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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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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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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9 20:31:32
天庭為官  第三百八十一章:被俘

    百萬雄師,齊鳴的炮火,那喧囂已直通三十三重天,驚動三界。足以撕碎所有,卻唯獨轟不破南天門那天鑄的法陣。

    轟鳴聲中,擊打出來的紅光將整個天空都映成了如血一般的顏色。

    大地上,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著這奇景。

    沒有人知道,那是一群野獸在徒勞地悲鳴,在咆哮,在呼喊著他們的王歸來。

    一牆之隔,踏出南天門,他是萬妖之王,留在門內,便是天庭的階下囚。

    可這一步,卻是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去。

    聽著門外的呼喊,他癲狂地笑著,攥著金箍棒,徒勞地對著無數天將匯成的法陣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衝鋒,如同一隻困獸。

    三十三重天上,風鈴呆呆地坐著,目光空洞。

    五顏六色的靈力與法器之中,他一次次被壓回原地,卻又一次次地站起來,同時面對二十八星宿、五方揭諦、四值功曹、東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嶽四瀆等等等等的數百名天神大將。

    門外,楊嬋淚眼朦朧地凝視硃紅色的大門。

    一片紛亂之中,面對那神出鬼沒的金剛琢,他甚至連有效的防禦都難以築起。

    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前,他從崑崙山逃離,那一刻,仰望漫天神佛的無助至今記憶猶新。忍著、熬著,或蟄伏以待,或狂妄無比,一百多年過去了,時至今日,看上去一切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一個金剛琢,便已經讓他無處藏身。

    這根本就是一場不可能獲勝的戰鬥,可他依舊不甘心的噴吐著炙熱的氣流,滿臉鮮血地仰頭狂嘯。

    也許,這不過是絕望之中的癲狂罷了。

    兜率宮的庭院中。雀兒呆呆的坐著。

    “是他,對嗎?是他出事了。她衝出去找老頭子,是為了他。對嗎?她叫風鈴,是斜月三星洞清風子的門徒。是他的師侄,對嗎?”

    站在她身前的仙娥只靜靜地注視著,沉默不語,面無表情。

    一陣微風吹過,她抬頭仰望凋落的葉片,無限迷茫。

    ……

    “報——!啟稟陛下,那妖猴被困在了南天門門口。”

    “好!幹得好!再探!”

    ……

    “報——!啟稟陛下,妖猴擊傷了角木蛟星君。現換由李天王督戰。”

    “什麼?怎麼……再探!”

    ……

    “報——!啟稟陛下。花果山妖軍提出派特使和談!”

    “不談!告訴他們不談!讓南天門鎮守軍死守南天門,先給朕把妖猴拿下,只要拿下了妖猴,妖軍必潰!”

    ……

    那面前的地面都已經被燃成了紅色,遍佈血肉模糊的軀體。

    團團圍困之中,猴子艱難地拄著金箍棒。

    此時此刻,那身體裡的最後一絲靈力也已耗盡。

    “媽的,真不能以少打多,幹不過啊。咳咳……”

    渾身上下的絨毛都已經被染成了紅色,他呵呵地笑了起來。環視著週遭的天將。

    “他靈力枯竭了,現在正是時候!”

    持國天王想上前,卻被李靖一把拽住。

    “小心。萬一是計。”李靖壓低的聲音道。

    聞言,持國天王微微退縮了。

    在場的天將們也一個個面面相窺不敢上前。

    這猴子的瘋狂,他們有誰沒領教過嗎?

    “媽的,就你們這幫孬種,是怎麼活到今天的?”猴子咧開嘴笑道。

    ……

    “對方還沒消息嗎?”

    “對方拒絕了。”

    “不是讓你再提嗎?”

    “已經提了三次了,天庭不願意和談。”黑子低頭道。

    “三次不行,就四次,就五次!提到他們同意為止!”楊嬋一拳重重擊在船舷上。

    稍稍猶豫了一下,黑子輕聲道:“諾。”

    說罷。轉身離去。

    前方的煙塵漸漸散去,顯露出來的南天門。與先前別無二致,絲毫沒有收到破壞。

    無數次的輪番轟擊。卻連最外圍的法陣都無法突破。

    “楊嬋姐,那個……還繼續轟擊嗎?”以素低聲問道。

    楊嬋抿著嘴唇猶豫了許久,道:“轟,繼續轟。要讓他知道我們就在外面。”

    “諾!”

    ……

    聆聽著門外傳來的轟鳴聲,猴子搖搖欲墜地站著,無奈地笑。

    漫天神將,依舊在猶豫著。

    一位卿家悄悄來到捲簾的身旁,低聲道:“陛下說了,凡間已過去大半年,此事,再拖不得。”

    “諾。”捲簾呆呆地應道。

    最後一次拋出了金剛琢。

    ……

    一位天兵急匆匆地奔入靈霄寶殿。

    殿上的一眾仙家,包括玉帝以及王母,都伸長了耳朵。

    “啟稟陛下。”那天兵朗聲道:“妖猴已被捲簾大將拿下。”

    “幹得好——!”玉帝一拍龍案整個站了起來:“哈哈哈哈,捲簾大將立下大功,朕必當嘉獎!”

    太白金星悄悄湊到王母耳邊道:“娘娘,卑職已查明,先前向陛下進諫將那猴頭調到蟠桃園當司園的,就是這個捲簾大將。”

    王母的臉色當即變了變。

    還沒等眾仙齊聲歡呼,她便悠悠道:“有功自當賞,有過必要罰。賞罰有度,方可三界清明。這捲簾大將擅自奪了老君的金剛琢,此是一過。只是不知道,以奪來的金剛琢立下的功,它還算不算是功了?”

    眾仙頓時一陣沉默,就連玉帝也未開口辯解。

    那是金剛琢,老君未開口定性,誰敢開口呢?

    猶豫了許久,玉帝低聲問道:“那妖猴現在何處?”

    “回稟陛下,妖猴已昏厥,被送入天牢。”

    “立即將此消息通報南天門外的妖軍!”

    “諾!”

    ……

    三十三重天,兜率宮。

    “師傅。那猴頭已被拿下。”

    風鈴怔怔地望著太上。

    許久,緊閉雙目的太上低聲道:“知道了。”

    ……

    連著玉帝的聖旨被送到妖軍的,是猴子的金箍棒。

    望見那一柄沾滿血漬的金箍棒時。再沒有人不相信猴子已被俘了。

    楊嬋一手捂著胸口,呆呆地坐著。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對於妖軍來說,這是一個早已遇見到的事實。戰爭在天庭打了七個時辰,南天門外的世界前後卻已經過去了七個月。

    甚至從妖軍抵達南天門算起,都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兩個多月的時間,足夠妖怪們將所有的情況都預想一遍。猴子身陷天庭,相對而言,被俘,算是比較好的結果了。以至於見到聖旨與金箍棒的時候,眾妖將幾乎都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唯一不同的,或許只有楊嬋了。

    呆呆地坐了許久,她低聲問道:“那聖旨寫了什麼?”

    “玉帝,要我們投降。”

    楊嬋緩緩地攥緊了拳頭:“對方開出什麼條件?”

    “承諾投身輪迴。”

    “輪迴?”

    “就是,我們全部投降,全部死……”

    “是什麼給了他底氣開出這種條件?”楊嬋頓時冷笑了出來:“鳴炮。”

    “鳴炮?”

    “給他一個答覆,讓他清醒一點!”

    以素猶豫了許久,小心翼翼地說道:“大王還在他手裡,這樣做好嗎?”

    楊嬋咬牙道:“對他來說。猴子現在唯一的利用價值就是用來對付我們。如果我們屈服了,猴子也就沒利用價值了。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不能服軟。懂嗎?”

    “明白了!”

    ……

    當聽到南天門外再次響起的轟鳴聲。見到那一份撕成碎片又挑釁一般送回的聖旨時,玉帝的臉色整個綠掉了。在場的仙家更是一個個驚嘆不已。

    花果山的妖軍並不像玉帝以及其他一眾仙家想像的那樣,是一幫烏合之眾,只要猴子被俘,他們就會作鳥獸散。

    相反,這支軍隊比正規軍更像正規軍。猴子被俘,讓他們的態度變得更加強硬。

    天河水軍已覆滅,此時此刻的天庭,哪裡還有可能與那百萬妖軍再來一場戰役。

    整個靈霄寶殿都沉默了。

    如今想來。他們當初的想法是何等地荒謬,竟將花果山的妖軍與一般烏合之眾等同對待。

    可事到如今後悔還有用嗎?

    百萬妖軍。這可不是一個金剛琢能解決的了。

    攥緊拳頭,玉帝呆呆地想了許久。低聲問道:“諸位卿家,可有破敵良策?”

    一眾仙家,皆是沉默不語。

    ……

    天牢中,天蓬呆呆地注視著角落裡的牢籠。

    已經徹底昏厥的猴子一身的蛟皮戰甲早已殘破不堪,渾身是血。即便如此,天庭依舊將他的琵琶骨鎖上,選用最好的鐵索,將他四肢緊緊鎖住。

    被派來看守的哪吒無奈地盤著手來回踱步,在他身旁,是整整十名御前天將。

    ……

    這場隔著南天門進行的對峙就這麼開始了。

    門內,是天庭僅存的六十萬天軍,門外,是磨刀霍霍的百萬妖軍精銳。

    緊閉的南天門,意味著天庭繼上一次天河水軍兵諫事件之後,又一次對三界失去了控制。

    而且,這次更加嚴重。

    妖軍與天河水軍不同,他們不僅僅針對天軍,他們針對所有一切的仙人,這等於徹底切斷了南天門內外的聯繫。

    然而,天庭能向妖怪屈服嗎?

    雙方只能就這麼耗著。

    南天門外的每一日,妖軍都早午晚三次對著南天門一頓狂轟濫炸,時刻提醒著門內的人他們的處境。

    而比那炮鳴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那一聲聲的破口大罵。

    心急如焚的玉帝藉著歸還金剛琢的名義又一次去了兜率宮,只可惜依舊連門都進不了。無奈之下,他不顧禁忌轉而前往彌羅宮。結果依舊是連門都進不了。

    那三清,就像約好了一樣同時撤銷了對天庭的庇護。

    玉帝第一次感覺自己的龍椅不穩了。

    凡間整整一年,天庭一天之後,妖軍再一次向天庭提出了和談的意願。這一次,在一眾仙家扭扭捏捏的建議下,玉帝最終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歷經了千萬年歲月洗禮的南天門第一次對一隻未受封、未被俘的妖怪敞開了大門,這隻妖怪的名字叫做——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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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為官  第三百八十二章:談判

    “宣,妖軍特使上殿——!”

    “宣,妖軍特使上殿——!”

    “宣,妖軍特使上殿——!”

    伴隨著一聲聲的傳遞,硃紅色的大門轟然打開了。

    火紅色的靴子跨過高高的門檻,大步行進在白玉石階上。

    飛揚的紅色長髮披肩,紅色大氅,一襲紅色輕甲,以素一手扶著劍,一手懷抱綴著鶡羽的頭盔,面無表情地前行。

    身後緊緊相隨的是四隻全副武裝,身材足有一丈上下的大妖。

    沿途,引得分列兩旁的天兵天將紛紛側目。

    除了以素是悟者道煉神境之外,這每一個都是行者道化神境修為。以這樣的陣容擔任護衛來談判,充斥著某種炫耀武力的味道。

    到了殿門前,以素停下了腳步。

    “妖軍特使到——!”

    一位卿家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躬身上前,奉上雙手,低聲道:“靈霄寶殿不允許佩戴武器,請特使交出佩劍。”

    以素伸手解下了腰間的佩劍,遞送了過去。

    身後兩隻大妖上前,一個替以素解下了大氅,一個接過了以素的頭盔。那模樣恭敬得如同兩隻鵪鶉。

    頭頂上有著紅色絨毛的雙耳微微抖了抖,以素深深吸了口氣,抬腿跨過門檻。

    在眾仙的注目下,以素一步步走進寂靜無聲的凌霄寶殿,於正中站定,高高地仰頭環視眾仙,拱手道:“花果山左義軍都統以素,拜見昊天金闕無上至尊上帝。見過各位仙家。”

    頓時,玉帝的眼角抽了抽,在場的仙家無不微微蹙眉。

    “昊天金闕無上至尊上帝”是玉帝官職的全稱正名,可便是在聖旨中玉帝也未曾使用過。

    千萬年來。天上地下,無論佛道,見了玉帝無不稱“陛下”。其權力雖不如想像的那般大。但到底是三清庇護下的三界共主啊。

    如今,花果山妖眾以此稱呼。已隱隱是一副敵國姿態,這讓眾仙如何能不詫異呢?

    “陛下,這位便是花果山妖軍的特使了。”佇立龍案旁的卿家躬身稟道。

    玉帝靠在龍椅扶手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乾咳兩聲道:“貴軍主帥,是何人?為何不見帥旗?”

    “我軍主帥,乃是花果山兵馬元帥御前大將軍短嘴。”以素朗聲道。

    話音剛落,眾仙嘩然。李靖更是一步出列,指著以素叱喝道:“大膽!區區花果山妖孽也敢稱‘御前大將軍’?你想把那妖猴與陛下等同不成?”

    玉帝已是臉色鐵青。卻並未發作。

    聽到“妖猴”兩個字,以素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變,卻依舊維持著原本的笑容道:“李天王,以素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已成事實。你莫不是還想著我們以昊天金闕無上至尊上帝為尊?”

    說罷,以素微微仰頭望向玉帝,拱手道:“昊天金闕無上至尊上帝,您說,是嗎?”

    這一問。讓眾仙無言以對。

    李靖攥緊了雙拳怒視以素,卻也不敢胡亂發作。

    百萬妖軍兵臨南天門,天庭已經徹底失去了對三界的控制。沒有外援,這一次談判,對天庭來說太重要了。不可能因為這種荒唐的稱呼問題而輕易放棄。

    可這狐妖是怎麼回事?她不該是極度緊張他們被俘的王,低聲下氣的嗎?

    龍椅上,玉帝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憋了許久,哼笑道:“行吧,這種事朕就不與你們計較了,有什麼話。速速說來。”

    以素又是拱了拱手,環視眾仙。朗聲道:“奉我軍大元帥之命,以素懇請昊天金闕無上至尊上帝歸還吾王。若天庭應允,百萬大軍將即刻撤離南天門返回東勝神州花果山。我花果山五百六十萬妖眾,也將對天庭俯首稱臣,天庭依舊是三界之首。若是不允,便請天庭做好失去凡間與陰間的準備。”

    這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卻直白得如同一把匕首直刺進玉帝的心。

    這算是下最後通牒嗎?

    任以素如何狂妄,這一刻,往日喧囂得好似菜市場一般的靈霄寶殿眾仙卻都選擇了靜默。

    此時此刻,沒有人會懷疑妖軍的決心。

    玉帝早已臉色由青變紫。

    這樣的條件,該是意料中的事吧。玉帝沒想到的,是眾仙的靜默。

    花果山的封鎖,不同於當日的天河水軍。他們是完完全全地阻斷了天庭與凡間的聯繫。

    妖怪們可不會顧及天庭的大局。便是三界紛亂,又與他們何干?

