也不會走了九十九步,在這最後一步給出了錯,菜單子可都是擬好了的,廚房裡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怕是欺負我年輕臉嫩吧。」
  
  那婆子一聽,嚇得就跪在了地上,「五少奶奶,奴婢可不敢,奴婢可真真切切按照您拿過來的單子下了菜,奴婢也覺得奇怪呢,奶奶您怎麼會忘了青菜,原想著要跟你對一對的,可材料都沒買,想來採買上的也是清楚的,奴婢就沒支聲了。」
  
  材料都沒買,那說明婉清給採買上的單子也沒有青菜,老太君聽了不由皺了眉。
  
  婉清又讓那婆子把單子拿出來,與自己存的單子一對,果然她的單子上是沒有的,老太君看了眼婉清的菜單子,沒有說話,二老太太見了便道:「興許是老五家的抄採買和廚房裡的單子漏了這麼一道菜了,唉,年輕人,頭回辦事總有些差錯的,也不是什麼大事,著人立即去買些青菜來,添上就是,再加幾個菜,先喝著酒,邊吃邊等吧。」
  
  也只能這樣了,老太君同意了這個提議。
  
  但桌面上就有人道:「五弟越是第一次辦事,肯定越發的細心,她怎麼會犯這樣簡單的錯處,又不是老五納妾,她有必要這麼做麼?」
  
  「可不是麼,保不齊就是有人面上大方,內裡就使陰絆子,不想新人與三爺過得和美呢。」
  
  這話就是直指三少奶奶了,三少奶奶氣得臉都紅了,氣得從袖袋裡拿出菜單子來,對老太君道:「老祖宗,這個冤孫兒媳可承受不起,當初五弟妹可是事事都與我商量過的,任是買什麼添什麼都寫了一份單子給我,菜式也是我親自定下來的,如今我與她的單子都沒有錯,為什麼到了廚房和採買上又出了問題呢?分明就是有人使陰絆子呢。」
  
  老太君聽了這話便深深地看了婉清一眼,婉清一臉無辜地站著,也沒分辨也沒生氣,只是有些委屈,明明就是受了冤枉,不哭也不鬧,著實乖巧得很。
  
  又去看寧華,整個府裡都是寧華管著的,廚房和採買上出問題,她豈能不知,不由又歎了口氣,這個兒媳,看著精明,著實愚蠢得很,這種小伎倆也使出來,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麼?
  
  是該敲打敲打了。
  
  於是老太君互一次發威了,抬了抬手道:「來人,把這個奸滑的婆子連同採買的管事一同拖出去,給我重重的打,打到她們說實話為止。」
  
  那婆子聽得大驚,爬到老太君跟前道:「老太君饒命啊,奴婢真的不敢,奴婢也是在侯府的做老了的,就算要使陰絆子,也不會用……這樣的法子,明明單子一對就能出來的事情,奴婢就是傻,也沒傻到這個地步啊。」
  
  她這話倒也說得在情在理,這個婆子也是老太君那時就在廚房裡的,做事還算忠懇,老太君也沉默了。
  
  婉清見了就道:「敢問媽媽,當時這單子是誰送到你手裡的?可是我的丫頭?你拿了單子之後,單子可有離過手?廚房裡又去過什麼人?」
  
  那婆子聽得眼睛一亮道:「奴婢當時是在路上碰到墜兒姑娘的,她把單子給奴婢之後,奴婢就遇到了落雨姑娘的丫頭平兒,平兒拿了灑過來說是孝敬我,謝我平日裡對落雨姑娘的照顧……」
  
  老太君立即道:「把平兒拖出去打。」
  
  落雨此時已經面無人色了,平兒還沒被兩個婆子拖住就招認了,原來,落雨與流煙實在是妒嫉新來的姨娘,又恨三少奶奶對那姨娘太軟,心裡便是不忿,就想了這麼一出,原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想到婉清是個精明的,凡事只點一點,別人就按著她的思路走,老太君更是個厲害的,根本就不細問,直接上來就是打死,再忠心的丫頭也抵不過個死字啊,還不一下子就全吐了?
  
  三爺原本也懷疑是三少奶奶搞的鬼,這下子一見是自己平時最寵愛的通房在使絆子,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上前一人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讓人拖回去關黑屋子了。
  
  三少奶奶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看著兩個被拖下去的通房眼裡全是鄙夷。
  
  寧華歎了一口氣,端起一小杯酒猛灌了下去,真是兩個不中用的東西,虧得她還使了人去點撥她們,讓她們再做仔細些,又在採買和廚房都費心安排了,才讓她們兩個辦得順利成功,一來,她可以免了廚房和採買上的管事,用上自己的人,二來,又能給自己出氣,這會子全落空了。
  
  三少奶奶又熱情的招呼客人用菜喝酒去了,心裡也爽快得很,當初那菜單子,她與婉清擬好後,就故意透給那兩個丫頭聽了,也提特意當她們的面提醒過自己的丫頭,說是千萬別少一青菜,別看菜小,卻是最犯忌諱,果然這兩丫頭就上當了,當然,二嬸子的私心也趁機幫了她一回。
  
  一頓飯,寧華吃的好生無趣,正要離席時,婉清不知從何處轉了出來,身後還帶著一個相貌美艷的女子,她一看那女子的長相,立即就驚呆了。
  
  婉清帶著郁心悠走到老太君面前:「老祖宗,這位郁小姐是相公的師姐,要在咱們府裡小住一段時間,孫兒媳特意帶她來給您請安了。」
  
  老太君聽了就放下筷子,一抬眸,頓時怔住,向來波瀾不驚沉的臉上露出震驚之色,臉色瞬間蒼白。
  
  一旁的二老太太也是怔住,盯著郁心悠半晌沒說出話來,大太太最直接,顫著聲道:「太……太像了,太像二弟妹了,她……她是鬼麼?」
  
  大太太的二弟妹不是寧華麼?難道她是和上官夜離的母親相似?
  
  婉清聽得大怔,頓時明白為何靖寧侯那天會如此失態,失態之後又並無羞愧之色了,上管夜離,你是在哪裡找了這麼個寶貝回來了?
  
  寧華的臉色慘白,手裡的酒杯光噹一聲便掉落在地,酒潑濕了她的羅裙,她卻並不自知,眼睛死死地瞪著郁心悠一動不動。
  
  老太君最先回過神來,眼睛凌厲地打量著郁心悠,很快臉色便平靜了下來,對郁心悠道:「原來是離兒的師姐麼?怎麼從沒聽離兒提起過?」
  
  郁心悠自從那天遇到靖寧侯後,對府裡人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見慣不怪了,她也明白,自己可能是與府裡的某個人長得像了,不過,她不管這麼多,這兩天在園子裡她也逛了好幾圈了,靖寧侯的富麗堂皇可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甚,她很快就喜歡了這裡,喜歡被傭人服侍著,整天錦衣玉食的生活。
  
  每每看到府裡的女主子們穿金戴銀,呼奴喚婢她就羨慕不已,好想,就此在這府裡一直過下去啊……
  
  「回老太太的話,心悠的父親曾經救過夜離,也教過他內功心法,心悠比夜離屈長三個月,算得上是夜離的師姐。」郁心悠並不擅長文芻芻的說話,她是在江湖上闖蕩慣了的,說話又直又白,但在府裡呆了兩天,見府裡的丫頭婆子們都個個禮數周全,她也盡量學著斯文了些。
  
  「救過夜離的麼?那可要謝謝你父親了,難得來一趟,就在府裡多住些日子,讓清丫頭多帶你在府裡逛逛。」老太君和藹地對郁心悠說道,也許是對她的長相太過熟悉,老太君倒對郁心悠生出一絲親切之感來,看向郁心悠時,眼睛濕濕的,怕是想起了過世的兒媳婦吧。
  
  二老太太也很快恢復了氣色,她迅速地看了寧華一眼,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笑道:「既是離兒的師姐,只怕還是青梅竹馬呢,要不,以離兒那冷清的性子,也不會把你接到府裡來住吧。」
  
  郁心悠一聽,臉頓時紅了,垂著頭,一派嬌不自勝的樣子,寧華聽了這話才有些警醒,眼波一轉,心情倒也沒先前那般難受了,很多男人都有戀母情節,上官夜離從小就沒有了娘,如今特意帶了個與他親娘長得酷似的人進來,保不齊也是動了心思的。
  
  婉清聽了二老太太的話,面色不改,只是對郁心悠到:「心悠姐姐且跟我去拜見我婆母吧,我瞧著你怕是與我過世的婆婆長得像呢,怪不得相公對你不一樣呢。」
  
  郁心悠聽得眼睛一亮,很乖順地跟在婉清身邊,走到寧華郡主面前,寧華自然也是聽到了婉清的話的,眼裡就全是笑意,「好標誌的人兒,倒是真與我那姐姐長得好像,離兒喜歡你也是正常的。既然來了,就安心住著吧,清兒,你千萬別怠慢了郁小姐。」
  
  婉清聽了忙點頭應道:「自然不會的,郁小姐可是相公救命恩人的女兒呢,就算不看相公的面子,也要看父侯的面子,前兒父侯看見郁小姐後,都哭了呢。」一時突然又覺得自己失了口,忙摀住嘴,眼裡露出羞郝之色來,她如此一派天真的模樣,看在別人眼裡,誰會覺得她是故意的?
  
  寧華的臉果然就沉了下來,捏著帕子的手在桌下使勁撕扯著,似乎她手裡撕扯的不是帕子,而是郁心悠的那張可惡的臉。
  
  婉清滿意地看著寧華郡主那張豐富多彩的臉色,笑著繼續說道:「母親大可以放心,昨兒個父侯就特意使了人來吩咐過了,要給郁小姐最好住處,一應用度都比著府裡的小姐們來,女兒正要回稟母親呢,看是不是就按照子萱妹妹的來。」
  
  大太太在一旁聽著就皺了眉,子萱雖比不得子怡身份貴重,但也一樣是府裡的正經大小姐,誰知道是哪裡蹦出來的丫頭,竟然比著子萱的吃穿嚼用來……
  
  寧華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了,她再也沉不住氣,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官子怡忙拉住她道:「娘,您吃飽了嗎?我陪您回去吧,哦,五嫂,娘怕是頭痛病犯了,你也來幫我扶一把吧。」
  
  婉清眨巴著大眼對上官子怡笑了笑,乖巧地上前來扶寧華,回頭卻對郁心悠道:「郁姐姐,一會子你也跟在我後頭吧,我怕母親一會暈到了,我沒力氣扶,你可是練過功夫的。」
  
  郁心悠聽了很高興地應了,阿離的這個小娘子似乎對她沒有敵意呢,服侍婆婆的事情也讓她摻與……
  
  於是,寧華被婉清和上官子怡一左一右的扶著,身邊還緊緊跟著郁心悠,那張討厭的臉就像只趕也趕不走的蒼蠅一樣的粘在她身邊,原本不痛的頭,真的痛了起來。
  
  三人剛走出宜居院沒多久,上官子怡突然就絆著一塊石頭,整個身子向寧華身邊一傾,寧華似乎病得不輕,被上官子怡一推,就和身向婉清身上倒去,婉清早有準備,身子像兔子似的往邊上一跳,生生就鬆了寧華,看著那兩母女往地上倒去。
  
