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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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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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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22 20:49:10
第五百二十章 :五莊觀

    三十三重天。

    如蔭綠木間,清心氣衝衝地走著,雨萱踏著碎步緊緊跟隨。

    “師叔,這真不能怪我,悟空師叔的脾氣你不知道,真生起氣來,連南天門都給攻破了,玉帝不也給他殺了一個嗎?真要放你下來,萬一被他看到了,可就不是吊一夜這麼簡單了。雨萱真的不是有意不放師叔下來啊。”

    清心停下腳步回過頭去,冷冷地瞥了雨萱一眼道:“跟著那猴頭去,別跟著我。”

    “師叔……”

    “他才是你師叔,我不是了。”

    說罷,清心邁開步伐繼續往前走,臉色陰沉。

    雨萱稍稍猶豫了一下,隻得加快腳步跟了上去,低聲勸道:“師叔,悟空師叔真是招惹不得的。你看連太乙真人都拿他沒辦法,要求助萬壽大仙。你別聽萬壽大仙左一個收拾右一個收拾的,那都是說的場麵話,當年悟空師叔都還沒突破到天道修為,他自己不也被打得滿地找牙嗎?不是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出手相救,他早就神形俱滅了。”

    “所以我就該咽下這口氣嗎?這世間難道還真沒人治得了他?”

    “有。”

    “誰?”清心當即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詩雨萱。

    眨巴著眼睛,雨萱扭扭捏捏地答道:“如來。”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難道你要我去找如來?換一個。”

    “還有一個,就隻剩下三聖母了。”

    “三聖母?”清心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

    “對,找三聖母。”雨萱點了點頭道:“悟空師叔對她絕對是打不還口罵不還手。師叔可以試試……試試到華山去找三聖母。她現在被二郎神壓在華山下。已經六百多年了。興許她會願意幫師叔出這個頭也說不定。”

    聞言,清心的眼神頓時變得冷淡了許多,喃喃自語道:“去找他老婆來幫我出氣,丟不丟人?”

    說罷,扭過頭又是邁開步子氣衝衝地朝前走,雨萱隻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這一路遭遇的兜率宮道童,一個個望見清心這幅神色皆恨不得繞道走,實在躲不過的。便默默立定行禮。

    真要論起來,他們一個個都還是清心的師兄,可惜這入室弟子與那旁的弟子地位實在相差甚多,再加上太上老君的寵愛,清心的任性。這小師妹清心一旦生起氣來,他們這些當師兄的除了躲還能如何?

    轉眼之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一處小閣樓前。

    清心站在樓前抬頭望了兩眼,便邁開腳步要朝裏走。

    一旁把門的道童連忙攔了上來,低聲道:“清心師妹,這裏沒有師傅的手令。是不能擅自進入的。”

    瞧著他,清心冷冷道:“我找師傅。”

    “師傅不在裏麵。”

    “師傅在不在。我進去一看便知,不用你來說。”

    “可這裏沒有師傅的手令,任何人等不得擅闖。”

    這一說,清心當即笑了出來,笑得那道童一陣心慌。

    指著自己的臉,清心對那道徒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就是手令,兜率宮就沒有我清心去不得的地方。”

    說罷,清心一把推開道童,大步跨過了閣樓的門檻。

    那道童也不敢強加阻止,隻能在身後默默地跟著。

    闖入空蕩蕩的閣樓中,清心氣衝衝地踢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房門,轉眼之間,已經將整個閣樓搜了個遍,可惜什麼都沒找到。

    翻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清心隻好叉著腰在閣樓的大廳中來回踱著步,冥思苦想。

    那門外兜率宮的道童已經聚集四五個,一個個都是遠遠地看著,沒有人敢開口製止。

    雨萱小心翼翼地說道:“會不會老君真的不在呢?”

    “肯定是躲起來了。”清心氣鼓鼓地說道:“就不該提前告訴他我來找他幹嘛。”

    “也許老君有什麼事呢?”

    “他早退隱了,還能有什麼事?平日裏什麼閉關雲遊之類的都是說給玉帝聽的,騙誰啊?”

    正當此時,已經身為兜率宮大管家的雀兒從門外走了進來,望見遍地的狼藉,輕聲問道:“清心妹妹怎麼啦?”

    清心淡淡望了她一眼,稍稍收了收臉上的怒意,抿著唇嘟囔道:“沒什麼,找師傅呢。不知道老頭子跑哪裏去了。”

    “師傅有些瑣事要處理,所以得離開兜率宮幾天。”瞧著清心,雀兒恬靜地笑了笑。

    這一說,清心不由得看著雀兒發愣了。

    許久,她狐疑地轉過身去一步步走到一旁放置的一個一人高的精致木盒前。

    雀兒頓時一驚,不自覺地伸出一隻手要去製止。

    還沒等雀兒開口,隻聽清心故意拉長了聲音道:“他在不在,看來,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了。”

    說著,她已經伸手翻開了木盒蓋子,隨手抓起了一把木盒中的黑色碎末。

    在場的眾人不由得都有些錯愕了。

    ……

    閣樓的地下室中,兩個老頭擠在狹小的空間裏麵麵相覷。

    須菩提低聲問道:“那個……是天道石的粉末吧?”

    太上老君苦著臉點了點頭:“本想留個紀念的。”

    須菩提捋著長須笑了出來,道:“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呀。”

    “你沒份教嗎?怎麼就是老夫一個人的錯了?”白了須菩提一眼,太上老君悠悠道:“別急,她找不到我,自然會去找你。到時候有你苦頭吃的。”

    稍稍沉默了一下,太上老君又憤憤道:“你怎麼就想得出讓她去見那猴子呢?以她那脾氣,再加上那猴子的脾氣,這兩個人撞在一起能不出事?”

    “你之前不是還讓我早點讓他們相會嗎?”