    在場的仙家雖不事兵戈,卻都多多少少擔負著監控三界的各種司職。只要百萬妖軍在一天,就等於扼住了天庭的咽喉,癱瘓整個天庭……

    在這種時候,還有誰會站出來說吃力不討好的話呢?

    天庭受困,三清不管。此時此刻,他們想的,該都是早早將妖猴交出去了事吧。

    ……

    天牢中,已經甦醒過來的猴子緩緩地抬起手。

    一眾天將頓時驚得一個個將手按在劍柄上。

    “別緊張。”猴子艱難地用手撓了撓臉頰,疲倦地笑道:“我只是撓癢而已。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中,幾滴鮮血灑落。

    那些個天將,連帶哪吒在內一個個頓時都漲紅了臉。

    相對著的三間牢房裡,此刻關著三個人——美猴王孫悟空、捲簾大將、天蓬元帥。所不同者,不過是捲簾大將身上沒有任何刑具,憔悴,面如死灰。天蓬元帥鎖著琵琶骨封住修為,目光空洞。猴子則不只修為被封,還有十餘名天將日夜看守,可他相比前二者,反倒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態。

    師兄弟三人被關一窩,算大團圓了嗎?

    也不管那看守的天將,猴子大大咧咧地枕著手臂躺著,仰著頭凝視空無一物的石製天花板。喃喃自語道:“你們說,我跟你們這倆傢伙到底是前世結的什麼仇啊?如果不是你這豬頭蓬拼了命要剿花果山,老子何必上天為官。你這捲簾就更離奇了。跑去奪了金剛琢來,就是為了拿老子。可一轉眼。自己也被關了進來。呵呵呵呵……你們倆,都他媽的有病!”

    捲簾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看他。天蓬則依舊呆呆地跪坐著,半點反應沒有。

    猴子微微側過臉去,瞧著呆坐的天蓬,低聲喊道:“喂,豬頭蓬。聽說玉帝不肯派援軍,所以你家水軍完蛋了。你說你還能出去嗎?喂。說真的,要不咱聯手吧。你統軍還是可以的,也夠忠心。到我花果山當個大將什麼的,給你二十萬大軍,夠拿下陰間了。到時候你想要復活誰隨便你。哢哢哢。這承諾比玉帝可以給你的誘惑吧?”

    猴子這一番沒遮沒攔的話讓在場的眾將一個個都神情複雜。天蓬卻彷彿沒聽到一般,依舊一動不動。

    見天蓬不搭理,猴子又扭過頭去瞧捲簾:“你這傢伙老子就不稀罕了,改天有機會,保準剁了你喂狗。”

    “放肆!”捲簾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唾道:“小小妖猴。自身難保了還敢狂妄!”

    “自身難保?哈哈哈……咳咳……”猴子緊閉雙目,緩緩地喘息著,道:“你是想笑死我嗎?南天門外有我的百萬大軍。玉帝老兒還敢殺了我不成?我妖族崛起已成必然,他準備將天庭三界的權威拿來給我陪葬嗎?他要真敢,老子也就認了。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猴子接著嘖嘖嘆道:“倒是你們兩個,有誰在張羅著救你們嗎?別到時候我好好地走出去了,你們卻死在這裡啊。呵呵呵呵……那就可笑了。”

    捲簾不再搭話了,監牢裡,只剩下猴子時斷時續的笑聲。

    哪吒微微蹙眉,一腳踢在猴子的小腿上。叱喝道:“閉嘴,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沒意思嗎?”猴子悠悠地閉著眼。輕聲嘆道:“我是在教你們做人啊。哦不,是做神。最忠的那個無期監禁。次之的在隔壁牢房待著候審,你這個不太忠的在這裡當獄卒,那些徹底不忠的在朝堂上風光。這天庭真沒啥意思。要不咱賭一賭,看誰先走出這牢門?”

    說著,猴子微微睜開眼睛咧開嘴笑嘻嘻地瞧著哪吒,惹來哪吒一陣白眼。

    ……

    御書房中,玉帝與王母端坐,太白金星、李靖、角木蛟、金頭揭諦等一概重臣分列兩旁。

    那氣氛凝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低頭把弄著手上的扳指,玉帝低聲道:“你們都有什麼見解,說出來吧。”

    在場的一眾仙家面面相窺,半天都沒人說話。

    “說說,都來出出主意。”玉帝又嘆了一句,微微仰著頭,凝視著側邊的燭台。那眼睛甚至都不去瞧在場的人。

    此時此刻,或許,不說話才是正常的。

    三清不出手,除了釋放妖猴,似乎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可解今日之圍了。

    可這主意誰都不敢出。

    出這種主意,就怕日後妖猴再鬧出麼蛾子,秋後算賬受牽連。到時候時過境遷了,誰還會體恤今日的無奈呢?

    低頭端著茶盞,玉帝默默地抿著。

    許久,金頭揭諦往前一步,雙手合十躬身行禮道:“陛下,不如,請佛祖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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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01:15:07
天庭為官  第三百八十三章:心照不宣

    彌羅宮中,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分坐棋盤兩端,對弈。

    通天教主輸了一把又一把,那眼睛時不時地往門外望去,一份心思早已不在對弈上。

    抱著臂,他盯著棋盤看了許久,冷不丁冒出一句:“金頭揭諦竟提出請西天如來,哼,該不會是如來讓他這麼說的吧?”

    說罷,一子落定,便轉而盯著元始天尊瞧。

    元始天尊微微一愣,尋思了半響,搖頭道:“不會。一來金頭揭諦未必聽如來的,二來,便是提了陛下也沒這個膽。請了如來,性質就變了。既然如此,如來又何苦多此一舉呢?”

    說罷,捋開衣袖一子回了回去。

    “嘿嘿,這個玉帝啊。”通天教主無奈地搖頭嘆道:“當初說重新選個修悟者道,修為大羅金仙以上的來當玉帝,你們就偏不同意,現在出亂子了吧?放了猴頭,什麼事都沒有,還可對舉薦他的老君興師問罪。現在好,他偏要跳過老君剿花果山。放棄搞什麼‘天河水軍擒賊先擒王’的,現在不頂用了,他怎肯又將猴頭放回去?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說到底啊,玉帝當久了,還是有份小心思,想自己立威。”

    聞言,元始天尊哼地一下笑了:“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悟者道修為達大羅金仙幾個全是我截教弟子。讓你的弟子當玉帝他們肯了?現在的玉帝也有他的好處,起碼,有什麼心思,我們看得清,比外面再找一個強,不是嗎?”

    拈起一子。通天教主想了半天,卻又將棋子放回棋簍裡,振了振衣袖站了起來。捋著長鬚道:“我還以為那猴子走投無路會吞服我給他的七巧彌雲丹呢。”

    “他沒那麼傻。那猴頭修的參半的悟者道。吞服那丹藥,便是把整支南天門鎮守軍給他殺。也不夠消戾氣的。這種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主修行者道,兼修悟者道。”通天教主搖頭晃腦地想了想,道:“行者道兼修悟者道,不但不影響本身行者道,還可以趨利避害,雖然無法繪製法陣、煉製丹藥,通曉之後,卻也大有用處。但悟者道兼行者道。卻會遺害。”

    說著,他無奈長嘆,道:“你說我當初怎麼就會弄了個悟者道兼行者道呢?到現在都沒跳出坑來……”

    “我們起步那年月,哪有人跟我們講什麼悟者道行者道啊?都是命數使然。這事兒,你也就別多想了。”

    “想也沒用。”通天教主抿了抿嘴道:“也就看看哪天突破了天道,能不能有所改變了。”

    說罷,轉身就走。

    元始天尊忙喊道:“這棋還沒下完呢!”

    “不下啦。”通天教主頭也不回地擺手:“本座算不過你們啊。本想著下個棋消遣的,結果你們是消遣了,本座是被消遣。什麼玩意兒!”

    ……

    靈霄寶殿前,以素帶著她的四個護衛靜靜地站著。

    靈霄寶殿上。眾仙還在等著。

    御書房裡,重臣們卻是在乾瞪眼。

    正如元始天尊所言,請西方如來相助的建議一提出來就直接給否了。

    可。連這個建議都被否了,接下來還能剩下什麼?

    足足呆了一個時辰,再沒人提半個建議。

    玉帝是徹底沒主意了。

    可惜的是這件事情迫在眉睫,沒主意並不代表可以置之不理。

    就這麼僵持了一個時辰之後,玉帝終於受不了了,開口道:“既然你們都不願意說,那就輪流來。就從,太白金星開始吧。”

    被玉帝這麼一指,太白金星頓時縮了縮腦袋。尷尬地笑道:“陛下,這事兒老臣哪裡能有什麼主意啊?”

    “你沒主意誰有主意?”玉帝瞪著太白金星。怒道:“當初極力反對天河水軍助剿花果山的是你。況且,那猴子上天是你傳的旨。也是你領的人,在場眾人,最瞭解那猴子的便是你,你沒主意誰有主意?”

    太白金星的臉不由得抽了抽。

    放眼望去,周圍眾人皆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便是西王母也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

    這都是袖手旁觀的架勢啊……

    此時此刻,無論玉帝的要求有多麼不合理,也絕不會有人幫他擋槍了。因為他們都怕玉帝接一句:“要不你來拿個主意。”

    太白金星開始擦汗了,憋了半響,他硬著頭皮道:“陛下,依臣之見,解鈴還須繫鈴人!”

    “解鈴還須繫鈴人?”玉帝稍稍挺直了身子,饒有興緻地說道:“誰是繫鈴人,說來聽聽。”

    “那繫鈴人就是……就是老君。”

    這一說,在場眾人剛稍稍提起的興致頓時又沒了。

    老君不肯接見,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玉帝面無表情地瞧著太白金星,半響,冷聲道:“卿家說的妙。朕就聽你的,由你去請老君如何?”

    “不。”太白金星連忙擺手,舔了舔嘴唇道:“陛下,我們找不到老君,但我們可以找另一個人試試看。”

    “誰?”

    “風鈴,那個被接到兜率宮的仙娥風鈴。陛下可書信兩封,一封寫予風鈴,其內再書一封予老君。托童子交予風鈴,由風鈴代為轉交……如此一來,若老君不是真的……也就,也就知道了。”

    這一說,頓時惹來在場眾人一陣鄙夷。

    老君真不知道?老君是裝傻!天下間,就沒有老君不知道的事情!找跟那猴子一夥的風鈴想辦法,還不如直接把猴子放了。

    不過,這種想法只維持了一剎。

    片刻之後,眾人卻一個個恍然大悟。就連玉帝也忍不住要對太白金星豎起拇指。

    ……

    不多時,太白金星便揣著一份信函急匆匆地從九重天趕到了三十三重天遞予那兜率宮把門的童子。

    見了信函,那童子也不伸手接,只抖了抖拂塵冷聲道:“不是說了嗎?家師閉關了,不便見客。便是送信。也得等到出關了才能看。星君還是請回吧。”

    太白金星乾嚥了口唾沫,低聲道:“這信不是送給老君的,這信。是送給那仙娥風鈴的。”

    “什麼?”童子緊蹙眉頭,將信將疑地接過了信函。一看,那信封上確實寫明了給風鈴。

    撓頭想了半天,那童子嘟囔道:“陛下給風鈴小姐寫信?這事兒,是不是有點……”

    “不是信,是……密旨!密旨!”太白金星連忙拱手道:“還勞煩童子轉交。”

    ……

    殿門緩緩地推開了,一位童子躬身走入,跪坐到太上老君面前,雙手呈上那份太白金星送來的“密旨”。

    “啟稟師傅。太白金星送來了一份信函,聲稱是陛下予風鈴小姐的……密旨。”

    “給我的密旨?”風鈴連忙轉過頭望向太上。

    “打開看看吧。”太上淡淡道。

    得到太上的首肯,風鈴這才起身走到童子面前,接過信函,也不講究什麼禮儀,打開就看。

    “講的什麼?”太上問道。

    風鈴看完給自己的信,低頭猶豫了一下,把信封裡夾著的另一封信抽了出來遞給太上,道:“陛下說,讓我把裡面的另一封信想辦法轉交給你。”

    太上當即呵呵地笑了起來。問道:“老夫在閉關,你如何給我?”

    這算怎麼個意思?

    風鈴的眉頭頓時蹙成了一團。

    還沒等風鈴想清楚,便聽太上淡淡道:“若是老夫不在身前。拿到這信,你會如何處理?”

    “如何處理?”風鈴一邊瞧著若無其事的太上,一邊用手一點一點的打開另一個信封。

    直到確定太上不會出手阻止了,她才開始大膽的看了起來。

    “這又寫的什麼呢?”太上問道。

    風鈴嘆了口氣,道:“他……他問你該怎麼處理猴子。”

    “然後呢?”

    “然後沒有了。”

    “老夫問的是,看完信之後,你這丫頭會怎麼做?”太上一臉無奈地嘆道:“非要老夫教你怎麼做嗎?”

    呆呆地想了許久,風鈴緩緩搖頭道:“風鈴真不懂。”

    深深吸了口氣,太上低聲道:“你只需明白一點就行了。那猴子現在對於陛下來說就是個燙手山芋。放了。他便等於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無能。殺了,他又無法應對南天門外的妖軍。長此以往。凡間出了事,他難辭其咎。所以啊。他現在唯一的出路便是想辦法將那猴頭送到兜率宮來,讓老夫來幫他擦屁股。可老夫卻在閉關……現在你懂了嗎?”

    聞言,風鈴恍然大悟!

    ……

    半個時辰後,一份從裡到外假得一塌糊塗的“老君的回函”裝在寫有“陛下親啟”的信封裡被送出了兜率宮,交到太白金星手中。

    拿到那一份回函,太白金星只感覺如獲至寶,千言萬謝,扭頭就往九重天趕,直奔御書房。

    看到那一份回函,玉帝先是一陣欣喜,片刻之後,那眉頭卻又蹙成了八字。

    這信,假得是有點離譜了。筆跡不對,印鑒也不太對。

    猶豫了半響,玉帝轉手將信函交給了御書房內的重臣們傳閲。

    面對這封假得不能再假的老君手書,一個個竟都心照不宣地認真研究著。

    “怎麼樣……諸位,有什麼意見嗎?”玉帝輕聲問道。

    那一個個重臣都開始冒汗了。

    許久,角木蛟神情恍惚地說道:“既然老君讓將妖猴送往兜率宮,肯定自有其深意,我們怎好妄加猜測?”