  寧華原本就想讓碗清摔一跤,再壓傷她的,沒料到她半點不顧孝道,一下都不肯支撐她,生生逃了。
  
  眼看著就要摔下去,郁心悠眼疾手快的一把提起寧華的衣領子,將她拎了起來。
  
  而上官子怡卻因左邊兩個支撐的人全都沒了,整個身子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郁心悠救了寧華,卻根本沒管她。
  
  上官子怡便無奈地發出一聲慘叫,痛苦的抬眸瞪著婉清。
  
  婉清一臉驚訝地上來扶她:「哎呀呀,大妹妹,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得虧有郁小姐在,不然,你可真會把母親摔傷不可。」
  
  寧華氣急,喝問道:「分明就是你沒扶好我,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故意想要摔死我和你妹妹麼?」
  
  婉清一臉的委屈道:「母親冤枉兒媳了,兒媳是想扶住母親,就算讓母親當了人肉墊子也是應該的,可是,兒媳的腳正好也如大妹妹一相,絆到了草根,兒媳生怕把母親也給帶摔著了,只好跳開一些。」
  
  寧華聽了正要再罵,郁心悠就道:「夫人,少奶奶若不跳開,這裡受傷的可能就是您和大小姐兩個人了,我離得少奶奶是最近的,情急之下,伸手肯定是救最近的人,若少奶奶不跳開,我也救不著您了。」
  
  寧華聽得更怒,大喝道:「我們娘三走得好好兒的,怎麼會突然摔了呢,這路平坦得很,怎麼可能有石頭絆角,分明就是你使了手段。」
  
  婉清聽得大怔,寧華這是失去理智了吧,心裡怕是對郁心悠忍耐到了極致,所以,才不顧身份的亂咬人。
  
  郁心悠大怒,她好心好意的救了寧華,不感謝也就罷了,竟然向她發虛火。沒見過這麼混帳的。
  
  一甩袖,郁心悠竟是板著臉揚長而去。
  
  婉清忍住笑,上前勸寧華道:「母親何必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是您自個兒的,大妹妹可就要出嫁了呢,六弟的婚事還等著您張羅,您可得把身子養好了,不然,還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去呢?」
  
  婉清的話說得寧華眼皮直跳,靖寧侯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她是最清楚不過了,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什麼都有了,可不能讓個假女人給毀了,一時打起精神來往前走。
  
  上官子怡恨死了婉清,趙家雖然也按著六禮的程序在走,可是送來的那些聘禮根本就上不得檯面,而且,聽說趙昱軒此時仍日日都在讀書,非逼著趙姨媽把婚事推到秋闈以後,雖然被趙姨媽給壓制了,但消息傳到上官子怡的耳朵裡,還是讓她又氣又委屈,對婉清更恨了幾分。
  
  三人才走沒幾步,就見前面香蓮不知從哪裡轉了出來,一見寧華便跪下了,「夫人,夫人,您要為奴婢做主啊,奴婢懷了六爺的孩子,可是玉容她……她非要逼奴婢喝下落子湯,奴婢捨不得啊,這可是六爺的親骨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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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6:5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上官子怡正在氣頭上,聽了這話立即上前就是一耳光,「哪裡來的賤蹄子破壞六哥的名聲,你再胡說,就撕了你的嘴。」
  
  寧華也正一肚子的火,見了也不攔著上官子怡,兩旁的婆子們便真地去拖香蓮。
  
  香蓮頓時哭道:「夫人,夫人饒命啊,夫人就是不看六爺的面上,也要看在您孫兒的面上啊,如今世子奶奶並未有孕,香蓮若為六爺生個兒子,六爺就有後了。」
  
  這話說得可夠直白了,當著婉清的面就敢如此直接的挑恤,眼裡真沒當婉清是一回事。
  
  這種話,就算要說,也該背避些才是,如此一來,寧華若是放過了她,不正彰顯了她自己想要搶奪世子之位的**了麼?
  
  婉清淡淡地看著寧華。
  
  寧華果然臉色更黑了些,但香蓮的話還是觸中了她的心事,她
  
  佯裝更怒:「好你個不死知活的狐媚子,本夫人好好的兒子都被你們給勾引壞了,來人啊,將她拖下去,關在本夫人的後院裡,好生看管,再不許六爺見她。」
  
  這話等於是饒過了香蓮一命了,寧華果然司馬召之心,掩都不掩住了。
  
  這個時代最講究正統,就算上官子墨已經大婚,有了正室,通房和小妾也不能先正室有子的,除非正室已經過門一年而未孕,不然,妾室與爺門同房之後都是要喝絕子湯的。
  
  婉清聽得笑了起來,一個未成婚的侯府嫡子,未娶正妻就先有了子嗣,這種事情傳出去,還哪個高門貴戶願意嫁女兒給上官子墨?
  
  「呀,香蓮原來都有了六弟的子嗣麼?母親,那您可得小心些,莫要再打罵於她了,這個月份的胎兒可最不穩呢,保不齊就流了。」婉清一派幸災樂禍的樣子,她太想看到老太君和靖寧侯得知香蓮有孕後的臉色是什麼樣了。
  
  寧華聽了這話氣得倒仰,狠狠地瞪了婉清一眼,揮手讓婆子們架起香蓮走,香蓮卻拚命地哭鬧了起來:「夫人,夫人,求您讓奴婢再看六爺一面吧,六爺還不知道奴婢有了他的骨肉……」
  
  寧華聽了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香蓮臉一偏,嘴角便浸出血跡來:「果然有什麼樣下賤的主子,就有什麼樣不要臉的奴才,真拿你自己當個阿物了呢,來人,把她嘴堵了,拖走。」
  
  香蓮可是婉清的陪嫁丫頭,寧華這話分明就是在罵婉清不要臉,婉清聽了順著寧華的話道:「果然跟著下賤的人就會變得下賤,香蓮啊,雖然你早就攀了高枝不肯跟我,但本少奶奶調教了你一場,你如今忘本攀了高枝,但也不要學得連做人的本份也忘記了,奴才就是奴才,不要肖想不該你的東西。」
  
  婉清針鋒相對,字字如刀,明眼人一聽就知道她是在罵寧華肖想世子之位。
  
  寧華聽得差一點吐血,卻又不知如何反駁,一轉身,正要沖走時,就見上官子墨聞迅正急急的趕來,遠遠的就喚道:「香蓮,香蓮,你還好吧。」
  
  那聲音溫和又關切,香蓮聽得大喜,忙掙扎著就要向上官子墨衝去。
  
  寧華見了忙人讓攔著上官子墨,上官子墨卻是抬腳踹開攔他的婆子,衝破重重阻礙,一把扯掉香蓮嘴裡的布,將她抱在懷裡,香蓮頓時伏在他肩頭,哭得淒婉無比:「六爺,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還好,你來了,奴婢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你說什麼傻話,爺怎麼捨得讓你死……香蓮,莫怕,爺這就帶你回去。」
  
  一對小情人卿卿我我,完全當一旁的寧華不存在,上官子怡氣得上前去拉上官子墨:「哥哥,你這樣成何體統啊,不過是個賤婢罷了,快莫惹娘生氣了。」
  
  上官子墨一把甩開上官子怡,繼續攬著香蓮道:「香蓮,你莫怕,就算你犯了再大的錯,爺也會護著你的。」
  
  「六爺,奴婢若不是……若不是捨不得爺的骨肉,奴婢早就一根繩子結果了自己……」香蓮深情凝望著上官子墨,顫聲道。
  
  上官子墨聽得震住,一時沒反應過來,稍推開香蓮道:「你……你說什麼?什麼爺的骨肉?」
  
  香蓮嬌羞地再次撲進他懷裡:「六爺,就是香蓮懷了你的骨血啊!」
  
  上官子墨聽了猛地將她一推,驚嚇著站了起來,指著她道:「怎麼……怎麼可能……不是讓你喝絕子湯了麼?」
  
  香蓮聽得大驚,本以為心上人知道她懷了孩子,會更加憐惜,卻不想上官子墨的反應竟是如此,一時又悲又氣,委屈道:「六爺,你不想要這孩子麼?
  
  上官子墨瞪她一眼道:「你好大的膽子,好深的心機啊,爺還以為你對爺是真心實意的呢,原來,你是特意來勾引爺,害爺的麼?「邊說還邊拿眼瞪婉清。
  
  婉清聽了道:「六弟,你說話可得憑良心,這個丫頭我可早就當著母親的面說要打死她的,是你千般不捨,拚命要護著她的,如今又怪得誰來?」
  
  上官子墨對婉清一拱手道:「嫂嫂說得是,是我無狀了,我並沒那意思,只是恨這丫頭太過有心機,連弟弟也被她玩弄於股掌了。」
  
  婉清見上官子墨如此,不由對這個男人心機和無情更加感到心寒,香蓮就算身份上不得檯面,她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他的血脈啊,聽到有了孩子,他半點也不高興,就怕影響了他的名聲,還認為有人陷害他。
  
  且,他明明就恨自己,偏還能沉得住氣,並不與自己鬧翻,就這一點來說,他的心機可比寧華和上官子怡深沉多了。
  
  婉清聽了似笑非笑道:「我就覺得六弟不是那沒見識,不講道理的人,不會有那種齷齪心思,哎,相公這會子怕是回屋了,母親,您也別為個奴才著急上火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呢,兒媳看六弟心裡明白得很,這事就交給六弟自己處置吧。」
  
  上官子墨也道:「娘,您就聽嫂嫂的,讓兒子帶了香蓮回去,兒子定然不會給您臉上抹黑,會妥當地處置這個丫頭的。」
  
  寧華聽得目光一寒道:「不行,墨兒,秋闈在即,娘不能再讓這些雜事擾了你的心神,從今兒開始,你給為娘好生讀書,你院子裡的事情,娘會派個精幹的人去管著,這個丫頭,娘會處理的。」
  
  說完,瞪了眼一旁的婆子道:「還不把這賤人拖走?」
  
  香蓮聽得大哭,緊揪著上官子墨的衣襟道:「六爺,六爺,您不要奴婢了麼?六爺,您不是說,您會護著奴婢的麼?」
  
  上官子墨柔聲道:「香兒莫怕,乖乖喝了落子湯,等你身子養好了,爺就接你回來。」
  
  說罷,抽出自己的衣襟,轉身離去。
  
  寧華要處理香蓮,自然是不願意婉清跟著她的,便找了個理由,打發了婉清。
  
  婉清樂得自在,帶著墜兒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晚間,婉清便使了墜兒去寧華院裡探查情況,墜兒抓了一大把乾果和幾吊大錢,笑吟吟就去了。
  
  沒多時就回來咬婉清的耳朵:「少奶奶,郡主果然沒有打殺了香蓮,而是把她關在後院的一個偏房裡,讓菜嬤嬤看著,只是那屋子守得嚴實,連灑掃的畫兒幾個也不准靠近呢。」
  
  婉清就拿了幾塊碎銀子賞她:「那你再去壽安堂那邊打聽打聽,看老太太那裡得了風聲沒?」
  
  墜兒歡喜著出去了,方媽媽過來道:「少奶奶,爺回來了。」
  
  婉清聽了懶懶地說道,」來了就來了唄。「說著,一歪身,拿了本書靠在床頭看,根本就沒有一點要出去迎的意思。
  
  方媽媽就皺了眉道:「奶奶是在和爺堵氣麼?」
  
  婉清沒有說話,只是翻著書看。
  
  方媽媽又道:「如今那位郁小姐已經得了老太君和侯爺的眼,在府裡儼然像個主子似的,她又是那樣的身份,與爺怕是早有情分了,少奶奶這個時候就更加應該對爺上心些才是……」
  
  婉清聽了眉頭一皺道:「他的心裡若是有了別人,我最多不要了他了就是。「」奶奶快別再說這樣的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可不得了。「方媽媽嚇得就要去捂婉清的嘴,婉清抓住她的手噗呲一笑道:「媽媽,夜深了,您早些去歇著吧,我再看會書就安置了。」
  