    “那是一回事嗎?老夫是讓你告知他們真相再讓他們相會。哪有你這樣操辦的?”

    “我這麼操辦怎麼啦?”

    太上老君把臉一撇。歎道:“這麼操辦害人不淺。虧你還是個大能,盡幹缺德事。徒有虛名,徒有虛名吶。”

    ……

    握著那把天道石的粉末,清心又在閣樓的大廳中繞了幾圈。

    許久,那緊蹙的眉頭總算緩緩鬆開了。

    “難道真的不在?”

    “師傅真的不在。”一旁的雀兒附和道。

    稍稍猶豫了一下,清心這才無奈地將手中天道石的粉末灑回了木盒中,拍了拍手,將木盒蓋好。

    緩緩走到清心身旁。雀兒輕聲問道:“清心妹妹這是怎麼啦?生那麼大氣,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個混蛋……算了,不說了。”轉過頭,清心望向了一旁呆站著的幾個道童。

    那些個道童被她這麼一望,當即一驚,一個個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清心伸手指了指其中的兩位道童便道:“你,還有你,帶上師傅的法寶,跟我下界收拾那猴子!”

    ……

    正當此時。猴子一行已經緩緩來到萬壽山下,望見了那座依附於五莊觀的萬壽城。不禁感歎。

    與一般凡間的城池不同,這是一座開放式的城市,沒有城牆,甚至連用於防禦的法陣都少見。

    層層疊疊的房屋,雅致的庭院,寬敞的街道,絡繹不絕的行人,空中時不時可以見到駕馭法器滑翔而過的修士。

    甚至在這些修士之中,還混雜了一些妖怪,看上去,周圍鎮元子的門徒對他們並不排斥。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當初幾位妖王會想方設法從鎮元子手上交換法器丹藥了。

    一來,五莊觀與昆侖山不同,並不十分排斥妖怪。二來,五莊觀也不同於斜月三星洞那樣偏安一隅,他們擁有龐大的人力物力,能夠供給得起數量龐大,同時又價值低廉的丹藥和法器。

    當然,這裏也不完全是一個開放的修仙社會。無論何時,它都牢牢掌握在鎮元子的手中,唯鎮元子馬首是瞻。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初鎮元子能一聲令下就讓六妖王半個丹藥都拿不到的原因了。

    回過頭,猴子瞧著玄奘輕聲問道:“進去嗎?”

    “為何不進?”玄奘淡淡笑道:“既然來了,總要看上一看,漲一漲見識。”

    說著,玄奘已經邁開步伐沿著寬敞的步道朝萬壽城走去,其他人等也一律跟了上來。

    不多時,一位道徒攔住了眾人的去路,躬身拱手道:“幾位想必是往西天取經的吧?”

    猴子一步搶先攔到了玄奘身前,棍子一頓,握著手中的果子啃了一口,懶洋洋地答道:“沒錯,有何指教?”

    “這位想必就是大聖爺吧?”

    猴子瞧著那道徒,麵無表情地說道:“先說說你有什麼指教吧。”

    被這麼一說,那道徒望猴子的眼神目光都有些閃爍了,連忙轉向相對麵善一些的玄奘拱手道:“家師鎮元子想請幾位入住五莊觀,特命弟子前來引路。”

    “去五莊觀?”猴子頓時失笑了,悠悠道:“有人參果送嗎?”

    “家師已經命人備下兩個,一個給大聖爺,一個給玄奘法師。權當見麵之禮。”

    “兩個怎麼夠?”猴子隨手把果子一拋,道:“你數數我們這裏有多少人,要不識數我幫你數。”

    那道徒怔了一怔,伸手點了點,道:“總……總共五人……”

    “你數錯了吧?”

    “這……”道徒仰頭又是數了一遍,來回掐算了半天,苦著臉低聲道:“大聖爺,玄奘法師,加上這位龍兄,還有熊兄,以及這位先生,總共五人,沒錯呀。”

    猴子隨手一指,卻是指中了那匹馬,道:“它不算嗎?”

    “馬?”聞言,那道徒眼角頓時抽了抽。

    一旁小白龍已經是強忍著不笑了。

    隻見猴子往前一步靠到那道徒身前,笑嘻嘻地說道:“它是一匹馬沒錯,但它是一匹有佛性的馬。跟著玄奘法師從東土走到這裏,更是一匹神馬。你說,你該不該也給它一個人參果?”

    “大聖爺莫捉弄小的了。”猶豫了許久,那道徒抹了一把額角的汗,強撐起笑臉低聲道:“這人參果何其珍貴,怎麼能給一匹馬吃呢?大聖爺說笑了,說笑了。”

    玄奘也連忙說道:“大聖爺,既然萬壽大仙誠意邀請,我們就去住上一住吧。也莫為難這位道長了。”

    見玄奘開口了,猴子才悠悠往後退了一步,卻又用手指搓了搓道徒的肩道:“說好的,五個,少半個,跟你沒完。”

    那道徒驚恐地點了點頭。

    在那道徒的帶領下,一行人直接繞過了萬壽城,一步步攀上了萬壽山的石階。

    上了山頂,一行人遠遠地就看見鎮元子領著十幾個門徒守在門外。

    看到猴子的瞬間,鎮元子臉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又迅速恢複了淡淡的笑,輕聲道:“大聖爺,玄奘法師,一路辛苦了。”

    玄奘連忙答道:“哪裏哪裏,勞煩萬壽大仙久候,貧僧何德何能?”