    “對對對,既然老君都這麼說了,那肯定還是要依老君的意思辦的。”太白金星也連忙應和了起來。

    李靖也是點頭連連,那眼神卻是左躲右閃。

    見狀,玉帝乾咳兩聲,恬著臉道:“既然諸位都這麼說了,那朕,也不好再堅持。就依諸位的意思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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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為官  第三百八十四章:接下來……

    一場轟轟烈烈的圍捕行動,最終演變成了一場荒唐鬧劇,天庭不僅僅付出了五十萬大軍的慘痛代價,更騎虎難下,不得不面對一個無法收拾的局面。

    身處兜率宮的風鈴,以一封假得不能再假的信函就將猴子討了去。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卻每個人都不願意戳破,因為每個人都已經被拖下水了。

    對於他們來說,這封信函已經變成了最後的遮羞布。

    當一眾天將衝進天牢的時候,哪吒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猴子便被帶走了。

    一路上,任猴子如何問,如何怒罵,就是沒人跟猴子搭一句話。

    他被五花大綁,連帶琵琶骨上的鎖一併送上了三十三重天。在兜率宮門口,見到了梨花帶雨的風鈴。

    就這麼當著眾天將的面,風鈴抱著這隻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猴子抽泣。

    掰開風鈴的手,猴子的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了笑容:“我剛剛才跟他們撂狠話呢……你這麼哭,我好沒面子啊。”

    風鈴伸手拭去猴子臉上的血污,輕聲道:“面子有什麼關係,活著才是好。”

    “面子怎麼沒關係?我可是美猴王,麾下百萬大軍呢。士可殺不可辱。”

    風鈴破涕為笑,嗔道:“少給我扯,你還穿著那身不合身的布袍時我就認識你了。給我裝?”

    聽到這一句,猴子也不禁笑了出來。

    他乏力地抬眼仰望,望見凌亂的青絲,望見佈滿淚痕的臉龐,望見如同翡翠般的雙眸,與蔚藍的天空相輝映。

    斜月三星洞前的相遇。那個一開始倔強地要轟他走的女童,誰能想到會走到今天呢?

    “好了,沒事了。有我在。”風鈴緊緊地擁著猴子輕聲道。

    緊繃的神經終於漸漸鬆懈,猴子昏厥了過去。

    ……

    無論如何。猴子被送入了兜率宮,漫天神將包括玉帝在內皆鬆了口氣。

    這下子,就不是他們硬要扣著猴子置三界於不顧了。往後的事,自有老君做主。

    以素的要求自然被強硬地拒絕了。消息傳到妖軍,楊嬋勃然大怒。

    南天門外的炮火更加兇猛了。

    得到某種暗示的玉帝也早已經有了底氣,他下令李靖打開南天門迎戰。二十八星宿、九曜星官、五方揭諦外帶南天門四大天王率部在門內擺起了口袋陣。

    見狀,已經發了狂的妖軍當即發起衝鋒。

    可惜的是他們縱有百萬之眾,卻無法在狹窄的南天門擺開陣型。再加上門內還有天庭佈下的重兵埋伏,一時間死傷慘重,竟也奈天軍不何。無奈之下楊嬋只得下令先行後撤以免徒增傷亡。

    經此一戰,天庭也算是多少挽回了一些顏面。

    此時的形勢已經極為明朗。踏出南天門,天軍諸將雖然實力強悍,卻也不是百萬妖眾的對手。攻入南天門,妖軍雖然人多勢眾,卻無法撕開法寶密佈的天軍防線。

    於是,對峙又是繼續了。

    妖軍索要猴王的信函一封接一封,玉帝譴責妖軍的聖旨也是一份接一份。雙方就這麼隔著南天門沒完沒了地對罵。

    南天門戰線無法取得進展,焦慮萬分的楊嬋又開始將目光轉向了其他地方。

    她對陰間以及四海龍宮乃至於三界之中的一應勢力下了最後通牒,要求表明態度。是繼續以天庭為尊還是轉而以花果山為尊。

    先前來講,美猴王是玉帝親封的蟠桃園司園,花果山尊他為王,真要論起來,也不過是內戰,並不涉及三界統治權的問題。如今這些個最後通牒一發出,整個性質就變了。

    它標誌著花果山正式撕破臉皮,向天庭索要三界統治權。

    當然,在沒有獲得三清支持的情況下。無論是陰間十殿閻羅還是四海龍王,都不可能在這時候選擇臣服花果山。這一舉動頂多算是進一步朝靈霄寶殿施壓。並不存在實質上的戰略意義。

    另一方面,捲簾依舊被關在天牢裡候審。一欄之隔,是早已心灰意冷的天蓬元帥。這對昔日的戰友難得相見,從頭到尾,竟是一句話沒說。

    或許,他們都已經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吧。

    日子就這麼紛紛擾擾地過了。

    天庭時間,兩天後,猴子終於在兜率宮中睜開雙眼,他掙扎著起身,首先望見的是早已經疲倦不堪趴在床頭昏睡過去的風鈴。

    那眼角,依舊掛著淚痕。

    多少天了,她該是一直這樣衣不解帶地候著吧。

    看著這個在夢中綻露微笑的小丫頭,猴子頓時一陣心酸,忍不住伸手觸摸她的臉龐。

    “心疼了嗎?”一個聲音在猴子的腦海中響起。

    他一驚,連忙朝四周望去。

    這是一個小小的煉丹房,放射著微弱紅光的煉丹爐,鋪滿整個牆壁的丹藥架。

    就在猴子的身邊,茶几上幾個眼色各異的葫蘆拔開了蓋子歪歪斜斜地放著。

    直到此時,猴子才驚覺自己枯竭的靈力不僅僅恢復了,更比原本強出不少,隱隱有突破到大羅金仙階段的勢頭。

    原本的修行門檻已經不復存在了……或者說,已經得到了提升。

    他低頭望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一陣茫然。

    “老夫說過了,便是你再不願意,老夫也能想到辦法撬開你的嘴,將金丹塞進去。推算之道,貴乎‘無為’,天地間所有的人或物,都可成為老夫所用。你區區一隻猴子,又如何敵得過天地萬物?呵呵呵呵。”

    一陣青煙在臥榻前匯聚,凝成了老君的身影。

    他緩緩回過頭,振了振衣袖,在高椅上坐下來,意味深長地瞧著猴子。

    低頭一點一點地將風鈴在睡夢中依舊緊握的手鬆開,猴子扭頭望著身後的煉丹爐淡淡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把我送入八卦爐裡?”

    “還沒到時候,這才過去了一百多年呢。不急。”老君笑眯眯地說道。

    猴子低著頭沉默不語,那眼神像是大戰之後的落寞。

    他該說什麼呢?

    他無話可說。

    兜兜轉轉,無論如何掙扎,到頭來竟又還是按著既定的路在走。

    如來佛的手掌心算什麼?太上老君的手掌心才真的是厲害。他能夠利用你的每一個弱點,無論你走到哪裡,都能硬生生將你扯回原來的路上。

    呆呆地坐了許久,他輕聲道:“我總算知道你的師兄弟還有我師傅為什麼不喜歡你了。和你打交道,很憋屈。”

    說罷,他瞧著太上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太上也是捋著長鬚笑了起來,嘆道:“修道之人,何須在意他人怎麼看?”

    猴子長嘆了口氣,呲著牙問道:“我那百萬大軍怎麼樣了?”

    “嘖,他們能怎麼樣?好得很呢。”

    “圍攻南天門你都不管嗎?”

    太上兩手一攤,道:“為什麼要管?管住了他們,就管不住你了。”

    “這麼說,你是把他們當籌碼來要挾我咯?”猴子無奈嘆道:“看來當初我將自己跟他們捆在一起,還是個錯了。”

    太上蹙眉略略想了想,道:“這麼說也對,也不對。是人就有弱點,有牽掛,老夫只是利用了你的牽掛罷了。就算沒有他們,你也會有其他什麼牽掛。哪怕是頓悟了的佛陀,四大皆空,也還會留下對佛法的追求,更別提你這猴頭了。若真能做到身心俱空,又如何會固執地要與老夫鬥法呢?早該安心地走原來的路了。”

    “那她呢?”猴子低頭看了一眼依舊熟睡的風鈴道:“她也是你利用的一個點嗎?”

    說罷,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太上。

    許久,那張老臉上綻露了一抹微笑。

    “你猜。”

    聞言,猴子哼地笑了出來。揭開被子,他緩緩起身,鬆了鬆筋骨開始在煉丹房裡轉悠,一雙眼睛不斷地盯著丹櫃上密佈的瓶子看。

    “我在想,反正金丹都吃了,這些也就別浪費了吧。”

    太上老君躬著身子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臂,那眉頭蹙成了八字,卻不看猴子,只淡淡道:“隨意。有什麼看上的,隨便吃。”

    “這麼豪爽?吃不完可以打包嗎?”

    “那可不行。”

    “嘿,聽說別人找你求個丹都難如登天,咋對我就這麼好呢?”

    太上緊閉雙目,緩緩搖頭道:“丹藥本身沒什麼。不過遊戲之作而已,吃完了,再煉就是了。便是那些個金丹,難不成老夫自己還用得上不成?不過,凡間不也有句俗話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是誰到老夫這裡都能求得到丹藥,豈不門庭若市?‘悟者’最忌入世,一旦污了心境,可就虧大了。”

    說到這裡,太上轉而一笑,道:“至於你嘛。這因果,反正已經避不開了,送些丹藥又何妨?”

    將所有丹藥的名稱都掃了一眼,猴子伸手一揮,其中一部分丹瓶當即飛了起來,自動開蓋,將丹藥都傾倒到猴子面前匯成了一座五顏六色的“丹山”。

    盤腿坐在太上身前,猴子像吃零食一樣一把一把地塞到嘴裡咀嚼了起來。

    “趁著現在有空,說說吧。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把我弄下凡去,還是就囚在這裡混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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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為官  第三百八十五章:逃跑

    “趁著現在有空,說說吧。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把我弄下凡去,還是就囚在這裡混日子了?”

    問完這句話,猴子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細細地瞧著老君,目光之中充滿了警惕,那手和嘴卻還是一刻沒停。

    煉丹房裡靜悄悄的。

    老君微微仰頭,捋著長鬚尋思了一會,又低頭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猜。”

    “又來這句?”猴子哼地笑了出來,頓時露出一臉痞子相,又是幾個丹藥隨手丟進嘴裡嘎吱嘎吱地嚼著,等嚥下去了,才白了老君一眼道:“猜你怎麼想,我有病啊?猜誰都不會去猜太上老君。我喜歡直接點,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什麼話你就說,行不?”

    聞言,老君呵呵地笑了起來:“所以說啊,你雖也兼修悟者道,卻是還沒得其精髓。老夫的心思,有那麼難猜嗎?”

    “嘿,你的心思還好猜,那誰的心思難猜?”猴子反問道。

    “這你就錯了,老夫的心思最好猜。”老君振了振衣袖站了起來,悠悠道:“處世之道,在於‘無為’。借力打力,方可四兩撥千斤。這所借之力,重中之重,當數人的所思所想。你倒說說,這麼久以來,老夫可曾勉強過你什麼?”

    “這,倒是沒有。”猴子說著,那眉頭卻蹙得更緊了。

    淡淡一笑,老君負著手,緩緩地踱著步。

    “在花果山,你要壯大妖族勢力,老夫早已知曉,卻從未出手阻止。雖是老夫勸得陛下下旨封你的官,可也從未逼迫你接旨意聽令。要造反,也是你花果山自己做的決定。老夫從未出手干涉。至於那金丹嘛……老夫只是告訴小丫頭,這裡的丹藥任她取用,她便將那些個金丹全部往你嘴裡灌。生怕你醒不來。如何怪得老夫。”

    “你想說什麼?”猴子問。

    老君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你的意思是……讓我自己決定?”猴子猶豫著問道。

    “可以這麼說。”老君淡淡道:“不過。在你做決定前,老夫得提醒你一件事。老夫正閉關,誰知道兜率宮的仙娥風鈴竟膽大妄為,偽造老夫的信函將你索要至此,又私自釋放了欽犯,還協同欽犯一起大鬧兜率宮煉丹房,吃光了老夫的金丹……”

    聞言,猴子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趴在臥榻邊上熟睡的風鈴。

    媽蛋,又是這樣……

    說是不強迫,其實每一次都是別無選擇。

    就這情況,猴子能不下凡?就算猴子敢不下凡,他還敢讓風鈴繼續待在這裡不成?

    偽造三清信函、私放欽犯、大鬧煉丹房、偷吃金丹……這些個罪名能輕?回頭三界通緝榜上猴子第一名,風鈴便是第二名了。就算猴子能仗著老君的庇護賴在這裡,任花果山圍攻天庭,他敢讓風鈴再在天庭待下去?

    這一步步根本都是算得死死的,步步為營……

    悟者道,真討厭。這是猴子最後能總結出來的結論了。

    “行吧。你的意思我懂了。”無奈嘆了口氣,猴子悠悠道:“不過,我想下凡。你就放我下凡?玉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拿下,你就這麼放了……是不是太不講究了?”

    “說了老夫還在閉關,怎麼可能是老夫把你放了?”太上笑眯眯的說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不出手,李靖能開南天門給我出去?”

    老君乾咳兩聲道:“南天門,現在是開著的。”

    “開著的?”猴子微微一愣,狐疑地盯著老君看了半響,又回頭望了一眼熟睡的風鈴:“開著的也不行啊。雖說修為有所提升,但我金箍棒沒了,要帶著風鈴突出重圍。怕是有點難啊。要不,你趁現在趕緊給我做柄新的?”

    最後那句老君全當沒聽見。

    他淡淡笑了笑。從衣袖中取出金剛琢,輕輕放到桌上。

    “咣當”一聲。猴子眉頭不由得抖了抖,一雙猴眼忍不住瞥向那個把自己折騰得半死的寶貝。

    “現在可以了沒?”老君輕聲問道。

    猴子的眼珠頓時轉悠了起來,恬著臉道:“還差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如果再來一件什麼法寶,就更保險了。”

    瞧著猴子,老君意味深長地說道:“此行,已經讓你得了不少好處。萬事都要有個度。”

    說罷,也不等猴子回答,他淡淡嘆了口氣,轉過身軀一步步往煉丹房外走,朗聲道:“小心貪心不足蛇吞象啊。人生在世,知足方可常樂。”

    臨近緊閉的大門,老君身形一晃,化作一縷青煙消散無蹤。

    那聲音卻還在繼續,向是來自四面八方,振得猴子耳膜生疼。

    “這三界,終究是天庭的三界。那五十萬天軍,老夫便不與你計較了。但是陛下的面子,你也不能全駁了。雲域天港與觀雲天港現在都在花果山妖眾手中,你回去之後,當立即歸還天庭。”

    “放心吧,我對那兩個天港沒興趣。雖說你另有所圖,但這次到底是幫了我。本王向來恩怨分明,這份人情,我會還。”

    “記住你說的話。”

    “美猴王向來言而有信。”猴子舉起左手扯著嗓子嚷嚷道。

    半響,再沒半點聲音了。

    老君一走,小小的煉丹房裡便只剩下猴子與熟睡的風鈴了。

    呆呆地坐了許久,猴子一個翻身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風鈴身旁,將她一把抱了起來,放到臥榻上,蓋好被子。

    “這小丫頭,睡覺也不找個好點的地。”瞧著她熟睡的模樣猴子不由得笑了笑。

    他伸手將金鋼琢取來,輸入道道靈力將金剛琢變成手鐲大小,套在她的手上,輕聲道:“又加一條盜取金剛琢……不過也沒所謂了。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嘛。只是,你這小丫頭……知不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就是三界二號通緝犯呢?”