  說著,就把方媽媽往門外推。
  
  方媽媽無奈地歎了口氣,依言走了。
  
  上官夜離進來時,就看見婉清正在燈下看書,昏暗的燈光灑在她秀美白晰的臉龐上,流洩出一股朦朧淡雅的美來,神情安寧而靜謐,腦中的紛雜煩悶在看見她的一瞬,如同注入了一股清泉,沖刷得乾乾淨淨。」娘子。」
  
  上官夜離大步上前,輕輕擁住婉清,婉清身子撇過一邊去,並不看他。
  
  上官夜離怔住,伸指去抬婉清的下巴,婉清一巴掌打落他的手,冷聲道:「去跟你師姐膩歪去,別在這裡擾我。」
  
  上官夜離聽得一笑,手指彈了下婉清的額頭道:「小狐狸,你明明就知道我的用意是什麼?」
  
  婉清聽了仍拚命板著臉道:「我哪裡知道你有什麼意思啊,我只知道,人家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兒,又是你的青梅竹馬,你們感情深厚著呢。」
  
  上官夜離聽了就將她往床上一壓,一下就捉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長舌長軀直入,吸住了她調皮的小舌,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的吻,細緻又溫柔,又帶著一股子霸道和懲罰的味道,時而輕,時而重,婉清頓時就在他懷裡軟了身子,情動不已,早忘了要生氣,張開手就環纏住了他修長的脖子,讓自己的身子與他更貼近一些。
  
  上官夜離心中好笑,這個口是心非的小狐狸呀……
  
  一把將她擁得很緊了,大手也不老實了起來,小心的攀到她身上的敏一感處,輕揉慢捻,手法雖是生疏,卻有了些花招,懂得如何取悅婉清了。
  
  婉清被他揉得渾身柔若無骨,將身子全都打開,想要全部的接納他,可誰知,這傢伙今天的耐心極好,一隻手動作不已,另一隻手卻不知在摸索著什麼,婉清久等不見他有實際行動,不由幽怨的張開眼,卻見身上之人正歪了頭在看著什麼,她不由詫異,轉頭也想去看,上官夜離的手一收,似是慌張的在藏著什麼東西,婉清好生好奇,正要問時,他的另一番攻勢又上來了,頓時就把剛才的事情忘到了九宵雲外……
  
  燈光朦朧,照著一室春色旖旎繾綣,婉清像只饜足的貓一樣倦在上官夜離的懷裡,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心中踏實而又安寧。
  
  聽到身邊人安靜而綿長的呼吸聲,知道這傢伙是累極了,他今天竟然變著花式把她整得只有招架之力,現在她的腰還像要斷了似的,想著他突然進步了的某種技藝,婉清很是好奇,偷偷翻了個身,悄悄將手伸到他枕頭下去,很快就摸到一個小本子來。
  
  婉清怕驚醒了上官夜離,將身子拱了拱,把自己的整個背都拱進了他的懷裡,這才悄悄打開那冊子來,一看,頓時愣住,忍不住就咯呼笑出聲來。
  
  這樣一個連看春宮圖都羞郝得不得了的人,純情得如何一張潔淨的白紙,怎麼可能會花心?
  
  上官夜離慵懶地微睜眼,長臂一伸將她摟緊了一些,咕噥道:「娘子,睡吧……「說了一半,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又睜大了眼睛,猛然支起身子,待看到婉清手裡的小冊子時,一張俊臉頓時憋了個紫脹,伸手就去奪那冊子。
  
  婉清笑得肚子都抽痛了,將那小冊子一收道:「相公,我說你怎麼……「」不許笑!「上官夜離凶神惡煞地說道,又伸手去搶,婉清將冊子藏在懷裡,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上官夜離更窘了,星眸一瞇道:「娘子看來體力還蠻不錯嘛,來,我們再大戰一回合。」
  
  婉清立馬投降,把冊子懷給他道:「相公,這種東西應該我們兩個一起揣摩學習的嘛,你怎麼能一人獨食呢?」
  
  上官夜離快速將那冊子收起,板著臉道:「這是男人看的東西,不許你碰。「」切,夫妻共同進步不好麼?相公,來,我們共同進步。「婉清又要去搶。」不行,不許你看別的男人。「上官夜離怒目瞪著婉清,板著臉喝道。」那不過是畫嘛,又不是真人,何況你不也看了別的女人麼?「婉清不屑的嘟囔,這男人的醋還吃得真奇怪。」不許看就是不許看,娘子,你再囉嗦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作勢又往婉清身上爬,婉清真的嚇到了,老實地回道:「不看就不看嘛,真小氣。」
  
  兩人鬧了一陣,婉清終於捱不住睢睡意,迷迷糊糊的鑽進上官夜離的懷裡睡了,朦朦朧朧就聽見上官夜離在耳邊說道:「娘子,師姐的事情你莫擔心,這輩子,我除了你,再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昨夜某人太過激情,導致的結果就是,婉清早上怎麼也不想起來,腰肢酸得快要斷了,賴在床上摟著上官夜離的腰,也不許他起來,上官夜離抱著她又是好頓一早餐吻,邪笑道:「昨晚還沒把娘子餵飽麼?要不要再來一次?」
  
  婉清一嘟嘴道:「切,自己還是只菜鳥呢。要不然,怎麼會……」
  
  上官夜離一聽臉就黑了,作勢就去呵她的腰,婉清笑得在床上打滾,求饒道:「相公,相公,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取笑你了。」
  
  他為了取悅她,竟然偷看春宮圖,看他又窘又羞,偏還非要在她面前逞強的大男孩模樣,婉清的心就暖暖的,勾下他的脖子,在他紫脹的臉上輕吻道:「相公,你其實不用看春宮圖的,你只要輕碰我一下,我就會很開心,很開心。」
  
  某個正彆扭著的男人聽得心花怒放,仍是板著臉,只是聲音柔得像一陣輕風:「嗯,我先起了。」
  
  說著,便起了身穿衣,婉清也強撐著要起來,上官夜離將她往床上一按道:「不是說累了麼?今兒就不去請安了,我會給你支應的。」
  
  婉清心裡卻惦記著香蓮的事,還是起來了。
  
  外頭碧草聽到動靜就進來服侍婉清梳洗,而隨同她一起進來的郝然竟是受了傷的紫綾。
  
  婉清看得怔了怔,不是讓她休息三日養傷麼?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敬業了?
  
  紫綾低眉順眼的拿了盆去耳房打水,走路的姿勢因為傷勢的緣故而微跛,端著一盆水從耳房門口到洗臉架前走了好半晌,等到了上官夜離的面前時,突然身子一歪,一盆水就全灑在了地上,濺了不少在上官夜離的下擺處,她嬌呼一聲,拿了帕子就去給上官夜離擦,邊擦邊驚慌失措地道:「少奶奶,對不起,是奴婢沒用,您饒了奴婢吧。」
  
  上官夜離眉頭一皺道:「你胡說些什麼,少奶奶何時要罰你了。還不快快起來。」
  
  紫綾抬起美麗的眸子幽怨地看著上官夜離道:「是,奴婢……奴婢只是……身上有傷……」
  
  是想用這法子告狀吧……
  
  隨知她的話還沒說完,上官夜離已經不耐地轉過身去,對碧草道:「給爺把奶奶新做的那件藏青袍子拿來。」
  
  說著,人已經走到一邊去,自顧自的脫起外套來。
  
  紫綾聲情並茂的表演只進行到了一半,觀眾就已經退席,她僵在地上半晌,才很不甘心地爬了起來,怔在房中,一雙水霧迷濛的美眸幽幽地看著上官夜離,一副欲訴還休,又隱忍嬌弱的樣子。
  
  上官夜離一抬眸,看她還呆在屋裡,冷聲道:「杵在那做甚?還不出去!」
  
  紫綾再也忍不住,一捂嘴,垂頭就跑了出去。
  
  婉清拚命板著臉,不讓自己發笑,但心裡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紫綾以前是有些小心思,但還算規行矩步,小心翼翼,並不像現在這般做得露骨和急切,如今看她那睛神,倒像是上官夜離始亂終棄,辜負了她似的,不過,這種事情沒收有證據,只是猜測,她可不想說出來影響了夫妻感情,府裡頭可還住著一位虎視眈眈的師姐呢。
  
  婉清進老太君屋裡時,正聽見老太君在訓斥寧華,忙頓了腳,在穿堂處站著。」……墨哥兒還沒有成親,似那等煙視媚行的女子就該打殺了,若真讓她生出個兒子來,誰也敢把女兒許給墨哥兒?你莫要眼皮子淺,想那些有的沒的,別到時候反而還害了墨哥兒的前程。」
  
  婉清聽得心一寒,果然這個時代的老太太眼裡只有家族的聲譽,把人命視同草芥,香蓮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說也是上官家的血脈,是老太君的重孫啊……
  
  寧華道:「老太君放心,兒媳只怕墨哥兒心裡受不住,所以就先關她一晚,今兒早上就給她喝了落子湯了,不會讓她給墨哥兒身上抹黑的。」
  
  老太君聽了這才點了頭道:「你能想明白最好,墨哥兒那屋裡也該換換人了,都是些狐媚子,不是我要說你,你總是慣著他,任他胡來,書也不好生讀,成日介就跟丫頭們廝混,這一次若要再考起,仔細侯爺打他板子。」
  
  寧華又恭敬地應下了。
  
  婉清聽那對婆媳說得也差不多了,才揚了聲道:「咦,今兒是我來得最早麼,怎麼沒見著幾位嫂嫂呢?」
  
  話章未落,就見三少奶奶從外頭進來,笑道:「誰說我晚了來著。看我不擰她的嘴。」
  
  婉清見三少奶奶滿面春風,臉上一點不豫之色也沒有,不由怔住,昨兒個可是新人進府的日子,難道三少奶奶的心胸真寬闊到了這種地步?
  
