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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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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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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01:18:32
第三百九十一章 :齊天大聖

    “所以,那妖猴必定是想討個名分,逃過罪責。依臣之見,兩害相權取其輕。如今,老君閉關,妖軍勢成,天軍又征戰疲憊,不如就順了那妖猴的意,給他一個名分先安撫一番。如此一來,也可將被妖軍收走的天軍魂魄索要回來,投入輪回,予三界一個交代。度過了這個難關,待到老君出關……嘿嘿,若那妖猴再有異動,再行處置,不遲。”

    “對對對,先度過了這個難關再說。要處置妖猴,等老君出關了隨時都可以。”

    “陛下,臣以為,此計可行。”

    那仙家還在說得興起,周遭的許多仙家也紛紛附和,玉帝卻隻是仰頭長歎。

    事情走到這一步,玉帝也早已失了主見。

    聽說,凡間的明君都是一杆稱,臣子們的意見提出來了,通通拿到稱上稱一稱,若是眾人皆認同,便落實,若是眾人皆反對,便擱置。

    若真隻是這般,這明君怕是世上最好當的差事了。

    無奈地搖頭,他雙目開合,低聲道:“那你們說說吧,該給他一個什麼名分安撫?”

    那神情,充斥了失望,以至於眾仙都看得錯愕。原本因獲得一良計而引起的喧嘩聲頃刻間被扼斷了。

    群仙之中,太白金星掩著嘴笑了笑,那笑意稍縱即逝,神情卻恰好落入了玉帝的眼中。

    淩霄寶殿上靜悄悄地,許久,那主張安撫的仙家往前跨了一步,唯唯諾諾道:“臣以為,他既然自稱‘美猴王’,不如就封他一個‘美猴王’。反正有名無權。叫什麼都沒所謂。也無需他到天庭任職,想必……那妖猴也該知足了。”

    玉帝淡淡歎了口氣,揉搓著扳指悠悠問道:“他稱什麼就封什麼。這樣好嗎?”

    “這……”那仙家一時間答不上來了,其餘仙家更是麵麵相覷。

    見他那模樣。玉帝不由得哼笑了出來。

    在這種時候再次對妖猴進行招安,對天庭來說本就是如同吃了一隻蒼蠅那般惡心的事,卻被這幫仙家說得好像撿了個寶似的。

    聖旨上寫滿了“天恩”、“赦免”之類的華麗辭藻,難不成就能抹殺得了天庭示弱的事實嗎?

    若不是實在找不出辦法解開困局,又怕眾仙再不提意見,玉帝早就將那興高采烈發言的仙家給轟出淩霄寶殿去了。

    見事情竟在這種地方卡住,那秦廣王又是忐忑了起來,微微顫抖著提醒道:“陛下。時間不多了。”

    “朕知道。”玉帝不耐煩地應了一句,指著太白金星道:“太白愛卿,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陛下想聽臣的意見?”太白金星一下怔住了。

    猶豫了片刻,他整了整衣冠從群仙之中走了出來,隨手施了個術法將自己與玉帝籠罩其中,躬身拱手道:“啟稟陛下,雖說給妖猴一個名分形同示弱,必損天庭威嚴,但臣以為,此計可行。”

    “你也覺得可行?”玉帝的眉頭微微蹙起了。饒有興致地瞧著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幹咳兩聲,輕聲道:“隻是……此計當做兩手準備。”

    “哪兩手,說來聽聽。”

    太白朝著左右看了看。深深吸了口氣道:“其一,那妖猴是否真隻要一個名分,此事還難說。若不是,屆時聖旨一傳,萬一被拒,便成了三界的一大笑話。故而,傳旨之時,須得附帶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那便是,赦免花果山上下一眾妖怪。”

    玉帝那雙鶴目緩緩眯起了。

    “雖說封了妖猴。便等同於赦免了那些個妖怪,但寫與不寫。於妖猴來說相同,於他麾下妖怪來說。卻是差得遠。畢竟,天庭還是三界正統,六道輪回皆握在手中。那些個跟著妖猴的妖怪,多多少少該會顧及往後的路。那妖猴若真敢不理麾下妖怪的想法,那麼花果山自亂,也便無需陛下操心了。如此一來,妖猴接旨的把握,就又多了一分。”

    “好計!”玉帝高聲讚道。

    “另一方麵,收於地府的妖怪也屬花果山,若是聖旨明言赦免,那他們,也將一並被順理成章地赦免。當然,那投生大富大貴之家的說法斷是不可能。但如此一來,妖猴若真是一心要救回那些個妖怪魂魄,此事也了。”

    “說得在理。”玉帝捋須點頭道。

    “再一方麵,妖猴持強索要魂魄與天恩浩蕩赦免其罪責,這兩者之間名義上本就不同。而流程,則更是不同。一旦那妖猴應下來,還可拖上一拖。此舉,乃是做給各方諸侯看。屆時那妖猴已經應承,便需受天庭約束,該也不敢隨意造次。如此一來,天庭也可挽回些顏麵。”

    “不錯,如此一來,各方麵都照顧到了。”玉帝又是點頭。

    術法籠罩之外,眾仙看著太白金星唇齒不斷地動,玉帝不斷點頭,卻是半個字聽不到,一個個不由得緊蹙雙眉,一臉的疑惑。

    “此乃其一。”術法籠罩之中,太白金星又接著說道:“這其二,便是關於名分。雖說是有名無權,但天庭在此時招安,已是大失顏麵,若因名分不對而導致那妖猴不接旨……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臣以為,這美猴王的名分,還有待斟酌。”

    “那愛卿以為該以何名分?”

    太白金星微微躬身,奏道:“此名宜大不宜小。一來,名分越大那妖猴接旨的可能性越高,二來……招安本就是驕縱,既然如此,不如將妖猴驕縱到底。妖猴之禍,說到底皆因三界大能袖手旁觀而起,事到如今……陛下,此猴‘宜縱不宜限’啊。”

    “宜縱不宜限?”玉帝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一方麵,當設法保住天庭威嚴,另一方麵,縱其在下界為禍胡來。隻要那妖猴不慎踏過了線,屆時。三清與三界諸大能,自會有人出手收了他。”

    “愛卿的意思是……”

    “請陛下,封他個‘一字並肩王’。”太白金星拱手道。

    ……

    天邊雲層翻滾。戰艦往來不息。

    枝椏上的葉片在風中微微蕩漾。

    花果山齊天宮的庭院中,猴子與清風子靜靜地端坐石桌兩旁。光影流轉間,沉默。

    許久,猴子似乎都有些不適應了,低聲道:“大師兄,要悟空遣人去請風鈴過來嗎?”

    “不要讓她知道我來了。”清風子淡淡道。

    那臉上的神情一如往昔的冷淡。

    猴子隻得默默點了點頭。

    又稍稍坐了一會,清風子忽然開口道:“她最近……還好嗎?”

    “風鈴一直都不錯,悟空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清風子深深吸了口氣,顫了顫拂塵。抬眼望著天空中的流雲,許久,歎道:“好就好,好我這當師傅的就放心了。”

    微微張了張口,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說出口,猶豫了許久,隻抿著唇低聲歎道:“她是個好女孩,為了你,她連我這個師傅都可以不要。從沒出過斜月三星洞。卻有勇氣孤身走完十萬八千裏……你要記住你說的話,別辜負了她。若是有朝一日你讓她出了事,師兄定不饒你。”

    這一句話下來。猴子頓時一陣錯愕。

    沉默了許久,猴子幹咽了口唾沫,低聲道:“師兄的話,悟空,記住了。”

    那微顫聲音當中甚至沒聽出半點底氣。

    默默地看著猴子,清風子振了振衣袖緩緩站了起來,輕聲道:“過幾天,二師弟在幽泉穀宴請諸位師弟,我和月朝都會去。要是抽得出時間,你也一起過來吧。同門師兄弟也許久沒聚了。如果可以。帶上風鈴。”

    “恩。正巧我這幾天也想抽個時間去一趟幽泉穀。”

    “那就到時候再見吧。”

    說罷,轉過身。清風子化作一縷青煙飄散無蹤,隻留下猴子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庭院中。

    “風鈴,風鈴……”仰望長空,他隻能默默地歎。

    清風子要他不辜負,可他真的做得到嗎?

    最難消受美人恩。

    “欠她的,該是這輩子也還不清了吧……”猴子無奈地笑了笑,正要起身之際,卻見楊嬋遠遠地走來。

    在猴子身旁的石椅上坐下,楊嬋輕聲問道:“大師伯過來幹什麼?”

    “你叫他大師伯?”

    “不行嗎?”

    “隻是詫異而已,我都還沒見你主動承認過淩雲師兄是你師傅。”

    楊嬋撇了撇嘴道:“淩雲子那不著調的樣子承認他作甚?清風道人是三界有名德高望重的地仙,我叫他一聲師伯,不吃虧。”

    “看來這稱呼還看人的。”猴子呵呵地笑了起來,盤起手躬著身子,淡淡道:“沒什麼,他過來問我風鈴怎麼樣了。”

    “問風鈴?”楊嬋微微愣了一下,一想清風子與風鈴到底是師徒,便也不以為意,轉而說道:“閻羅之首的秦廣王把你逼他們將魂魄送入輪回的事情告上淩霄寶殿了。”

    “意料中的事情,玉帝準備怎麼應對我呢?”

    “說要對你再招安,聖旨應該很快到了。”

    “招安?”聞言,猴子淡淡笑了笑,不予置否。

    陰間乃三界重地,若不是一來不熟,二來怕強攻引發三界大亂招來大能介入,猴子連最後通牒都不會發,早就揮軍攻打了。

    “那本是一位地位低微的仙家提出的建議,雖說大多數天庭大員聽了都覺得不靠譜,但畢竟他們也沒主意,所以也沒人開口反對。也不知道太白金星在殿上施了禁音術跟玉帝說了什麼,總之,最後玉帝就同意了,聽說批的頭銜還很大。當然,不過是個虛銜,沒實權的。”

    是宿命,還是老君又在背後搞鬼了呢?

    猴子不由得想起了四海龍王送來的那幾件東西,那手微微緊了緊:“不會是……‘齊天大聖’吧?”

    “齊天大聖?‘齊天’、‘齊天’……”楊嬋默默念了幾次,笑道:“這可真夠大的,是個好稱號。消息沒說具體是什麼名號,不過,如果不是有三清。有南天門,這次我們都端了天庭了,你現在也擔得起這名號。若是此次招安不成。你也大可自稱……”

    楊嬋興高采烈的述說著,猴子的思緒卻早已飛到了另一處。

    “齊天大聖。齊天大聖……”他默念著,笑了。

    溫潤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在他的臉上,反射出暖暖的色調。

    那一天終於到來了嗎?

    恍然間,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孤零零的墳,那塊被風雨侵蝕得不成樣子的墓碑,那隻在海上與他相依為命,卻成天叫他“死猴子”的傻鳥。

    一百多年前那個寒冷無助的夜晚,一隻潦倒得隻剩下執念的野猴子在那個不知名的小山坡上鄭重立下的誓言……答應了那隻傻鳥兒。這一路,無論路多長,多遠,多苦,多累,無論耗費多少年,無論如何,他都要回到那裏,履行諾言。

    一百多年後,野猴子終究變成了齊天大聖。諾言就要兌現。所有的苦楚,如今回首,竟都帶著絲絲的甜味。

    這一刻。他的眼眶是濕潤的。

    一路咬牙挺過,一百多年了,終於等到這一天,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將她找回來,讓她當堂堂正正的齊天大聖夫人了。

    “跨別一百多年,再見麵,她第一句話會說什麼呢?”

    此時此刻。心被從未有過的欣喜所占據。

    他癡癡傻傻地笑著,竟是熱淚盈眶。

    ……

    三天後。太白金星手持聖旨來到了花果山,在萬妖殿受到猴子的接見。

    看著巍巍殿堂。過道兩旁立著的錚錚鐵甲,太白金星驚得合不攏嘴。

    知道花果山已經極為強盛,但他萬萬沒想到花果山強盛的遠不隻兵甲。

    此時此刻,他麵對的早已不是昔日那個占山為王的大妖,而是一個權勢堪比玉帝的妖族君王。

    他握著聖旨的手都不由得顫了顫。

    還好當初他提議名分往高了寫,若真按其他人所說的封個美猴王,此刻他恐怕就該立即打道回府了。

    猴子高高坐在王座上,冷冷地瞧著太白金星,一言不發。

    那眼神看得太白金星心中忐忑無比。

    許久,王座旁的庭官高聲喝道:“下站何人,報上名來!”

    這哪裏是來宣聖旨啊,這感覺……根本就是來朝見的。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

    太白金星雙眉微蹙,隻得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在下太白金星拜見美猴王!此次前來,乃是奉命傳旨!”

    “奉命傳旨?”猴子淡淡笑了笑,微微躬身,懶懶地問道:“奉的是誰的命?”

    “奉……奉陛下之命。”太白金星支支吾吾地說。

    “你家陛下是誰?”猴子又問。

    “我家陛下……”太白金星有點懵了:“我家陛下是……是玉帝。”

    “完整說來!”猴子忽然暴喝道。

    “完整說來——!”四周的兵衛重重頓下兵刃。

    整個大殿都微微震了震。

    太白金星腿都軟了。

    就這情況,結合猴子當日鬥天庭的狠辣,太白金星絲毫不懷疑自己萬一一句話說錯有可能整個身家性命交代在這裏。

    眨巴著雙眼,他想起了以素當日在淩霄寶殿上的對答,唯有躬身拱手道:“臣下太白金星,奉昊天金闕無上至尊上帝之命前來……”

    “前來傳旨?”猴子的眉頭挑了挑。

    “不不不。”太白金星連忙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輕聲道:“前來出使花果山,給猴王陛下帶個話。”

    猴子噗呲一下笑了出來,大殿上的一眾妖怪皆笑了出來。

    爽朗的笑聲中,隻有太白金星低頭猛地擦汗。

    許久,猴子深深吸了口氣,問道:“說吧,他讓你傳什麼話。”

    舔了舔幹癟的嘴唇,太白金星低聲道:“我家陛下讓臣下告知猴王,他……他願封猴王陛下為‘齊天大聖’……”

    “哦?齊天?這名字好!”往那膝蓋一拍,猴子坐在王座上衝著太白金星猛地招手。

    見狀,太白金星隻得連忙卷起衣袖屁顛屁顛地跑上前去,站在王座邊上低頭哈腰。

    近距離地注視這太白金星,猴子低聲道:“你來給本王說說。那‘齊天大聖’有什麼福利沒有?”