    兩邊的人緩緩聚攏到一處,互相躬身行禮,唯獨猴子隻是棍子一頓,仰著頭意味深長地瞧著鎮元子。

    稍稍收了收神,鎮元子側過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對玄奘道:“諸位一路勞頓,還是先到觀裏放下行李安頓一下,稍後,再做打算吧。”

    玄奘雙手合十道:“叨擾萬壽大仙了。”

    緊接著,在一名道徒的帶領下,小白龍牽著白馬朝著專門準備的馬廄前去。其餘人等則隨鎮元子緩緩攀上了寬敞的石階,跨過大門的門檻,一步步朝五莊觀的深處走去。

    由始至終,猴子都是不發一言,默默地注意著鎮元子,而鎮元子則是刻意閃避猴子的目光,一心與玄奘交談。

    說起來,六百多年前的那一戰,鎮元子是猴子的手下敗將,時至今日,當日的恩怨依舊未化解。以鎮元子的身份,要他主動朝猴子低頭,那得是多大的麵子?這讓猴子如何能不疑呢?

    走過寬廣的廣場,跨過精致的拱橋,繞過狹長的回廊,一行人很快來到位於五莊觀側方的庭院中。

    放眼望去,獨棟的小閣樓,四周鳥語花香,一片雅致景觀。

    進了閣樓,迎麵而來的是高聳的博古架,各種用品擺設均極其講究。

    對擁有過齊天宮的猴子來說或許沒什麼,可真要論起來,這恐怕該是玄奘今世住過的最好的房子了。

    指著一眾弟子幫忙將行李放好後,鎮元子又轉而輕聲對玄奘道:“貧道聽聞玄奘法師決心證道普渡,甚感好奇。稍後,還請玄奘法師為貧道講一講,這普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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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人參果

被鎮元子這麼一問,玄奘不由得微微一愣。

其他人倒是不以為意,只當是客套話,依舊該干嘛干嘛,可玄奘卻是知道這句話的分量的。

道與佛,乃是兩派,雖說並無直接沖突,但到底是教義不同。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若是玄奘主動提出也就罷了,這堂堂萬壽大仙鎮元子,道家僅有的幾位大能之一,竟然說出對歸屬于佛法的“普渡”好奇,要玄奘來給自己講一講這樣的話,這確實不得不讓玄奘感到疑惑。

一時間,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玄奘竟也有些拿捏不定了。

當然,此時在場的人之中疑惑的也不僅僅是玄奘,那一旁的猴子雙目早已瞇成一條縫。

就在不久之前,清心不是才告訴猴子道家也被他給招惹了嗎?要說三清或者須菩提出手阻撓,猴子實在不大相信。這不是他們的作風。想來想去,幾位大能之中還真就只有這位愣頭青鎮元子有可能強出頭。

莫非所謂的招惹了道家,指的就是他?

想到這兒,猴子的眉頭微微挑了挑,看鎮元子的目光越發意味深長了。

見玄奘略略有些猶豫,鎮元子又接著拱手道:“還希望玄奘法師不吝賜↓教。”

說著,躬身便作勢要拜。

玄奘一驚,只得連忙上前攙扶,道:“萬壽大仙多禮了,此禮玄奘萬萬受不起。”

“那玄奘法師是答應咯?”仰起頭,鎮元子笑瞇瞇地瞧著玄奘。

“這……”呆呆地眨巴著眼睛。玄奘望向了一旁的猴子。又猶豫了好一會。才雙手合十,輕聲道:“玄奘……盡力而為便是了。”

聞言,鎮元子才緩緩仰起身子,捋著長須笑道:“貧道在此先行謝過玄奘法師了。”

玄奘雙手合十,回道:“不敢。”

一旁的猴子那眉頭早已蹙成了八字。

就這態度,猴子打死也不相信鎮元子無所圖謀。

正當此時,幾位道徒端著各色菜肴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迅速擺滿了五顏六色的一桌子。

其中一位道徒緩緩走到鎮元子身旁道:“師傅。齋菜都準備好了。”

鎮元子點了點頭,又朝玄奘道:“這是我五莊觀特地為諸位備下的齋菜,諸位還請慢用。一路旅途勞頓,貧道也不打攪諸位休息了。待午后,貧道再派人過來接玄奘法師。”

玄奘雙手合十,躬身道:“有勞萬壽大仙了。”

“貧道,告辭。”說罷,鎮元子轉身便往外走,那一眾道徒也緊緊相隨,只留下一個守在門外隨時聽候差遣。

待鎮元子走后。眾人才緩緩朝著那桌子菜肴圍了過去。

原本簡單的齋菜在五莊觀的廚子手中變化出了無數的花樣,遠遠看去。有飛禽,有走獸,有鮮花,有綠葉,各種花樣菜式,就好似一件件的藝術品,甚至都已經讓人難以辨別它原本的材料了。

看到這些個菜式,小白龍頓時樂開了花:“這才像人吃的東西嘛,不錯,不比我西海龍宮的大廚差。不過,還得試試味道才能最終定論。”

說罷,他拿起筷子一頓,就往那菜肴伸了過去。

可還沒等他觸碰到那菜肴,只聽“啪”的一聲,那手已經被猴子給拍開了。

這一拍,小白龍頓時一愣,連忙雙手捧起筷子送到猴子面前,笑嘻嘻地說道:“對對,應該大聖爺先動筷子。你瞧敖烈,這太久沒吃好東西了,連饞蟲都養出來了。哎,糊涂,糊涂。”

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掌自己的嘴。

伸手接過小白龍遞過來的筷子,猴子淡淡瞥了他一眼,嘆道:“那麼嘴饞,毒死了也不冤枉啊。”

“有毒?”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皆怔住了。

玄奘深深吸了口氣道:“應該不至于吧,畢竟,他可是萬壽大仙啊。”

“你懂什麼?他邀我們來能是好意嗎?你倒說說,就憑我跟他的那些個過節,什麼情況下他會熱情款待我們?還是小心為妙。”說著,猴子一腳踩到椅子上,伸長了筷子在那些個菜里翻,道道靈力透過他的手,順著筷子流入那菜肴之中。