  一時又瞧見三少奶奶身後還跟著一個嬌柔清麗的女子,梳著婦人的髮式,行止有度,端莊溫婉,一看就是個有教養的,比起三爺屋裡的落雨和流煙來,那氣度上就不知強了多少倍,與這樣的人站在一起,三少奶奶便是不開心,也不會放在臉上吧。」這是小嫂麼?「婉清見那女子向自己看來,但笑了笑道。
  
  三少奶奶臉色微僵,隨即笑道:「正是容妹妹,我帶她來給老太君磕頭呢。」
  
  那容氏聽了忙前給婉清行禮,婉清便讓碧草賞了她一個荷包,容氏就回了兩雙自己做的鞋子給婉清。
  
  還真是個禮數周全的,婉清不由在心裡替三少奶奶擔心起來,越是恭敬小心的小三,但越發的難以對付,但願這個容氏真如表現的這樣,認得清自己的身份,不會太鬧妖娥子就好。
  
  這時,就見二少奶奶也從後面進來了,一見容氏,便冷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難得有了笑容:「喲,三弟妹的命可真好,我瞧著這位妹妹可是個賢惠通達的人呢,你以後可就有個好幫手了,有了她在,三爺定是會收心,再也不會成日介往外頭跑了。」
  
  三少奶奶聽了就氣得臉色發黑,冷笑道:「可不是麼?二嫂若是羨慕,不如讓二嬸也給二哥尋這樣一位好親事,也找個人來好生服侍二嫂你。」
  
  二少奶奶聽了得意地說道:「我也是想呢,不過,你也知道你二哥那個人,他那性子最似侯爺了,便是我想為他張羅,他也是不肯的,沒得還要罵我一場呢。再說了,我早就有了皓哥兒,你二哥可疼著他呢,才不想弄個庶子庶女來給皓哥兒鬧心。」
  
  這可是紅果果的炫耀啊,三少奶奶果然氣了個倒仰,看二少奶奶的眼神就如利劍一般,恨不能連劃幾刀,把那張可惡的臉劃個稀巴爛才好。
  
  婉清就見容氏一直低眉順眼的站著,並沒有因二少奶奶的幾句打趣而臉紅,三少奶奶與二少奶奶兩個鬥嘴時,她也只低頭聽著,一點不忿也沒有。
  
  大少奶奶李氏忙過打圓場:「二弟妹,老太君還等著容妹妹進去磕頭呢,咱們在外頭攔久了可不好。」
  
  三少奶奶聽了就冷哼一聲,一甩袖,先進了屋,容氏低頭小意跟進。
  
  婉清與二少奶奶幾個就魚貫而入,容氏很乖巧的給老太君和寧華,大太太幾個都見了禮,幾個長輩都賞了她一些東西,她倒一事同仁,每個人都是回的兩雙親手做的鞋子,這讓大太太心裡很是舒服,以往寧華身份高,凡小輩們送禮,同樣是府裡的太太,寧華的那份就是要貴重一些,尤其是三少奶奶進門時,給她的禮比寧華的竟然少了一半……
  
  正經的兒媳還不如這個妾室乖巧懂事,大太太看容氏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
  
  見過禮後,大家就坐著喝茶吃點心,容氏就站在三少奶奶身邊恭敬地侍候著,讓三少奶奶那怒火中燒的心總算平靜了一些,就算再看她刺眼,也不好對她發作什麼了。
  
  一時老太太跟前的雪睛又端了幾疊糕點來,遠遠的香氣撲鼻,婉清不由瞪大了眼睛看著雪睛,老太君就笑道:「瞧清丫頭那饞樣兒,像八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這是太后娘娘賞的新試點心,你們幾個也嘗嘗鮮吧。」
  
  婉清聽了一本正經道:「這可不能怪我饞啊,是宮裡來的好東西呢,孫媳自然是沒見過的,當然想吃啊。」
  
  老太君聽得哈哈大笑,讓雪睛在幾人身邊的小几子上都放了一小盤。
  
  二少奶奶比婉清更饞,碟子還在雪睛的手上,她就用手拈了一塊放進嘴裡,吃得眼睛都瞇了,大誇道:「嗯,真好吃。「手又伸進了碟子,誰知,東西還沒吞進去,就突然變了臉,摀住口就往耳房裡跑,她身邊跟著的丫頭就道:「奶奶您慢著點,您可是才有的身子呢,可經不得這麼跑。」
  
  老太君聽得大喜,高興的問道:「怎麼?靜丫頭有喜了嗎?」
  
  看向大太太和寧華,她們兩個也是一臉的愕然。
  
  忙讓房媽媽去耳房裡看,房媽媽扶了二少奶奶出來,笑著向老太君行禮道:「恭老太君,您又要得金孫了。」
  
  老太君聽得老懷大慰,忙對二少奶奶道:「靜丫頭,你小心著些,懷了身子還來請什麼安哪,以後你的晨昏定醒就免了,月份還淺吧,可要好生保養著,不能有閃失。」
  
  二少奶奶得意的掃了婉清和三少奶奶還有大少奶奶一眼,嬌羞地對老太君道:「孫兒媳這不是才查出來麼?原想等月份再大一些,給老太君您一個驚喜呢,沒想到就被您給瞧出來了,兒媳身子好得很,不用太在意的,兒媳不皓哥兒時,也不是平平安安的麼?」
  
  老太君聽了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不可以太大意了,咱們府裡頭人丁單薄,清丫頭是才進門沒多久的,我也沒指望她現在就懷上,老三家的嘛……如今有了容氏,應該會有好信兒吧,靜丫頭你是最爭氣的,這一次,可一定要給府裡頭再添給男孫。」
  
  二少奶奶臉上越發的容光煥發,含羞帶嗔道:「看老祖宗說的,孫媳這不是才懷上的麼?哪裡就知道是男是女呢?」
  
  二少奶奶以往冷清慣了,突然嬌聲說話就顯得很突兀,婉清倒還沒什麼,她嫌自己的年紀小,才不想懷孕呢,身子都沒長齊全了,這個時候懷孕,不是拿命去拼麼?她傻啊!
  
  三少奶奶則不同了,老太君的話意太明顯了,根本就沒把她作希望,當著她的面就只盼著容氏懷孕,再加上二少奶奶故意撒嬌顯擺,她就更有些坐不住,一張俏臉冷得凍人。
  
  寧華看了婉清兩眼,冷笑道:「清丫頭倒也是很努力呢,不過,你也得注意著些離兒的身子,別使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去勾引離兒,他可經不得你那般不要命的折騰。」
  
  這話說得又嚴厲又無理,還很突然,一時整個屋裡都安靜了下來,老太君的臉就沉了下來,凌厲地看著寧華。
  
  婉清沒想到寧華會突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發難,而且一點徵兆也沒有,不由委屈地紅了眼,哽聲道:「雖說母親您教訓兒媳,兒媳就應該老實聽著才是,可是,您這話兒可是要壞了兒媳的名聲啊,兒媳實在是……」
  
  大太太也道:「二弟妹,雖說咱們做婆婆的管教兒媳是不錯,可你這話也說得太過了些,年輕人新婚燕耳的,會貪歡也是有的,哪裡就到了你說的這個地步,我瞧著清丫頭就是個穩重懂事的。」
  
  寧華聽了就道:「大嫂說得好沒道理,我是那不知輕重的人麼?若不是她真犯了錯,我這個做繼母的又何必來討這個嫌。「說著,就從袖袋裡取出一個物什往大太太懷裡一塞道:「你也瞧瞧這什麼東西,咱們府裡是什麼樣的人家,怎麼能容得這樣的髒物?若是讓沒成親的幾個哥兒姐兒瞧見了,可怎生得了啊。」
  
  大太太拿起那東西打開一看,頓時老臉脹紅,隨手就扔回了寧華的懷裡,臉色也很不好看,對婉清道:「清丫頭……這不會真是你的吧。」
  
  老太君這時已經使了眼色給房媽媽,房媽媽從寧華手裡接過那冊子,打開看了一眼,也忙還了回去,對老太君點了點頭,老太君頓時沉了臉,問寧華道:「你這東西是從何而來,又怎麼到了你手裡的?」
  
  寧華淡定的說道:「今兒清丫頭屋裡的人拿來給我瞧時,我也不信呢,不過,我又使了人去清遠居問了好些人,都說清丫頭早上賴在床上就不肯起來,說是腰酸背痛得緊呢,可憐離兒一大早出去練功了,也不知道他的身子怎麼樣了,這很快又要到發病的日期,他要是槓不住,那可怎麼辦?」
  
  說到後頭,寧華還拿了帕子拭著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聲音哽咽。
  
  婉清在看到那冊子的一瞬,如遭雷擊,她記得上官夜離明明就收藏得很好的,怎麼會到了寧華的手裡?是紫綾嗎?不對,她一大早就被上官夜離給轟走了……
  
  這個人,一定是對自己屋裡非常熟悉的,肯定是貼身的幾個人,碧草自是不會的,金菊雖然也熟悉,但她進屋裡機會並不多,紫絹今兒是輪休,根本就沒在院子裡……那會是誰?」清丫頭,你怎麼解釋?「老太君的聲音很低沉,婉清知道她素來很疼上官夜離,這種東西其實在各家的內室裡也算不得什麼,哪個新婚夫妻成親後,不收藏一兩本的增添情趣,只是寧華如此大張旗鼓的拿到檯面上來說,又事關上官夜離的身體健康,老太君當然要仔細查問了。
  
  婉清還是老法子,來個抵死不認,有本事寧華就把她屋裡的人給供出來。
  
  她一臉無辜驚詫地問道:「老祖宗,您說什麼呢?母親拿的那東西是什麼?」
  
  寧華一聽她又想像上次打她時狡辯,不由將手中的冊子一揚,那折疊起來的紙張就在她手中展了開來,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幾個就都好奇地看了過去,一見那畫面,忙都摀住了眼睛,二少奶奶就道:「二嬸子,快些收起吧,醜死了,可別污了我肚裡的孩子。」
  
  婉清聽了也是尖聲叫道:「呀,母親您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拿這種東西看啊,侯父可是個端房嚴正的人呢。」
  
  寧華聽了差點氣死,將那冊子往婉清臉上一砸道:「放你的狗屁,這東西是你屋裡來的,你敢污辱本郡主?」
  
  拿郡主的架子壓人我就怕你了麼?
  
  婉清將那冊子一收,走到老太君面前道:「老太君,清兒自小熟讀詩書,雖算不得什麼才女,但禮義廉恥還是知道的,母親一再的想著法子來為難清兒,若是別的事情清兒也就忍了,可是這種事情可是關係到清兒的聲譽,今兒若不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清兒就直接撞死在這廳裡,以死保全名節。」
  
  老太君聽得動容,她原本就不是很相信寧華的話,見婉清如此決絕果敢,便道:「寧華,這冊子真是清丫頭屋裡的?你是怎麼得來的?是哪個給你的,你且把那人交出來,我要親自問一問。」
  
  寧華頓時僵住,她自是不願意交出那個人來的,難得有根眼線埋在上官夜離的屋裡,現在就交出來,實在太不划算了,但老太君的眼神咄咄逼人,似乎她若不交出來,就要將她就地正法似的,她不由火起,她進得這個靖寧侯府門來,一直就伏低做小,以前就活在那個女人的陰影下,又一直小意地討好著老太君,可任她做得如何賢惠,事事如何周全,還是得不了老太君的心……」老太君,兒媳是不會交出這個人來的,您捫心自問,這些年來,你對兒媳是否公正對待過,兒媳好歹也是一府的主母,也是有兒有女的人,兒媳說的話就這麼不招您相信?您非要在一干子小輩面前下兒媳的面子?兒媳可以指天發誓,若這東西是兒媳栽髒陷害清丫頭的,讓兒媳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老太君第一次見到寧華在她面前如此強悍,頓時臉上就有些下不來台,不過,畢竟大家都是信神的,這種賭咒都能說得出來,她也有些相信寧華的話了。
  
  一旁的大太太忙去勸寧華:「二弟妹今兒怎麼犯擰了,老太君可受不得你發這樣的毒誓,你的人品,誰還不信麼?」
  
  老太君微瞇了眼看著寧華,這個兒媳平日可沒今天這麼有膽氣,看來,是有人給了她一些膽子的。」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平日裡也忠厚,是個容易信人的性子,辦事又衝動,怕你被些個下賤的小人給唬弄了,再說了,就算這東西是清丫頭屋裡出來的,也保不齊清丫頭自個都不知道,是離兒那傻小子藏著的呢。
  
  少年郎嘛,又正是新婚,自然是貪歡了,離兒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這麼些年,除了清丫頭,又拿正眼瞧過誰來?若不是他自己想看這種東西,誰又敢拿去污他的眼?
  