    “這福利嘛……齊天大聖,顧名思義,就是與天比齊。便是見了我家陛下,也不必行禮。”

    猴子咧開嘴笑道:“就是跟玉帝一樣大的意思?”

    “對對。猴王英明,就是這個意思!”太白金星點頭連連,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猴子狐疑著雙眼問道:“能來去地府自如?”

    “能!”太白金星斬釘截鐵地答道。

    “想查生死簿就查生死簿?”

    “沒問題!”

    “眾仙見了都要行禮?”

    “這是肯定!”

    “那本王手下被扣的那些魂魄……”

    “通通赦免!”說罷,他睜大了眼小心翼翼地注視著猴子。

    猴子故作思量狀,半響,兩手一拍,對著太白金星笑道:“不錯!這個我喜歡!”

    見猴子肯接稱號,太白金星總算鬆了口氣。嘴裏嘟囔著:“臣給大王看看聖旨。”

    急匆匆地就要取出藏在衣袖中的聖旨,卻不想被猴子一把給按了回去。

    瞧著太白金星,猴子一字一頓地說道:“那些個好處,本王都要。這封號,就不勞玉帝下旨了,本王自封便是。”

    太白金星頓時怔住了,笑著,笑得嘴角猛抽。

    “怎麼?不同意?”

    “不不……”太白金星連忙搖頭擺手,又扭扭捏捏道:“可是……若不是陛下親封,這稱號……恐怕生效不了。那些個好處也就……”

    隻見猴子臉色一變,一手搭著太白金星的肩,冷冷道:“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本王就給玉帝下個聖旨,封他個奉昊天金闕無上至尊上帝。他那稱號,本王沒下旨封過,也是不算。”

    太白金星頓時汗如雨下了。

    這聖旨要是被送到天庭還得了?

    將抽出一半的聖旨又塞了回去,太白金星躬身道:“大聖爺說的是,大聖爺說的是。大聖爺自封便好,這聖旨……老朽還是帶回去算了。”

    “孺子可教也。”注視著太白金星,猴子緩緩綻開了笑容,拍著他的肩道:“你這麼說。聽著不就順耳多了嗎?”

    “大聖爺教誨得是。”

    “這名字大聖爺我著實喜歡,這麼著。玉帝立此大功,大聖爺我賞罰分明。也不好沒點表示不是?你看這樣如何,那雲域天港和觀雲天港,就賞賜給他了?”

    太白金星神情一僵,盯著猴子,又緩緩露出了滿臉的諂笑,豎起拇指道:“大聖爺賞罰分明,真乃三界表率也!老朽替玉帝謝恩了!”

    猴子忽然又是一手拍在太白金星肩上,頓時,太白金星渾身一顫。

    他維持著那僵硬的笑,驚恐地盯著猴子伸出的一隻手指,看著那手指戳在自己臉頰上。

    “大聖爺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哈哈哈哈!”

    太白金星感覺自己都快虛脫了,卻還強撐著諂笑:“能討大聖爺的歡心,是老朽的榮幸啊!”

    猴子戳著太白金星的老臉,一字一頓地說道:“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奸臣啊。”

    “奸……奸臣?”太白金星眼角直抽。

    “怎麼?大聖爺我說的不對?”

    “不不不,大聖爺說得對!大聖爺說老朽是奸臣,老朽就是奸臣!”

    “天庭就需要你這種奸臣!”

    “對對對。”

    “其實我這裏也需要奸臣,不如就留下來任職吧?”

    看著猴子,太白金星笑得更歡了,笑得像哭:“大聖爺真愛說笑?”

    “認真的。”猴子忽然不笑了。

    頓時,太白金星整個表情又是僵住,死的心都有了,心裏開始玩命打算盤。

    還沒等他理清狀況,一轉眼,卻見猴子噗呲一笑,咧嘴輕聲道:“逗你的。”

    說罷,瞧著太白金星又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臉色慘白的太白金星是徹底笑不出來了,就連裝都裝不出來,他微微低頭,顫抖著伸出雙手行禮,低聲道:“大……大聖爺,小的……若是沒其他什麼事,小的這就告退了……”

    話音未落,隻見猴子神情一收,大喝道:“太白金星聽旨!”

    突如其來的一喝瞬間摧垮了太白金星最後的精神防線,他整個癱坐,又掙紮著跪好,戰栗著,不敢抬頭。

    猴子冷冷地說道:“本聖命你即刻前往地府傳旨,讓那十殿閻羅備好生死薄,等候本聖三十日後查驗,滾吧。”

    說罷,他轉身便走,隻留下太白金星呆呆地跪在原地,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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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1 10:03:06
萬妖之王  第三百九十二章:不歡之筵

    三十三重天,兜率宮中,太上老君伸手出去觸摸天道石上交錯的兩道裂紋。

    其中一道,已經在緩緩地癒合,另一道卻還是紋絲不動。

    “天道自癒……”他長嘆了口氣,半眯著雙眼,有一種說不出的憂慮:“接下來,只要解決這最後一道裂紋的問題,那麼一切就重歸原始了。”

    ……

    當太白金星一步步從萬妖殿中走出的時候,那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照在他的臉上,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隻猴子簡直是極盡折騰之能事,連他這個在天庭八面玲瓏的大員都被折騰得沒了脾氣。

    沒辦法,誰叫人家實力雄厚、兵強馬壯呢?連玉帝都要低頭,他一個太白金星算什麼?

    “雖說一塌糊塗……嘿嘿……但總算回去能糊弄”

    望著手中那一卷皺巴巴的聖旨,他無奈地搖頭笑了笑,一步步走下台階。

    恍恍惚惚間,他忽然看到三個妖兵共同搬抬著一面長達兩丈的大旗從旁邊走過,吆喝著將它升到了旗杆上。

    “這是……”

    當望見那黑色旗幟上的字的時候,他整個呆住了。

    “齊天大聖?這才剛剛……怎麼可能這麼快?”

    一陣微風從身旁掠過,夾帶著兩片枯葉。

    太白金星的眼睛緩緩眯成一條縫了。

    “巧合?不對,這裡叫齊天宮能是巧合,可那‘大聖’如何得來?”

    “天庭有人泄密?也不對,這封號是我隨意起的,陛下連看都沒看,怎麼可能如此準確?”

    “未卜先知?還是不對,起碼要大羅混元大仙的修為。才有可能精確到這種程度。甚至大羅混元大仙也做不到,除非老君親自出手。”

    一位妖兵緩緩來到他的身後,仰頭拱手道:“星君。萬妖殿外不宜逗留。”

    “行行,老朽這就走。”太白金星連忙低頭從旗杆下匆匆走過。眼睛卻還忍不住瞥了隨風飄揚的“齊天大聖”四字。

    忽然間,他想起了太上之前許多匪夷所思的行為。

    “難道……天道?”

    握著聖旨的手不由得攥緊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三清不出手便順理成章。可如此一來,我們這一眾忙前忙後的,不都成了小丑?”

    想著,他加快了腳步朝齊天宮外走去,臉上帶著絲絲複雜的笑意。

    ……

    庭院中,楊嬋聽著兵衛繪聲繪色地描述。笑得合不攏嘴。

    “有那麼好笑嗎?”猴子在一旁悠悠道:“不就是耍了他一下嘛?”

    瞅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猴子,楊嬋道:“別忘了當初如果不是他阻著天河水軍,花果山也沒有今天?”

    “所以我就該對他感恩戴德了?”猴子哼了一聲,道:“小人永遠是小人,便是敵人的敵人,也當不了朋友。”

    “你要這麼說的話,以後幫你的人可得少許多了。”

    “少就少,本大聖就是看不慣這種小人。”

    瞧著著倔強的猴子,楊嬋又是咯咯笑了起來。

    若他不是這種人,自己還會喜歡他嗎?

    這世間的許多。本就沒有對與錯之分,例如喜歡與否,明知是錯又如何呢?

    稍稍沉默了一下。楊嬋輕聲道:“其實,站在太白金星的角度,也沒有錯。功高蓋主、不聽將命、特立獨行、自把自為、惹眾怒,這些個大忌,天蓬全犯了個遍,不針對他針對誰呢?”

    猴子微微一愣,瞧著楊嬋道:“你現在倒是看得很開啊。”

    聞言,楊嬋歪著腦袋笑眯眯地說道:“這幾天什麼都不用管,心情自然就好了。特別是看到某人累得跟條狗似地,心情就更好了。心情這麼好。怎能看不開呢?”

    “哎呀,這是在向我炫耀了?”猴子的眉頭一下蹙起了。

    “炫耀怎麼啦?我累了一百年了。某人卻在天上逍遙快活,現在是風水輪流轉了。”

    默默地看著楊嬋那難得的俏皮模樣,許久,猴子淡淡地笑了,撐著膝蓋緩緩站了起來。

    “不聊了?”

    “還聊什麼啊?去繼續當狗咯。”猴子伸了伸懶腰道:“今天約見了那個讓你頭疼的多目怪,在你這裡憋了一肚子氣,剛好發洩在他身上。”

    “你可別亂來。”

    “我像是沒分寸的人嗎?這些事你就別操心了,安心過你的小日子吧。”

    說著猴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剛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對了,過幾天我要去一趟幽泉谷,你也算是斜月三星洞的門人,要不要一起去?”

    “師門聚會?”

    “恩。”

    “那還是算了吧,我不去。”楊嬋淡淡道。

    “行,那就這樣了。”猴子甩了甩脖子,轉過身朝著萬妖殿走去。

    身後,幾個隨從小妖急急忙忙地跟上。

    待猴子走後,楊嬋才回頭對著身旁的兵衛問道:“對了,你剛剛說大聖爺最後給太白金星下了道什麼旨?”

    那兵衛撓撓頭想了好一會才說道:“小的也聽不太清楚,好像是……好像是要太白金星到地府去傳旨,說大聖爺過些天要下地府查驗生死簿。”

    聞言,楊嬋頓時怔住了。

    ……

    猴子自稱齊天大聖的消息很快在三界傳播開來,自然也傳到了天庭。

    靈霄寶殿御書房中,玉帝端坐龍案,怒目盯著身前的太白金星,一言不發,盯得太白金星渾身都不舒服了。

    許久,他拱手道:“陛下息怒,臣也是……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啊。”

    “那份聖旨究竟在哪裡?”玉帝冷冷地叱喝道。

    “在……”太白金星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道:“在臣的宮裡。”

    “那就真的是自封,不是受封咯?”玉帝瞪大了眼睛重重朝著龍案捶了一拳,指著太白金星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許久,才咬著牙低聲道:“既然他不接旨,為什麼你回來卻要謊稱他已經接旨?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太白金星無奈地笑了笑。攤了攤手道:“那,妖猴不接旨,偏要自封。陛下認為臣應該如何處理?”

    “這……”

    “如今的花果山,是打打不過。壓壓不住。若非如此,那妖猴也不敢如此狂妄。陛下,若臣回來便在凌霄寶殿上公開宣稱那自封而不受封,陛下是發兵還是不發兵呢?”伸手朝著大門一指,太白金星輕聲道:“現在事情是已傳開,但只要妖猴不到凌霄寶殿上與臣對質,誰又說得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不過謡言而已,陛下無需多慮。若陛下認為微臣說得不對。大可以打開了門告訴三界,臣罪犯欺君。到時候坐實了謡言,天庭更加顏面無存。”

    一番話說得振振有詞,玉帝微微張了張口,竟發現無從辯駁。

    不得不承認,太白金星雖說討厭,卻是眾仙當中少有的精明人,也難怪西王母那麼仰仗他了。

    看著氣得瑟瑟發抖的玉帝,太白金星諂笑道:“陛下,您換個角度想想便覺得此事其實也非壞事了。”

    聞言。玉帝微微一愣,低聲道:“怎講?”

    “陛下,咱已定下‘宜縱不宜限’的方略。既然如此,妖猴越是囂張,我們越是退讓。我們越是退讓,妖猴就越是囂張……長此以往,那妖猴索求無度,如何能不惹三界大能之怒?”稍稍頓了頓,太白金星朝著兩邊瞥了兩眼,低聲道:“況且,天庭建立之初。便是為了維持三界平衡,看護天道……如今老君都不急。我們這麼急是不是有點……”

    那話到這裡便打住了,玉帝卻已經心領神會。默默地點了點頭。

    約莫半個時辰後,玉帝在御書房中召集了幾乎所有天庭重臣,商討任命二十八星宿之首的角木蛟為統帥,在收回的雲域天港及觀雲天港上重建軍伍之事宜。除了下旨要求府庫竭盡所能撥付物資之外,更特許所部直接從凡間獲取資源以加快備戰步伐。

    天庭史上最大規模的擴軍備戰,就這麼靜悄悄地開始了。

    ……

    與此同時,幽泉谷的庭院中凌雲子正興高采烈地講述著他前些日子在西牛賀州遭遇的趣事,逗得七師姐星顏眉開眼笑,卻惹來了旁邊的六師兄於清一陣白眼。

    大師兄清風正與三師兄丹彤、五師兄青雲再加上月朝正在涼亭裡品著茗閒聊,四師兄還沒到,九師兄有事缺席。作為最小師弟的猴子則呆呆地坐在清池旁聽著二師兄幽泉撫琴。

    這些個斜月三星洞的入室弟子當中除了另類的凌雲子和怪異的猴子之外,大都生性淡薄,平日裡極少互相走動,想要齊聚那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一旦有事,只要召喚一聲卻都能在極短的時間裡趕到。就好比一百多年前猴子花果山被圍攻那次,八個師兄師姐瞞著師傅就靜悄悄地就集結起來準備大幹一場了,對天庭全無畏懼。

    雖說這件事最終因為大師兄的出現而未能成行,但猴子也是頗為感動。

    最起碼,這說明他們並沒有將自己這個最小的師弟當成外人。反倒是那摸不清深淺的師傅須菩提讓猴子很是忌憚。離開斜月三星洞這麼多年,竟從未回去過一趟。

    現在回想起來,猴子這一路反倒是在斜月三星洞的日子過得最為充實。因為看不清三界的全貌,他以為自己的目標近在咫尺,也只有在那種情況下,日子才可以那麼單純。

    不多時,風鈴端著和詩雨萱一起做的糕點送了出來,放到石桌上的時候清風子側過臉去不看她,她也只能默默無言,轉過頭給幽泉子枕琴的案頭也放了一份。

    一曲罷,幽泉子低聲道:“怎麼,有心事?”