直到滿桌如同藝術品般的菜肴都已經被翻得七零八落了,猴子才擺了擺手道:“確認過沒有毒了,吃吧。”

說罷,自己卻是將筷子往桌上一放,轉身朝門外走了出去,留下眾人對著一桌菜肴面面相覷。

好一會,小白龍瞧著那菜肴緩緩地笑了出來,道:“大聖爺,是不是太過了?萬壽大仙怎麼可能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

仰起頭,他才發現其他人不只是沒有笑,還一個個神情嚴肅,只得連忙收了收臉上的笑意。

許久,天蓬淡淡嘆了口氣道:“小心點沒什麼不好的,既然確認過沒有毒了,就吃吧。”

說著,率先坐到了椅子上。

此時,五莊觀的另一處,一個道徒端著該有紅布的盤子緩緩走入了大殿中。

“師傅,人參果已經摘好了,一共五個。”

正盤腿閉目而坐的鎮元子緩緩睜開了一只眼睛。

那道徒立即將紅布揭開了一角。

那紅布下,一個個白色如嬰兒形狀的人參果放射著乳白色的微光。

將那紅布又重新蓋上,道徒輕聲問道:“師傅,是否現在將人參果送過去?”

緩緩閉上雙目,鎮元子低聲道:“先放著吧,不急。等為師與那玄奘法師談過了,再行決定。”

“弟子遵命。”

那道徒朝著鎮元子躬了躬身子,雙手端著裝有人參果的盤子緩緩退出了大殿外。

此時,猴子正在五莊觀中四處搜尋著。

偌大的五莊觀。如同宮殿一般的規模。這居住其中的。卻僅僅不過六七十名道徒。至于防御法陣,雖說不少,卻都沒有啟動,以至于猴子如入無人之境。

就這一會的功夫,玄奘等人連飯都還沒吃完呢,猴子便已經幾乎搜遍了整個五莊觀,甚至已經去過了人參果樹下,然而。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興致索然的猴子只得轉而回到居住的閣樓。

轉眼之間,已是午后,鎮元子果然派人來了。

那道徒剛一跨過門檻,便見猴子的金箍棒橫在身前。

翹著二郎腿,猴子晃晃悠悠地瞧著那道徒。

見狀,那道徒只得停下了腳步,隔著金箍棒朝玄奘行了個禮,又朝猴子行了個禮,道:“家師命弟子前來接玄奘法師往正殿一行。”

猴子仰起頭,笑嘻嘻地問道:“我一塊去行嗎?”

“行。”

“那其他人一起去呢?”

“也行。”

扭過頭。猴子朝著其他幾個人擺了擺手道:“既然這樣,我們就一起到大殿走一趟吧。”

“幾位請。”說著。那道徒便側過身去隨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個個果然起身隨行。

不多時,在那道徒的引領下,眾人便來到大殿中。

見到眾人,鎮元子依舊如同先前那般客氣,當即起身相迎。

雙方互相見了禮,待到各自入座,上了茶,鎮元子輕聲道:“關于這‘普渡’,貧道一直有一事不解,還請玄奘法師闡明。”

“萬壽大仙請講。”玄奘當即道。

鎮元子清了請嗓子道:“所謂普渡普渡,這‘普’,屬眾生大同之意,這‘渡’,是抵達彼岸。貧道如此說,可有錯漏?”

“未有錯漏。”

“哦?”聞言,鎮元子淡淡笑了笑,捋著長須道:“既然如此,那麼貧道就得好奇地問上一句了,這彼岸,究竟是在何方?”

玄奘微微仰起頭,略略思索了一番,雙手合十恭敬地答道:“彼岸,所相對者,在于苦海也。渡,乃是助其脫離苦海之意。彼岸所指,自然是極樂之所在了。”

鎮元子一手捋著長須,呵呵地笑了起來,道:“那可否請玄奘法師將這‘極樂’,細細說與貧道聽啊?”

“貧僧獻丑了。”玄奘微微躬身,又稍稍頓了頓,似是理清一下思路,開口道:“這所謂極樂之所,並非一實地,乃在于頓悟了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脫八苦之意……”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鎮元子不斷地問,玄奘則是有問必答。時不時地,鎮元子都會點頭表示贊同。

一旁的猴子看得都有些發懵了。

這怎麼看,鎮元子都並沒有刁難的意思,反倒是一副虛心討教的態度。

這算怎麼回事?

難道堂堂萬壽大仙也打算改投門派了?

要真這樣,那還真是好事一件呢。有這麼一員名揚三界的大能壓陣,這西行之路想必會暢順許多才是。

就這麼聽了許久,兩人從何為普渡,又講到了如何證道普渡,講道了證道普渡的各種細節。

這一部分,玄奘坦言自己還沒有真正頓悟,那鎮元子也表示諒解,甚至開口提出了一些小建議。

那態度還真是和藹至極。

“難道是我多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猴子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兩人越聊越玄,漸漸地,在場的眾人,恐怕只剩下玄奘聽得懂了。

伸了伸懶腰,猴子留下眾人,自己拄著金箍棒緩緩地走出殿外抬頭望天,做出一臉茫然的樣子。可直到此時,他還依舊用神識死死地鎖定玄奘的所在,四周方圓一里的范圍內,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然而,鎮元子態度依舊如故,並沒有要撕破臉皮干點什麼的意思。