  這麼著吧,今兒這事就到這裡,清丫頭也不要尋死覓活,寧華你也不要責罵清丫頭,等離兒回來,我自去問個清楚,以他的性子,若真有那作死的,想挑撥得你們婆媳不和的,只怕當時就會打死。」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一番話就把寧華和婉清說得沒了脾氣,寧華雖然還是不甘,但老太君明顯就是護著婉清的,而且,又說得非常在理,她也沒話來反駁。
  
  不過,她原本就沒打算老太君會處置婉清,她拿著春宮圖故意當著幾個妯娌和侄兒媳的面抖事,為的就是讓大家都知道。
  
  這府裡誰又真心見得誰好?上官夜離以個破敗的身子繼承著世子之位,不甘心的又豈止是墨兒和自己?
  
  就算這事自己是冤枉了那賤蹄子又如何,明兒這消息就會傳出去,這口口相傳的事情,一般只會越傳越糟糕的……
  
  婉清原本就知道這冊子是上官夜離的,更不會反對老太君的話,只是她也明白,寧華的真正目不是要懲罰自己,不過就是想搞臭自己罷了。
  
  果然從老太君屋裡出來時,二少奶奶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避瘟疫一樣,而三少奶奶原本也與她好的,如今也是笑得很敷衍,只有容氏仍是對她恭敬,大少奶奶李氏拍了拍她的肩,歎了口氣走了。
  
  婉清從壽安堂一出來,就對碧草道:「你讓墜兒去郁小姐那透個風,就是世子爺一個人正在湖面寂寞發呆。」
  
  碧草擔憂地看著她道:「少奶奶你……沒事吧。」
  
  婉清拍了拍她的肩道:「無事,你且去就是了。」
  
  碧草依言去了,婉清就一個人走到湖邊,找了塊避靜的草地席地而坐。
  
  果然不久,郁心悠就真的來了,在湖邊尋了好一個圈也沒找到上官夜離,正失望地站著,婉清不急不慢的從暗處轉了出來,也裝作找人的模樣。
  
  郁心悠看得一怔,向她點點頭正要離去,婉清哽聲喚道:「郁師姐,你能陪我說說話麼?」
  
  郁心悠停住腳莫明地看她,這才發現,婉清眼圈兒紅紅的,像才哭過。」你怎麼了?「郁心悠的聲音有些硬,聽得出不太會勸人。」我就是心情煩悶,早上與相公鬧得不太愉快……「婉清拿帕子試淚,強笑道:「好像有沙迷了眼呢。」
  
  郁心悠果然來了興致:「是夜離欺負了你麼?他那性子就是古怪,你習慣了就好。「」也不是,我只是很擔心相公的身子,眼看著他發病的日子就要到了……我嫁進來原是沖喜的……府裡的人雖是背著我,可說的人多了,總要傳一兩句到我耳朵裡,相公他……他得的可是……太醫說,他活不了多久的……「婉清神情淒苦,楚楚可憐,又只撿緊要的說,關鍵的話便是省著的,但卻足以讓人產生聯想了。
  
  果然郁心悠聽得大震,一張美艷絕倫的俏臉剎時蒼白,衝口就道:「他的武功如此高深……不可能,不可能的,他還學了我爹爹的內功心法……」
  
  婉清見好就收:「是啊,我也不信呢,可到底還是怕的,相公他可是我的天啊……「說到此處,又頓了頓,問道:「我才聽人說相公一個人在這裡,便想過來請他回去喝藥的,郁師姐,你可瞧見他了?」
  
  郁心悠道:「沒……沒有,我只是來湖邊逛逛的……」
  
  婉清道:「那你先逛著吧,我回去了再把藥熱一熱去。」
  
  說著就轉身往園子裡走,還喃喃自語道:「難道相公這會子是在前院的古墨齋麼?他平日裡一與我吵架,就去古墨齋一個人喝悶酒的。」
  
  等婉清走遠,郁心悠一個縱身,就往前院而去。
  
  郁心悠沿途問了個僕人,打聽到了古墨齋的位置,但悄悄的潛到古墨齋,古墨齋外有兩個書僮樣的人守著,郁心悠躲在暗處,撿了兩顆石子,手一揚,便擊中了那兩個書僮的穴道。
  
  一個閃身便進了穿堂的門,就聽見屋裡有哀傷的琴聲傳來,那琴音帶著絲絲的心痛,像是彈撥關人的心弦,讓聽著的人忍不住也跟著哀傷。
  
  郁心悠不由有些心痛起來,難道只和他娘子吵兩句,就讓他如此哀傷麼?那個女人也太不懂得珍惜阿離了……
  
  不過,也許是他的身體真的很不好呢?
  
  一時,她再也忍不住,抬手掀開書房的門簾子。
  
  抬眼一看,頓時怔住,屋裡的人竟然是靖寧侯,只見他一身白長錦袍,玉冠束髮,席地而坐到一張小榻上,神情憂鬱而性感,儒雅俊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哀傷,這樣的靖寧侯比前次見時沉鬱而內斂,眉宇間添了層滄桑感,卻……是更具成熟優雅的魅力!
  
  靖寧侯被人打斷,不豫地抬起頭來,一見是她,眼神頓時有些迷茫,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向她走來,聲音低沉如大提琴般沉蘊厚實:「你來了?」
  
  郁心悠被他那雙極亮又極美的眸子深情凝視著,不覺心怦怦直跳起來,竟是傻傻地回了一句:「我來了!」
  
  靖寧侯微微一笑,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往裡走,像是一顆流星劃過郁心悠的心房,她被這優雅無比的笑容眩得眼暈,傻傻的任靖寧侯牽著……
  
  婉清躲在假山後,看著轉郁心悠走完後才出來,唇角勾起一抹譏笑。
  
  墜兒突然跳了出來,嚇了婉清一跳,不由捏著她的鼻子就罵:「小蹄子,你敢嚇你家少奶奶?」
  
  墜兒狡黠一笑道:「少奶奶這招可真高明啊……」
  
  婉清就罵她:「小鬼頭,不許胡說。」
  
  誰讓寧華一直要沒事找事來著,既然她這麼閒,就弄個小三讓她忙乎忙乎吧,還是個身向武功的高手,以後她就坐在一旁看這兩個准小三小四怎麼鬥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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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6:56: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一鼓驚人
  
  回到屋裡,婉清悠閒地繼續看醫書,墜兒是個八卦的,把她送回屋院裡後,轉身就往外溜,婉清也知道她是忍不住了,想去看看郁心悠究竟有沒有與侯府來點那啥啥啥。
  
  婉清樂得在屋裡等消息,一會子韓嬤嬤送了碗燕窩來,默默地放在桌上,又退到一邊。
  
  婉清眉眼不抬地說道:「嬤嬤若是有事,就直說吧。」
  
  韓嬤嬤就清了清嗓子道:「回少奶奶的話,紫綾那丫頭病了,發寒症呢……」
  
  婉清道:「平日介別的丫頭病了嬤嬤都是怎麼辦的?」
  
  韓嬤嬤聽婉清一副詢問她的口氣,臉上就掛了笑:「回奶奶的話,都是請府裡的坐堂大夫瞧的。」
  
  婉清抬眸淡淡地看著韓嬤嬤道:「那以前嬤嬤是不是每次都得向世子爺稟報呢?」
  
  韓嬤嬤道:「回奶奶的話,倒是不用的,爺的身子不好,這些個事平日裡都是奴婢自個看著辦的,只是……紫綾畢竟是爺跟前的……如今奶奶是院裡的當家主母,自然是要先請奶奶的示下的。」
  
  話裡話外都透著股對婉清的恭敬和忠實,實際呢,其實就是覺得紫綾身份不同,應該給她請個更好的大夫吧。
  
  婉清裝傻:「這樣啊,那嬤嬤還是按著以往的慣例來好了,省得別人說我虧待了爺跟前的老人。」
  
  韓嬤嬤聽得怔住,笑了笑又道:「只是紫綾這會的病來得可凶險了,坐堂的周大夫又回家省親了,只留下一個弟子在,奴婢就怕……」
  
  婉清聽得眼眸一轉,「那嬤嬤就去請示夫人好了,你也知道,我才進府裡來沒多少日子呢,識得的人也不多,還真請不到什麼好大夫回來,可別耽誤了紫綾的病,嬤嬤這就去吧。」
  
  韓嬤嬤沒想到婉清這點子擔當也沒有,請外醫來,不過是拿了府裡的名貼出去就是,並不複雜,但……都說了是才嫁過來的,很多事情都不懂,自己又還能說什麼,只能依言去了寧華居。
  
  婉清看著韓嬤嬤的背影,抬腳就往裡屋走去。
  
  這一次不把內賊給揪出來,她怎能安心?以後她和上官夜離還別想有一點秘密了。
  
  碧草很知機的尾隨韓嬤嬤而去,婉清對著暗處打了個響指,一個身材高大的暗影閃了出來。
  
  這個暗衛是上官夜離派來保護婉清的,婉清一次也沒有見過,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暗處保護著她,如今她身邊得用的人還真是很少,豆芽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學成歸來,婉清一時真的很想念那個機靈古怪的小丫頭了。
  
  「這塊玉,你能幫我做一個一模一樣的來麼?」婉清從脖子上取下上官夜離送給她的那塊玉,遞給暗衛。
  
  上一次,她只是陰差陽錯的買到了一塊差不多的玉而已,而這一次,她想把假的做得真一些。
  
  暗衛接過玉珮,閃身離開了。
  
  沒多久,墜兒回來了,看屋裡只有金菊在,便問道:「金菊姐姐,少奶奶呢。」
  
  金菊笑著指了指屋裡,墜兒便一臉興奮的進去了。
  
  金菊看著墜兒亂沒規矩的蹦達進屋,眼裡便露出一絲羨慕來,她和麥冬兩個都是玉姨娘那會子買給婉清的,雖然跟著婉清的時日不長,但也很喜歡婉清這樣的主子,陪嫁過來時,金菊是滿懷憧憬的,從一個小小四品官府跳進了侯府,別說是少奶奶,就是她們這些個下人也覺得很榮耀,也更想在少奶發前表現立功了,少奶奶對她還算特別,至少比麥冬好吧,麥冬到現在還不能進主屋,就是院子裡管著奴僕的漿洗,雖說手下也有好幾個人,但倒底是做粗活,比不得在裡屋裡辦差來得輕鬆體面。
  
  金菊原是高興了好一陣子的,但很快就發現,比起墜兒和碧草來,自己在少奶奶心裡可真差了不止一點兩點了。
  
  墜兒掀了簾子進屋,一見婉清就笑得一臉的得意:「奶奶,奶奶,您這招可真行,奴婢聽古墨齋的小華子說,郁姑娘進去快半個時辰了也沒出來呢。」
  
  婉清臉上就露出笑容出來,又問起香蓮的情況。
  
  墜兒笑得更神秘了:「郡主娘娘跟老太君說已經讓香蓮喝了落子湯,可奴婢在寧華居外頭轉悠了幾個圈,聽到的可不是那意思,只是這會子寧華居的人口風都緊,幾個小的都被敲打了,不許出來亂跑亂說呢。」
  