    “有一點。”猴子伸手捏了塊糕點塞入口中,細細地嚼了起來。

    直到入口,他才發現是柿子糕。該是風鈴特意做的吧。

    “什麼心事,不妨說來聽聽。”

    “還記得悟空很早以前與師兄說過的那件事嗎?現在時機已經成熟,悟空這幾日就準備下一趟地府。到時候。想請師兄同行。”

    一旁的風鈴微微一驚,不由得攥緊了衣袖,眼睛不自覺地朝著兩人的方向瞅了瞅。

    “哦?”幽泉子淡淡笑了笑。道:“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還得喬裝打扮一番。雖說你是斜月三星洞的弟子這件事已經許多人知,但到底沒浮上檯面,若是太過張揚,怕惹來師傅責怪。”

    “看過生死簿確定了魂魄所在,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仰仗二師兄。”

    “師兄弟之間說這些作甚?”

    “悟空隨是十師弟,卻從未對師門做出什麼貢獻,還老是給諸位師兄添亂……”

    “這你就說錯了。”幽泉子輕輕拍了拍猴子的手,道:“你當得我們師弟。便是緣,是天意。既然是同門,就該互助,若不然,要這同門做甚?”

    聞言,猴子尷尬地笑了笑。

    “我也要去!”風鈴忽然說道。

    “你去幹嘛?”猴子抬頭道。

    “我……我可以幫忙!”風鈴結結巴巴地說。

    看著她那模樣,猴子噗呲一下笑了:“你別添亂就不錯了,到時候可能會動手也說不定。我會帶上主力戰將的。”

    風鈴當即亮出了手腕上當手鐲戴著的金剛琢,眨巴著眼睛道:“我……我不比那些戰將強嗎?別忘了,你可也敗在金剛琢手下了。”

    “金剛琢?”

    聞言。眾師兄弟紛紛朝這邊望了過來。

    清風子卻是面色有些難看。

    凌雲子急急奔了過來,看得眼都不眨:“這……這真的是太上老君的金剛琢?怎麼會在你手裡?”

    說著就要伸手去碰,卻被風鈴一下閃了過去。

    “給師叔看一下嘛。”

    “就不給。憑什麼給你看?”

    “嘿,你這小妮子,師叔從小到大對你那麼好,你這是忘恩負義知道嗎?”

    這句話剛一說出來,兩人似乎同時發現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一收,齊刷刷地望向清風子。

    眾師兄弟也都朝著清風子望了過去。

    只見清風子振了振衣袖緩緩站了起來,留了一句:“我先回屋了。”轉身便走。

    風鈴咬著嘴唇憋紅了臉,兩眼淚汪汪地。

    “大師兄這是怎麼啦?都這麼久了。還要計較嗎?”星顏低聲問於清。

    “我怎麼知道?按大師兄的性子,該是不會這樣的。”

    “我去勸勸吧。”青雲子放下手中茶盞急急忙忙跟著進了屋。

    緩緩地轉過臉來。風鈴兩眼淚汪汪地望著猴子:“我,我想陪你去地府查生死簿。”

    “能別這麼看著我嗎?”

    “我想去。”

    “都說了。你去幹嘛?你忙也幫不上,動手了我還得分心照顧你。”

    “我就想去嘛!”風鈴拽著猴子的衣袖道。

    “行了行了,答應你了。”

    在那淚汪汪的眼神之下,猴子最終還是舉手投降。

    ……

    屋內,清風子隔著窗櫺遠遠地望著清池邊的風鈴,許久,都沒有半個動作。

    青雲子緩緩走到他身後道:“師兄,都過去那麼久了,就算了吧。反正她現在在花果山過得也不錯。雖說在悟空身邊危險了點……但有個金剛琢在手,普通天將也近不了她的身。”

    靜靜地注視著風鈴,清風子輕聲嘆道:“她是我從小帶大的徒弟,是她父母親手將她託付給我,從沒想過,原來……”

    那話到這裡便打住,沒再往下說了。

    青雲子頓時怔住,他驚恐地看著自己滿面愁容的大師兄,半響都沒緩過神來。

    悟者道最重修心,清風子是最純粹的悟者道,修為更是已達大羅金仙巔峰之境,乃是三界有名的地仙大能……

    許久,清風子緩緩地轉身,拍了拍青雲子的肩道:“算了,不提這事。數百年了,今天師兄弟難得人這麼齊全,今晚便好好喝一杯,一醉方休吧。”

    這一次的宴席,說是為了慶祝幽泉子在幽泉谷裡養出了一株奇花,其實不過是凌雲子貪熱鬧想把人都聚一聚罷了。

    可惜的是,到最後宴席也遠沒想像中那麼熱鬧,反倒有些尷尬。

    從頭到尾,大師兄清風都是一言不發喝著悶酒。師傅如此,風鈴自然就更難受了。這讓夾在中間的猴子頗為尷尬。

    有這三個人在,這宴席誰還快活得起來?

    如此沉悶的酒就這麼一直喝到下半夜,直到喝掉足足十罈酒,清風子拉著猴子到一旁,似醉非醉地不斷叮囑著猴子,讓他不要負了風鈴,不斷訴說著風鈴兒時的種種。

    那些斷斷續續的話聽得猴子一陣茫然。

    原來,修為再高也是會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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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1 10:03:26
第三百九十三章 :老九的爛攤子

    楊嬋放手,如今的花果山,這龐大的妖族帝國已全係於猴子一人之身,麵對種種弊政,各中辛勞自是說不清道不明了。更何況,他還急需挪出時間去完成那件他念想了一百多年的事。

    次日一早,猴子便帶著風鈴急匆匆地要返回花果山。

    臨走之時淩雲子來送別,經他的口,猴子也才知道這次宴席原本清風子是不準他們邀請猴子的,卻在最後關頭不知怎麼地改了主意,不僅邀請了猴子,連帶地還提醒猴子帶上風鈴。

    原本大家都以為是當師傅的想借此機會與風鈴修複師徒關係卻又拉不下臉,畢竟他總共也就四個徒弟,這最小的風鈴,還是四個當中最討他歡心的。可誰也沒想到,到頭來宴席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側過臉,望見風鈴的手將衣袖擰了又擰,低垂的眉目之間隱有淚光,猴子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你就留下來跟大師兄回斜月三星洞住幾天吧?”

    “不。”風鈴連忙搖頭道:“我,我想回花果山。”

    “確定?”

    “恩。”風鈴點了點頭。

    似乎因為害怕再逗留會忍不住猶豫,她往後退了一步,轉身就走,那目光至始至終都不敢看幾次欲開口挽留的淩雲子。

    晨光中,那孤單遠去的身影,嬌柔,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堅持。

    到底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猴子、楊嬋,哪一個不是這樣呢?

    眼前的女孩。可以丟下全部。孤身走過十萬八千裏路。隻為了能留在他身邊,別無所求。

    可他甚至連那一點點的承諾都遵守不了。

    也許因為太多的牽絆,也許因為心中有執念,他早已身不由己。

    最後與淩雲子寒暄了幾句,趁著晨光,猴子匆匆追上了風鈴的腳步,帶著她一路騰雲朝著花果山呼嘯而去。

    一路默默無語。

    ……

    六日後,午夜。東勝神州花果山邊界以北兩千五百裏外。

    “快!他們快追上來了!”

    林間,一對男女借著樹的陰影潛行。

    那男子倒是身手矯健,隻可惜女子全無經驗,竟連自己的靈力都隱藏不住。

    六駕巡天府的馬車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兩人連忙背靠大樹停下了腳步,直到那六輛馬車走遠才稍稍鬆了口氣。

    “再兩千裏就是我師弟的地盤了,到了那裏他們肯定不敢追來。”

    “師弟?”

    男子笑了笑,道:“你們叫他齊天大聖。”

    “那妖猴是你師弟?”女子一下驚叫了出來。

    此時,身後四裏外,五名天將正拿著一個類似羅盤的東西急追而來。

    ……

    花果山齊天宮。

    亮堂寬敞的書房中。猴子端坐桌前一份接一份地看著案頭的奏折,侍奉的小妖時不時更換冷掉的茶水。

    花果山現行製度的特點是集權。為了牢牢控製花果山。楊嬋將幾乎所有的權力都牢牢握在手中,就連五位妖王麾下部隊的後勤也逃不過。

    這種製度的優點是穩定,施政效率極高。缺點是缺乏活力,還有……執政者疲於奔命。

    就像楊嬋說的那樣,花果山無小事。任何妖怪的吃喝拉撒,哪怕一點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彙聚到中央也將是天大的事情。

    在楊嬋執政時期,她需要這種手段來維持穩定,積累權威,算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到了猴子手裏,他完全有把握鎮壓住這幫子妖怪,已經不需要再靠著這種手段來壓製。也因此,一接手,猴子首要的任務便是改革,將一切恢複常態。

    可改革哪有那麼簡單?

    一個自創建之初就全部聽命中央的機構,忽然要在它的各個部分實行自治,這當中麵臨的問題可謂堆積如山。最重要的是,絕大多數的問題執行者都無法預見,卻又牽一發動全身。

    本來事情就已經夠多了,現在還要同時施行各種改革……

    曆經一百多年的文化熏陶,如今花果山的妖怪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些個土匪。許多妖怪的文化素養比之人類國度的書生都要高出不少。一篇篇的奏折洋洋灑灑,拐彎抹角的措辭暗示,加上各種內鬥彈劾,麵對這一切,猴子隻有一種吐血的衝動。

    君王不難當,但想當一個稱職的君王就難了,如果手下是一幫狡猾的臣子,那就更難如登天了。奏折裏少看一個字,搞不好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結局,偏偏花果山還沒有內閣這種東西。

    “全部人算計自己一個……”猴子終於明白楊嬋那句話的意味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摩擦,就有派係。一個妖族帝國,又怎麼少得了這些呢?麵對各種利益,獨裁者必須細細分辨,稍有差池便會釀成大禍。

    每一份奏折背後都有各種複雜的動機,偏偏又都寫得大義凜然……

    說全部人都算計執政者一個,這句話當真是一點不過分。

    “硬著頭皮幹唄,車到山前必有路。楊嬋一百年都熬過來了,我這才幾天啊?”此時此刻,他也隻能這麼想了。

    好不容易兢兢業業地處理完一天的奏折,卻發現已經五更天了,再過一會便是早朝,想抽點時間修行都不行。

    看著那灰蒙蒙亮的天色,猴子忽然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我這他媽是當齊天大聖還是當奴隸?”

    這工作量,如果不是他這修為,當真會被玩死了。

    一旁的小妖眨巴著眼睛望著他,低下頭,不敢多言。

    “算了,休息一下吧。”

    無奈搖了搖頭,正當他準備趴到桌上小憩片刻之時。忽然微微愣了一下。從腰間摸出了一片微微閃爍光芒的玉簡。

    “八師兄?”

    剛放到唇間。他便聽到了玉簡另一端淩雲子的呼喊聲。

    “師弟!老九出事了,趕緊救命啊!”

    猴子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說清楚!”

    “現在說不清楚,總之,他就在你那附近,救命要緊!我已經通知大師兄了,其他師兄弟正在趕去,但我怕來不及啊。這老九……真是個蠢貨!”

    不及多想。猴子從耳中抽出金箍棒攥在手中,一咬牙,化作一道金光衝出書房朝著淩雲子指定的方位衝去,嚇得一旁侍奉的小妖整個癱坐在地。

    返回花果山已一月上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猴子亮兵器。

    緊跟著,那緩過神來的小妖衝出了書房:“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快來人吶!”

    ……

    飛過山川河流,隻一瞬,猴子已經遠遠地看到前方幾輛懸浮半空的巡天府馬車。

    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猴子已經從身旁呼嘯而過。

    ……

    綠林中,靈台九子排行第九的王永浩。號夢湘子,已經被十餘名天將團團圍困。

    他撐開雙手將長相清麗的女子擋在身後,瞧那麵色,顯然已經有些慌了。

    為首的天將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冷冷地盯著王永浩道:“夢湘上人,我們幾個都是奉命行事,那聖旨之中也不曾提及您的名字,末將勸您,還是讓開為好,免得動了手,傷了天庭與斜月三星洞和氣。按照慣例,此事就算告到須菩提祖師那裏,他該也不會袒護才是。”

    “雲妮已經上了折子辭去山神之位,不算犯天條!”

    “山神之位豈是說辭就辭的?”那天將呵呵地笑了起來:“莫說陛下不曾批準,就算準了折子,她也還是待職的神仙,不是凡夫俗子。”

    “我勸你們還是快快離去,等我的師兄們到了……”

    “清風道人會為了欽犯雲妮與天庭撕破臉皮?就算清風道人來了,也不過是讓她多活幾天罷了。”

    冷笑著,眾天將一步步地朝兩人圍了過來。

    在眾師兄中,老九入門最晚,實力最弱,雖說也有個化神境,但也就一個散仙,如何可能同時對抗這麼多天將。

    正當兩人已絕望之際,一道金光從天空重重砸落地麵,瞬間掀起漫天煙塵。

    那一個個天將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王永浩與雲妮仙子怔怔地望著。

    許久,煙塵緩緩散去,猴子穿著一襲黑甲,拄著金箍棒緩緩出現在眾人麵前,懶懶地掏著耳朵問道:“誰給你們膽子到我地頭來搗亂的?”

    “是美猴王!”

    “他怎麼會出現的?”

    那一眾天將紛紛後退,一個個攥緊了武器,全然沒了方才的氣焰。

    “認識我?認識我就好辦了。”猴子緩緩地笑了起來,一步步擋到兩人身前,金箍棒重重一頓,冷眼道:“不過,就衝你們剛剛那一句‘美猴王’……這麼無禮,我殺了你們,玉帝該也不會反對才是。”

    聞言,那些個天將一個個臉色大變。

    那為首的天將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鼓起勇氣往前跨了一步,躬身道:“大聖,這雲妮觸犯天條,乃是欽犯。這裏也不是花果山,我等捉拿,大聖爺莫不是也要阻撓不成?”