“嘿,看來還真是我想多了。”無奈地搖了搖頭,猴子轉身返回殿內。

鎮元子到底是道家大能。許多法門。放諸佛門道門。其實是相通的。玄奘只需說一句,那鎮元子便可意會玄奘之所想,進而舉一反三。

不多時,那大殿內的論法便已經接近尾聲,玄奘已再無可講解之事,只得俯首拜服。

那鎮元子也不多做刁難,只哈哈大笑起來,伸手一揚。一直守候在一旁的道徒便將蓋著紅布的盤子送到了鎮元子面前。

“貧道謝過玄奘法師今日講解了,普渡之道,著實令貧道茅塞頓開啊。若此道得證,當真是眾生之福。”伸手揭開那紅布,鎮元子輕笑道:“這,乃是我觀中自種的人參果,一共五個,就送與諸位了,只當是玄奘法師今日為貧道講解之資,聊表心意。還請玄奘法師不要推辭。”

望見那一個個散發著柔和光芒,呈嬰兒形狀的人參果。在場的眾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三界皆知,人參果乃是與天庭蟠桃齊名的延壽寶物,在場的,天蓬、小白龍更是吃過蟠桃的。即便是此時,一行人的行囊中,也還有三個蟠桃。對他們來說,蟠桃算不得什麼。

可這兩者功效齊名,這稀罕程度,可就不可等同而語了。

雖說蟠桃種在九重天,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成熟所需時間又極為漫長,但到底是有一整個蟠桃園,千千萬萬的蟠桃樹。真算下來,凡間一天,天庭就有數枚蟠桃成熟。而這人參果樹天上地下,卻是只此一棵,別無分號,所需成熟時間,更是凡間上萬年。再加上人參果摘取之后保存時間極短,這三界之中聽過它名號的人多了,可真正見過的,卻是極少,更別提有機會一飽口福的了。

這在場的人當中,也僅有天蓬早年當天庭侍衛的時候,曾在鎮元子禮尚往來,進獻人參果給玉帝之時聞過味道。至于之后天蓬與鎮元子的那次私下會面中鎮元子拿出的有人參果味道的茶,那算不得。

端著那盤子,道徒緩緩地走到玄奘面前,躬下身去,輕聲道:“玄奘法師,請。”

玄奘望著那盤中的人參果,稍稍猶豫了一番道:“無功不受祿,這禮,玄奘收不得。”

“收了吧。”鎮元子淡淡嘆道:“貧道已經說了,就當是玄奘法師今日為貧道講解之資。這人參果自果樹上摘下之后,只可保存一日。既然已經摘下來了,還請玄奘法師不要推辭,以至暴殄了天物。藏經值萬貫。只要玄奘法師日后參悟了這普渡之道的真義,記得回到五莊觀中與貧道講上一講,貧道,也就心滿意足了。”

聞言,玄奘朝著猴子望了過去,在確認猴子沒有明確表示反對之后,才雙手合十,躬身道:“既然如此,玄奘就謝過萬壽大仙了。”

此時,已是夜幕降臨。

接過人參果,道別了鎮元子,眾人便在道徒的引領下返回了住所。

這剛一回到住所,猴子便又將剛到手的人參果檢查了一遍,在確認無毒之后才放心發給眾人。

黑熊精樂呵呵地將人參果藏在袖中,時不時聞一下,說是要留多一夜,明天再吃。

小白龍便不用說了,接過手就開始吃,細嚼慢咽,一副享受之至的神情。

天蓬拿了人參果,則坐在月光下細細地查看著,似乎很是好奇這果子為何會生成嬰兒形狀。

猴子干脆沒拿,和玄奘的那一個一起依舊放才盤中,擺在桌上。自己默默地走出門外擔負起守夜的責任。

時間就這麼緩緩過了,到了深夜,盤腿坐在屋頂上的猴子低頭望見天蓬還捧著人參果坐在院子里看,忍不住說了一句:“別看了,再看都讓你看壞了。還是趕緊吃吧。如果是想著明天一早送過去給霓裳仙子呢,我那還有一個,拿去便是了。”

天蓬撫著如同白玉一般的果體道:“謝大聖爺的好意了,霓裳已經有蟠桃,再吃這人參果,也是毫無意義。若只是想嘗鮮,等天蓬記住味道了,往后見了面變兩個,也是一樣的。”

“嘿,我還以為你在琢磨著怎麼開口去送人參果呢。”

“在下既然答應了西行,就不會隨便離開。”

猴子長長嘆了口氣道:“這點我還是相信你的。”

正當此時,小白龍推開房門從里面捂著肚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嘴里嘟囔著:“這鎮元子,果然不懷好意,送人參果就送嘛,還要陰我們一道,也真是的。”

這一說,猴子連忙站了起來,厲聲喝道:“發生什麼事了?”

仰起頭,小白龍朝著猴子咧了咧嘴笑道:“也沒什麼,大聖爺不用緊張。鎮元子那家伙,送人參果也不說明一下人參果的食用方法。這東西跟蟠桃不同,吃的時候……嘿嘿,吃的時候必須運動靈力,不然的話就會紊亂經脈。不過也沒啥,自己調息一下就可以了。我剛剛不知道,直接就給吃了,結果現在發作了。”

說著,他呵呵地笑了起來。在場的猴子,天蓬,卻已經臉色煞白。

此時,一個道徒匆匆奔入燭火通明的大殿中,跪倒在鎮元子面前,低聲報道:“師傅,那負責供玄奘法師一行人差遣的弟子剛剛報了三更了。”

“哦?”鎮元子睜開雙目,緩緩笑了出來,悠悠嘆道:“這麼說,玄奘已經吃下人參果咯?吃了就好,吃了就好。這麼多年了,這還是第一個吃人參果的佛教門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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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兩個選擇

    大殿中燭火搖曳,那一根根巨柱沐浴在火光中,那龍形浮雕就好像活過來了一般張牙舞爪。

    匍匐在地的道徒俯著身子緩緩抬起頭來,靜靜地注視著一動不動端坐著的鎮元子。

    許久,他輕聲問道:“師傅,接下來怎麼辦?那妖猴恐怕要發難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應該向三清求助?”