  嫁清就想起昨兒二少奶奶臉上得意的笑,和寧華不屑又不甘的眼神,笑道:「六爺也該十六了吧,保不齊今年秋闈以後,就該說親了,你說六爺若是知道郡主留著香蓮肚裡的孩子,他會怎麼想?」
  
  墜兒一點就通:「奶奶是想把這消息遞到六爺那去?」
  
  婉清遲疑了一會子道:「那倒不用,香蓮那邊的事情暫且別管了,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吧,孩子可沒有錯。」
  
  婉清還是做不到心狠手辣,她很想挑得寧華母子交惡,可是……
  
  正說著話兒,碧草回來了,告訴婉清,韓嬤嬤果然在寧華的屋裡呆了足足兩刻鐘才出來,現在已經拿了侯府名貼去給紫綾請大夫去了。
  
  到了晚上,上官夜離很晚了還沒回府,只是讓平安帶了信來說,明日福王要宴請群臣,賢妃娘娘使了她身邊的李尚宮去幫著福王宴請各府的女客,讓婉清用心備些禮品過去。
  
  婉清皺了皺眉,她實在是不想參加什麼宴請,而且福王那幫張臉雖然很好看,但著實比上官夜離還麵攤,一點也不討喜,只是,聽說婉煙會嫁給福王,也不知道福王的正妃指的是哪家千金呢?婉煙明兒保不齊也去了,好久不見,婉清還是有些想念婉煙的。
  
  碧草難得主動地送平安出去,又拿了塊碎銀賞平安,平安高興的接了,訕笑道:「少奶奶每次都大方得緊呢。」
  
  碧草便一挑眉道:「是啊,少奶奶待人原就很實誠,你又是爺跟前得力的,自然對你又特別一些,只是……你也要對得起少奶奶的實誠才是呢。」
  
  平安應諾著,「那是,那是,我和永安幾個對爺忠心,爺又是最疼少奶奶的,我們自然也會跟著敬重少奶奶。」
  
  想了想,他又抬眸看了碧草兩眼道:「外頭風大,姑娘進去吧,我還要回康王府向爺覆命呢。」
  
  碧草聽著就笑了:還算你知機。
  
  會來就告訴婉清,讓她別擔心,爺是在康王府裡。
  
  婉清淡淡地應了聲,便起了身道:「跟我去看看郁小姐吧,天氣也熱了,瞧瞧她那屋裡可短了涼席什麼的。」
  
  碧草聽得好笑,垂頭跟著婉清出去了。
  
  郁心悠正坐在屋裡發呆,聽說婉清來了,臉一紅,對服侍的小丫頭道:「你且去回了六少奶奶,就是我今兒身子不太爽利……」
  
  「郁師姐,我是來告訴你的,相公今天去了康王府,今兒晚上怕是不會來了。」但郁心悠的話還沒說完,婉清就自顧自的進來了,她只好無奈的起身相迎。
  
  婉清一進去,就看見郁心悠秀眉微蹙,神情有些倦怠,便關切地說道:「師姐果真身子不適麼?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可別是創了風可不好了。」
  
  郁心悠無精打采的給婉清讓了坐,「無事的,我是練武之人,沒那麼容易病的,只是……」
  
  「哦,哦,也是啊,師姐是練武之人呢,體制定然要比我們這些四體不勤之人好多了,呀,師姐,我瞧著你面帶桃花……不會喜事將近吧,我前兒個還聽老太君說,師姐是相公救命恩人的女兒,咱們家裡可不能只好吃好用的待著就成了,說是要在京城裡人師姐尋一門好親呢。」婉親又不等郁心悠說完,拉拉雜雜的又說了一大通。
  
  郁心悠聽得一震,驚道:「你說什麼?老太君要給我說親?」
  
  婉清回得自然:「是啊,說師姐你相貌才情都是絕佳的,看著性子也是溫婉端莊,可不比一般的京城大家閨秀差呢。」
  
  郁心悠聽婉清一頓好誇,臉色卻沒有半點好轉,婉清又在她屋裡坐了好一歇,說了幾通廢話,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這才告辭離開,人還沒出門,又自言自語的念叨,
  
  「明兒要和婆婆去福王府赴宴,府裡一大堆子事又沒人管了,唉,父侯太端方了,府裡頭連個姨娘也沒有,婆婆一出門,府裡頭就連個幫手都沒有了。」
  
  郁心悠聽了若有所思,美眸逐漸亮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婉清梳妝打扮好後,正要去給老太君請安,就聽墜兒道,郁小姐來了,婉清聽得詫異,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郁心悠來找她幹嘛。
  
  郁心悠背著個包袱進來了,一副要遠行的樣子,婉清不由怔住,忙拉住她道:「師姐這是要做什麼?沒住幾天呢,怎麼……」
  
  郁心悠神情有些郁色:「打擾好些天了,總這麼住著也不好,我……畢竟不是侯府的什麼人……」
  
  婉清聽出些門道來了,但並不能肯定,忙一再的挽留道:「……我是決計不肯你走的,不過,你這般堅持,我也不好辦了,不若你跟我去老太君那辭行吧,還有,父侯和婆婆都是長輩,我也得去請示請示。」
  
  郁心悠沒說什麼,跟著婉清一起往壽安堂去,走到一半時,婉清似是又想起了什麼,說道:「還是不好,我還是先帶你去婆婆那吧,保不齊婆婆就把你給留住了,也省得老太君知道你要走,心裡難過。」
  
  郁心悠臉色變了變,神情有些猶豫起來,婉清就趁熱打鐵道:「婆婆只是性子直爽一點,人還是不錯的,父侯這麼些年來,一直不有納小,就是因為敬重婆婆的緣故……保不齊就兩個一起見了,也省得師姐你還要到前院去向父侯辭行。」
  
  郁心悠聽了忙點了點頭。
  
  婉清便讓墜兒去了寧華居,她昨晚就打聽到了,靖寧侯今天並不上朝,而且,是歇在寧華屋裡。
  
  寧華聽說郁心悠來見時,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對小丫頭道:「你去跟郁小姐說,我這裡不用特意來請安,讓她直接去老太君屋裡就好了。」
  
  靖寧侯坐在一旁喝茶,面色平靜,並沒有說什麼。
  
  小丫頭出來回話,只請婉清進去,郁心悠的臉色就很不好看,婉清忙拍了拍她的手道:「婆婆也是心疼你,想你省些事呢,師姐且先等等,我去去就來。」
  
  婉清一看靖寧侯果然也在,便恭敬的請了安,才說明來意:「……兒媳原是去給老太君請安的,路上遇到郁小姐,背著包襖說要辭行,相公又不在家,兒媳不好擅自作主,就帶了她來給父親母親辭行。」
  
  寧華聽得一臉喜色,忙道:「你怎麼不留她多住幾天呢……哦,也許她家裡還有事吧,老在外頭也不太好……」
  
  寧華的話還沒說完,靖寧侯已經起了身向外面走去,寧華臉一黑,起了身跟了出去。
  
  「……為什麼突然說要走?」靖寧侯問郁心悠。
  
  「……也打擾多時了,畢竟只是個外人,總住在侯府怕人詬病,不明不白的……我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兒家……」郁心悠臉色有些憂鬱地說道。
  
  「……誰敢詬病你,是不是服侍的丫頭婆子們不盡心,給了你氣受了?」靖寧侯急了,伸出手,似是想要按住郁心悠的肩,又覺得於禮不合,生生忍住,眼神卻是憂急得很。
  
  「她們倒沒說過什麼,可是府裡頭總有一些閒言碎語的,多謝侯爺款待,心悠還是想離開。」郁心悠堅持道。
  
  「……不是說你父親已經過世了嗎?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又打算去哪裡?你若真走了,離兒心裡肯定會內疚……你如今打算到哪裡去……」
  
  「阿離有自己的事情和自己的家庭,心悠一直打擾著,著實不好,心悠原想著也許侯府能是個棲身之地,可是……終究不是心悠的家……我……也無處可去,四海飄泊罷了。」
  
  「我……」
  
  「侯爺,郁小姐說得也沒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總客居在別人家裡,終歸是不好的……」寧華早聽得心中煩悶,截口道。
  
  「誰說她是客居了,心悠,你若……不覺得委屈,就……給我當個側室吧,我會用心待你的。」靖寧侯再也忍不住,一把捉住郁心悠手說道。
  
  婉清在一旁聽得總算舒了一口氣,她還真怕侯爺不肯說這句話呢。
  
  「侯爺,你說什麼?你要納她為妾?不行,我不同意。」寧華果然炸了毛,哭叫著對靖寧侯道。
  
  郁心悠一聽,黑著臉轉身就走。
  
  侯爺忙追了上去,攔住她道:「心悠,你別生氣,我才是這一府之主,這點子事情我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寧華氣得牙齒直癢癢,衝口就罵:「騷狐狸精,一來府裡就勾引男人,沒見過你麼不要臉的,什麼辭行,分明就是以退為進,想當侯府的正經主子……」
  
  侯爺氣得回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臉上,狠聲道:「你看你還有半點當家主母的氣度沒有?這麼些年,我何曾虧待過你?我身邊可曾有過半個親近的人?你再如此潑辣凶悍,可別怪我心狠了。」
  
  寧華愕然地看著靖寧侯,眼中浮出淚水,哽聲道:「是,你是一直很有操守,可那是為什麼?那是因為你心裡放不下那個女人,既使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十七年,你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靖寧侯聽得身子一震,眼神凌厲地看著寧華道:「我警告你,不許你對子衿不敬,你若再胡言亂語半句,我便休了你。」
  
  「休了我?」寧華痛苦的後退兩步,扶著牆才站穩了腳:「休了我娶這個野女人麼?阿頌,她就算長得再像,也是不歐陽子衿,歐陽子衿死了,她死了,死得都爛成泥了。」
  
  「啪!」又是一聲脆響,靖侯府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將寧華打飛起來,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婉清從來沒有見過靖寧侯如此動怒過,原本儒雅瀟灑的他此刻如同一個地獄惡魔一般的森冷可怕,那雙沉靜的眸子裡此刻也是波濤翻湧,像是要用目光凌遲了寧華一樣。
  
  婉清嚇得在一旁瑟瑟抖著,縮手縮腳,裝模作樣的去扶寧華起來,寧華一回手就往婉清臉上打來,婉清不躲也不避,生受了她那巴掌,眼淚頓時洶湧而出,哽著聲道:「婆婆,您息怒……」
  
  靖寧侯見了更怒,大聲道:「你這個惡婦,兒媳哪點對不住你了?離兒好不容易娶了個心儀的回來,你就成日裡想方設法的為難她,陷害她,你哪有半點當婆婆的樣子,罷罷罷了,當初你以郡主之尊下嫁於本侯,看來是委屈你了,來人啊,把夫人送回壽昌伯府去。」
  
  寧華聽得大驚,哭叫道:「上官雲頌,你這是寵妾滅妻,你有了新歡就要休了我?好,你好本事,我這就進宮去,讓貴妃娘娘評評理,讓朝中的御使也聽聽,你靖寧侯是如何的混賬無情。」
  