    “首先,整個東勝神州都是我的地盤,由不得你們撒野。還有,本大聖阻撓你們捉拿欽犯了?”

    這一問,眾天將頓時怔住了。

    王永浩驚慌失措地望著猴子,生怕猴子真答應把他們交出去。

    淡淡看了王永浩一眼,猴子懶懶地活動了下筋骨,咧開嘴笑道:“事情是這樣的,你們跑到我花果山捉拿本就不存在的欽犯,觸怒了我,所以我把你們全殺了。”

    為首的天將臉色都紫了,指著猴子叱道:“你敢!你以為殺了我們,天庭就查不出真相了嗎?”

    聞言,猴子煞有其事地點頭道:“你說得對。這倒提醒我了,回頭我還得連魂魄一起毀了,免得被他們查出來,到時候我可就理虧了。”

    說罷,擺出了進攻的架勢。

    ……

    當丹彤子匆匆趕到的時候,隻見滿地的鮮血碎屍,猴子正悠悠地站在一旁與老九聊天打趣,雲妮仙子驚魂未定。

    與丹彤子同時趕到的還有花果山的一眾妖怪。

    身穿一襲道袍的多目怪恭敬地跪到猴子身旁,雙手奉上了一麵八卦道:“大聖爺,末將已經將周遭巡天府的人馬全部滅口,都是我們的人動的手,與斜月三星洞絕扯不上關係。魂魄全在裏麵。”

    “幹得不錯。”猴子樂呵呵地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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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1 10:03:48
萬妖之王  第三百九十四章:師徒

    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說白了就是老九勾搭了人家仙子,結果月樹開花,天庭派兵拿人,老九帶人逃命。

    由於老九本就是悟者道,修為也遠不及其他師兄,加上再帶個人,就更跑不過天將了。無奈之下只好向交情最好的凌雲子求助。

    “神仙思凡”,在天庭可是等同叛亂的大罪,這種事玉帝對自己的妹妹都能下死手,絲毫不用懷疑天庭整治的決心。

    得知了情況,凌雲子自知頂不住,不得已知會其他師兄弟。沒想到最後還是趕不及,實在沒辦法了,便向距離最近的猴子求助。

    於是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若不是猴子及時趕到,夢湘子一來不是神仙,二來有斜月三星洞的招牌罩著不一定有事,但云妮仙子肯定是死定了,因為玉帝的聖旨上寫明了是:“就地正法”。

    只一會,其他的師兄弟便都陸陸續續地趕到了,連帶到的還有——須菩提。

    跨別一百多年的再次相見,須菩提依舊是那白衣,那長鬚,那超然世外的模樣。

    不同的是猴子已經從那只落魄小猴子變成了權傾天下的妖王,須菩提的眼中也多了一絲淡淡的冷漠。

    見了須菩提,原本嘰嘰喳喳的師兄弟們一個個當即乖得像鵪鶉似地,猴子卻是一臉的不屑。

    須菩提冷冷地瞥了猴子與雲妮仙子一眼,淡淡道:“跪下。”

    只一句,九個師兄師姐撲通撲通跪得滿地,就連雲妮仙子也顫顫巍巍地跪地,低頭。唯獨猴子一個還站著,與須菩提四目交對。

    清風子乾咳了兩聲。猴子卻不予理會。

    他緩緩地盤起手,喃喃道:“媽的。這老頭子,救人不見跑得快。發起脾氣倒是挺橫啊。”

    聞言,須菩提的臉微微抽了抽。眾師兄弟皆嚇得縮了縮脖子。身旁的大師兄清風子更是連忙扯了扯猴子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不想須菩提卻只是緩緩側過臉去,也不叱責猴子。他深深吸了口氣,指著夢湘子道:“你,過來。”

    說罷,一甩衣袖,大步朝著林中走去。

    夢湘子只得躬著身子快步跟了上去,臨邁開步伐前與雲妮仙子對視了一眼。

    由於沒有施用術法。遠遠地,眾人都可以聽見須菩提的叱責聲,不由得一個個蹙眉苦笑。

    “師弟。”跪在不遠處的三師兄丹彤子用衣袖掩著,悄悄朝猴子豎起了拇指:“幹得漂亮。”

    清風子當即瞪了他一眼。

    “你指的哪個?指我殺了那些天將還是指說老頭子壞話?”猴子拄著金箍棒問。

    “都漂亮。”丹彤子掩著嘴嘿嘿笑了起來,發現清風子還在瞪他才連忙收了收神,側過臉去。

    看著指著夢湘子破口大罵的須菩提,猴子緊蹙著眉,哼地笑了:“我以為他會跟我吵一架,結果他竟懶得和我多說一句話。這師傅……”

    徒弟這麼沒大沒小了,他連句叱責都沒有。這是該喜還是該悲呢?

    一時間。猴子心中充滿了無奈,竟覺得那呆呆跪著被須菩提一陣痛罵的夢湘子是那麼地幸福。

    也許,自己從來就不是老頭子真正意義上的徒弟吧。

    一旁的幽泉子輕聲嘆:“方才我們還都在想著怎麼擺平這件事呢。就算我們都到了。也頂多是制止,斷然沒辦法直接動手。沒想到師弟你……這樣一來,這些事怕是都要記到你頭上了。”

    “記就記唄。”猴子擺了擺手不以為意:“我殺的天將還少嗎?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了。呵呵……有本事找我茬,我就是不殺天將玉帝也會找。沒本事找茬我殺了他玉帝又能怎樣?”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師弟你即將下地府查生死簿……在這時候跟天庭撕破臉皮,恐怕不好吧?”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咱是師兄弟呢?同門就該互助,這不是二師兄你前幾天才剛說的嗎?”說著,猴子苦澀地笑了笑。指著須菩提嘆道:“那老頭子都不當我是徒弟了,難得大家認我這個師弟。還分什麼彼此啊?”

    聞言,一眾師兄弟皆笑了起來。這裡面數丹彤子笑得最歡,他指著猴子道:“師弟,我欣賞你。”

    猴子似笑非笑地答道:“當初揍我的時候你可是最積極的。”

    “誒,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要師弟你還放不下,師兄給你揍一頓補償如何?”

    “揍你就免了,我要你記著你欠我一頓揍。哦,不對,是兩頓。”

    “喂,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咱行者道的啥時候也像悟者道那麼扭扭捏捏了?”

    一旁的於清師姐翻了翻白眼冷不丁冒了一句:“話可別亂說,什麼叫做‘悟者道扭扭捏捏’?這裡除了你們兩個可都是悟者道。”

    “行行行,我說錯了還不行嗎?”丹彤子連忙乾笑道。

    眾師兄弟皆是一陣哄笑。

    許久,也不知道是須菩提罵累了還是老九誠懇認錯了,遠處的叱責聲總算結束。眾師兄弟連忙收了收笑容跪好,猴子則拄著金箍棒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須菩提從眾師兄弟面前走過,冷冷地掃了一眼,道:“全部都回斜月三星洞面壁思過。”

    說吧,拂袖乘雲而去。

    眾師兄弟連忙一個個低著頭跟了上去。

    這些一個個都是三界知名的地仙,但在須菩提面前,卻如同小孩子一般。

    看著他們那模樣,猴子不由得笑了笑。

    臨走前,老九悄悄朝猴子使了個眼色,猴子會意地點頭。

    待一眾師兄弟走後,雲妮仙子畏畏縮縮地注視著猴子。

    “怎麼啦?”

    “我……我接下來怎麼辦?”

    “嘿,齊天大聖還能丟下自家嫂子不管不成?”

    此時,一直遠遠呆著的多目怪才帶著眾妖將朝這邊過來,朝著猴子行了個禮,低聲問道:“大聖爺。太傅生氣了?”

    “太傅?”

    “您的師傅,不就是花果山的太傅嗎?”

    猴子啞然失笑,伸手拍了拍多目怪的肩道:“你這帝制思想還真不是一般的重啊。對了。這位雲妮仙子是我嫂子,暫時住花果山。切記不可怠慢。還有,暫時別讓其他人知道。”

    “諾。”

    “我記得你有七個師妹對吧?讓她們有時間陪我嫂子逛逛花果山,有個聊天的對象也不至於太無聊。”

    “臣下明白了。”

    “另外,你今天的事情幹得很漂亮,我很滿意。”

    “謝大聖爺讚賞。”

    “不過也別把我當傻子,你背地裡幹了些什麼我一清二楚。咱花果山才剛剛起步,我不希望看到內鬥之類的事。參與黨爭,再有能力我也下得了手殺。”

    多目怪神情一僵。忙道:“謹遵大聖爺教誨。”

    “明白就好。以前的事都翻篇了,我不打算追究。以後的事就看你表現了。花果山正在用人之際,你這麼有能力,不怕沒一個好前途啊。”

    “謝……謝大聖爺。”

    搭著多目怪的肩,猴子一步步朝花果山的方向走去,沿途彷彿老朋友般的聊起了天,讓多目怪受寵若驚。

    幾個妖將走到雲妮仙子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自覺擔負起了護送雲妮仙子的任務。

    ……

    五日後,巡天府的特使便來到了花果山,在萬妖殿獲得猴子的接見。

    巍巍殿堂上。猴子緩緩地從王座上站了起來,一步步走下台階,來到特使的面前。

    那特使嚇得直哆嗦。

    緩緩踱著步。繞著特使,猴子仰頭嘆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搜我的花果山是吧?”

    “大……大聖爺。”那特使急忙從衣袖中取出一面紫色八卦道:“這是尋仙卦,根據這上面顯示,雲妮仙子就在……”

    話還沒說完,只見猴子一掌拍在尋仙卦上,將整個尋仙卦掀飛,重重地砸在柱子上摔成了幾瓣。

    那特使傻眼了。

    猴子冷冷地盯著特使,輕聲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本大聖只問你一句,你是想搜我的花果山是吧?是。或不是!”

    近距離的對視,那特使甚至能看清猴子眼中的血絲。心都快跳出來了。

    微微低著頭,他小聲說道:“回稟大聖爺,不是……”

    “不是就滾!”

    “可是……”鼓足了勇氣,那特使戰戰兢兢地說道:“大聖爺,此事乃是天庭要案,又有許多天兵天將因此喪命……”

    “你的意思是,本大聖殺了那些天兵天將?”

    “不不不,大聖爺,巡天府已經派人前往地府查看生死簿,那人還沒回來,此事未有定論,小的哪敢妄加猜測?”

    “不用查了,老子現在就告訴你。”猴子伸手戳著那特使的肩,咧牙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些人都是我殺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跟你一樣想搜老子的花果山,自尋死路,怪不得誰。”

    那特使臉都紫了,他驚恐地盯著猴子。

    只見猴子淡淡笑了笑,一步步後退,輕聲道:“想搜我花果山可以,讓你們李天王帶百萬大軍來,不,得兩百萬。來了,想怎麼搜都行。來人,送客——!”

    “諾——!”

    “特使,請吧。”

    看著猴子遠去的身影,那特使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顫慄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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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妖之王  第三百九十五章:玉帝的憤怒

    靈霄寶殿,御書房。

    玉帝狠狠地將茶盞砸了個粉碎。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這妖猴簡直欺人太甚!”

    在場的李靖、角木蛟及金頭揭諦乃至福星壽星等天庭大員一個個低著頭,一聲不吭。那太白金星更是一副閃避不及的樣子,一個勁地往後縮,生怕沾染了什麼禍事。

    撐著龍案,玉帝一臉怒容地喝道:“我們還有多少可用之兵?”

    聞言,李靖那手微微顫了一下,連忙道:“陛下息怒,三軍尚未準備妥當,此時,切不可輕起戰事啊。”

    “那你說怎麼辦?神仙思凡乃天庭大忌,往後若是神仙思了凡都往花果山躲,豈不天下大亂?天條還有何威嚴可言?”

    在場眾仙皆沉默了。

    偌大的御書房中,只剩下玉帝沉重的喘息聲以及那頭上冕旒冠珠簾互相撞擊的嘀嗒響。

    坐上龍椅至今上萬年了,這上萬年,也只有這妖猴能將他折騰得如此狼狽。

    許久,金頭揭諦低聲道:“其實……陛下大可放心。貧僧聽聞,那妖猴乃是須菩提祖師的入室弟子,如今看來,所言不虛。此次涉及靈台九子中的夢湘子,那妖猴定是為了自己的九師兄才出面將事情強扛下來,其他仙家哪裡有這等關係?該是僅此一次才是。”

    玉帝哼地笑了。

    這算自我安慰嗎?

    他冷冷地瞥了縮在後方的太白金星一眼道:“忍讓根本不是辦法,這妖猴進一步,朕就退一步,指不定還等不到大能介入,朕便無路可退了。”

    他緩緩喘息著,抬起頭環視眾仙道:“既然他是須菩提祖師的弟子。那就去找須菩提祖師出面收拾,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李靖低聲奏道:“此事找須菩提祖師怕也是沒用。當日妖猴在天庭大鬧,甚至被俘。須菩提祖師都未發一言,由此看來。定不會輕易承認這妖猴乃是其座下弟子。我們無憑無據地……”

    “那你們說怎麼辦?你們說該怎麼辦!”玉帝的手猛地捶龍案,顯然已是急火攻心。

    當初為了維護天條威嚴,他甚至將自己的親妹妹都壓在桃山下,最後更是至其身隕。如今竟讓一隻妖猴威逼著束手無策,叫他如何能嚥得下這口氣?

    眼下眾仙又是沉默了。

    玉帝隨手一指,剛巧指中了額頭高高凸起壽星:“你!你來出個主意!”

    壽星畏畏縮縮地上前,眨巴著眼睛左顧右盼,好一會才躬身道:“臣以為。正如李天王所言,此時不可輕起戰事,那妖猴定是看透了這一點,才膽大妄為。以妖猴之長度己之短,實乃不智之舉。”

    “朕是問你該怎麼辦!”玉帝猛地咆哮道。

    這一聲怒吼之下,眾仙皆微微縮了縮。

    眼看著不拿出個主意來實在頂不下去了,福星連忙出來替壽星解圍,躬身道:“陛下,臣以為壽星說的不錯,以妖猴之長度己之短。實乃不智之舉。依臣之見,此事應當從長計議。”

    “如何從長計議法?!”