    聞言,鎮元子緩緩搖了搖頭,捋著長須道:“向三清求助有何用處?剛一見麵,為師便已經探查了那猴子的實力。雖說天道修為已失,但比之當年與為師在地府一戰之時,恐怕實力有增無減。即便是三清來了,怕也隻能束手無策罷了。再說,若他們真要出手,早已出手,何必等我五莊觀求助?”

    “那我們接下應該怎麼辦?”

    “召集眾門徒吧。”撐著膝蓋,鎮元子迎著殿外透入的風緩緩地站了起來,麵色淡然。

    ……

    房間,“咣”的一聲巨響,兩片門板直接就被踹飛了出去,重重撞在對麵的牆壁上。一時間將屋內的家具擺設都撞壞了許多。

    猴子帶著天蓬還有小白龍迅速衝入玄奘房中。

    此時,玄奘正端坐在臥榻上手握經文借著燭光細細研讀。那另一隻手上,還握著沒有吃完的半個人參果。

    眼看眾人一下魚貫而入,他不由得微微一驚。

    還未等他開口,猴子已經一個箭步將玄奘手中的人參果拍落在地,一把握住了他左手的脈門,緊閉雙目細細探查。與此同時,天蓬也是一個箭步來到玄奘身旁。握住了他右手的脈門。

    兩人就這麼一左一右地將玄奘死死拽住。

    這一下,玄奘徹底呆住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

    “把人參果吐出來。”

    “啊?”

    “把人參果都吐出來!”

    猴子一聲暴喝,伸手便揪起了玄奘的衣領。

    一旁天蓬連忙製住他,道:“吐出來也沒用。人參果入口即化,那靈氣早已入體。還是想想其他解決辦法吧。”

    “其他解決辦法……”轉過頭,猴子望向了身後的小白龍,厲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吃人參果要運動靈力的?光憑吃完的感受?”

    小白龍嚇得連忙搖頭,道:“這個是,這個是我問三姐的。”

    “三姐?”猴子雙目緩緩眯成了一條縫:“西海敖寸心?”

    小白龍驚慌地點了點頭,道:“以前姐夫曾經從鎮元子手上要到過一個人參果給楊嬋姐。也就把吃法一並要了過去。三姐曾聽楊嬋姐講起……我也是剛剛吃了有些不舒服,才想起用玉簡詢問一下三姐。”

    猴子眼角猛地抽了一抽,咬牙唾道:“媽的,果然是鎮元子故意而為!給楊戩就告訴他吃法,給我們。就他媽地裝傻!”

    說著,他一掌重重砸在一旁的圓桌上。

    頓時,一聲巨響,實木製成的圓桌化作漫天木屑充斥了整個房間,嚇得小白龍連連後退,就連聞訊趕來的黑熊精也都錯愕當場。

    小白龍強撐起笑容,有些忐忑地勸慰道:“大聖爺,您也不用那麼生氣吧……又沒什麼大礙。隻要稍稍動作就能化解的。這又不是真得下了毒。”

    可說完,他才發現猴子與天蓬的神情依舊凝重萬分。

    至於玄奘,則依舊不明所以。

    瞪大了雙目。猴子怒道:“這比下毒更加嚴重!”

    ……

    此時,五莊觀上下六七十名道徒均已聚集到了大殿中。

    兩位道徒正合力抬著一個竹筐穿行其間,將竹筐中裝著的一個個藍色的小包裹分發給一眾道徒。

    那些個拿到包裹的道徒無不一臉的茫然。

    站在主位上的鎮元子捋著長須,淡淡歎了口氣道:“這包裹中的丹藥法器,還有人參果,便當是為師贈與你們的出師禮物了。往後。須得刻苦修行,莫辜負了為師的一番期望。”

    “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啊。師兄剛把我叫過來。”

    “師傅這是要逐我們下山嗎?”

    道徒們一個個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深深吸了口氣。鎮元子接著說道:“那妖猴,很快就會來找老夫了。為免殃及池魚,為師命你們即刻下山,無論道觀發生什麼事,都不準回來。”

    此話一出,即便是再不知情的道徒,也都已經意識到了已經發生重大變故。

    整個大殿中頓時如同死寂一般。

    許久,人群之中一個如同蚊子般細小的聲音問道:“師傅讓我們走,那……接下來五莊觀會怎麼樣?”

    沒有回答。

    整個大殿中沉寂得隻剩下透窗而過的呼呼風聲。

    那提著竹筐的兩位道徒從筐中取出包裹朝著兩邊的人遞過去,卻發現再沒有人伸手去接了。

    所有的道徒,都呆呆地注視著那站在主位上的鎮元子,一臉的錯愕。

    許久,有弟子低聲說道:“這怎麼可能,師傅是地仙之祖,即便是三清也要給師傅幾分薄麵,怎麼可能……誰能將師傅逼到如此田地?”

    “是今天那隻妖猴。”

    “他究竟是什麼人?”

    “萬妖之王孫悟空……”

    一股極為悲觀的氣氛迅速蔓延了開來。

    在場的,或許他們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見識過六百多年前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但或多或少都聽過。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會認為向來嚴肅的鎮元子會跟他們開這種奇怪的玩笑。

    漸漸地,道徒們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我們都走了,那道觀會怎麼樣?”

    “也許,會被燒了吧,連同人參果樹一起。”

    “這怎麼可能……人參果樹可是天賜的寶物。那妖猴……”

    “他就是這樣的脾性。當年,天庭的月樹,還有那萬千宮殿,不都是他燒的嗎?連金烏都被他殺了一次,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一陣喧嘩之中。其中一位道徒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弟子願與道觀共存亡!懇請師傅讓弟子留下!”

    話音未落,那四周的道徒也一個個丟下包裹,跪倒在地,高聲呼喊道:“弟子願與道觀共存亡!”