  靖寧侯聽得眼睛一瞇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問問貴妃娘娘,十七年前靖寧侯府的那場大火,究竟是怎麼回事。」
  
  寧華頓時噤了聲,一臉恐懼的看著靖寧侯,靖寧侯慢慢向她走近,一把捏住寧華的下巴道:「不要總把別人也想成如同你一樣的愚蠢,當年的那件事,做得算是天衣無縫,說實在的,我一直沒有聯想到你,你沒那麼高明的手段,不過,自有精明的人在幫你策劃對吧……我若不是看在子墨和子怡的分上,你以為,還要等今天才來休你麼?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在侯府裡本本分分的做你的侯夫人,不然……」
  
  靖寧侯沒有繼續往下說,寧華的臉色已經慘白,靖寧侯一把扔開她,走過去牽起郁心悠的手道:「走吧,帶你去壽安堂,當著老太君的面向你提親。」
  
  婉清還留在屋裡走也不是,不走……又不願意。
  
  走吧,寧華畢竟是婆婆,婆婆挨了打,她自然是要盡心服侍才合禮數……
  
  正為難間,就聽見靖寧侯道:「清兒,你還呆在那做什麼?沒得離兒回來看你受傷,又要找本侯的麻煩。」
  
  婉清一聽,忙腳底抹油,避瘟疫一樣的離開了寧華居。
  
  一旁的菜婆子幾個忙扶了寧華起來,寧華咬牙切齒地罵道:「我早該想到那個小畜牲帶這個野女人回來就沒安好心的,什麼師姐,什麼救命恩人,哪裡就那般湊巧了?」
  
  菜婆子聽了就道:「夫人何必要激怒侯爺呢,您這性子就是太直了些,這種野女人,多的是法子打發,當著侯爺的面,您真不該直接鬧的,反而把侯爺往那女人身邊推了……」
  
  寧華聽得大哭起來:「我何償不知道啊,我也想裝大方啊,可我一看見那女的那張臉,我就忍不住,侯爺這些年,心心唸唸的就是那個死了的,什麼時候把心思放在我這裡過?我就是恨啊……」
  
  「再恨您也要放在心裡頭,強忍著,總要找到機會報復回去的,唉,奴婢瞧著五少奶奶就是個厲害的,明明這個野女人肖想的是世子爺來著,怎麼就……」
  
  寧華聽得一掌將桌上的東西便都拂落,「哼,小賤蹄子,看我不想法子收拾了你,敢對我耍陰絆子。」
  
  「夫人,那您今兒還去福王府嗎?」菜婆子招了寧華的貼身丫頭紫慧來服侍寧華洗臉。
  
  「去,為什麼不去?他寵妾滅妻,難道我就非得忍著,看著他又和那個女人甜甜蜜蜜去?還有,那個小賤蹄子不是很有心機麼?我倒要看看,她能本事多久。」寧華的眼神越發的變得陰戾可怕了起來。
  
  婉清頂著一張紅了半邊的臉來到壽安堂,老太太已經得了些消息,再一看靖寧侯親自帶了郁心悠來了,心裡便更加明白,不等靖寧侯開口,就道:「侯爺,難得這麼些年,你也能再看中一個心儀的,你想什麼就去做吧,娘不會為難你的,當初……那件事情……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日子還是太太平平的過著好。」
  
  靖寧侯聽了一撩袍子,跪下給老太君磕了個頭,郁心悠忙也跟著跪了下去,給老太君磕了三個響頭。
  
  老太君目光凌厲地看著郁心悠道:「你到底是個來厲不明的,侯爺能看中你,是你的福份,以後就老實的服侍侯爺吧,晚上就自家人請兩桌,太大的儀式可不能給你,侯爺可是有身份的人,真讓寧華鬧出個寵妾滅妻的流言出來,最先打殺的可就是你。」
  
  郁心悠聽得眉頭一皺,雖然不甘,但還是應下了,畢竟小妾只要長輩承認了就好,也算是把名分定下來了。
  
  她微側了側目,看見靖寧侯鋼毅而俊雅的面容,心中一陣竊喜,沒想到這麼快就成功的成為府裡的主子了,以後那些個下人們,再也不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了,她也能呼奴喝婢,錦衣玉石的過日子了。
  
  靖寧侯退下後,老太君心疼地招了婉清過去:「又招了魚池之殃了?以後見著這樣的事情,遠著些點,她是你婆婆,你又不能打回去,吃虧的總是你呢。」
  
  婉清將頭歪進老太君懷裡,幽幽的說道:「有老祖宗您疼著我就行了,婆婆那,就算我再怎麼討好,她也是不喜歡清兒的,清兒也沒法子了。」
  
  歎了口氣又道:「就像我那陪嫁丫頭香蓮,我原是打算發賣了出去的,誰知她……到如今,婆婆怪是我慫恿了她去勾引六弟的,清兒真是有苦說不出來啊。香蓮一直恨我打殺了張婆子,她怎麼可能會聽我的指使呢?」
  
  老太君聽了眉頭皺了起來:「那個丫頭不是已經打殺了嗎?」
  
  婉清聽得怔住,從老太君懷裡抬起頭來:「打殺了嗎?她還懷著孩子呢?」
  
  老太君便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巳時正,婉清帶了碧草和金菊兩個坐上馬車打算去福王府,一進府,就見到了婉容,她似乎早就在等著婉清。
  
  婉清見她面容有些憔悴,轉頭四處看了看,也沒瞧見林氏,不由詫異,婉容便似笑非笑道:「三妹妹是在找母親麼?」
  
  婉清不置可否:「二姐姐就要嫁了,怎麼還有空出來赴宴呢。」
  
  「你別找了,那天一回去,父親就把母親給禁止了足,如今府裡的大繁小事都是玉姨娘在管著,不過姨娘現身子也重了,有些力不從心呢,至於我嘛,福王要宴請京成名緩,豈能沒有我參加呢?」婉容笑得一臉的得意,抬步往福王府裡走。
  
  婉清見她不似以前對自己熱情,心知那天自己在林氏面前戳穿了她,讓她生了膈應,不過,誰也不是傻子,那自己並沒有遞貼子進宮,華貴妃為何會知道自己在宮外等?除了她,便只有壽昌伯了,她如今與壽昌伯感情深厚,還未大婚就你濃我濃的,保不齊,婉容就與壽昌伯商量好了的。
  
  你能賣了我,我就不能戳穿你麼!
  
  「不知四妹妹如今可好?怎麼也沒見她過來了呢?」婉清又問。
  
  婉容回過頭來道:「她任性一回,就把顧家的家底子給去了一半,你說父親還會容她那麼囂張跋扈麼?三妹妹好手段,可比姐姐我聰明多了,即得了錢財,又還贏得了父親的心,如今存孝可是父親的心頭肉呢,不過八歲,父親就要讓他下考場,嘖嘖,保不齊,過幾年咱們家就會出個大狀元呢。」
  
  婉清聽她這話說得酸溜溜的,不由笑道:「二姐姐你也不錯啊,不用辦事,也把母親的錢擼了一大把大手裡,如今二姐的嫁妝可豐富多了吧。」
  
  婉容不聽這個還好,一聽臉色更陰沉了,瞪了婉清一眼道:「三妹妹又來寒磣我呢,算了,我懶得計較這麼多,咱們兩姐妹才好一些,何必為了些小事情又鬧,過幾天我就要出嫁了,三妹妹可記得回娘家給我送親。」
  
  這才是識時務嘛,誰也別當誰是傻子,做得堂堂正正的不好麼?婉清聽了也笑了起來,「看姐姐說的,你出嫁,我自然是要去送親的,連壓箱底的禮物都備好了呢。」
  
  兩姐妹這才親親熱熱的挽了手往內院走,一路上,就遇一隊隊穿著鐵甲士兵在府院裡巡邏,每個人腰間都掩著一柄長刀,整個府裡平白添了一分肅殺之氣,婉清不由縮了縮脖子道:
  
  「王爺倒底是帶兵的。」
  
  婉容聽了也道:「可不,看著比宮裡的御林軍還多呢,聽說盤查得也厲害,不是一般的人,進不來的。」
  
  前面福王府帶路的僕人聽了就轉過頭來道:「兩位夫人有所不知,王爺帶兵多年,府裡頭又沒個正經的女主子打理,王爺就乾脆用了軍中的規矩來管束著王府,府裡的下人,可全是跟王爺上過戰場的將士呢。」
  
  婉清聽了對那個麵攤王爺更佩服了,用軍隊來打理王府,還真虧他想得出來,看來,若是宮裡有什麼事,就算他遠離北僵,也能隨時拉出一支隊伍出來,不知道壽王和康唐僧見了,會作何感想呢?
  
  不久後,婉清就見到了二太太,她忙上前給二太太行禮,果然沒有看到婉煙過來,看二太太臉色不錯,便小聲問道:「二嬸,婉湮沒來?」
  
  二太太就伸手戳婉清的腦門:「你個沒良心的,得了消息也沒說去看看你姐姐,只顧著過自己的小日子。」回頭一望,又問:「怎麼沒見你婆婆來?郡主最近身子可好?」
  
  婉清知道二太太沒出嫁時,與寧華是手帕交,關係不錯,便笑道:「早上請安時,瞧著母親她身子好像不太爽利,也不知道來還是不來呢。」
  
  二太太仔細一瞧婉清的左臉,雖然是打了粉遮蓋了,但還是有些紅痕的,便歎了口氣道:「寧華那性子不是太好相與,你能避著就避著些吧。」
  
  婉清沒料到二太太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忙看了婉容一眼,婉容正有些漫不經心,好像在尋著什麼人,便拉了二太太到另一邊道:「謝二嬸關心,侄女原就是個命苦的,在侯府雖說婆婆嚴厲了些,但老太君還是很疼我的,加之相公對我也好,日子倒是不難過。」
  
  二太太聽了這才摸了摸婉清的頭道:「你這孩子一直就是個知足的,能這麼想是再好不過的事。」
  
  婉清便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二嬸子,說起來,咱們顧家也是大族,族裡的宗婦就該是如您這般大度又能幹的人擔著,顧氏才能夠越發的強盛,不然,像南陽歐陽家那樣,可就慘了哦。」
  
  二太太聽得高興,她早就看不慣林氏在她跟前以宗婦的身份拿大了,可一聽到南陽歐陽家幾個字,臉色不是變了變,一把拖過婉清,小聲道:「你以後少在侯府提起南陽歐陽家幾個字,小心惹禍。」
  
  婉清一臉詫異的問道:「這是為何,歐陽可是我相公的母姓,那一家真的抄家滅族了麼?」
  
  二太太只當她好奇心重,便道:「那可是當年的一大奇案,以前歐陽與上官兩家乃是世交,兩家的祖先曾經一同經過商,後來太祖爺起事,要推翻前朝,還是這兩家出錢出力最多呢。」
  
  原來是有從龍之功的麼?可既然是一同經商,一同侍君從龍,為何一家滅族,另一家卻鼎盛不衰呢。
  
  「說起來,真是禍從天降,那時的歐陽家,比上官家還在勢大,生意也做得更紅火,我記得他們家是開礦的,開的是一種稱作鋁的礦石,聽說那種東西要提練很是麻煩,只有歐陽家掌握了提練技術……」
  