    “無論如何……謝謝你。”他低下頭。一手撐著臥榻,緩緩地朝風鈴靠了過去。

    正當嘴唇即將觸碰到那光潔的額頭時,猴子猛然定住。

    到此時。他才發現風鈴正咕嚕咕嚕轉著眼睛怔怔地望著他,那小臉紅得好像一個蘋果。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連對方呼出來的氣都能清晰感覺得到。

    猴子連忙將頭縮了回來,順勢伸手刮了下風鈴的鼻子。

    “怎麼?醒了也不說一聲?”

    風鈴當即蹙起了眉頭,嘟嘴盯著猴子。

    “幹嘛?”

    “你答應都跟我說的,為什麼又沒有?”

    “因為,因為不想拖累你唄。你在這裡能幹嘛?”

    風鈴腮幫子鼓鼓地:“還說美猴王言而有信,最不講信用就是你啦!”

    “嘿~!這話不能這麼說。”猴子攤了攤手道:“我這都是為你好。”

    “不講信用!”風鈴掙扎著起身,依舊氣鼓鼓地。

    “剛剛什麼時候醒的?”

    “就你剛剛……準備親我的時候。”

    “先聲明,那是代表愛護。”

    “你不解釋會死啊!”風鈴瞪著猴子。那眉頭蹙得都能擰出水來了。

    這話真讓猴子無言以對了。

    “反正醒了……我們得趕緊逃了,你知道不?”

    “老先生跟我說過了。”

    “那你已經知道自己犯了多少條天條咯?”

    風鈴默默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可是,怎麼逃呢?”

    “你連這個都沒想好就急著救我?”

    風鈴眉頭緊蹙。

    猴子指著一旁的一個小“丹山”道:“早給你分好了,這些丹藥適合你用,趕緊吃了。一會我衝前面,你走後面,用金剛琢護身。”

    ……

    南天門外,妖軍旗艦上。楊嬋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連牘”。

    “他……他沒事了!”

    看著楊嬋臉上漸漸綻露的驚喜神色,一旁的以素不由得有些詫異。

    “楊嬋姐,怎麼啦?”

    “他逃出來了!他逃出來了!是他沒錯!這口氣。是他沒錯!他真的逃出來了!”楊嬋掩著唇熱淚盈眶。

    “大王逃出來了?”身旁的諸將不由得一陣錯愕。

    “出了兜率宮,還沒出南天門。”楊嬋急匆匆地說道:“速度召集所有人馬,準備強攻接應他!”

    “諾!”

    妖軍的戰鼓又是擂動了,號角聲響徹天地。

    遠遠地,南天門的天兵們看到所有的妖軍戰艦聞風而動,迅速擺開陣型,將炮口都朝向南天門。

    “這時辰不太對吧?今天一早不是剛轟過一回嗎?”一位天兵悠悠道。

    “不對,他們是準備強攻!”另一位天兵驚叫了起來:“速速稟報將軍!”

    到此時,戍守的天兵天將們才發現大批的妖怪兵陣已經在後方匯成。緩緩地挪到了戰艦的縫隙。而那些個大筒也開始填裝了。

    “確實是準備強攻的架勢……可,有什麼意義呢?”匆匆趕來的李靖半眯著眼睛道。

    “不管了。先撤入南天門再說。反正強攻是他們吃虧。”角木蛟轉身帶著自己的部屬快步奔向預定的位置:“上重甲!結陣!”

    此時,南天門內無人注意的角落裡。猴子正與風鈴遠遠地觀察著南天門鎮守軍軍陣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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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01:16:24
天庭為官  第三百八十六章:王者歸來

    妖族大軍開始移動了,如同翻滾的黑色浪潮。

    沒有任何的戰前宣言,伴隨著旗艦上的令旗揮舞,妖軍之中盪開了聲嘶力竭的嘶吼。片刻之後,炮火齊鳴。

    幾乎所有的戰艦都參與了轟擊,這是從未有過的。

    劈天蓋地的彈藥如同雨點般襲向南天門,卻又如同擊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一般頃刻散去,徒然激活了紅色的法陣。

    號角吹響了。

    煙塵瀰漫了一切,滾滾濃煙中,蹲守南天門大門口的天將看到無數的黑影正在朝他們狂奔而來。

    “放箭——!”為首的天將嘶吼了起來。

    鋪天蓋地的箭雨從盾陣後升騰而起。

    南天門法陣是三界之中最強的防禦所在,它能抵禦一切外來的攻擊,卻不限制由內而外的攻擊,唯一的缺口便是南天門大門。當然,前提還得是南天門大門是敞開的情況下。

    煙霧漸漸散去,南天門的天軍一個個不禁瞪大了眼睛。

    瘋狂的箭雨之中,前排的妖怪已經悉數倒下,從後方蜂擁而上的妖怪踩著他們的屍體,撿起他們的重盾,接著往前衝。

    “繼續放箭——!快!”

    弓鉉又是拉滿,第二波的箭雨齊射而出。

    在這衝刺之中,重盾的防禦力及其有限,

    又是一波妖怪倒下了,新湧上來的妖怪很快取代了他們的位置,嘶吼著,狂奔著。

    第三波箭雨,第四波箭雨,五波箭雨之後,雙方最前沿之間的距離僅僅剩下兩百丈不到了。

    “這都是怎麼回事?他們瘋了嗎?”

    那些個天兵已經能清楚地看到對方那一張張猙獰的臉。看到他們吞吐的霧氣,跑在最前端的妖怪身上甚至插滿了箭矢,可他們卻依舊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高舉著武器狂奔。怒吼。

    天兵們持弓的手開始隱隱發抖了。

    “將軍,他們已經快到了。我們還是……”

    “接著放箭——!猶豫什麼!”

    又是一波箭雨射出,妖軍已衝刺到與天軍相距不過五十丈的距離。在這樣的距離之下,重盾也難以抵禦南天門鎮守軍的特製箭矢了。他們紛紛丟棄重盾,加速衝鋒。

    遍地的屍骸,只為奪取方寸的光陰。

    這一刻,站在最前沿的天將才猛然意識到敵軍的戰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堅決。

    “將軍,撤吧!”身旁的副將高聲吼道。

    “不行,不行!”天將緊張地攥緊了拳頭。卻又吼道:“我們接到的命令是狙擊到對方與盾陣相撞為止!在那之前,一步都不能退!”

    “盾陣防不住的,撤吧,將軍!等到盾陣相撞,我們都得死!”

    “住口——!”那天將抽出腰間的長劍一劍將身旁的副將砍翻在地:“亂我軍心!擅退者斬!”

    這一聲咆哮之下,不但沒有振奮士氣,反而摧垮了最後的意志。

    最後一輪箭雨沒有射出,弓箭部隊潰逃了。

    衝在最前線的妖軍與天軍盾陣重重地撞在一起,如同兩波顏色截然相反的浪花衝撞在一起,翻滾。只一剎。銀白色天軍盾陣便被吞噬了。

    “聖母,南天門一線已被我軍攻破!”旗艦上,一位妖將躬身稟道。

    “很好。”戴著面紗的楊嬋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輕聲道:“通令牛魔王,讓他的牛魔衛隊頂上一線。”

    “諾!”

    只一會,南天門前就只剩下黑漆漆一片如同螞蟻一般的妖軍,戰鬥結束了。不過,跨過南天門,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敞開的南天門,打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由於法陣的限制,妖軍的火器在這裡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在狹窄的南天門通道中妖軍更是無法擺開陣型發揮數量優勢。

    跨過了南天門。便意味著妖軍必須同時面對來自天空和地面的多方絞殺……

    ……

    天空中箭如雨下,成片成片的妖怪被射成了刺蝟。更多的妖怪冒著箭雨又湧上來接替他們的位置,頂住同時從三個方面推進的天軍。在多方聯合絞殺下。那些妖怪的性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

    “將他們強推回去嗎?”站在遠處戰艦甲板上的哪吒問道。

    “幹嘛要將他們推回去?”角木蛟仰著頭道:“他們想攻就讓他們攻,看他們有多少血可以流。”

    一旁的李靖神色越發凝重了:“我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這種情況下強攻有什麼意義?他們該不會那麼傻才對。”

    “管他的呢?”角木蛟笑道:“說不定是收到風聲他們的大王已經被送到兜率宮去了,以為馬上要被煉成丹藥,所以急著攻破南天門。說起來,那猴子在妖怪當中的威望還真不是一般的高啊。為了救他,這些妖怪竟然可以明知道攻不破還強攻……只可惜了,妖到底是妖,有勇無謀。”

    哪吒不禁咬了咬嘴唇。

    在這裡的,只有他知道妖軍實際的統帥是楊嬋。

    “楊嬋姐……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對啊……”他喃喃自語道。

    此時,第一波衝過南天門的妖軍已經悉數倒下,接替他們位置的,是一支精銳重甲部隊。

    這支重甲部隊由諸如牛精、象精等等的力量型妖怪組成,最低身高也達一丈以上,一個個揮舞著流星錘戰斧之類的重兵器,如同移動的鐵罐頭。那特製的重甲有了靈力的加持,甚至連南天門鎮守軍的特製箭矢都不一定射得穿。

    在這支重甲部隊中,增長天王赫然發現他的老熟人牛魔王正揮舞著混鐵棍居中指揮。而就在牛魔王的身旁,他甚至看到了鵬魔王和九頭蟲。

    “連他們都來了,這是要幹什麼?”他不由得怔住了。

    ……

    望著幾里外的血腥畫面,趴在猴子身旁的風鈴緊蹙著眉頭問道:“是你讓他們進攻的?”

    “南天門就那麼大,他們不發動進攻怎麼引開天軍的注意呢?”

    猴子緩緩地站了起來,扭了扭脖子。身形一晃,化作天兵模樣,又低頭一指。把風鈴也變成一個天兵。

    “南天門有照妖鏡,那個範圍內無法使用障眼法。重兵把守的情況下憑我們兩個,要衝出去很難。現在通道被我們的人占了,要出去便不難了。”說著,猴子一把將風鈴整個拽了起來。

    “金剛琢會用了嗎?”

    風鈴點了點頭:“會用一點點,還不大熟練。”

    “不用熟練,能防身就行。”

    說著,兩人朝著數里外血肉橫飛的南天門飛了過去。

    ……

    天牢中,天蓬聽著遠遠傳來的轟鳴聲緩緩抬頭。

    那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是妖軍。他們又開始進攻了。”圍欄另一邊的捲簾輕聲道:“如果當初不是他們重重阻攔,元帥您早已將花果山剿滅了,又怎麼會鬧成今天這般光景?”

    這是捲簾入獄以來對天蓬說的第一句話。

    聞言,天蓬只淡淡一笑,低頭閉目。

    那笑讓捲簾一陣錯愕,竟分不清他究竟是笑的是自己還是阻攔之人。

    也許,皆有之吧。

    憋了半響,捲簾低聲道:“元帥請放心,陛下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的。”

    天蓬依舊是笑。

    就這麼沉默著,許久。天蓬淡淡道:“不用了,我覺得,待在這裡。挺好,安靜。”

    捲簾不在多言了。

    ……

    南天門。

    天軍依舊結成環狀將妖軍壓在南天門的入口處。

    隨著時間的推移,戰線漸漸鬆動了。

    退卻的不是妖軍,而是南天門鎮守軍。

    短兵相接,雖說南天門鎮守軍占足了各種天時地利,但在這狹窄的空間裡近距離地和牛魔衛隊這種精銳重甲部隊對碾短時間還可以,時間一長,任誰都吃不消。

    即使是有天空中戰艦的支援,原本撥付的軍力顯然也已經不夠用了。而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妖怪還在攀著屍山湧過南天門加入戰場。

    “他們這是想幹嘛?”

    見此情形,就連一直幸災樂禍的角木蛟都有些疑惑了起來。

    他絲毫不懷疑這激烈的戰鬥再持續上兩個時辰妖怪和天兵的屍體會將整個南天門出口塞死。

    可即使是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妖軍還在往前衝,甚至已經擺出了最後一搏的架勢了。

    又是靜靜地看了戰場好一會。角木蛟側過臉對一旁的李靖說道:“收網吧,再打下去怕真有什麼不測。”

    李靖也不多說,伸手一揚,玲瓏寶塔凌空飛起,在天空中迅速旋轉著變大。

    見李靖已經出手,戰場上的天兵紛紛有序地後退。其餘的天將見了也一個個紛紛祭出了自己的法器。

    從擾人神智的音律法器,到各種火焰、閃電、冰露、寒毒法器應有盡有。一時間,整個南天門五顏六色精采至極。

    本就沒處躲的妖軍只得在這一片狂轟濫炸中節節敗退,損失慘重。

    原本相互擠壓的兩軍漸漸拉開了二十丈的距離。

    正當此時,依舊立在甲板上俯視戰場的角木蛟忽然看見兩個天兵違抗軍令穿越了一線的盾牆。

    “這是哪支部隊的兵?”角木蛟摸著下巴想。

    就在角木蛟的眼皮底下,這兩個天兵踏著滿地的屍骸一路小跑著奔向潰退的妖軍。

    越來越多的天兵天將注意到了這兩個奇異的天兵,就連李靖也低頭看了一眼。

    透過千里鏡觀測戰場的楊嬋緩緩睜大了眼睛,扶著船舷的手微微用力。

    正前方已經被法器折騰得焦頭爛額的妖怪們慌亂之中攥緊了武器。

    十丈。

    他們已經踏入了天將們法器的攻擊範圍。

    一捲風刃正好朝著跑在前方的天兵襲去,跑在後面的天兵隨手拋出了手鐲。那手鐲迅速化作直徑一尺大小的金環,輕而易舉地撕開了襲來的風刃。

    “金剛琢?”角木蛟扶著船舷驚叫了出來。

    幾乎所有天將的目光都順著角木蛟的視線望了過去。

    楊嬋緩緩掩住了唇。

    五丈。

    踏入了南天門法陣範圍,一道金光從天而降,頃刻間散去兩人身上的障眼法。

    所有法器轟擊都停止了。

    或者說,所有的天將都怔住了。

    不只是天將。就連正在潰退的妖軍,連原地戍守的天兵也怔住了。

    所有的喧囂銷聲匿跡。

    黑色蛟皮長靴放慢了腳步,一步步地走著。

    整個戰場都在這一剎定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緩慢行進的兩人。

    楊嬋掩著唇。喜極而泣。

    片刻之後,緩過神來的妖軍掀起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

    天牢中,天蓬呆呆地望著鐵窗,聆聽著歡呼聲,抿著唇,怔怔地笑了。

    “當妖也不比當神仙差啊。”他淡淡嘆道。

    那目光之中,有種絕望之後的豁達。

    一旁的捲簾臉色鐵青。

    ……

    靈霄寶殿,御書房中。一位童子面無表情地說道:“仙娥風鈴偽造老君信函,私放欽犯,又夥同妖猴大鬧兜率宮,偷吃仙丹,盜取金剛琢,罪大惡極,還請陛下即刻下旨捉拿。”

    玉帝面無表情地聽著,笑了,嘖嘖長嘆。

    ……

    整個世界安靜了。

    陣前,猴子停下了腳步。

    牛魔王穿越妖群。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了金箍棒:“吾王萬歲!”