    隻一會。滿殿的道徒都跪成了一片,一個個哭著喊著求鎮元子讓他們留下。

    “靜一靜——!”

    一聲叱喝,頓時,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怔怔地望著鎮元子。

    隻見他抿著唇。扯著嗓子厲聲道:“那妖猴,不是你們對付得了的,即便留下來,也隻是徒增傷亡罷了。”

    指著那大門的方向,鎮元子嘶吼道:“拿好包裹,為師命你們即刻下山!離開這裏!這是師命,不可違!修道之人,若連這般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清楚。為師這些年,就都白教了!往後,也莫跟人提起是我五莊觀的弟子!”

    說罷。鎮元子一拂袖,轉身便走。

    那大殿中的一眾道徒皆怔住了。

    ……

    “大聖爺,真沒多大的事兒。”閣樓中,小白龍小心翼翼地說道:“也就經脈紊亂罷了,我剛剛也就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就給調了過來。”

    聞言。猴子冷哼一聲道:“你用內息調,他用什麼調?”

    這一問。頓時把小白龍給問懵了。

    一旁的天蓬臉色越發難看了。

    玄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輕聲道:“貧僧感覺並無不妥啊。”

    “那是還沒發作罷了。剛吃下去,沒那麼快。”拄著金箍棒,猴子瞪圓了雙眼緩緩地笑了出來,悠悠歎道:“這鎮元子根本就是故意下套。你既未成佛,也未修習道家功法,哪裏來的內息?這是想逼你要麼放下執念,立地成佛。要麼……棄佛從道。”

    默默地自我感知了一番,玄奘有些疑惑地問道:“經脈紊亂,如若不治,會如何?”

    一旁的天蓬輕聲道:“先是四肢冰冷,說話結巴,進而渾身乏力,最後全身癱瘓,口不能言,目不可視,耳不能聽。就好像個死人一樣。”

    這一頓嚴重的後果說出來,玄奘卻僅僅是蹙著眉,許久,輕聲問道:“那,貧僧還有多久時間?”

    “多則一年,少則三個月。若修道,也還來得及。要調息,並不需要多麼高深的修為。隻是,這西行,就沒法繼續了。”

    “我看他是活膩了!”說著,猴子扭頭就走。

    “你去哪裏?”天蓬連忙問道。

    在那門口停下了腳步,猴子回頭道:“還能去哪裏?去把始作俑者揪過來,他肯定有辦法可以解決。”

    “可是,他願意解決嗎?”注視著猴子,天蓬緩緩道:“鎮元子也是道家大能,做事不可能沒分寸。既然他剛冒著激怒你的風險下此手段,要麼是有後著。要麼,就是早已經抱定了玉石俱焚的決心。”

    猴子冷哼一聲,大步跨過了門檻,化作一道金光直衝天際,轉眼之間,又落到了五莊觀中的另一處。

    ……

    微風中,放射著如同螢火蟲般點點微光的擎天巨木緩緩搖曳著枝椏,綠葉之間,一個個人參果依稀可見。

    樹下,鎮元子靜靜地站著。

    許久,他微微低下頭,笑歎道:“來啦?”

    那身後,猴子用金箍棒直指他的後腦,厲聲道:“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交出解救辦法,要麼,把你的命交出來,挑一個吧!”

    緩緩地轉過身來,鎮元子捋著長須仰起頭道:“貧道也給玄奘法師兩個選擇,要麼立地成佛,要麼棄佛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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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上古大妖

人參果樹下,樹影搖曳。

寂靜的畫面之中,兩人默默對視著。

幾片落葉從身旁卷過,微微顫動著猴子臉上的絨毛,揚起鎮元子的衣袖。

鎮元子的嘴角微微上揚了,猴子的雙目卻緩緩瞇成了一條縫。

“你還是和六百多年前一個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愣頭青,強出頭。就這幅性格,怎麼就沒死在哪個尖角旮旯里?”

“你不也和六百多年前一樣嗎?以為全世界都會屈服在你的棍棒之下。在大義面前,性命又算得了啥?”

“大義?”挺著金箍棒,猴子緩緩地笑了:“普渡就不是大義了?”

“普渡是大義,那‘道’又是什麼?”鎮元子握著拂塵,捋著長須面色淡然道:“所謂普渡,雖然與現行佛法相左,其理念,卻又無一不切合。脫八苦,去執念,你就沒想過當三界眾生都被普渡成了佛,這三界之中可還有我道家的位置?”

猴子冷哼一聲道:“道家有沒有位置,與我何干?”

“你也是道門中人,一身的本領,哪一處不是源自道法?可惜你從未信過。道家‘不爭’、‘無為’,虧你修成了天道,又做到了什麼?說穿了,你沒有信仰,任何東西能為你所用,你便信,不能為你所用,你便不信。更沒想過去守護教會你一身本領的道門。空有一身修為,卻于三界,于天地無益啊。”

“你這算是在教訓我嗎?守護道門……”猴子咧開嘴笑,笑得合不攏嘴。許久。又忽然瞪大了眼睛怒叱道:“別自欺欺人了。誰和你們一家?永遠別忘了,我只是一只妖怪,是一只妖怪!一只天庭、玉帝最最厭惡的妖怪!天軍滿世界追著我跑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顧念我是道門中人?現在和我談這些,太遲了點吧?”

那直指鎮元子鼻梁的金箍棒又微微推進了幾分。

“老夫從未想過說服你。”鎮元子兩手一掐,那側邊上的空間一陣扭曲,如同一卷巨大竹簡般的“地書”迅速浮現,緩緩地捋開,將鎮元子護在中央。

拉開迎戰的架勢。鎮元子面無表情地瞧著猴子,輕嘆道:“既然說服不了,那就只能兵行險著了。只要將玄奘的證道之路扼殺,那麼道門的危機,也便不復存在了。至于你這妖猴……呵呵呵呵,莫非你還想如六百年前那般來場大戰?別忘了,如來可是在一旁虎視眈眈,就缺一個出手的借口罷了。這毀壞天地,想必會是一個不錯的借口啊。”

聞言,猴子的眼睛忍不住微微抽了抽。

“呵呵呵呵。對付你,需要毀壞天地?頂多也就毀壞你這五莊觀罷了!接招!”