    乾嚥了口唾沫,福星低聲道:“那妖猴馬上就要下陰曹地府探查生死簿。依臣之見,陛下應密令十殿閻羅極力配合,屆時……”

    輕聲耳語中,玉帝那雙眉終於緩緩地舒展開來了。

    ……

    雖然猴子並沒有刻意傳播,但特使離開花果山半個月後,猴子殺天將,驅逐天庭特使的消息還是傳遍了花果山各處,各軍自覺地開始備戰。

    對此,猴子倒是不以為意。他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天庭敢在這時候跟他徹底翻臉。

    進攻花果山?他們攻得下嗎?

    不要說進攻花果山了。南天門鎮守軍敢跨出南天門一步,就是等死的命。

    在戰場上。花果山占盡優勢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不是出於這樣的劣勢,玉帝如何可能在這種時候封猴子齊天大聖?甚至在被猴子狠狠羞辱之後還硬將那口氣嚥了下去。

    便是沒有老九那檔子事。雙方也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狀態。之所以還能在這三界共存,不過是因為隔著一個南天門,彼此都沒辦法將對方徹底弄死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對天庭,猴子早已打定主意不服打到服為止。不過看樣子天庭也已經打定主意採取懷柔政策不與猴子正面衝突了。不然,上次拒受封齊天大聖一事早該發兵,怎麼可能就那麼糊弄過去呢?

    當然,猴子也不認為雲妮仙子的事天庭會輕易翻篇。

    也不知怎麼地,天庭在男女之事上一直都控制得十分之嚴,這從楊嬋的母親瑤姬思凡案還有天蓬思凡案就可以看出來。上萬年以來,也從未有任何一次思凡案能逃脫天庭的整治,就連天蓬一案也是因為霓裳仙子身死才變成一個模棱兩可的爛攤子。在往常,這種事三界大能都不會插手。

    可這次偏偏猴子就插手了,不只插手,還擺出一副插手到底的架勢。

    結果,天庭又慫了。

    望著天邊飄蕩的雲朵,猴子忽然有些失望了。他悠悠地嘆道:“要是天庭殺過來多好?大家痛痛快快地幹一架,多舒坦?”

    “別高興得太早了,這種事,天庭不會那麼容易算了的。”一旁的楊嬋擺弄著刺繡一邊說。

    “知道他們不會算了,但實在沒想到他們會半點動作都沒有。這玉帝可真能忍。”

    “他現在是拿你沒辦法,當年……”

    說到這裡,楊嬋的聲音就頓住了,低著頭,好一會才接著說道:“如果我母親也有你這樣一個師弟,該就不至於那樣了吧。到頭來有個當玉帝的哥哥,竟不如有個當妖王的師弟。真是世事難料啊。”

    溫潤的陽光中,楊嬋低頭靜靜地擺弄著刺繡,有一種傷感。

    猴子忽然又產生將玉帝往死裡整的衝動了。

    靜靜地坐了許久,猴子忽然發現了什麼。盤起手問道:“你這幾件東西怎麼有點眼熟啊。”

    “一百多年前你送給以素的,還記得嗎?”楊嬋輕聲答道。

    “一百多年了,還能用?”

    “平時注意點。要保存多久都不成問題。”說著,楊嬋拉長的線絲咬斷。

    猴子伸長了脖子看了好一會。低聲問道:“你這綉的是啥?兩隻烏鴉?”

    “這是鴛鴦,只是還沒上色而已!”楊嬋瞪眼道。

    “就上了色也是七彩烏鴉。”

    “你!”楊嬋頓時漲紅了臉,瞪著猴子看了許久,將手上的針線往石桌上一甩:“不學了!”

    “切,又沒人勉強你學。”猴子翻了翻白眼道:“沒事學這種東西,自討沒趣。”

    這話剛說完,猴子便發現楊嬋瞪自己的眼神越發狠了,瞪得他渾身上下不自在。

    陽光溫潤。微風撫弄綠葉,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呆著,氣氛有些僵。

    許久,楊嬋撫摸著自己的“作品”淡淡問道:“聽說,你要下地府查生死簿?”

    “恩。”猴子乾笑著看了楊嬋一眼又連忙收了收神情,那模樣看上去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微微仰起頭,楊嬋深深吸了口氣,問道:“非得去嗎?”

    “那是我承諾,必須做到。”

    “復活她然後娶她?”

    “恩。”

    楊嬋的嘴角微微上揚,最終也沒能露出一絲笑容:“那怎麼還不去?趁著現在天庭忌憚你……一旦天庭恢復了元氣。可就很難說了。”

    “怕我不在的時候天庭有動作,還有……幽泉師兄被勒令面壁思過了……要三個月才放出來。”猴子低聲道。

    “哦。”楊嬋微微低頭沉默了一下,道:“預祝你成功找回金絲雀。”

    “謝……謝謝。”

    兩人又是靜靜地坐著。這氣氛一下變得極僵。

    半響,猴子只得找了個藉口開溜,只留下楊嬋一個人繼續呆坐著,仰著頭,望著天。

    許久,她輕輕撿起了那塊綉著鴛鴦的絲絹,抿著唇嘆道:“如果金絲雀回來了,烏鴉就該走了吧?”

    ……

    此時,地府。

    黑色的大門緩緩打開。一黑一紅兩個身影帶著各自的隨從在那大門口相會。互相寒暄了幾句,行了平級禮。黑袍便將紅袍引入內。

    那一身紅色錦袍的是天庭福神,身穿黑色蟒袍長相扭曲的則是十殿閻羅之首的秦廣王。

    沿著如同一串長長肋骨的迴廊。兩人很快到了內殿。

    遣退左右,合上殿門,福星從衣袖中取出了一份密函,低聲道:“此乃陛下密旨,請秦廣王務必依旨意行事。”

    秦廣王的手微微顫了顫,額上頓時冷汗直冒,卻又不得不躬身道:“臣,秦廣王蔣,接旨。”

    雙手接過密函,眨巴著眼睛看了福星兩眼,他捋開密函細細地看了起來。

    隨著目光轉動,他緊蹙的雙眉漸漸鬆開,待到看完全文,更是鬆了口氣。

    “怎麼?”福星瞧著秦廣王嘖嘖笑道:“以為陛下要你設伏?”

    聞言,秦廣王尷尬地笑了笑:“地府的鬼兵鬼將,哪裡比得天兵天將?便是比之四海龍王的蝦兵蟹將都稍有不如……呵呵……讓大人見笑了。”

    福星捋著長鬚道:“放心,不會讓你跟妖猴硬碰硬的。”

    秦廣王振了振衣袖,躬身拱手道:“請大人轉告陛下,臣,必竭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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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查閱生死簿

    三個月後,地府,生死殿前。

    大門緩緩地開出一條縫,一個矮胖的鬼差一下溜了進去,與左右的同僚點了個頭,便急匆匆地朝正殿奔了過去,高呼道:“閻羅殿下!花果山的妖軍馬上要到了!”

    “妖軍?”秦廣王的臉色有些難看了,指著那匍匐在地的鬼差低聲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帶了很多妖怪來?”

    “很多。”那鬼差重重地點了點頭。

    “有多少?”

    “有……”鬼差低頭掐算了半響,抬頭巴望著眼道:“有好幾千。”

    “好幾千?”在場的眾閻羅皆麵麵相覷。

    其中一位閻羅低聲道:“要不要把黃泉軍調過來?”

    “不用。”秦廣王咬了咬牙,高喊道:“準備迎接——!”

    “諾!”

    ……

    漆黑一片的世界,淩冽風中,整整一支兩千人的妖軍緩緩地飛著,望著地麵樹林中的斑斑點點驚歎連連。

    對於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來說,這是第一次來到陰間。

    與天庭不同,陰間和凡間並沒有好似南天門那樣的出入口直連,說到底,這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中間不過隔著一道簡單的術法罷了。

    當然,這一道術法也不是誰都會。生者要施展這套術法,最起碼都必須是煉神境修為,再加上陰間有大量能侵害生者的煞氣,這批整整兩千人的煉神境以上妖怪當中沒幾個人到過陰間也算情理之中了。

    許久,地平線上緩緩地出現了一座高山。

    這座上千丈的高山佇立於平原的正中央。從山腳到山頂均可見密布的火光。借著這些微弱的火光。視力極佳的猴子甚至能看到遍布山體上下的詭異雕塑。

    擺了擺手將整支部隊懸停了下來。猴子側過臉去低聲問道:“二師兄,這就是生死殿?”

    一位身穿花果山統一製式鎧甲,長著紫色醜陋麵貌的妖怪緩緩靠到猴子身邊,低聲道:“對。今天的燈火有點多啊。”

    “該是準備迎接齊天大聖的緣故吧。”另一位長著青色醜陋麵貌的妖怪笑道。

    這一青一紫兩隻怪異的妖怪,便是二師兄幽泉和四師兄伊圓所化。目前靈台九子除了大師兄之外,也就隻有這兩位能自由活動,其餘的還都在斜月三星洞閉門思過呢。

    空氣中的煞氣越來越重,妖軍已經降落下地麵。開始步行。

    前方數百丈外,一條巨大的護城河出現在眾人眼前,想必就是傳說中的“奈河”了。

    一座座十數丈長的獨木橋搭在河上,搖搖欲墜。數量之多,數不勝數,這些獨木橋一端通往生死殿,另端成放射狀遍布四麵八方,一座石碑立於前方,上麵寫著“殊途同歸”四個大字。

    猴子低聲問道:“不是該叫奈河橋嗎?”

    幽泉子淡淡一笑道:“非也,奈河橋位於十殿之後。魂魄輪回投胎時才會走上去,這些橋。是接引八方的亡魂用的。”

    “原來如此,”猴子呆呆的看著奈河裏的一個個垂死掙紮的魂魄又問:“這些都是什麼人?”

    “欠了錢不還的,占了光還偷樂的,總之,想過奈河,必須得先在這屍水流淌的奈河裏泡上一段時月,什麼時候吃的苦頭低消清了陽間欠下的債,什麼時候才能進生死殿受審。”說著,幽泉子領著眾妖拐了個道:“奈河上煞氣衝天,對生者多有損害。平日裏,陰間都是當成天險來用。不過,生死殿前有一條正橋,是用來迎接天庭大員審視之用的,我們走哪裏。”

    “隻有一條橋?”黑子小聲問道:“那他們會不會在那裏設伏?”

    聞言,猴子閉上眼睛細細感知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沒有大規模的軍勢,我們這裏最低都是煉神境,設伏了也不怕。”

    說著,猴子又將臉側向另一邊對風鈴交代道:“不要離開我十步距離。”

    風鈴緊張地點了點頭。

    她呆呆地看著猴子,藏在衣袖中的手一直緊緊握著金剛琢。

    這一路,究竟為何而來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雀兒就在兜率宮,可她真的應該告訴猴子嗎?

    如果有一天,猴子知道自己早已見過雀兒,卻又刻意隱瞞,那將會是怎樣的暴怒呢?他還會原諒自己嗎?

    也許,他會恨自己,會怨自己,從此之後,不再見自己。

    小小的心房裏,充斥著各種忐忑。可縱使如此,她還是沒有說。就好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倔強孩子一樣,傻傻地等待著被發現的一刻。

    等待著,處罰……

    大軍又是開拔了。

    遠遠地,生死殿高達十丈的大門轟然打開了,大批鬼兵如同螞蟻一般舉著旗幟蜂擁而出,迅速湧過橋梁列開陣勢。

    “十殿閻羅,恭迎齊天大聖——!”走在正中的秦廣王扯著嗓子呼喊。

    “十殿閻羅,恭迎齊天大聖——!”所有的鬼兵都跟著呼喊,那聲響驚天動地。

    猴子啞然失笑了:“這也……太配合了吧?”

    伊圓子輕聲道:“還是小心為妙。”

    “他們要敢使詐,我就將他們的嘴一個個撕爛。”

    說著,猴子快步上前。

    十殿閻羅連忙一個個迎了上來,那深深躬著的身形,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個個的奴才。

    “恭迎大聖爺駕臨生死殿,吾等倍感榮幸。”

    猴子一手將秦廣王揪到身前,勾著他的脖子笑嘻嘻道:“光榮幸可不行,帶本大聖查生死簿吧。”

    那秦廣王用衣袖抹了把冷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妖軍,低聲道:“大聖爺,卑職已經替他們都安排好駐地了。不如就讓鬼差先將他們……”

    “你在說什麼?”猴子懶懶地瞧著秦廣王道:“他們都是來幫大聖爺我查生死簿的。”

    “幫……查……”

    帶了兩千人過來查生死簿?

    在場的一眾閻羅不禁駭然。

    瞧著秦廣王那為難的模樣。猴子麵無表情地問道:“怎麼?不行嗎?”

    “不是不是……隻是。”秦廣王顫顫巍巍地說道:“隻是。生死殿乃是重地,這麼多人一起進入,似乎不太合規矩啊。”

    “你生死簿有多少冊?我不帶多點人來,你準備讓我要查到什麼時候?”

    稍稍猶豫了一下,秦廣王隻得躬身道:“卑職明白了。”

    在十殿閻羅的帶領下,整支妖軍開入了生死殿。

    當鬼差在秦廣王吩咐下打開存放生死簿的殿堂大門時,一股濃鬱的陰煞之氣撲麵而來,隊伍中修為稍差點的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種陰煞之氣對魂體甚至有滋養作用。對生者卻如同劇毒,必須至少有煉神境以上才能抵禦得住。

    如若風鈴不是在兜率宮服下不少丹藥,此刻怕也是撐不住才是。

    一步步走入殿堂,猴子看到層層疊疊的巨大書架,如同一麵麵的巨大牆壁,其上擺滿了書本。順著過道望去,裏麵漆黑一片,一眼望不見邊際。

    “真是個大工程啊……”猴子都有點傻眼了。

    來之前他就知道生死簿分冊十分之多,可真正見到的時候還是不由得駭然。

    一旁的秦廣王舔了舔幹癟的嘴唇正想說點什麼,可還沒說出口。卻見猴子已經伸手一樣:“動手!”

    聞言,眾妖蜂擁而入。迅速開始區分各書架所屬年份。

    幽泉子與伊圓子分站兩邊,對著每一個妖怪的眉心都點上一點,以確保他們看到想找的東西事能第一時間察覺。

    “大聖爺……這……”

    “行了,這裏沒你啥事了。我自己懂查。”

    秦廣王一下慌了,忙諂笑道:“大聖爺駕臨,卑職怎能不侍奉左右呢?”