    “恭迎吾王歸來!”所有的妖怪都重重地敲打胸甲,單膝跪地。

    那浩浩蕩蕩的場面。如同擴散的黑色漣漪。

    風徐徐地刮過,搖曳了月樹的枝椏,掠過猴子的臉頰。

    他靜靜地看著,盯著那金箍棒,背對著天軍。

    所有的天軍都呆住了。

    伸手接過了那柄足以號令萬妖的權杖,猴子旁若無人地舞了兩下,嘖嘖地笑了起來,轉過身去重重一頓。

    “打啊——!怎麼不接著打?”他瞪大了眼睛咆哮道。

    如同雷鳴般的聲音瞬間橫掃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整個天軍戰線猛地往後縮了縮。

    “是……是美猴王……”

    “他怎麼又逃出來了?”

    “不是說太上老君要拿他煉丹嗎?”

    風鈴手握金剛琢站到了猴子身後。

    李靖的眼角不禁抽動。

    角木蛟面露驚恐。

    哪吒一臉無奈地蹙眉。

    所有的天兵都錯愕了去。

    “不打了?不打了嗎?”猴子挑了挑眉,咧開嘴道:“不打我可走了。”

    李靖緩緩地攥緊了拳頭。所有的天軍都咬緊了牙,卻都不敢有所動作。

    “我可真真地就走了。”猴子戲謔地笑了起來。一步步後退。

    天軍駭然,妖軍欣喜。整個戰場靜悄悄地。沒有人回答他,卻有都怔怔地望著他。

    猴子笑眯眯地瞧著李靖,伸手擺了擺。

    妖軍整個也隨著他後退,緩緩地撤出南天門。

    天軍依舊立在原地不動。

    當南天門外的陽光照亮他的眼眸之時,平地上,戰艦上,天空中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

    兜率宮中,雀兒呆呆地坐著,聆聽著下界的歡呼,眼淚一滴滴止不住地下落。

    “怎麼啦?不是每天都想著見他的嗎?怎麼現在反倒不提了?”老君輕聲問道。

    雀兒伸手拭去淚珠,擰著手絹低聲道:“我又不是他要的那個‘她’,見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是與不是,真那麼重要嗎?”老君笑眯眯地反問道。

    ……

    妖怪們迅速讓開一條過道。

    他撐開雙手享受著自由的空氣,一步步前行。

    所到之處,一個個拋下武器跪下行禮。

    “恭迎吾王!”

    從五位妖王的身邊走過,猴子挨個拍了拍他們的肩:“幹得不錯,我對你們有所改觀了。”

    “謝大王!”

    九頭蟲也錘了捶胸口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單膝跪下,與他擦肩而過之時猴子一把拽住臂膀將他拉了起來。

    “以前你可沒這一套。”

    九頭蟲尷尬地笑了笑。

    呂六拐急匆匆地從戰艦上奔下來,匐地叩拜:“吾王萬歲,臣救駕來遲……”

    “少廢話!”猴子隨手將他整個拎起。

    短嘴飛身滑翔,穩穩地落到猴子身前單膝跪地:“恭迎吾王!”

    “辛苦了。”猴子緊握著他的雙肩將他攙起。

    “恭迎吾王!恭迎吾王!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個南天門外的妖軍都在聲嘶力竭的呼喊著。

    穿越沸騰的大軍,猴子帶著核心幹將一躍上了旗艦甲板,主殿門口的以素與黑子單膝跪下:“恭迎吾王歸來。”

    擺了擺手讓他們起身,猴子整了整已經破損的衣冠,深深吸了口氣,抿著嘴唇,綻開笑容。

    推開門,一襲戎裝的楊嬋褪去了面紗迎面撲了過來,將他緊緊環抱。

    “我以為你真的回不來了……”她將臉整個埋在猴子的胸前。

    猴子低頭拭去她眼角的淚珠道:“哪那麼容易?不是說了我是不死之身嗎?差不多一百年不見,辛苦你了。”

    相對視著,許久,兩人欣喜地笑了起來。

    大殿外妖軍的呼喊聲還在繼續,一波接一波,震懾天地,彷彿不斷地在向天地宣告妖族的崛起。

    一百多年了,總算熬到這一天了。

    擊敗了天軍,他們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一隻隻妖怪跪倒在南天門前,跪倒在甲板上,咆哮著,嘶吼著,喜極而泣。

    李靖緩緩地走出南天門,呆呆地看著眼前震撼的場景,許久,無言。只能默默轉身,離去。

    ……

    凌霄寶殿,玉帝面無表情地端坐龍案前,凝視著空蕩蕩的殿堂,手反覆揉搓著扳指,許久,同樣無言。

    天,真的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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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妖之王  第三百八十七章:帝國

    遮天蔽日的黑色艦隊緩緩航行著,旗幟飛揚。

    穿越雲層,遠處,地平線上緩緩出現了一個龐大的城市。

    無邊際的城市上空,是大量的浮石,軍港密佈。

    遠遠地望見這支艦隊,那城市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站在甲板上的猴子不由得都呆住了。

    夾帶著雲霧的風從他的臉頰掠過,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廣闊的校場上,留戍的妖軍列陣一個個整齊劃一地敲擊胸甲。

    繁華的街道上擠滿了服飾各異的人群,細看之下,竟都是妖怪。

    穿著統一道袍的小妖們從學堂裡奔了出來,朝著天空歡呼,身後的先生甚至還來不及阻止。

    高聳的塔頂上巨鐘鳴叫,看守的蝙蝠妖從石窗探出頭來扯著嗓子嘶吼,將艦隊歸來的消息傳遍城市的各個角落。

    所有的妖怪都湧上了街頭,振臂歡呼。

    艦隊很快穿行在浮石之間。

    港口上的妖兵立定行禮,巨大的木質機械臂上懸掛著還不及回艙的軍用補給。

    “恭迎大王歸來!恭迎大王歸來!”所有的妖怪都在呼喊著,注視著這支緩緩航行的艦隊。

    猴子仰頭呆呆地看著一座座的軍營兵港從自己的頭頂掠過,照在他臉上的陽光忽明忽暗。

    “這些是……你創造了一個奇蹟……我簡直以為我又回到了天庭。這樣看來,天庭輸得不冤啊。”

    “都是大家的功勞。”站在他身邊的楊嬋淡淡笑道:“當初你選擇先從文字捉起是對的。如果不是從識字開始,他們不會懂得創造,天地間也搶不來這些東西。”

    遠遠地,猴子看到一座龐大的黑色宮殿坐落在正中的浮石上,粗獷而威武。那規模,甚至不亞於觀雲天港。

    “那個是……”

    “齊天宮,你的宮殿。也是花果山的議政大廳。大殿的王座已經鑄好二十多年,可還沒人坐過呢。”楊嬋笑道。

    風鈴已經驚得合不攏嘴。

    艦隊朝著各自的軍港散開了。

    正前方的齊天宮緩緩展開了隱藏的軍港。如同一隻孔雀開屏。

    在戍守兵衛的牽引下,旗艦入港了。

    隔著空懸的溝壑,猴子看到大片身穿黑色儒士袍的文職妖怪正在殿前等候。

    “恭迎大王歸來!”

    他們齊刷刷俯身下跪。

    “免禮吧!”猴子高喊道。

    吊橋放下。

    一步步走下吊橋,迎面而來的是披著戰甲的大角和一個身穿淡藍色長裙的俏麗女子。

    猴子側過臉去問道:“是靈犀?”

    “恩。”楊嬋點了點頭輕聲道:“之前幾乎所有的大將都被我調到前線去了,這裡得有一個鎮得住場的人。她是你的乾女兒,這身份很合適。”

    猴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遠遠地,大角便朝著猴子行了個軍禮,身旁的靈犀則連忙恭敬地福身。

    “末將大角(臣靈犀)拜見大王、聖母。恭迎大王歸來。”

    望見猴子身後的風鈴,靈犀微微愣了一下。

    “免禮免禮。”猴子對著大角捶了一拳:“一百多年不見,你倒是還長胖了。”

    大角尷尬地撓頭,笑了笑。

    蹙著眉,猴子又笑眯眯地回過頭去看靈犀,道:“還有你,怎麼就叫我‘大王’了?不是該叫‘義父’嗎?”

    聞言,靈犀連忙又是福身行禮:“女兒靈犀拜見義父。”

    到此時,猴子才細細地打量起自己這個乾女兒來。

    嬌小的身段,一襲淡藍色長裙嵌著白色絨毛。高高束起的長髮配上精緻的臉龐,看上去就好像一株精心呵護的蝴蝶蘭一般。和她身高一丈肥大壯碩的父親站在一起,看上去一點都不搭。

    看著。猴子微微仰身望向楊嬋,低聲說道:“我記得她小時候很胖的,那個兔子耳朵和犀牛角哪裡去了?以前我還擔心這閨女砸手裡呢……”

    這話不小心被靈犀聽了去,小臉頓時就紅了。

    楊嬋忙蹙眉眨了眨眼。

    “這話能別在這裡說嗎?”

    猴子這才閉嘴。

    台階上排成一列的兵衛們吹響了巨大的管號。

    伴隨這粗獷悠揚的聲響,猴子在眾妖的擁戴下,一步步走入了宮殿。

    長長的石階步道,兩旁都是整整齊齊身穿黑色道袍匍匐在地的妖怪。

    “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培養的悟者道妖修。”

    在他們身後,是高聳的宮殿樓宇,一座座最少三層高。黑色的屋簷像撐開的羽翼,嵌著一隻隻張牙舞爪的妖怪圖騰。

    路過橫跨翠綠河流的宏偉雕欄石橋。猴子看到天空滑翔而過的圓形戰艦。甲板上的兵衛一個個單膝跪地行禮。

    “那是齊天宮的內衛。”

    “恭迎吾王!”如同整齊的松柏林一般列陣過道兩側的軍士跪地行禮,一個個神情冷峻。

    這陣仗。猴子即便在天庭也不曾見過,不由得嘖嘖長嘆。

    一路走過佈滿兵將的內校場,穿過精緻豪邁的主殿,精異奇巧的庭院,楊嬋徑直將猴子引入了齊天宮的後院。

    沿途的種種,早已將猴子看的眼花繚亂。並不是他沒有見識,而是實在沒想到花果山已經發展到如此境地。

    這一百多年的光陰,看來楊嬋一刻都沒閒著。

    後院中,綠葉環繞下的一座只有兩層,卻高達六丈的殿堂便是為猴子準備的住所了。

    遣散眾人只留下猴子和風鈴,楊嬋一步步走入殿堂中,一路向猴子展示著自己這一百多年的成果,輕聲道:“一牆之隔,便是各軍政要員的住所了,包括短嘴、呂六拐都住得不遠。如果想傳召他們可以很快。這次五妖王戰功顯赫,再過不久也得將他們遷進來了。當然,如果你不願意就另論……”

    “齊天宮的內衛一直都是由大角負責。同時也兼負這整片區域的安全。現在你正式住進來了,可以考慮組建近衛,成立一支單獨的部隊獨立於內衛。作為你的貼身護衛,由黑子負責。這兩支部隊都是完全獨立的。除了五妖王自己組建的部隊外,花果山其餘部隊都歸短嘴直轄……”

    “靈犀現在的稱號是靈犀郡主,一直負責東宮納諫,也住得不遠。她經常都會過來……”

    “六拐現在是丞相,只負責政務,已經不再直接負責學堂了。不過偶爾課癮犯了還是會跑去上一課……”

    “萬聖龍王負責外事。畢竟他在三界名聲還是不錯,也與各方勢力有過往來,打起交道來方便……”

    話還沒說完。一位妖兵已經從門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大王,啟稟聖母,各諸侯派遣的特使已經在殿外等候,準備覲見大王。是否……”

    諸侯?

    猴子微微一愣。

    楊嬋蹙了蹙眉頭道:“接下來是家宴,讓他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

    “諾。”那妖兵躬身退出殿外。

    “家宴?”

    “恩。中午是家宴,晚上是慶典,明天再接見諸侯特使。”說著,楊嬋一步步走到長桌邊將一份竹簡握在手裡:“方案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我也看過一遍。現在唸給你聽聽。家宴的名單是你、我、風鈴、靈犀、短嘴、六拐、九頭蟲、萬聖公主暖暖、萬聖龍王、以素、黑子、大角、白娟……”

    “白娟是誰?”

    “短嘴的夫人。”楊嬋淡淡道。

    “哦。”猴子咧開嘴笑了笑,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月樹上看到的短嘴的姻緣:“接著念。”

    “還有就是我師傅玉鼎真人、草小花……”

    “草小花又是誰?這名字咋這麼奇怪?”

    “你還記得水簾洞裡那株仙草嗎?”

    “是她?她算我們花果山的嗎?”

    “以前不算,現在算了。內務庫是她在負責,也算是花果山的老人了,我就順帶請了。”

    “行吧。”猴子擺了擺手找了個椅子坐下。

    “另外還有角蛇、凌雲上人、詩雨萱……”

    “等等等等。”猴子連忙伸手道:“這兩個又是怎麼回事?”

    “你家八師兄經常有事沒事帶著徒弟到花果山蹭飯的,現在他們就在花果山。本來今天還想過來迎接你的,我沒答應。”

    “怎麼回事?”猴子不禁懵了:“我在的時候他不來,我不在的時候他猛來,這打的什麼鬼主意?”

    “我只知道他對花果山的火器很感興趣。”楊嬋攤了攤手道:“五妖王要不要請就你來決定了,還有,這是內務府提交的座次安排。我看著不錯,你過一下目吧。”

    “不不不。都你決定,我現在兩眼一抹黑哪裡知道那麼多?”

    “我決定的話。那五位妖王還是不請了吧。請了可以拉近關係,但到底不是一撥的,他們出現了其他人該是會不太習慣。”說著,楊嬋用硃筆在竹簡上勾了勾,想了想,又多寫上了兩個名字,道:“差點忘了還有聽心和嫂子。”

    “她們兩個也在?”

    “在。她們是代表四海龍宮過來送禮的,記得剛剛說過的諸侯特使嗎?本來嫂子是可以不用請的……但你知道她那張嘴的,要是知道我安排的又沒她的份,回頭該翻天了。”

    “他們算諸侯?”猴子的眉頭不由得蹙成了八字。

    “不然是什麼?”楊嬋反問道。

    “不不不,我是說……他們不是天庭的諸侯嗎?怎麼跑來拜見我了?”