  原來是鋁礦麼?婉清記得鋁最先開發提練出來的並不是在中國,提練鋁其實是很簡單的工藝,只是前人沒有想到法子,最初的鋁提練出來後,價格比黃金還貴呢,只是到後來改善了之後,鋁礦藏又多,才便宜了。
  
  「難道是為了搶奪那提煉技術,所以,才被抄家滅族了麼?」婉清又問道。
  
  二太太搖了搖頭道:「上一代的歐陽家族的族長只得了一個獨生女兒,又不肯納妾再生,那提煉技術按說就應該傳給族中的子侄輩,以前很多人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到了後來,當歐陽大小姐嫁出去之後,歐陽家再也不從事鋁的生產了,人家才意識到,歐陽族長可能把技術傳給了大小姐,當作嫁妝陪出去了。」
  
  「那後來又怎麼會抄家滅族呢?」婉清又問。
  
  二太太搖了搖頭道:「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聽說當年用的是謀反的大罪,整個歐陽家族除了嫁到上官府裡的大小姐外,一夜之間,全都死了。聽說那血都把南陽何給染紅了,屍體堆成了山啊。」
  
  婉清聽了正要繼續問,就見二太太給她使了個眼色,婉清這才看清,是寧華來了。
  
  婉清便沒有做聲,對二太太使了個眼色,就如二太太說的,能避著就避著吧,當真就當作沒看見,往前面的貴夫人群裡鑽了。
  
  誰知一進貴夫人堆裡,就聽見在前頭走路的一位夫人道:「你們聽說了沒,皇上又病重了,這一次,好像比上一回來勢還要凶呢,福王一歸朝,就在皇上跟前伺候,守了整整兩天兩夜呢。」
  
  婉清聽得大驚,皇上看著並不老,也沒那樣體弱吧,怎麼又病倒了?
  
  又聽另一個貴婦人道:「聽說壽王爺也一直守在乾清宮裡呢,唉,皇上遲遲不肯立太子,再這麼著下去,非得亂起來了不可。」
  
  「不是說,誰先有子嗣,就立誰的麼?如今壽王正妃已經選定,良娣也有了,福王正妃也是定的左相方家的嫡女,側妃是顧家的嫡女,與壽王可是來了個旗鼓相當呢,只是華貴妃在宮中勢大,而華太師又深得皇上信任,福王這些年久居邊關,想要與壽王爭鋒,怕是有些難度呢。」
  
  說來說去,人們都似乎忘了康王爺,其實要說起來,只有他是最有資格承位的,可那傢伙整一個游手好閒的無賴,又沒有母族可靠,只怕真的被排除在爭嫡的鬥爭之外了。
  
  這幾天上官夜離一直就往康王府跑,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婉清歎了一口氣,她寧願康王爺是真的沒有野心,這樣也省得把上官夜離捲進奪嫡的爭鬥中去,從來是成王敗冠,那傢伙又與壽王關係太過密切,若壽王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啊。
  
  宮裡的李尚宮替賢妃娘娘招待女眷,到底是宮裡出來的,禮數做得很周全,加之福王府的人又是訓練有素的將士,連女僕都是以軍隊的規矩訓練過的,整個宴請打理得井井有條。
  
  宴席還沒有開始前,眾多婦人兩個一夥,三個一群都坐在花廳裡飲茶八卦,婉清特意離寧華遠一些,盡量不與她在一起,給彼此添亂,但就是有好事的人要出來挑事:
  
  「咦,那不是靖寧侯的世子夫人麼?她怎麼不在侯夫人跟前伺候著,倒自己舒舒服服的在一邊享受呢?」
  
  「可不是麼?哪有兒媳出門不伺候婆婆的,還真是無禮得很呢。」
  
  「唉,看她年歲還小呢,難得出一趟門,自是想多結交些年輕人,咱們誰不是年輕過來的呢,難道郡主心地寬容,不在意這些,咱們就別摻合了。」
  
  「哪呀,我才還聽郡主說,侯爺要納妾呢,聽說那個妾很有些手段,侯爺為了納那女人,竟然要休了郡主,郡主這會子也是沒心情管兒媳婦吧。」
  
  「那不是寵妾滅妻麼?我可聽說侯爺很敬重郡主的,這麼些年都沒有納過小呢,如今怎麼會……」
  
  「你們不知道吧,我可是聽說呀,是她那個兒媳婦給侯爺送的人呢,才郡主還在那邊悄悄跟左相夫人閒談時透的口風。」
  
  「呀,上回在壽昌伯府聽說她那兒媳還打過婆婆呢,後來又說不是真的,那事就不了了之了,如今還管到婆婆房裡去了,也太能了些吧,這樣的兒媳誰家受得了啊。」
  
  婉清聽得一陣煩悶,可真是樹欲靜而見不止啊,她想熄事寧人,可人家不幹呢,這些人嘴裡的話真真假假的,很容易迷惑不知情的人,若不是寧華故意傳出來,她們又怎麼會知道?
  
  這時,人群裡有些騷動了,一時,就見幾位年輕的千金簇擁著一個相貌俏麗,穿著華貴的清雅女子走了過來,人群裡就有人道:「看,那是柱國公的女兒,聽說她貴妃娘娘選定她為壽王正妃呢。」
  
  婉清這才鬆了一口氣,這些人總算轉移了八卦目標了,她忙垂眉低首,盡量減輕自己的存在感。
  
  身邊不少人向那女子擁去,與那女子問好打招呼,反倒想低調的婉清因為獨自坐著發呆而更顯得突兀了起來,等婉清回過神來時,就看到很多雙眼睛正看著自己,抬眸看去,只見那位壽王准王妃正朝自己走來,她的頭皮就開始一陣發麻了,忙抬起頭,揚了個可愛又友好的笑臉,對那女子笑了笑。
  
  那女子也對她笑了笑,還當真就走了過來,在婉清身邊坐下:「你就是顧家三小姐麼?你的大名我可真是聽得如雷貫耳了。」
  
  婉清一臉驚愕,「請問小姐是……」
  
  好吧,她有點裝,但她也的確不知道柱公國的女兒姓什麼呀。
  
  「我叫舒心,是柱國公的嫡長女,你不認識我嗎?」那女子果然有些不豫,但聲音還是軟綿綿的,聽著並無驕縱之氣。
  
  「哦,原來是舒小姐啊,我叫顧婉清,很高興認識你。」婉清大大方方的對舒心道。
  
  只是心裡鬱悶得緊,自己跟壽王八桿子也打不到,要嫁給壽王做側妃的是顧婉麗好不好,這位舒大小姐為毛對自己的名字如雷貫耳啊?
  
  舒心被婉清獨特的自我介紹方式弄得愣了愣,隨即笑道:「怪不得他們說你很有趣呢,你果然真的很有趣,可惜,你沒有嫁給阿雲,要不然,咱們兩個還真的可以成為朋友。」
  
  原來又是慕容凌雲那臭小子惹的事,婉清在心裡哀歎,她和慕容凌雲其實真沒緋聞好不好,就算有什麼,也是那小子自作多情故意瞎鬧出來的,婉清有種淡淡的想哭的感覺。
  
  「舒小姐應該與我表姐談得來的,我表姐也是溫婉可人的一個人,和舒小姐很相似呢。」婉清乾笑道。
  
  舒心卻是聽得一怔道:「你還不知道嗎?阿雲最近鬧得很凶呢,根本就不肯娶趙小姐,前幾日還被壽昌伯關在府裡,不許出來呢,今兒要不是壽王親自去接他,他怕還關著呢,我還真沒想到,阿雲是個死心眼的人。」
  
  「哦,是嗎?我和他不是太熟。」婉清漫不經心地說道。
  
  舒心果然就露出一副驚訝的神色來:「你……你怎麼能這麼說,阿雲他可就是……就是因為……」
  
  「舒小姐,我早就嫁人了,我如今是靖寧侯世子夫人,您不會我還雲英未嫁,想給我作媒吧。」婉清的臉色終於有些冷了下來,她們可不是在私聊,周圍還有一大堆八卦因子旺盛的八婆們張開耳朵在聽呢。
  
  舒心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了,便笑了笑道:「我不是聽說你和寧華郡主很不對盤嗎?寧華還經常打你呢。」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的?經常打是沒有的,最多就是一次對一次,算起來婉清打得多一點,婉清稍勝。
  
  一旁的八婆貴婦們似乎很不同意舒心的觀點,七嘴八舌就為寧華辯護起來,偏舒心還很認真,較起勁來為婉清說話,舉的事例又似是而非,一時,一堆子女眷便成了兩個正反兩方陣營,一方以舒心為首,為婉清說話,另一方則是以某個貴夫人為首,替寧華鳴冤。
  
  婉清這個當事人被人群擋在爭執的中心之外,走又不好走,聽又實在是聽不下去,而且,她發現舒心說來說去就是醜華靖寧侯府,到後來說溜一句嘴:「……顧三小姐完全可以與世子合離再嫁,也省得在靖寧侯府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婉清便抬眸看不遠處的寧華,這會子只要寧華過來說一聲,這場爭議就應該能過去,偏她一副看好戲,置身事外的樣子,再這樣下去,靖寧侯府的名聲,婉清的名聲就要毀了,她看出來,舒心是故意的,故意把她與慕容凌雲扯在一起,是否存了心要毀她的清譽她不得而知,但結果就會是這樣。
  
  婉清仰天想了半響,也找不到可以成功平熄這場爭論的最好法子,突然就看到花廳牆上掛著一個大大的戰鼓,兩邊掛著的可不就是鼓錘麼?
  
  婉清悄悄走了過去,拿起兩個鼓錘來,舉起手,用力敲了起來,她以前在大學裡學過爵士鼓的,不知道用敲爵士敲爵士鼓的法子敲戰鼓又是個什麼味道呢?
  
  一時,花廳裡戰鼓擂響,婉清敲得四四拍,邊敲幾下鼓心又敲幾下鼓邊,不時又在一旁掛著的鐵甲上捶幾下,一下,節奏明快的鼓聲響徹了整個福王后園子。
  
  所有的女人全都閉了嘴,莫名其妙地看著婉清,婉清敲得性起,雖然這鼓點的聲音比不得爵士鼓,但比爵士鼓的聲音更加渾厚激越,有種震撼人心的壯烈之美,婉清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期的青蔥歲月,那時與暗戀的男子同台演出時的甜蜜和興奮似又注滿了她的心田。
  
  婉清好久沒有如此放縱自己了,她渾汗如雨,但小臉紅紅的,兩隻清澈的大眼亮晶晶的,像個一隻調皮的小精靈一樣,等她敲累了,放下鼓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大廳裡的女人全都擠到一邊去了。
  
  她愕然回頭,就看見福王正雙手抱胸,目光如電一般的看著她,而他的身邊,則是站了好一排的將領,再看另一邊,壽王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上官夜離則是臭著一張臉,正目露不善的橫掃眾男人。
  
  慕容凌雲抬腳就往她這邊沖:「三妹妹?真是你敲的?」
  
  但人還沒走兩步就被上官夜離給拎住了衣領子,來不及反抗就被上官夜離給扔了出去,還算他反應快,一個漂亮的翻躍,又穩穩的落回大廳裡。
  
  「你可知道,私敲戰鼓該受何種軍刑?」婉清正想偷偷潛下去,就聽福王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大廳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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