    “怕我把生死簿弄壞了?”

    “不敢不敢!”秦廣王連忙搖頭擺手,唯唯諾諾地說道:“隻是……卑職在場,大聖爺想問點什麼也容易啊……”

    “隨你喜歡吧。”

    說著,猴子也大步加入了查閱的行列。

    ……

    靈霄寶殿,禦書房。

    福神恭敬地奏報道:“啟奏陛下,那妖猴已帶了人馬進入生死殿。”

    “帶了人馬?帶了多少?”

    “帶了……兩千。”

    “兩千?”玉帝頓時吃了一驚,怒目道:“這妖猴還想攻占陰曹不成?”

    “怕是有這個想法……那妖猴對此事著實重視至極,誌在必得。若當初真在生死殿伏兵,依他的性格,真就敢不顧一切強攻。”

    生死殿起兵禍,屆時必是三界浩劫。

    玉帝緊蹙著眉頭,無奈地歎了口氣,頗有種秀才遇上兵的感覺。

    那猴子,說到底不過是一方諸侯,隻要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他卻是玉帝,身負監管三界的重任。

    萬一真起兵禍,屆時無論勝負,那爛攤子肯定又是他來收拾的。

    生死殿起兵禍,其混亂程度可就不是兵圍南天門能相提並論了。

    想著,他的太陽穴不由得一陣發疼。

    微微頓了頓,福神又補充道:“陛下,那妖猴還帶了精通陰陽術之人。看情形,是想完全繞過諸閻羅,親自動手查。”

    “完全繞開?你的意思是,他們現在還沒弄清楚妖猴究竟想查什麼?”

    “確是如此……”福星低聲道:“不過,陛下,看情形,那妖猴隻是不相信諸閻羅,並非已起疑心。”

    “若是這樣還好。”稍稍頓了頓,玉帝擺了擺手道:“再探!”

    “諾!”

    ……

    三十三重天上,太上老君緩緩地睜開雙目,神情頗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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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1 10:04:47
第三百九十七章 :真相

    生死簿是按照時間排布的,在知道確切死亡時間和降生時間的情況下,想要找到確切信息其實極為容易。

    才剛進入生死殿不到一刻鍾的時間,猴子便已經找到了雀兒去世的那一頁。不過,真正的問題才剛開始。

    為將今生來世互相聯係起來便於查找,生死簿上今生結束後會附加一句來世於何年何月投胎何處之類的說辭,如若沒有,魂魄待審一欄便會打上勾。

    然而,當猴子翻到雀兒那一頁時候,卻發現非但結尾本該寫著魂魄投胎字句的地方放空,魂魄待審一欄亦放空……

    “師兄,你幫我看看。”轉過身,猴子急切地將手中的生死簿遞給了幽泉子,睜大了眼睛巴望著。

    接過生死簿,幽泉子隻用手輕輕撫了撫那一頁便得出了結論:“轉世相關被人用秘法封住,無從探知,但這魂魄待審一欄卻是真的。”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幽泉子緩緩地說道:“她必定已投胎或者複生。在這生死簿上,必定有她的另一份記錄。”

    猴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是發自內心的笑,掩不住的笑。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很快就能見到日夜期盼的雀兒了呢?

    他忍不住地撓頭,活像一個歡天喜地的孩童,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一百多年了,足足等了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前那隻落魄的野猴子,已經長成了權傾三界的齊天大聖。有能力實現那隻傻鳥兒的一切願望。

    是的。一切願望。隻要把她找回來,她想要的,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他忍不住地傻笑,笑得一旁的眾妖都怔住了。

    那笑容簡單得就好像山野中一隻普通的猴子。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齊天大聖,統禦萬妖的齊天大聖,威震天庭的齊天大聖,將玉帝逼得束手無策的齊天大聖。原來也有這樣的一麵。

    風鈴靜靜地看著歡天喜地的猴子,呆呆地看著,沉默著。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找到了,一切就戳穿了吧。她想。

    握著生死簿,幽泉子輕聲道:“不過這封印的秘法甚為詭異,怕是一時半會,誰也破不了。”

    “沒事,沒事。”猴子自我安慰道:“隻要這裏有她的記錄,就一定能找到……太上老君找了半年能找到,我們也一樣能找到。秦廣王!秦廣王!給我滾出來!”

    秦廣王連忙從妖怪堆裏掙紮著擠了出來。

    “卑職在。卑職在!”

    還沒等秦廣王站穩,猴子已經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立即告訴我,太上老君最後看的,是那一卷,哪一冊?”

    “老君?”秦廣王一下懵了。

    “一百多年前,太上老君來你生死殿查過一次生死簿,耗費了半年時間,別告訴我你不記得了!”

    近距離地望著猴子那猙獰的麵容,秦廣王猛地哆嗦了一下,幹咽了口唾沫畏畏縮縮地指著一旁道:“老君……老君最後查閱了那邊書架……”

    “走!”拽著秦廣王,猴子快步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走去:“哪一個書架?快說!”

    “就,就這幾個。”

    “幾個?”猴子微微一愣,猙笑著將秦廣王擺正,伸手給他整著衣冠,淡淡笑道:“告訴我老君同時看幾個書架的書?你是活膩了吧?”

    秦廣王頓時慌了神了,哭喪著臉道:“大聖爺……老君,老君真是同時看這幾個書架的呀!卑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怎敢欺瞞大聖爺?”

    “是嗎?”

    話音未落,猴子一隻手已經掐到秦廣王的脖子去了。

    其餘的閻羅一個個都驚得合不攏嘴,卻又不敢出手阻止,生怕惹禍上身。

    猴子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咧開嘴露出獠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說不出我想要的答案,那我就問別人去了。”

    秦廣王嚇得鼻涕都出來了,卻張大了嘴巴半響不知道說什麼好。

    “慢。”正當此時,化成妖怪的伊圓子伸手握住了猴子的手腕,低聲道:“他說的該是真的,以老君的修為,同時查看數個書架不出奇。”

    猴子緩緩望向幽泉子。

    隻見幽泉子默默點了點頭道:“他說的是真的。”

    聽到這一句,猴子才稍稍鬆手。

    秦廣王一下跌坐在地,捂著胸口喘著粗氣,小心翼翼地望著猴子,不敢動彈。

    抬頭望了望那幾個龐大得沒有邊際的書架,猴子一臉的茫然。

    “那就隻能挨本看了?”

    幽泉子又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幾個書架,所有的書,任何一本任何一頁都不能放過!”

    “諾!”妖怪們齊聲應和道。

    猴子一個縱身淩空飛起,靈力激射而出,瞬間牽引著上百本書飛到他麵前,自動翻了起來。

    那目光飛速在各書本之間跳躍。

    風鈴依舊呆呆地站著。

    毫無疑問地,這將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但相比一百多年的漫長旅途,早已算不得什麼了。

    ……

    靈霄寶殿,禦書房中,玉帝還在靜靜地等候著來自地府的消息。

    “還不確定他究竟想找什麼嗎?”

    “回陛下的話,還不確定。”福神恭敬地說道:“但可以確定此事跟老君有關係。”

    “老君?”玉帝頓時駭然。

    許久,玉帝撫弄著扳指道:“再探!此事務必弄清楚!”

    “諾。”

    ……

    三十三重天上,太上老君盤腿而坐,低著頭。閉著眼。猶豫著。

    ……

    花果山齊天宮的庭院中。楊嬋呆呆地坐著,手中握著她與猴子聯係的玉簡。

    ……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默默地站在圍欄邊上,抬頭仰望天邊的那一抹夕陽,靜靜地等著。

    ……

    彌羅宮中,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對弈著。

    ……

    一隻小小金絲雀的魂魄去向,此刻仿佛成了決定天地歸屬的關鍵,所有的。各方大員都在細細地關注著,等待著。

    ……

    書架間的陰煞之氣緩緩擴散,生死殿中的蠟燭換了一輪接一輪,戍守的鬼兵換了一批接一批。

    妖怪們一個個細細地翻閱著生死簿,兩千多隻妖怪聚在一起,竟隻剩下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和妖怪們重重的喘息聲。

    地府沒有晝夜之分,光影流逝之間,在各方大能的關注下,一轉眼已經十天過去了。

    記錄三界生靈跨度一個月時間裏生與死的書架已經被啃了三分之一。

    猴子依舊飛騰在半空中,一本本的書以極快的速度從他的麵前閃過。又被塞回了書架上。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怎麼回事?”

    原本的耐心隨著那一頁頁翻滾的紙片被漸漸消磨,那心漸漸變得忐忑起來。

    煉神境的妖怪早已撐不住了。不得不輪班查閱。漫長而繁瑣的工作,早已讓這支原本鬥誌昂揚的精銳部隊疲憊不堪,卻又不敢提出來。

    大聖爺都沒說累,他們好意思嗎?

    黑子唯唯諾諾地來到猴子身旁:“大聖爺,丞相問您什麼時候回去,已經催了四次了……花果山沒了您不行啊。”

    “天庭有動作嗎?”

    “沒有。”

    “沒有就讓他們自己看著辦!這麼多年沒有我他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猴子不耐煩地說道。

    從始至終,那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生死簿。

    黑子不敢再問了。

    光影交錯間,時間依舊一點一點地流逝。

    疲憊的妖怪們倒地就睡,發出轟鳴般的呼嚕聲,睜開眼睛,又繼續沉浸在書海之中周而複始地翻閱。

    秦廣王組織人手送來了食物與水借機跟妖怪們打好關係以便提醒他們翻頁的時候輕點,卻也沒敢給日漸暴躁的齊天大聖送一份。

    大聖爺的脾氣一天天變壞,這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的事。

    ……

    “聖母大人,大聖爺……他不肯回來。”

    微風掠過,撫青絲。

    庭院中端坐的楊嬋,那眼眶中漸漸多了點點晶瑩,卻隻是笑了笑。

    她微微低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絹子上的兩隻歪歪曲曲的“烏鴉”。

    “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明天開始,我去替他上早朝。”

    “諾。”

    ……

    三十三重天上的太上老君還在猶豫著。

    ……

    整整三十天過去,猴子不眠不休,一刻沒停。

    直到合上最後一頁生死簿的時候,當初滿懷的希望終究被消磨殆盡。

    “沒有……怎麼會沒有?這是怎麼回事?他把那一頁撕毀了?還是整冊都藏起來了?會不會是你們看漏了?”

    他癱倒在地,呆呆地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眼前的黑暗仿佛一個無底深淵般,要將所有的一切都吸幹。

    他靜靜地躺著,眨巴著布滿血絲的雙眼。

    四周的妖怪一個個疲憊不堪地站著,沒有人敢開口。十殿閻羅一個個縮在角落裏,生怕猴子遷怒。

    “應該不會看漏才對。”黑子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家都找得很認真,還有兩位上人術法的幫助,不可能看漏。”

    “再從頭找一次……”

    “啊?”

    猴子一躍坐了起來:“再從頭找一次。一定是看漏了,所有的人交換位置,從頭開始找。不可能沒有的,不可能。”

    “從頭?”所有人都怔住了。

    找了整整一個月,再從頭?

    “從頭找,一定就在這裏麵。沒錯。一定是看漏了。”猴子捂著臉囔囔自語道。

    伊圓子開口道:“這裏麵肯定是有其他問題。也許我們應該試一試其他線索。不如……先回去吧?”

    “沒有其他線索。就這個線索。無論如何必須找到。”

    “可是,這陰間煞氣極盛,你看大家都已經……”

    “我等了一百多年!一個月算什麼!我等這一天等了一百多年!別說了一個月了,就是一年,十年,都要找到為止!”猴子猛地嘶吼道。

    那咆哮聲在生死殿中蕩開,引發無數的回響,仿佛千萬人在咆哮。

    絨毛微微豎起。咧開的嘴裏露出尖牙,額頭上布滿青筋……昏紅的燭光中,麵目猙獰。

    這一剎,所有人都怔住了,一個個驚恐不已。

    沒有人會懷疑,此時此刻誰出手阻止他,會被他當場撕成碎片。

    風鈴依舊呆呆地看著猴子。

    幽泉子無奈地長歎。

    猴子稍稍收了收神,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抱歉,語氣重了。我們從頭再看一遍吧。再找一次,看看怎樣之後再做決定。實在不行。就往其他書架找。隻要一直找,總有一天會將它翻出來的。”

    躬著身子。他緩緩地撥開將他團團圍住的妖怪,一步步走向書架的開頭。

    “大聖爺的情緒……有些不對了,怎麼辦?”

    “別亂說話。”黑子輕聲道:“大聖爺說再找一遍,那就再找一遍,誰敢不從,軍法處置!”

    “諾!”

    “這麼找下去不是辦法。”伊圓子側眼望向幽泉子。

    幽泉子沉默不語。

    望著他漸漸遠去,孤零零的背影,風鈴呆呆地站著。

    她聽不見四周的言語,看不見四周的光。藍色的雙眸裏,隻剩下他。

    許久,她不自覺地邁開了腳步,朝著他遠去的方向走去。

    ……

    兜率宮中,太上老君的手微微顫了顫。

    ……

    生死殿廣闊無邊,卻四麵密封,如同一個巨大的陵墓。

    如此廣闊的空間裏,不會有氣流湧動,有的隻是無窮無盡從生死簿中釋放出來的煞氣,時刻考驗著生者的心智。

    幽暗的長廊中,兩麵都是綿延的書架,漫長的路,看不見來處,也看不見前方。

    風鈴低著頭,孤零零地走著,一步步邁向猴子遠去的方向,那腳步時快時慢。

    手不自覺地緊緊攥在胸前,目光中沒有一點神彩。

    明明不希望他找到,可……

    也許,一切終究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吧。

    隻要說了,便不用再因為隱瞞而不安。

    他會找到他日夜思念的雀兒,回到花果山繼續當那權傾三界的齊天大聖。

    自己呢?