    風鈴也是一陣詫異。

    楊嬋笑了笑,道:“在南天門的時候我就對四海龍王、十殿閻羅乃至凡間各道門都去了函,當時他們沒回覆,但現在我們贏了,天地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天地。雖說三清不表態他們不可能投靠,但總還是要長點眼的,否則怎麼死都不知道。”

    緩緩吸了口氣,楊嬋接著說道:“當然,還有其他的,附近的人類國家也都有派人來。他們早在幾十年前就開始對我們納貢了。畢竟……我們要滅他們易如反掌,他們也怕。這次知道你回來,總得有點表示。”

    “直接插手人類國家。這樣好嗎?”猴子有些憂慮了。

    “不好也都這樣了,花果山擺在這。他們不可能視而不見的。有他們幫忙,我們蒐集許多材料會容易許多。況且……和我們建立聯繫對他們也有好處,起碼,如果有妖怪騷擾,他們可以向我們求助。我們圍困南天門這些年,如果不是大角出兵料理,這些人類國家說不定已經被那些新生的小妖王給折騰得斷氣了。”

    猴子不由得想起天蓬動情案那幾年,整個凡間妖族叢生。花果山圍困南天門該也是一樣吧。

    說到底。加入了花果山的妖怪對天庭來說是一大禍害,但對凡間諸國卻反而好。起碼,這些妖怪受到約束了。而那些“野生”的妖怪則相反,對天庭來說很好剿滅,對凡間的人類乃至道觀來說卻是令他們束手無策。

    “嘿,這聽上去真像是八方朝貢,花果山已經變成了一個超級帝國,大家都爭著交保護費。”猴子不由得嘆道。

    一整個上午楊嬋都在不斷地向猴子介紹著花果山的各種情況,一卷卷的竹簡攤開,看得猴子一陣眼花繚亂。

    花果山早已經不是昔日的花果山了。

    一百年前的花果山只是一台單純的戰爭機器。對於那些前一刻還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妖怪來說,能活著便已經不錯了,別無所求。處理問題也全憑威信。反正猴子一個人說了算,他感覺應該怎樣就怎樣。

    現在的花果山卻已經發展成一個完整的社會,有著各種階層,每個階層都有自己的述求,涉及到複雜的利益關係,有著各種關係牽扯。為此,它有著各種繁瑣的法度和複雜的機制。在這基礎之上,他們創造出璀璨的新文化,卻也帶來了各種新的問題。

    望著這些東西。猴子不禁頭皮發麻了,默默地開始佩服起楊嬋來。

    那些個妖怪當初有多愣猴子是知道的。這麼些年。她得多辛苦才能將這好像亂麻一般的東西料理出頭緒來啊?

    風鈴從頭到尾站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地。頭都大了。

    “你在想什麼?”楊嬋忽然問道。

    “沒。”猴子連忙憤憤道:“我在想這麼多問題要處理,那五個傢伙竟還給你添亂,實在太不識抬舉了,回頭我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那不用。”楊嬋白了猴子一眼,淡淡道:“上次我從天庭回來之後他們就收斂了很多了,要不然,這次也不敢讓他們去當前鋒。”

    “收斂了就好。”微微仰著頭,猴子嘆道:“這次看他們作戰是挺用心的,不像敷衍了事的樣子。如果真是這樣,花果山多幾員猛將倒也不是壞事。不過……這些東西真繁瑣,我都有點……有點受不了了。我以為我還是花果山的山大王,沒想到你已經把我變成‘大帝’了。”

    楊嬋呵呵地笑了起來:“山大王拿什麼收攏幾百萬妖眾?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幾百萬妖眾一人一口唾沫就夠你淹死了。現在的花果山,沒有小事。”

    盯著楊嬋看了許久,猴子淡淡道:“你真厲害,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默默地注視著滿桌的竹簡,楊嬋嘆道:“一百年前我也不知道,但一百年的時間,什麼都摸索出來了。”

    聞言,猴子無奈笑了笑,一臉的歉意,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是足足百年的操勞,在這功勞面前,什麼感謝的話都已經微不足道了。

    兩人就這麼沉默了半響,一位妖兵從門外快步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大王,啟稟聖母,凌雲上人來了,說要求見大王。”

    “凌雲師叔?”風鈴一下來精神了。

    “見不見?”猴子詢問道。

    “這是你師兄,問我幹嘛?”楊嬋斜眼道。

    猴子想了想,低聲提醒道:“他好像還是你師傅。”

    ……

    正當此時,北俱蘆洲。

    荒無人煙的山谷中,清風子小心翼翼地在一個廢棄的村莊裡尋找著什麼。

    這村莊原本的農田早已經長滿了雜草,瓦房更是再找不出一間完整的,隨處可見被侵蝕得認不出原本形狀的殘骸,看上去已經廢棄了許多年。

    許久,他拭去額頭的汗珠從一座屋頂早已被侵蝕到找不著的院子裡走了出來,踏著滿地的碎石,眉頭緊蹙。

    “在找什麼?”

    一個聲音傳來,清風子猛地一驚,連忙轉身。

    身後,須菩提負手而立,白色長鬚隨風飄蕩,正靜靜地注視著他。

    “弟子,參見師傅。”清風子連忙拱手道。

    須菩提一步步走到清風子面前,輕聲道:“在這荒郊野嶺的,找什麼呢?”

    “這裡原本住了弟子的一位友人,今日路過,特來探訪,沒想到,村莊已經廢棄。”

    須菩提淡淡嘆了口氣,道:“一百多年前的凡人朋友,現在還如何可能找得到?”

    “師傅,您知道?”清風子不由得遲疑了。

    須菩提淡淡笑了笑,道:“為師若是不知道,當初如何可能讓她拜入門下。”

    清風子重重抿著唇,沉默不語。

    許久,須菩提輕聲道:“此事都已過去,為師心中有數,你就……不要查了。”

    說罷,須菩提拍了拍清風子的肩,化作一陣清風消失無蹤,只留下清風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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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01:17:06
第三百八十八章 :堅強

    殿堂中,眾人早早入場,按著男女賓以及各自的身份在妖兵的引導下分列兩旁。

    “大王駕到——!”

    隨著小妖的一聲高喊,眾妖紛紛跪地。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些非花果山一係的都愣住了。

    淩雲子左顧右盼地躬身拱手。

    敖聽心福身行禮,敖寸心緊蹙著眉也隻好隨同。

    玉鼎真人兩眼瞥了瞥,穩站原地不動。

    就連風鈴也有些不適應了。

    雖說她跟猴子的關係比在場的眾人都來得親密,但跪猴子,她還真沒跪過。

    在楊嬋的陪同下從大殿側門走出來的時候,猴子同樣是一怔,他蹙著眉淡淡看了楊嬋一眼,卻並沒說什麼。

    站到王座邊上的時候,猴子望著台階下的眾人,忽然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似乎與眾人也多了一種隔閡。

    在南天門的時候大家雖說也行過這種禮,但那是在戰場上,在軍前。“家宴”搞成這樣,真的好嗎?

    “讓大家入座吧。”一旁的楊嬋幹咳了一聲,低聲提醒道。

    “都入座吧。”猴子連忙淡淡道。

    說著,自己也在王座上坐了下來。身穿一襲白色長裙,美得不可方物的楊嬋就坐在他側邊的位置上。

    隨著眾人入座,宴會開始了。作為花果山丞相的呂六拐開場祝詞,緊接著,眾將也紛紛敬酒祝詞。

    就在這祝酒慶賀的過程中,楊嬋一直在猴子的耳邊低聲訴說著關於在場眾人的種種。

    “六拐是花果山最早的‘先生’。現在身居高位的多算他半個弟子。也是文臣的旗幟。不過他重文輕武有些嚴重了。上次為了興建新營房的事情跟短嘴起過衝突。最後雖然調解成功,但難免還有些芥蒂。好在他私心不重,倒也沒出什麼問題。不過,與他接觸過頻,怕是會惹來軍士的不滿。”

    “短嘴偏向中庸,這些年軍隊都歸他掌握,不過在戰術革新上少有建樹。大概十二年前在南瞻部洲以多打少還吃過天河水軍一場敗仗,備受詬病。軍中少壯派多對他不滿。”

    “九頭蟲依舊是我軍第一猛士。戰功顯赫。在軍中,特別是基層將士當中威望極高。可惜行事多魯莽,作風怪異,時常惹怒眾妖將乃至各部主事。我這邊還壓著十幾份彈劾他的折子,對他不可太親近,否則容易惹來其他人的不快。”

    “大角實在乏善可陳,不過他是元老,而且靈犀又是你的義女,加上性格保守也不喜出頭,倒是備受敬重。也沒怎麼樹敵。跟他多走動不需要顧忌什麼。”

    “以素……以素還好,這些年都跟在我身邊當我的左右手。雖說修的悟者道,但看上去真沒什麼天賦,特別是心不太靜得下來。五十年前我把她安排到軍隊去任了個都統,至今五十年了,戰功不多,但行事還是頗受讚賞,沒給我丟麵子。當然,到底是個女流,下屬也多少有些不服氣。”

    “黑子匪氣還是那麼重,整天跟一幫子下屬稱兄道弟,又特別護短。上次下屬惹了鵬魔王下麵的人,明明是自己人的錯還偏要袒護,搞得五妖王聯名彈劾,後麵我出麵杖責他的下屬才勉強壓下去。和黑子你最好話都不要多聊,他那幫手下我受夠了。”

    “靈犀很低調,她修的悟者道,也頗有天賦,不愛刀兵不愛與人起衝突,頗受文臣愛戴……當然,這與當時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六拐把她默認為我的接班人也不無關係。剛開始的時候五妖王和我有些衝突便也轉而支持她了,後來五個家夥服軟,他們也就漸漸疏遠了。”

    “萬聖龍王在整個花果山威望都不低,也頗為盡心盡力,想事做事都周道,能顧及各方關係。不過還是和牛魔王走得太近……”

    “萬聖公主倒沒什麼,她本就是龍族,幾十年前玉帝便開始克扣花果山的雨水,於是我就幹脆讓她負責農務方麵的事情了。做得都還好,頗受愛戴。這一家子在花果山頗具影響力,找一天,可以單獨宴請他們,也向臣民們宣示一下你的恩德。但最好以主要宴請萬聖龍王,順帶請九頭蟲夫婦這樣的方式,否則九頭蟲那邊的問題……”

    ……

    猴子的眉頭蹙得越發緊了。

    “需要這樣嗎?”他低聲問道。

    “我說過了,花果山沒小事。你的一舉一動整個花果山都在盯著。別說是你,就之前我都是這樣。你多請個人,多說句話,都會衍生出無數的解讀。花果山已經不是原來的花果山了……”

    猴子沉默了。

    鼓樂聲中,步履翩翩的女妖上殿獻上了歌舞。

    一片喜慶之中,猴子舉著杯子挨個說些或勸誡、或鼓勵的話,就連這些話的內容,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楊嬋都已經令內務府細細準備好了。

    這就是帝王嗎?

    猴子忽然感覺自己這王座比玉帝的龍椅還燙了。

    原本以為這次家宴他們都會像之前的無數次宴會那樣喝個爛醉,結果沒有。

    酒過三巡,正當猴子以為宴會的**即將來臨的時候,楊嬋宣布了退場,理由是晚上還有慶典,而在場的人大多都必須參加。

    返回住所的路上一眾侍奉的小妖緊緊相隨,猴子卻有一種恍然若失的感覺。

    過道兩旁栽滿了各種花草,一陣微風吹過,片片桃花飄落,像是一陣花雨。

    遣退了眾人,他與楊嬋漫步在庭院中的步道上。

    天空中流雲飛舞,一個個懸浮的兵營軍港像池塘中漂浮的荷葉一般靜靜地懸浮著,時不時可以看到戰艦離港又入港。

    遠處,妖怪們正在張燈結彩。準備今晚的慶典。

    “今晚的慶典主要是迎接你歸來。同時對這次的戰鬥論功行賞。跟家宴不同。會有很多你不認識的人。到時候我挨個給你介紹……對這些新人,要以鼓勵為主,敲打為輔,慶典上也切記不能跟舊臣走得太近。雖說你回來了,肯定是鎮得住他們的,但怕就怕尾大難調,萬一他們心中有怨言出工不出力就不好辦了。”

    “天庭這次的大敗有一半原因是因為黨爭。如果他們覺得你看待他們和看待那些老人區別很大,那麼很快新人就會抱團跟老人對抗……畢竟誰都想圖個前程。實力不濟也就算了,若還有其他原因,誰心裏能痛快?”

    “所以今晚任務重中之重,就是讓新人覺得美猴王並沒有將他們區分看待。中午家宴宴請老人,隻是敘舊罷了。”

    “還有就是稱呼,接下來你的稱呼該改了,不能繼續叫美猴王了。牛魔王、鵬魔王……他們也是‘王’,如果你還隻是美猴王,那就有點與他相差無幾的意思。妖王之王,必須有一個更響亮的名號。稱呼上的問題不可小覷。它代表這名分……不過這個可以從長計議。”

    楊嬋一遍遍地述說著各種權術細節,包括花果山內部的各種形勢。

    猴子沉默不語。聽得頭皮發麻。

    他忽然發覺整個花果山都已經不認識了,一切並不是表麵看上去的那般美好。

    稍事休息,兩個時辰之後,伴隨著鼓樂齊鳴,另一場宴會開始了。

    與家宴不同,這場宴會直接在齊天宮的主殿——萬妖殿。

    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透過敞開的殿門,猴子一眼就可以望見天邊的雲層,就如同天地都在自己腳下,有種波瀾壯闊、俯視眾生的感覺。

    寬敞得如同校場一般的大殿上聳立的八個六人合抱的黑色巨柱上盡是精雕細琢的妖族戰爭圖騰,莊嚴而肅穆。

    巨柱下,密密麻麻地排布著矮桌,文武妖眾在下方對著猴子三拜九叩,一個個入席。

    文臣在殿上宣讀起了此次的戰功封賞,當中也包括了以猴子私人名義給予文臣的獎賞,以感謝他們百年來兢兢業業恪守崗位。

    隨著他們一個個上前單獨祝酒拜謝領賞,楊嬋一個個介紹,猴子一次次地說著早已爛熟於心地幾段話。

    他的笑容漸漸有些僵硬了。

    “能不能別這樣?好累啊。”猴子低聲問道。

    “不能,你是帝王。”楊嬋斬釘截鐵地答道。

    猴子又一次沉默了。

    結束了所有封賞,宴席準時開始了。

    席間,一個婢女不慎將酒水灑到了一員重臣的身上,驚地連忙跪地叩首。

    那些正在歡聲笑語的眾臣,一時變得鴉雀無聲。

    很快,兩名廷尉走上前來,架起仍在不停求饒的婢女離開了。

    猴子望著那不斷掙紮的身影,不知道她會受到什麼樣的責罰,但看神情,估計不輕。

    宴會的氣氛重新熱烈起來,仿似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般。

    再也無話可說的猴子側過臉去看向楊嬋,隻見她依舊是滿臉淡淡的微笑著。那笑容仿佛量身定做的一般看不出破綻,看不出喜怒。

    許久,猴子淡淡歎了口氣,也不與楊嬋打招呼,起身從側門離去。

    不多時,見猴王遲遲沒有歸位,臣子們開始竊竊私語了。楊嬋連忙遣人去找。

    隻一會,一隻小妖便躡手躡腳地走到楊嬋的耳邊低聲道:“啟稟聖母,大王在閣樓上。”

    “在閣樓上?讓他趕緊回來。宴席還開著,他怎麼就走了?”楊嬋微怒道。

    “小的已經說過了,可……大王說他想靜靜呆會。”

    楊嬋眉頭一蹙:“帶我過去。”

    “諾。”

    在小妖的帶領下,楊嬋也急匆匆地從側門離席,大殿中一下像炸開了花,議論紛紛。

    紛紛擾擾之中,風鈴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眨巴著眼睛看著。

    ……

    提著裙擺,楊嬋一步步地走上閣樓,望見猴子獨自斜斜地倚著欄杆遙望花果山的夜景。

    遠遠地。楊嬋深深吸了口氣緩了緩急切的情緒。走過去輕聲笑道:“怎麼啦?”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啃著桃子,猴子一手指著燈火通明的花果山道:“比我在天庭看到的漂亮多了。”

    稍稍沉默了一下,猴子接著說道:“可我在想,這是不是我想要的呢?”