    “呵呵,無所謂了。”

    她淡淡地笑了,腦海一片空白。

    她隻是不願意再看著他那麼頹喪,他是頂天立地的齊天大聖,應該回到花果山,而不是在地府裏為了生死簿而發狂。

    那腳依舊不自覺地朝他走去。

    ……

    三十三重天上,太上老君緩緩地睜開雙眼,手指微微抖了抖。

    ……

    生死殿中,一本書毫無征兆挪出了一點點,跌落在緩緩走過的風鈴麵前。

    她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著那本書。

    ……

    太上抿著唇,抬頭,閉眼,靜候。

    ……

    她捋開長袖,躬下身子,伸手撿起了生死簿,緩緩地翻了幾頁。頓時,那瞳孔迅速放大。

    整個怔住了。

    ……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緩緩地仰起頭,麵無表情地仰望長空。

    身後,清風子呆呆地跪坐著。

    ……

    “你在幹什麼?”

    風鈴驚慌失措地將生死簿藏到身後,睜大了眼。

    一片漆黑的遠處漸漸顯現了猴子的身影,他一步步朝著風鈴走來,意味深長地瞧著慌亂的風鈴。

    “你身後藏著什麼?”

    “沒……沒有。”她呆呆地說著,一步步後退。

    “還說沒有?”

    還沒等風鈴反應過來,猴子已從她身前消失,在身後一把奪過了生死簿。

    “猴子,你別看!”

    風鈴要伸手去奪,卻被猴子一把推開。

    冷冷地瞧了驚恐的風鈴一眼,猴子低下頭,一頁頁地翻起了手中的生死簿。

    頓時,他緩緩瞪大了眼睛,仰起頭來呆呆地看著風鈴。

    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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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真相(2)

    齊天宮,旗幟招展。

    戍守的兵衛分列兩旁,猴子帶著大隊人馬匆匆走過,麵色凝重。

    一路走進書房,停下了腳步,他背對著眾人緩緩地說道:“你們先出去吧。這一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稍後會論功行賞。黑子,安排一下二師兄和四師兄的住處。兩位師兄也辛苦了。”

    幽泉子與伊圓子默默地點頭,其餘眾人皆麵麵相覷。

    猶豫了半響,黑子微微躬身道:“諾。”

    正當眾人要離開之際,猴子又冷冷地補充了一句:“風鈴,你留下來。”

    風鈴眨巴著眼呆呆地站著。

    房門合上了,偌大的書房裏,隻剩下猴子與風鈴。靜默得令人害怕。

    許久,風鈴有些慌了,她輕聲道:“猴子,你聽我說,那生死簿上寫的也許是假的……”

    “假的?”猴子從腰間摸出了那片從生死簿上撕下來的紙,重重拍在桌上:“那上麵本來就是空白,哪裏來的真假之說?”

    “空白?”風鈴整個怔住了。

    緩緩回過頭來,猴子冷冷地盯著風鈴,低聲道:“一直以來,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對你的信任,甚至超過對楊嬋的信任。現在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把它藏起來。”

    “空白……”風鈴還在呆呆地看著桌上枯黃的紙張:“你不是說,這就是記錄雀兒轉世的一頁嗎?怎麼會……”

    “被佛道兩門的秘法同時封住了,隻有同時通曉佛道兩門秘法的大能和雀兒本身,才能看到上麵的內容。”猴子緩緩攥緊了拳頭砸在桌上,一臉的怒意,卻是咬牙笑了出來:“同時通曉佛道兩門……媽的,不用說。一定是太上老君了,隻有他才能做到。”

    “雀兒本身……才能看到……”風鈴呆呆地眨巴著眼。

    “你看到這上麵的內容了?”猴子半眯著眼睛問道。

    “沒……沒有。”風鈴連忙搖頭。

    “你自己一眼都沒看就準備將它藏起來?”

    “不……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猴子靜靜地盯著風鈴,風鈴低著頭。手不自覺的揪著自己的裙角,一動不動地站著。憋紅了臉。

    偌大的書房裏安靜得隻剩下風呼呼從窗欞透入的聲響。

    “有幽泉師兄的咒法,隻要晃一眼,你就可以辨別出這就是我要找的……”許久,猴子深深吸了口氣,歎道:“算了,我不想和你計較那麼多。你先回去吧。往後,雀兒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說著,猴子緩緩背過身去。

    那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漠。

    風鈴依舊靜靜地站著。

    “沒聽懂嗎?”

    緩緩抬起頭。風鈴睜大了眼睛,強撐起笑臉,低聲問道:“猴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雀兒真的轉世了,你會怎麼對待她的今生?”

    “什麼怎麼對待?等她壽元將盡之時打入地魂,這不是早就定好的嗎?”

    “如果她也修仙呢?”她仰著頭,眼巴巴地望著猴子。

    側過臉,猴子厲聲道:“那就殺了她!直接打入地魂!”

    ……

    庭院中。楊嬋呆呆地坐著。

    “大聖爺已經回來了,現在正在書房中。他遣散了眾人,隻留下風鈴小姐。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低頭靜靜地呆了許久,楊嬋輕聲問道:“他找到要找的了嗎?”

    “好像沒有。”那小妖恭恭敬敬地答道。

    微微頓了頓,小妖又接著問道:“黑子將軍說大聖爺心情不好,不要去打擾大聖爺,所以……丞相讓小的請聖母明天,繼續上朝。”

    楊嬋的嘴角微微上翹,卻始終沒能綻露笑容。

    “跟他們說,知道了。”

    ……

    書房中,風鈴依舊靜靜地。呆呆地望著猴子。

    “非……非得這樣嗎?可是……可是她的今生是無辜的。”

    “一百多年了,我一刻都不曾忘記。”猴子攥著拳頭。咬著牙道:“你知道她對我意味著什麼嗎?”

    風鈴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這隻猴子。

    “在我最最落魄的時候,是她陪在我身邊。在我被老虎追得走投無路的時候,是她為了引的路。在我被獵人困起來的時候,是她舍命救我……”

    “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她把什麼都給了我。我現在有能力了,應該忘記她嗎?”

    “我不會忘記她的,永遠都不會忘記。”

    “如果不是我硬拉著她出海尋仙,根本就不會……”

    他的拳頭攥得越發緊了,微微顫抖著。

    “你以為她對我意味著什麼?”

    “為了她,我可以反天,我可以和太上老君正麵叫板,我可以背棄師門。為了她,我什麼都敢做!”

    “因為……因為,如果因為任何理由而放棄,我他媽就隻是個人渣!我他媽就隻是個人渣!”

    “別說是殺一個人了,我發過誓,就是整個三界都反對,我也要履行諾言!”

    風鈴呆呆地望著這隻淚流滿麵的猴子。

    “沒有什麼能阻止我,沒有!”

    “我之所以一直不去地府,不是因為我忘記了,而是因為我知道自己還不夠強大……不想那麼快跟太上老君撕破臉皮。”

    “你以為那十年我是怎麼熬過去的?你以為抱著木桶飄在通天河上的時候我喊的是誰的名字?你以為走在沙漠裏七天七夜滴水未進的時候我想的是什麼?”

    “我想的是她的聲音,我想的是對她的諾言……不是這些,我根本撐不到今天!”

    他緊緊地咬著牙,露出猙獰的麵容:“沒想到……沒想到最後還是……太上老君……生死簿是他封印的,雀兒的魂魄肯定也已經在他手裏……媽的,他媽的!這個老雜碎!老雜碎!”

    抬起手。整張書桌被掀飛,堆放的折子散了一地。

    風鈴呆呆地看著。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都在算計,都在拿雀兒當籌碼……太上老君、須菩提、元始天尊……”

    “這幫龜孫子……誰若是敢對雀兒動手。老子就敢玉石俱焚!這三界誰都別混了,大家走著瞧!”

    揚起披風。他大步走出門外,頭也不回。

    卷起的氣流牽引著散落一地的竹簡紙張打轉。

    偌大的書房中,就隻剩下風鈴呆呆地站著,望著滿地的折子,紅了眼眶。

    ……

    淡淡的月光下,風鈴蜷曲著身子坐在花果山頂端的岩石上,哼著兒時的歌謠。

    那一曲,猶如天籟。帶著莫名的感傷。

    一隻雀鳥拍打著翅膀落到她的指尖上。

    “聲音那麼好聽,為什麼平時都不見你唱呢?”

    “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唱歌會引來雀鳥,怕被人當怪物,所以不敢唱。今天我終於知道,原來我跟他們是一樣的。”風鈴癡癡地笑著,靜靜地看著落到自己指尖上歪著腦袋的鳥兒。

    身後,太上老君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許久,風鈴又是淡淡笑了笑,她仰頭望著那一輪明月歎道:“老先生。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吐出的淡淡的霧在空氣中緩緩飄散。

    月色中,藍色的雙眸蘊含了點點晶瑩。

    “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在風鈴離開斜月三星洞之後……接近風鈴。呵呵……我真傻。為什麼會以為遇到道祖是因為偶然?”

    太上老君依舊靜靜地站著。

    “如果風鈴就是雀兒,那兜率宮裏的那一位,又是什麼呢?”

    太上老君微微張嘴,麵無表情地說道:“她是你的羽毛,有跟你一樣的記憶,便是用搜魂術,也分辨不出真假。”

    “你說錯了,她不是我的羽毛……她是雀兒的羽毛。風鈴和雀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如果她生了。我就得死。”

    那聲音漸漸有些哽咽了。

    太上老君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風鈴的背影。月色中,清清冷冷。

    至始至終。風鈴都沒有回過頭來。

    許久,風鈴微微低著頭,輕聲道:“老先生,可以告訴風鈴一切嗎?風鈴想知道,猴子一直說要告訴我,卻從未說的那些。風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其實,許多事情你都已猜到一二了,隻是還少了關鍵的一點,以便將所有的一切連貫起來罷了。”太上老君抿著唇,輕聲道:“老夫執掌天道,而那猴頭,乃是天道之外來物,在老夫發現他之前,他的任何一個舉動,都會破壞天道秩序,導致連鎖反應。這當中最重要的一道次裂痕,就是你。你因他而死,又轉世到他身邊,以至裂痕擴大。”

    “排除天道的自愈,老夫還必須設法讓你們兩個都按照天道的路線走下去。他的路線是兩次反天,任弼馬溫,任齊天大聖,壓五行山下。你的路線……”

    “我的路線?”風鈴睜著眼,那眼淚一滴滴墜下:“我的路線則是死,因為我本就不應該存在……對嗎?”

    老君靜靜地站著,沉默,許久才再次開口:“準確地說,不隻是你,還有你所說的……那個雀兒。你們都不應該存在。”

    “那老先生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殺了風鈴呢?你完全有這個能力。”

    “不能殺。你和猴頭已熟識,隻要你一死,猴頭必定會追查死因。屆時,一翻生死簿,便是一個玉石俱焚的下場。”

    風鈴又是癡癡地笑。

    飛舞的螢火蟲印在雙眸之中,就如同漫天的星辰。

    “那……老先生打算怎麼呢?”

    “那假‘雀兒’你已經看過了。老夫的意思是,隻要你自願身死,老夫便許諾庇佑猴頭,讓他在往後的路上少些坎坷。同時,老夫也會還猴頭一個‘雀兒’,以斷了他繼續追查的念想。如此一來,三界皆可回複往昔光景。”

    “如果我不同意呢?”

    一陣微風刮過,揚起風鈴的長發,掠過太上的鬢角。

    寂靜的夜中,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呆著。

    許久,太上靜靜地注視著風鈴,低聲道:“你會同意的。”

    風鈴頓時笑了,癡癡地笑,笑到最後,掩麵而泣。

    “好好考慮一下吧,老夫等你的消息。”

    太上的身形緩緩在黑暗中消散。

    空蕩蕩的山巔上,月色下,隻留下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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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1 10:05:25
第三百九十九章 :無路可走

    一直以來和藹可親的笑,原來一切都可以是假的。

    她淡淡地笑著,淚眼朦朧。

    如果自己是雀兒轉世,那斜月三星洞又是怎麼樣一種態度呢?

    師傅,師尊他們都知道嗎?他們已經決定袖手旁觀了嗎?

    觀前溫潤的陽光,微風拂過搖曳的枝葉,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

    猴子呢?他也是假的嗎?

    她想起了跪在朱紅木門前的倔強,想起了單人獨鬥天庭大軍的執著,想起了猙獰的麵容,想起了在生死殿中的狂亂……

    “你知道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她緊緊地抿著唇,淚水一滴滴地滑落。

    背棄師門,穿越十萬八千裏路,醒來望見那張毛茸茸的臉的一刻,她以為漫長的旅途已經結束,這裏會是她的安樂窩。

    可她錯了,對於她來說,命運不過剛剛開始。

    她呆呆地坐著,遙望天際。

    “將一切告訴猴子嗎?”

    她恍然想起了猴子在淩燕裏給自己的,那個從未兌現過的承諾。

    讓他去抉擇,從自己和雀兒之間挑選一個……

    可是,萬一……萬一他真的挑了雀兒呢?

    風鈴不敢賭,她已經一無所有,唯獨剩下這份期盼。

    她淡淡地笑著。

    “隻要我消失了,猴子就能得到日思夜想的“雀兒”,了卻心結。‘老先生’就能恢複天道,不會再為難猴子。師傅也不用再因為這個不聽話的弟子而生氣了……”

    “也許……也許我真不該存在。”

    她緩緩地起身。呆呆地。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一步步朝著齊天宮的方向徒步而去。

    沿途的荊棘刮破了她的手。全無知覺。

    依舊帶著笑。

    夜風淒冷。

    這一刻,天地蒼茫,無依無靠。

    這個一步步將自己引入絕境之中的女孩,一無所有的女孩,隻能死死地捂住那份最後的希望,獨自走向天地大能為她設置好的歸宿。

    ……

    星夜。

    齊天宮外,身穿紫色道袍的淩雲子急匆匆地趕來,隨著戍守的妖兵快步繞過萬妖殿一步步來到書房前。

    “大聖爺。淩雲上人到了。”

    “快請進。”

    隨著大門敞開,淩雲子望見屋內的猴子、幽泉子、伊圓子,一個個眉頭緊鎖。

    “怎麼樣了?找到了嗎?我剛被師傅放出來。”提起前擺,淩雲子抬腿跨過了門檻。

    伊圓子伸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枯黃紙張:“在那裏。”

    淩雲子急切地拿起紙張,怔住了:“空白的?怎麼回事?”

    幽泉子輕聲道:“上麵同時有佛道兩門的封印,除了精通佛道兩門術法的大能和雀兒本人,沒人能看到上麵究竟寫了什麼。淩雲師弟,你不是修過佛嗎?不如你試一試?”