    “你想要什麼?”

    猴子吧唧吧唧嘴將咬在嘴裏的桃子咽了下去,蹙著眉頭有些茫然地說道:“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花果山還很破落,部隊連鎧甲都湊不齊,很多士兵甚至都是赤膊上陣。我們就靠那樣七拚八湊的部隊頂住了天軍,爭得了活命的機會。雖然死了很多很多人,但我們終究是撐過來了。”

    “為什麼呢?”他抿著唇哼笑了出來,接著道:“因為天庭規矩太多,內鬥,所以我們才有機會。那時候我就在想,我的花果山可別最後也變成那樣了。可今天看來,已經變成那樣了。”

    楊嬋一下愣了神。

    “你……是在怪我沒做好?”

    “你說什麼呢?”猴子深深吸了口氣,眨了眨眼睛,將手中沒吃完的桃子隨手一拋。微微抽了抽嘴角笑道:“你做得這麼好,我怎麼會怪呢?對吧?”

    “你就是怪我了。”楊嬋瞪眼道。

    猴子舔了舔嘴唇。低頭想了好一會,撓頭,輕聲道:“我隻是……隻是不太習慣。以前開個宴會,大家都是不分上下抱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角蛇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被婢女潑了一臉的酒我們還要取笑他一番才甘心,也絕不會去怪責那個婢女。我不明白,怎麼……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緊蹙著眉,猴子靜靜地注視著楊嬋。

    楊嬋也靜靜地注視著他。

    月色下,涼風中,兩人相對無言。

    半響,猴子低頭道:“對不起,你就當我沒說過吧。離開太久不好,我們還是趕緊回席吧。”

    說罷,邁開腳步便走,與楊嬋擦肩而過。

    “站住!”

    猴子連忙停住了腳步,背對著楊嬋。

    “你以為我是故意要搞成這樣嗎?”楊嬋怔怔地問道。

    猴子沒有回答。

    深深吸了口氣,楊嬋扶著圍欄,低聲道:“我……我是個人類,這裏是花果山。你覺得他們當中有多少是真心服我的?”

    猴子微微低頭。

    抿著嘴唇,楊嬋輕聲道:“你是妖王,可以一言九鼎鎮住場,我呢?我隻是個和他們格格不入的人類,不靠規矩,不靠權術,我靠什麼控製住他們?靠他們自己能行嗎?你知道這些妖怪是什麼德性?”

    猴子依舊沒說話,隻是微微仰著頭。

    吐出的霧在空氣中緩緩飄散。

    楊嬋護在胸前的手微微攥緊了。她呆呆地說道:“你不在的時候,我經常做噩夢。夢見你回來了,看見花果山一片焦土,嗷嗷大哭……”

    “夢見玉帝將你拿下了,沒人去救你……”

    “我隻想著,想著你回來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讓你看到一個強盛的花果山……”

    “萬一你在天庭出事了,我也還有籌碼和玉帝討價還價……可以想辦法把你救回來。”

    一陣微風拂過,揚起了猴子的披風,繞過了楊嬋的長裙。

    楊嬋眨巴著明媚的雙眸,眼眶中漸漸多了點點晶瑩,那語氣漸漸有些哽咽了。

    她低著頭道:“我在灌江口負責後勤不錯,但我沒當過頭領。我其實不懂,什麼都不懂……我好怕我把事情都搞砸了。陰間出事,我不敢告訴你,怕你直接反了。也不敢告訴他們,怕他們有後顧之憂。到時候花果山就散夥了……”

    猴子緩緩地回過頭來。

    “五個妖王強勢,短嘴軟弱,六拐迂腐,我擔心新人篡權,又不得不用他們……”

    “我怕有一天他們忘記你還在天上,還深陷敵陣,我隻能不斷想辦法抬高你的地位。”

    “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我是人類,他們都是妖怪,他們一起算計我,不用權術,不用最嚴苛的法令,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

    “我隻是個煉神境的悟者道修者。剛才殿上能取我性命的比比皆是,你懂嗎?”

    一時間,猴子無言以對,隻能呆呆地站著。

    楊嬋捂著胸口,低著頭。月色中,長發遮掩了麵容,眼淚一滴滴地下落。

    這是憋了整整一百年的眼淚。

    猴子隻能呆呆地看著。

    眼前的女子,用一個人的堅強撐起整個花果山,創造了一個奇跡,隻為等他歸來。

    “他們都在猜你也許不會回來了。我也擔心你不回來……開戰前,我就下令準備慶典。他們以為我信心滿滿……其實我隻是怕沒機會下這個命令……我真的好怕……怕你像我母親那樣……再也回不來了。”

    淚已決堤。

    月色下,那身軀微微顫抖著,伸手要去擦拭自己眼角的淚,卻被猴子一把捉住了手腕。

    楊嬋仰起頭呆呆地注視著猴子。

    “對不起。”猴子靜靜地注視著她的臉龐,淡淡笑了笑,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輕聲道:“現在我回來了,以後的事情,都交給我吧。萬大的事情有我頂著。”

    楊嬋眨巴著眼睛,呆呆地,靜靜地站著。

    一聲清脆的聲響從遠處傳來,炸開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天空,也照亮了兩人的身影。

    很快,整個天空都被五顏六色的煙火占據了。地麵城市裏的妖眾歡呼了起來。

    “這是慶典的煙火?”

    “恩。”楊嬋默默地點頭,呆呆地看著那煙花:“我挑選了我最喜歡的種類,想著如果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看……”

    璀璨的火光中,猴子望見楊嬋嘴角轉瞬即逝的笑。

    許久,楊嬋低聲歎道:“我們該回去了。”

    說罷,正要轉身,卻被猴子一把拽了回來。

    “喜歡,就多看一會。”他淡淡道。

    “離席太久,會有人有意見的,到時候說不定又……”

    猴子注視著楊嬋,鄭重地說道:“不是說了以後的事情都交給我了嗎?美猴王看會煙花怎麼啦?誰有意見明天單槍匹馬給我到南天門衝陣去。”

    聽到這一句,楊嬋撲哧一下笑了,瞪眼道:“沒正經地,萬一他們真反了怎麼辦?”

    “真反了就看誰拳頭大唄。”拉著楊嬋的手放回圍欄上,猴子挑了挑眉笑道:“來,看煙花。媽的,說是慶祝我回來搞得咱都不舒心怎麼行?今晚啥都別管,他們愛咋咋地。”

    楊嬋笑著,卻淚如雨下。

    “你怎麼又哭了?”

    “我隻是……隻是開心。”

    猴子急得一陣手忙腳亂。

    微風拂過。

    揚披風,繞長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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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01:17:31
萬妖之王  第三百八十九章:漆黑

      恢弘的慶典,主角卻失了蹤,一眾庭官急得跳腳。

  裡裡外外地翻,好不容易在閣樓上找到了兩人,卻被猴子直接給頂了回來,理由是:“在看煙花,很忙。”

  這下可讓庭官們傻眼了。

  美猴王也就算了,就連平日裡極為顧全大局的聖母大人也只站在一旁“咯咯”地笑,竟然不開口勸誡這種荒唐的行為。

  隱隱地,庭官們感覺這世界要變了,急急忙忙將事情彙報給了大殿裡的丞相呂六拐。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呂六拐的表情那叫一個精采。

  他伸長了脖子,低聲跟坐在矮桌對面無聊得打哈欠的短嘴說道:“莫非,要辦喜事了?”

  說罷,那眼睛朝門外瞥了瞥。

  短嘴當即就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他們兩個,那啥了?”

  “我猜是。”

  相對一笑,兩人當即將蒲團挪到一起,嘰嘰喳喳地商量起什麼來。

  坐在大殿另一端的以素看著眉飛色舞的兩人,雙目緩緩眯成了一條縫:“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前段時間還鬧得不可開交,這才多久,就算彼此不記仇也該多少有點尷尬才是啊。怎麼就……”

  一旁叼著雞腿的黑子連忙順著以素的目光望去,嘖嘖道:“會不會是今晚喝得痛快了?”

  “喝得痛快了?”以素斜眼瞧了瞧黑子。

  “酒喝得痛快了,哪還有什麼舊怨?對吧?”

  以素翻了翻白眼道:“那是你,他們兩個才不是一碗酒能解決的。”

  黑子只好灰溜溜地縮了縮腦袋。

  想了想。以素瞧著黑子低聲道:“要不。你過去敬酒。幫我探聽下他們在聊什麼?”

  黑子稍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行!我這就去!”

  抹了把嘴,他提著個整壇的酒就搖搖晃晃地過去了。

  美猴王離席未歸是因為陪聖母大人賞煙花去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大殿,不用等黑子回來彙報,以素自然也猜到呂六拐和短嘴在聊什麼了。

  不多時,整個大殿裡的妖怪都就這個問題展開了討論。

  “你說他們會不會真的……”

  “我猜是。記不記得很久以前有傳說說大王和聖母其實是……那關係?如今看來,並非瞎編亂造啊。”

  “對對,我覺得也是。要不你說聖母大人一個人類,幹嘛要幫大王,幫我們花果山反天?”

  “恩,有道理。這麼說,我們花果山要雙喜臨門咯?”

  “我覺得是。大王是王,這事兒他不好開口。聖母是女方,更不好開口。咱當臣子的,得懂得他們的心意。”說著,那說話的妖怪雙手做了個撮合的手勢。

  圍在邊上的眾妖紛紛點頭,一陣贊挾聲。

  妖群中。一個身穿道袍,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人類還是妖怪的小鬍子年輕道士從頭到尾獨自端坐著喝悶酒。此時聽冇到這議論之聲也不由得抖了抖耳朵,兩隻眼睛咕嚕咕嚕地轉了起來。

  許久,他低聲對一旁一直給他斟酒,面容俏麗的女官說道:“師妹,你說他們議論的那事兒……”

  那俏麗女官淡淡看了道士一眼,一隻手在桌下輕輕擺了擺。

  道士頓時瞭然,不再多語。

  不多時,外面的煙火結束了。

  猴子獨自一人回來,在門口晃了一眼說了句:“大家自便。”還沒等眾臣將準備好的話給說出來,他便一溜煙不見了。

  見此情形,眾臣面面相覷無所適從,還沒等一直呆坐著的風鈴松出那口氣,便有人說道:“今晚便別打擾了,改天上朝,咱再提。”

  “對對對,今晚去打擾,就太不識抬舉了。”

  “為人臣子,得懂得成人之美啊。”

  說著,眾臣皆嘖嘖笑了起來,各自耍了起來。

  似乎因為有了這小插曲的點綴,一陣勸酒聲中,宴席的氣氛反倒比先前活絡了許多。

  “怎麼啦?”凌雲子低聲問風鈴。

  “沒。”

  “沒?”凌雲子饒有興緻地瞧著風鈴道:“你這丫頭從小到大心思都寫臉上,還沒?騙誰呢?怎麼,藏了什麼小秘密連師叔都不肯說啦?”

  風鈴連忙捂了捂自己的臉,眨巴著眼睛瞪凌雲子。

  凌雲子抿了口酒,悠悠道:“有事兒,就說說,看師叔能不能幫你。”

  沉默了許久,風鈴低著頭道:“師叔……風鈴想回斜月三星洞。”

  “回斜月三星洞?”凌雲子一下愣住了。

  “恩。”風鈴點了點頭,抿著唇道:“風鈴想回斜月三星洞去,不想再留在這裡了。”

  “你就因為……因為他們討論的那事兒啊?”凌雲子呵呵笑了起來,擺手道:“沒有的事兒。師叔告訴你,不可能的。這些個妖怪,啥都不知道,胡亂猜測罷了。你師叔我可是清楚得很。那猴子找到他的雀兒前,跟誰都不可能。這些人哪,就是沒事折騰。”

  風鈴的唇抿得更緊了,她緊蹙著眉低聲道:“不是因為這件事。”

  “那還有別的事兒?”

  風鈴低頭沉默了。

  許久,她輕聲道:“如果,如果猴子知道我瞞著他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會不會……會不會……恨我?”

  說罷,她睜大了那對藍色的眸子滿是期望地望著凌雲子,似乎想得到一個否定的答覆。

  瞧著風鈴那緊張的神色,凌雲子撲地一下笑了出來:“恨你?”

  “恩。”風鈴重重地點頭。

  “別的不敢說,這事兒,我擔保不會。”

  “真的?”

  “還能是假的?嘿嘿。那猴子對你怎麼樣你不是不知道。只要事情別涉及到他的雀兒。啥事都好商量。”

  聞言,風鈴原本紅潤的臉一陣慘白,看上去都快哭出來了。

  凌雲子頓時呆住了:“不會……真的涉及了吧?”

  風鈴連忙搖頭。

  “那就是真涉及了。”凌雲子一拍腦袋,無奈地嘆氣。

  大殿中熙熙攘攘,兩人卻對坐著,一陣靜默。

  許久,風鈴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凌雲子的衣角,用蚊子般的聲音問道:“師叔。我該怎麼辦?”

  凌雲子盤著手,縮了縮腦袋蹙眉道:“你們這冤孽賬,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

  “要不……要不你幫我問問師傅……”

  凌雲子也不看風鈴,伸出一隻手指道:“第一,這事兒你敢問你師傅嗎?”。

  風鈴連忙搖頭。

  “你都不敢了,讓我去問?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你來花果山的事情,他一直都反對,至今都沒來看過你一次,你不是不知道的。誰敢在他面前提你啊?”

  “那那……”

  “第二,你先把事情給我說清楚。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幫你?”