    淩雲子眉頭緊蹙,尷尬舔了舔嘴唇道:“我那算什麼修佛啊,還沒入門我就跑了。這事情。如果師傅來倒還有些許可能性。”

    “師傅?”猴子頓時睜大了眼睛:“對了,師傅修過佛。”

    “師傅修佛從未成過。況且,他也未必肯幫這個忙。”伊圓子道。

    “我去求他……也許……”猴子的目光在三位師兄身上來回。

    幽泉子沉默不語。

    伊圓子錯開他的目光。

    淩雲子低聲道:“你就別做夢了,我們自己的師傅,我們還不知道嗎?肯幫,他早就出手了,不會等到今天。”

    “那現在究竟怎麼辦?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猴子猛地咆哮道。

    三位師兄皆沉默不語。

    許久,猴子咬牙道:“這封印必是太上老君封的,隻要拿下他就什麼都知道了。”

    聞言,在場眾人皆是微微一驚。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猴子急匆匆地走入內室,不多時手中拿著一個木盒子便走了出來,伸手遞給幽泉子。

    “二師兄,你幫我看看這枚丹藥。”

    說罷,他便睜大了眼睛巴望著。

    其餘兩位師兄皆驚恐地看著他。

    幽泉子捋開衣袖,伸手接過了木盒,打開,聞了聞,又用手輕輕觸碰。

    摩擦著手指,幽泉子輕聲問道:“這丹藥,師弟是哪裏得來的?”

    “這是從通天教主那裏弄來的,吃了,可以突破修為!”

    “七巧彌雲丹?”

    在場三人皆是一驚。

    “你們都知道?”猴子也是一驚。

    “嘿。”淩雲子無奈地搖頭,輕聲道:“這三界誰不知道通天教主有七巧彌雲丹?當初他還聲稱隻要誰敢吃就給誰呢。隻可惜,看了藥理,還真就沒人敢一試。這東西,和毒藥差不多。”

    說著,淩雲子攤了攤手。

    “怎麼說?”猴子忙問道。

    幽泉子捋著長須,低聲道:“這藥能突破行者道極限沒錯,但這藥也是要人命的。塌方似地吸收靈力,誰敢一試?何況這東西還要太乙散仙以上修為才能吃。光是一個戾氣問題就足夠讓使用者身隕了,更何況還有個天劫。”

    “也不一定,隻要殺戮夠多,說不定……”

    還沒等猴子說完,淩雲子已經從幽泉子手中接過七巧彌雲丹,裝回丹盒,塞回猴子手中,長歎道:“行啦,師弟。這個辦法跳過。這玩意啊,屬於最後手段,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才能用。誰也不知道它的上限在哪裏,若是你吃了隻是從太乙金仙漲到大羅金仙還好,若是高了……我估摸著整個天軍拿來給你殺都不夠化解戾氣的。千萬年了,為什麼這世間從未出現大羅混元大仙修為的行者道。這事情你想想就明白了。”

    “說白了,這就是通天教主突發奇想弄出來的東西。要真那麼有用。你以為當初為何沒人肯接他這個丹?據我所知。他自己都是半個行者道。為什麼他自己不吃?”

    猴子緊緊握著丹盒沉默不語了。

    許久,伊圓子開口道:“師弟啊,有句話,師兄不知當講不當講。”

    “師兄,請說。”

    “現在我們已經確定雀兒在生死簿上有記錄了,至於是轉世還是複生,未定。如果是複生的話,其實你大可以不必再找。有人肯費盡心力將她複活。肯定有所圖謀,便是你不找,遲早有一天他也會將雀兒送到你麵前。”

    “要強破這封印,隻要肯花上個百八十年,倒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如果是轉世的話…………若她轉世未修仙,那麼百年光陰,必是已多次輪回,破了這一道,我們怕得接著破下一道。如此反複。永遠都沒有個頭……若是她轉世已修仙,你真的下的了手嗎?”

    猴子頓時怔住了。

    “而且。我始終不認為雀兒已經在太上老君手上。就算這道封印是太上老君下的,也肯定是他前往地府查閱生死簿之後才下的。雀兒的魂魄並非太上老君引走,這是已經確定的事情。那人既然有能力瞞過土地將雀兒的魂魄勾走,又瞞過閻羅將她送入輪回,那麼必不會放任自流,修仙的可能性極高……這些,你可是都想好了?”

    猴子不禁沉默了。

    微微低頭,伊圓子輕聲道:“還是順其自然吧。既然那背後之人肯花費如此多的心思,他必然有辦法讓老君即便知道雀兒的魂魄在哪裏也無法取得。同樣的,他花費如此多的心思,早晚,也會來找你。”

    “不行。”猴子猛地搖頭,厲聲道:“太上老君下封印,就是為了阻止我獲知她的去向……她是天道裂痕,萬一被太上老君搶先一步的話……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先確定她安全。”

    那拳頭攥得劈啪作響。

    “先去找師傅,行不行都要求過才知道。”

    “實在不成,就去靈山。”

    “再不成,我自己修佛。”

    “總有辦法的,總有辦法的!”

    偌大的書房中,三人呆呆地注視著猴子。

    話到此處,三位師兄也早已不知如何規勸了。隻能無奈歎息。

    或許,還是當初那句話吧。

    此猴,執念甚深……

    ……

    此時,九重天,淩霄寶殿。

    庭院中的溪水叮咚流淌,禦書房中,天庭重臣們聚在一起麵麵相覷。

    “那妖猴到地府去折騰了一個多月,居然就撕了一頁空白的生死簿走?”

    玉帝一臉疑惑地對著龍案上那一頁枯黃的紙張,微微挺直了腰杆靠到龍椅上,環視周遭齊聚的重臣們。

    “會不會搞錯了?”角木蛟遲疑道。

    福神躬身道:“陛下,那妖猴走後,秦廣王守在書旁足足等了三天,等到生死簿自愈完成,便立即撕了呈上天庭,該是絕無錯漏才是。”

    “生死簿有空白頁嗎?”玉帝的雙眼緩緩滑向了金頭揭諦。

    金頭揭諦微微一愣,數了數手頭的念珠,躬身道:“陛下,生死簿上該是沒有空白頁的。若是有,也隻能是被人故意封去了內容。”

    “那妖猴知道我們在等著查看,所以撕走的同時順便封印這一頁?”玉帝的眉頭緩緩蹙成了八字。

    若真是這樣,這猴子也……未免太狡猾了吧?

    握著那一紙空文,玉帝低聲道:“這妖猴興師動眾下地府,就是為了這上麵記載之人,如果我們能搶先一步找到此人,說不定,就因此而獲得牽製妖猴之法了。”

    說著,玉帝伸手指向太白金星:“愛卿,不如你來看看。”

    太白金星頓時一呆,唯唯諾諾地走上前來。

    伸手接過那紙張,太白金星定睛細看了許久,緩緩鬆了口氣,雙手奉還玉帝,道:“啟稟陛下,這裏麵隱約可見梵文,該是佛門秘法才對。臣,破解不了。”

    “佛門?”玉帝連忙轉而遞給另一邊的金頭揭諦。

    接過紙張,金頭揭諦也細細看了許久,道:“此封非貧僧所能解。如今老君閉關未出,不如,讓貧僧送回靈山,尋佛祖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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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1 10:05:45
第四百章 :回斜月三星洞

    斜月三星洞。

    潛心殿中,須菩提與清風子一如往昔地對弈。

    須菩提捋開衣袖,輕輕地放下一子。

    清風子麵無表情的盯著棋盤,許久,也回了一子。

    如此反複。

    時不時地,須菩提都會抬眼看看清風子。從頭到尾,清風子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棋盤。直到滿盤皆輸,被殺得丟盔棄甲,他既不認輸,也麵不改色,隻是一味地沉默著。

    一盤畢,清風子低頭默默地清理著棋盤。

    須菩提仰起身子抿了口茶水,輕聲道:“萬事皆有命,你也就不要過度思慮了。”

    清風子微微躬身道:“弟子明白。”

    將所有的棋子都收入棋簍中,清風子又拈起一子,正要置上棋盤之時,卻見須菩提輕輕擺了擺手。

    “不下了,你都沒心思下。”

    清風子默默地將棋子放回棋簍中。

    長歎了口氣,須菩提撐著膝蓋緩緩地站了起來,振了振衣袖道:“明天開始,為師就閉關不出了。觀內一應事務,便全由你做主。”

    “閉關?”清風子微微一愣,道:“師傅為何忽然閉關?”

    緩緩地轉過身去,須菩提輕聲道:“閉關不過是個托詞。明天,你那十師弟悟空,會回觀裏來,要我替他解開生死簿上的封印。”

    “那封印,該是師傅也解不開才是吧。既然如此,又何必托詞躲避呢。”

    捋開衣袖,伸出手。須菩提輕輕打開了窗戶。帶起一陣輕風。

    凝視著窗外的一輪明月。他輕聲歎道:“還是避而不見吧。明知結果,不見,也省得日後傷感。”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清風子靜靜地坐著,目光空洞。

    不發一言。

    ……

    次日一早,正如須菩提所言,猴子果然硬拽著幽泉子、淩雲子、伊圓子三位師兄來到斜月三星洞。

    跨別一百多年,整個斜月三星洞看上去與原來卻幾乎沒什麼區別。

    真要論起來。無非是這裏多了棵樹,那邊少了棵樹之類的。

    至於那幾乎全換了一輪的麵孔……猴子在這裏呆了一年多,受盡道徒的敵視,本來就沒幾個要好的,自然也沒什麼傷感的地方,倒是猴子出現在道觀門口的時候差點將那把門的道徒嚇出病來了。

    全觀上下都知道有個十師叔是隻猴妖,可這畢竟是第一次見。一隻全副武裝的妖王,這讓一個個才凝神境從未曆練過的普通道徒如何能不怕呢?

    好在旁邊還拽著的其他幾位師叔不久前才一個個在這裏被罰閉門思過,道徒們也都認得,這才沒引起什麼混亂。

    進了大門。猴子一路催促著趕到須菩提的潛心殿前,卻見大門緊閉。

    見到猴子一行。守在門外的於義先是一愣,又連忙躬身行禮。

    “於義參見師傅,參見諸位師叔。”

    整整一百多年過去了。

    一百多年前,於義不過是一個納神境的道徒,隻因性情敦厚,得了須菩提的賞識而留在身邊,兼且看守藏經閣。如今的於義已有煉神境修為,就容貌而言與一百多年前一般無二,隻是留了胡須,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罷了。

    還沒等身為於義師傅的伊圓子開口,猴子已經快步走到於義身邊,一手扶著他的肘示意免禮,另一手則指著大門道:“怎麼回事?老頭子呢?”

    悄悄瞥了伊圓子一眼,於義目光閃爍,猶豫著低聲道:“師尊閉關了。”

    “閉關了?騙誰呢?你老實說,老頭子是不是說了不見我?”

    於義閉口不言。

    伊圓子緩緩走到於義麵前,壓低聲音問道:“師傅,什麼時候閉關的?”

    自家師傅開口了,於義自然不敢敷衍了事,隻得如實作答。

    “師尊昨晚閉的關。”

    “昨晚才閉關?”猴子頓時哼笑了出來。

    “看吧,早說過了不會幫忙的,來了也是白來。”一旁的淩雲子攤手道。

    猴子閉上雙目略略感知了一下,半響,卻隻能無奈睜眼道:“他不在裏麵。”

    “他在你還打算硬闖不成?”淩雲子打趣地問道。

    這一問,猴子沒有回答。

    那略略有些凝重的神情頓時讓幾個師兄心中一顫,有些後悔陪他走這一趟了。

    略略想了一下,猴子調轉臉對著於義問道:“大師兄在觀裏吧?”

    “大師伯倒是在觀內。”

    “帶我去見見他。”猴子揚手道。

    “你去找大師兄做什麼?”

    “去問問他老頭子是怎麼個意思。”

    聞言,淩雲子的臉頓時抽了抽。

    ……

    正元殿中,猴子與清風子四目交對,席地而坐。其他三位師兄分坐兩旁。

    伊圓子靜靜地給眾人沏著茶。

    那氣氛有種說不出的僵硬。

    強壓著急切的心情,猴子抿了口茶,輕聲道:“大師兄啊,師傅閉關之前,可曾跟你說過什麼?”

    “師傅說,你想他幫忙的事,他幫不了。”清風子麵無表情地答道。

    “他已經知道我找他幹嘛了?”

    “應該吧。”

    抿了抿嘴唇,猴子注視著清風子,呲牙道:“那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這生死簿上,是什麼內容了呢?”

    “這,當弟子的就不便妄加揣測了。”

    稍稍沉默了一下,猴子轉而問道:“師傅在哪裏閉關?”

    “不知道。”

    “他連在哪裏閉關都沒交代?”

    “師傅做什麼,需要向當徒弟交代嗎?”

    猴子的眉頭微微顫了顫,有點按捺不住了。

    深深吸了口氣,他再次強壓著憋出個笑臉道:“大師兄,這次我回來找師傅,是有急事。”

    “知道,你一百多年沒回來了,沒有急事你怎麼可能會回來?”

    “現在不要計較這些了行嗎?這種陳年舊賬究竟什麼因由你我心知肚明……我真有急事。”

    “我知道。”

    說吧,清風子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身前的茶水都有些冷了,可他從頭到尾,碰都沒碰過。

    抿著嘴唇,猴子雙手不斷張合做握拳狀了。

    這是即將發作的架勢。

    側邊的淩雲子連忙將蒲團往猴子的方向挪了挪,伸手扯了扯猴子的衣袖,低聲勸道:“早就知道的情況,沒啥好生氣的。”

    微微挺了挺身子,清風子淡淡道:“觀內還有許多事情要忙,若是沒其他什麼事,就……不送了。”

    此話一出,猴子的神情頓時僵了僵。

    半響,他猙笑道:“大師兄這是要趕我走的意思?”

    “算是吧。”

    隻一瞬,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猴子已暴起,金箍棒直指清風子的鼻梁,怒道:“今天我必須見到師傅!就不信掀了整個斜月三星洞他還能不出來!”

    肆虐的氣流瞬間將整個殿堂裏所有的一切都刮得東歪西倒。

    眾師兄紛紛驚得瞪大了眼睛。

    一片紛亂之中,清風子若無其事地捋著長須,緩緩抬頭,冷漠地注視著猴子。

    “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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