  說罷,凌雲子扭過頭來靜靜地瞧著風鈴。

  燈火通明的大殿中。宴會已經進入了高潮。

  五位妖王聚在一起不斷起鬨吆喝。喝高了的黑子跳上酒桌,嚇壞了一眾庭官。呂六拐跟幾個文臣窩在一旁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麼,時不時爆發出哄堂大笑。

  以素鐵著臉一動不動……

  抿著嘴唇想了許久,風鈴終究只是搖了搖頭。

  ……

  此時,斜月三星洞,潛心殿。

  “師傅——!您怎麼能這樣?”清風子來回踱著步,怒吼道:“她是我徒弟,這些事情您早就知道了,竟都視而不見?您連我也瞞著?您知道冇這樣下去會是什麼結果嗎?”。

  須菩提端坐蒲團,雙目緊閉,一言不發。

  清風子呆呆地注視著須菩提,許久,咬牙道:“師傅您……不,我們,我們整個斜月三星洞都被人當成棋子在下了,師傅您竟然都……”

  須菩提依舊不言不語,緊閉雙目。

  清風子一拳重重捶在木柱上,一聲巨響之下,整個大殿都顫了顫。

  他背過臉去不看須菩提,只一味地嘆氣。

  大殿中只剩下清風子重重的喘息聲了。

  燈火搖曳中,他靜靜地站在窗邊,捋著長鬚,無奈地抬頭仰望明月。

  拜入斜月三星洞至今將近兩千年,今天,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與自己的師傅說話。

  不多時,殿外響起了低聲細語,似乎是清風子的那一拳已驚動了觀內眾人。

  須菩提緩緩睜開眼睛,低聲道:“你說整個斜月三星洞都被人當成棋子在下,其實,那人又何嘗不是被為師當成棋子在下呢?說到底,不過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罷了。”

  清風子抱臂的手緩緩扣入了肉裡。

  “師傅,我始終不明白,您究竟為何要這樣?”

  “為師已經說過了,要為蒼生搏一個未來。”

  “一個未來?”

  “一個,由蒼生自己掌握的未來。”

  “為蒼生搏一個未來?”清風子哼地笑了:“天道已生變,根本就不需要捨近求遠,只要我們在十師弟身上再下些功夫,完全就可以……”

  “那還不夠。”須菩提抿著唇,緩緩搖頭道:“要徹底地,破而後立,只有此法。”

  “徹底……破而後立?”清風子頓時駭然。

  他側著臉,注視著自己這位面色淡然的師傅許久許久,那雙拳緩緩攥緊了,卻始終沒有發作。

  ……

  一陣微風掠過,吹亂枝椏上的桃花,灑落一地。

  遠處的宴席還在繼續,一片熙熙攘攘之聲。

  夜色中,風鈴稍稍裹緊了衣裳,孤身一人行走在鵝卵石鋪成的步道上。

  前方,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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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01:18:04
萬妖之王  第三百九十章:陰曹地府的困境

    次日一早,天稀稀疏疏地下起了小雨。

    就在這陰霾的天氣裡,猴子與楊嬋在萬妖殿上接見了前來覲見的各方特使。

    此次覲見,隱隱有點朝貢的意思,卻又不是正式的朝貢。

    花果山殲滅天庭的主力部隊天河水軍,又圍攻南天門將美猴王迎回,這一點所有的勢力都有目共睹,也都知道如今的形勢是花果山占優,天庭地位岌岌可危。

    不過,在三清正式表態之前花果山也僅能算是一方霸主,天庭依舊是三界統御,千萬年來的舊例也不允許各勢力在這時候做出正式的表態。

    權衡利弊,各方雖送來厚禮,卻多是以私人的名義,並非官方。同時,也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單獨覲見。

    鼓樂齊鳴之中,首先上殿覲見的是四海龍宮的特使。

    東海龍宮派出了敖聽心,西海龍宮派出了敖寸心,南海和北海則各派一位太子。

    伴隨著庭官對龍王禮單的宣讀,蝦兵蟹將們將一個又一個的箱子搬抬上殿,在猴子面前撕開封條展示之後,又由花果山的妖兵封存送入內務庫。

    放眼看去,都不過是些奢侈品罷了,例如稀有的紅珊瑚、碩大的夜明珠之類,雖說沒什麼具體用處,卻也值不少金精。

    當蝦兵蟹將打開第三個箱子的時候,猴子不禁一愣。

    “藕絲步雲履,鎖子黃金甲,鳳翅紫金冠……居然是這幾件,算天意嗎?”

    猴子的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

    一旁的楊嬋聞言,低聲道:“這幾件倒都是各海珍藏的寶物,只可惜品相華貴,實際用途卻是一般。四海龍王可真能挑。送這些個東西,樣樣價值連城,實質卻都是無關緊要的。一方面向我們示好。另一方面,該是想著避開天庭的責難吧。”

    搬搬抬抬地。前後共上了四十幾個大小箱子。

    這四海龍王也是大手筆,林林總總算上估摸著價值三五百萬金精是有了,只可惜半枚丹藥,半件有用的兵器法寶都沒見到。

    宣讀展示完所有的禮物,作為四海之首東海龍宮代表的敖聽心雙手奉上了東海龍王的親筆信。

    拆開一看,那言語之中極盡恭維,卻是半點沒提及花果山被剋扣雨水的事。

    猴子那眉頭頓時微微挑了挑。

    似乎看懂了猴子的心思,楊嬋低聲勸道:“算了。反正降雨我們自己也能。這關頭,四海龍宮也不好表示什麼,就別為難他們了。”

    淡淡看了楊嬋一眼,猴子默默點頭。

    有敖聽心和敖寸心這兩重關係在,沒什麼大礙的情況下,猴子也確實難以對四海下手。何況對方在禮節上也已經做得夠到位了,並沒有要與猴子為難的意思。

    只隨便客套了幾句,四海代表便接了猴子給龍王的親筆信告了退。

    接下來上殿的是周邊幾個人類國度的特使。

    由於本身與天庭沒有直接的從屬關係,他們並不像四海龍王那樣顧忌天庭的態度,以至於派來的特使當中甚至還有本身就是國君的。那給猴子的國書上內容更是極盡恭維之詞,就算當成效忠函來解讀也不為過。

    不過,他們送來的禮物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花果山要黃金絲綢這些的做甚?兵戈鎧甲之類的。凡人用的那些哪裡能入花果山妖怪的眼?至於一位人類國君別出心裁,為了討好猴子將自己的女兒送過來的……

    這年頭,拍馬屁也是個技術活,得找對位置才再拍。

    很可惜,這位別出心裁的國君明顯都不瞭解花果山的行情。正當猴子準備按照先前想好的,無論對方送什麼來都照單全收的時候,楊嬋在旁邊臉色一變,乾咳兩聲……那位國君就這麼被莫名其妙地轟了出去了,嚇得瑟瑟發抖。直到拿到美猴王回賜的禮物才稍稍安心。

    第三波覲見的是凡間的修仙勢力。

    放眼看去,大多都是一些不上檔次的道觀。送來的禮物則是一些比較稀缺的材料。對他們,猴子的回禮自然也不吝嗇。把幾個觀主都樂得千恩萬謝。

    解決完了所有走過場的,接下來就輪到“刺頭”了,被安排在最後的,是十殿閻羅的特使。

    當看到牛頭馬面帶著幾個鬼差跨入大殿之時,微笑了一個早上的猴子與楊嬋頓時收了收神情。

    “在下陰曹地府牛頭。”

    “在下陰曹地府馬面。”

    “參見美猴王!”

    兩人渾厚的聲音在大殿多久久迴蕩。

    那躬身拱手的姿勢就這麼保持著,半響,都沒人喊他們“免禮”。

    “在下陰曹地府牛頭(馬面),參見美猴王!”兩人對望了一眼,又是齊聲重複了一遍。

    無論是猴子還是楊嬋,乃至是週遭侍奉的庭官都一動不動。

    牛頭馬面隱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了。

    一位卿家躬身走到猴子面前呈上了一份摺子,奏道:“大王,這是十殿閻羅送來的禮單。”

    隨手接過摺子翻了翻,猴子只略略瞥了一眼,便直接將它甩到牛頭的臉上。

    相距十餘丈的距離,紙質的摺子,竟直接在牛頭的臉上打出了一道血痕。

    那兩人猛地一驚,卻也不敢動作,只能依舊保持著那躬身拱手的姿勢。額上,豆大的汗珠緩緩滴落。

    許久,牛頭舔了舔乾癟的嘴唇,低聲道:“不知我等是否不慎冒犯了猴王,還請猴王明示。”

    “你們是真傻還是假傻?”猴子哼地笑了出來,伸了伸懶腰靠坐在王座上,冷冷地盯著站在大殿正中的牛頭馬面道:“送些煉丹的材料來,就想敷衍我?”

    聞言,馬面忙道:“猴王息怒,我等絶無敷衍之意,這些個材料在陰間皆是稀有之物,乃是諸閻羅精挑細選……”

    “放屁——!”

    一聲暴喝。茶盞重重地摔在殿堂上炸開了花,大殿上的庭官們皆縮了縮腦袋,牛頭馬面嚇得當場跪地。

    頓時。整個大殿鴉雀無聲了。

    猴子撐著扶手緩緩地站了起來,冷冷道:“我要你們這些東西幹嘛?”

    他一步步地走下台階來到牛頭馬面面前。一把將身高一丈有餘,匍匐在地的牛頭整個提了起來。

    一旁的馬面驚得都傻了。

    只見猴子咧開嘴露出尖牙,惡狠狠地對牛頭說道:“聽說,他們把我花果山的亡靈都打下十八層地獄了,是嗎?”

    聞言,牛頭顫抖不已。他不自覺地避開了猴子近在咫尺的眼睛,低聲答道:“那……那是陛下的聖旨,眾閻羅不敢違抗……還請猴王……請猴王……多多……多多包涵……”

    猴子死死地盯著牛頭。冷冷道:“把東西都帶回去,替我告訴他們,我只給他們一個月時間。將我花果山的亡靈都找回來,送入輪迴,而且都必須投胎大富大貴人家。做不到,我就揮軍陰間,自己動手料理。聽懂了嗎?”

    “懂……懂了。”

    “聽懂了就好。”

    猴子淡淡一笑,手一鬆,牛頭身子一軟,整個癱坐在地。

    看了一眼側邊上身軀龐大卻縮在地板上動都不敢動的馬面。猴子呵呵地笑了起來,揚起披風轉身便走。

    身後,庭官拉長了聲音喊道:“送。特使——!”

    ……

    天庭,凌霄寶殿。

    十殿閻羅之首的秦廣王匍匐在地,是不是抬頭仰望。

    玉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面色發青。

    殿上眾仙一言不發。

    許久,秦廣王低聲道:“陛下,此事,還得儘快有個決斷,不然……”

    玉帝的手緩緩攥緊了,那牙咬得咯咯響。

    秦廣王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在場的任意仙家此刻都明白。一旦撤回將花果山妖眾打落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的聖旨讓他們重入輪迴,此例一開。三界便任花果山為所欲為了。

    既然花果山都能隨意逼迫玉帝改變旨意,那各方勢力還會繼續服從天庭的調遣嗎?

    到時候。便是三清不開口,天庭對三界的統領也名存實亡了。

    可若不同意,到時候花果山攻打陰間又該如何處理?萬一花果山真的揮軍陰間……

    雖說陰間有幾十萬鬼兵,但那些個鬼兵對付對付魂魄還行,對上百萬精鋭妖軍,完全就沒有還手之力。更何況,陰間可沒有南天門這樣的天險,便是玉帝下旨調動整個天庭的軍力援救,恐怕也無法抵擋妖軍的進攻。

    到時候,天庭出兵了,陰間卻依舊被花果山強行入主,其後果可就不是損兵折將那麼簡單了。

    此時此刻,玉帝簡直死的心都有了。

    當初將花果山妖眾的魂魄打落十八層地獄的決定本是作為懲戒,誰能想到最終懲戒的卻是自己?

    沉默了許久,他抿著唇輕聲道:“諸位愛卿對此事有何見解?”

    聞言秦廣王連忙左顧右盼,卻見在場的仙家一個個都往後縮。

    秦廣王都快急哭了,他急匆匆地往前爬了半丈,叩在台階前喊道:“陛下,那妖猴只給一月時限,下界一月,不過等於天庭一個時辰啊!陛下!臣懇請陛下早做決斷!”

    那一個個頭磕得“咣咣”作響。

    這一鬧,玉帝的心頓時更煩了,他一掌拍在龍案上:“朕知道!”

    一聲暴喝之下,連帶著秦廣王在內的眾仙頓時駭然。

    整個靈霄寶殿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響。

    許久,玉帝深深吸了口氣,強壓著怒火低聲道:“大家,都提提意見,快點!”

    那手緊緊的扣著龍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盡露。

    半響,一位身份低微的仙家從眾仙當中躬著身子唯唯諾諾地走了出來,低聲奏報導:“陛下,臣以為,那妖猴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玉帝微微一愣,半眯著鶴目道:“此話怎講?”

    那仙家深深吸了口氣,又左顧右盼了兩眼,方才低聲道:“陛下想想,花果山妖軍作戰向來都是將那些戰死的魂魄收走,並未交付陰間。如今,在陰間被扣魂魄充其量不過數百,又皆是小妖,那妖猴如何可能為了這些個小妖大動干戈?”

    玉帝微微仰頭,捋著長鬚尋思了起來。

    見狀,那仙家伸長了脖子小聲道:“臣以為,那妖猴該是為了一個名分。”

    “名分?”玉帝微微蹙眉,指了指那仙家道:“細細說來。”

    聞言,那仙家笑了笑,總算有些底氣了,朗聲道:“這妖猴生性狡詐。陛下想了,如今老君閉關未出,那妖猴才能這般囂張。可老君又如何可能一直閉關?一旦出關,這妖猴犯下如此大罪,又怎能置之不理?”

    稍稍頓了頓,那仙家又接著說道:“若是那妖猴能在老君出關之前討得陛下的赦免,便等同於得了一張免死金牌。老君出關之後,必不可能對他再行追究。若是沒有名分又得不到陛下赦免,那麼……老君出關之日,便是那妖猴殞命之時!”

    眾仙皆默默點了點頭以示贊同。

    此時,玉帝心裡卻是嘖嘖苦笑。

    便是給他一個名分,要逼反他也是輕而易舉。可是……老君的心意誰能猜透?

    當初老君親自開口保那猴子,玉帝便倍感詫異。之後,若不是老君閉關前給玉帝來了句:“自行決斷”,玉帝又怎麼可能貿然在老君閉關之時對猴子動手,逼反猴子?

    到後面就更離奇了,將猴子想方設法送往兜率宮,原本看著兜率宮肯接,以為老君願意料理這個爛攤子了,結果他居然把猴子放了。

    不僅僅是放了,連金剛琢都被那仙娥風鈴給帶走……

    說到底,此次天軍大敗,與其說是妖軍強大,天軍戰不利,不如說是因為玉帝會錯了老君的意。甚至……根本就是被老君騙了。

    可老君究竟為何要如此這般呢?

    這讓玉帝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個什麼“風鈴假冒老君信函、風鈴私放欽犯”之類的,都不過說給外面人聽的場面話。堂堂道祖,便是閉關,也絶不可能閉到不知道自己宮裡發生了什麼事。

    若不是讓妖族入主天庭根本不符合三清的想法,玉帝都幾乎以為太上準備讓猴子來接自己的位了。

    如此情況還要寄望老君……除了長嘆,他玉帝還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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