話音未落。一個縱身,猴子手中金箍棒已經化作一道金光朝著鎮元子疾馳而去。

就在這一瞬,鎮元子身形猛地后退,悄然閃過。

然而,猴子手中金箍棒的勢頭並未有絲毫的衰減。只見他一個旋轉,凌空躍起,那棍棒照著鎮元子的天靈蓋重重地砸了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只見一道綠光忽然擋在鎮元子身前,無聲無息地便將猴子震退了。

穩穩地落地,猴子再抬頭,便看到擋在鎮元子身前的,是一撮枝葉。

緊接著,一陣陣刺耳的聲響傳來。**的靈力化作颶風席卷而過,整個世界頓時陷入一片混沌之中,飛砂轉石,裂紋如同藤蔓植物的根莖般緩緩地在**的圍墻上蔓延開來,就連五莊觀主殿上的瓦片都被一片片掀上了天空。

頂著呼嘯而過的風,猴子緩緩仰起頭,看到鎮元子的身后,那龐大的人參果樹竟然動了!

不僅僅是動了,就在猴子驚愕的目光中,它正搖晃著那遮天蔽日的樹冠,將自己深入地底的根莖一根根地拔起來,如同一只巨大的八爪魚一般將自己凌空撐起。

在它的面前,猴子就如同一片指甲的大小。

這一刻,每一根枝椏都在搖動,如同千萬人在呼喊。

沉默了數萬年的巨木,在這一刻變成了猙獰的巨人。那天空都已風云色變。

庭院中,匆匆奔出門外的玄奘一行望著遮天蔽日的枝葉,早已驚得合不攏嘴。

山腳下的萬壽城中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無數的修士走出門外,抬頭仰望那山頂上揮舞著枝葉的人參果樹,一個個驚恐不已。

就在猴子的注目下,鎮元子騰空而起,緩緩落到了那樹枝上,撫著主干輕聲嘆道:“最后還是得麻煩你出手,實在是抱歉了。”

“沒關系,偶爾活動一下筋骨也好……”

“無所謂,這妖猴對你來說是難纏了點。”

“放心吧,有我在,他傷不了你。”

無數個如同雷鳴般的聲音答道。

拄著金箍棒望著眼前的巨木,猴子嘎嘎地笑了起來,那臉上的神情漸漸多了幾分猙獰了。

“原來如此,難怪你這麼有恃無恐。人參果樹已經成精了……想想也是,都多少萬年了,也該成精了。只是,原本沒想動這人參果樹的,現在怕是不動不行了。哈哈哈哈。”

每一聲笑,都伴隨著肉眼可見的澎湃靈力在猴子的四周形成了旋風,每一根絨毛都豎了起來,那身上的肌肉更是猛地膨脹,道道青筋暴起。

只一瞬,猴子已經將自己的力量提到了極致。

“既然出來了,那就一起去死吧!”

再次仰起頭時,猴子一躍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朝著人參果樹沖了過去。

緊接著,是驚雷一般的悶響。

猴子重重地撞在半透明的綠色護盾上,將那護盾都撞凹陷了。

如同漣漪般的沖擊波沿著地表**地擴散,瞬間將草木連根拔起。

只一瞬間。人參果樹的四周已經亮起了一面面綠色的護盾。憑著其中的一面護盾。它硬生生扛下了猴子的一擊。

就連猴子也不由得暗暗有些吃驚了。

這些個護盾不同于平凡修士所使用的護盾,它並不堅硬,卻柔韌至極。這使得它可以有效化解並承受猴子強大的攻擊。

當然,這種承受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這一擊之下,最主要的十九只巨大枝椏中的其中一只便抖落了無數的葉片,眼看就要折了。

鎮元子帶著地書,如同一只飛舞在巨木之下的蜜蜂一樣迅速落到了那受傷的枝椏上,雙手舞動金色的光輝。

靈力的滋潤之下。那產生了裂痕的枝椏迅速被修復了過來。

“看你們能撐到幾時!”一聲暴喝,只見猴子凌空盤旋,一擊接著一擊。

恐怖的聲響夾帶著沖擊肆虐了每一個角落,綠色的閃光照亮了整個夜空。

龐大的五莊觀如同豆腐般緩緩地坍塌,即便是處于山腳下的萬壽城也是慘叫連連,樓房成片地被掀上天空。

在這**沖擊之中,天蓬、小白龍、黑熊精三人圍成一團將玄奘護在中間才避免了出事,而猴子的戰斗還在繼續。

轉眼之間,整個五莊觀已經變成了一座廢墟,砂石。草木橫飛。

萬壽山的表面如同被剃刀刮過一般所有的植被都消失無蹤了,連那山腳下的城邦都如同遭受了大災般坍塌無數。哀鴻遍野。居住其中的修士們開始紛紛地外逃。

凌空中,猴子握著金箍棒重重地喘息著。

在那對面,早已經發須凌亂的鎮元子同樣重重地喘息著,那一根根受了重創的枝椏正在緩緩地修復,一面面綠色護盾又一次懸空而起。

“沒錯,老夫沒辦法收服你,即使有人參果樹出手相助,也無能為力。但在這里,只要你未恢復天道修為,同樣無法壓制老夫。”

“打過才知道!”

咬著牙,猴子已經氣得瑟瑟發抖,咆哮著掄起金箍棒上前又是一陣亂砸。

一次又一次的重擊之下,人參果樹的身形也隱隱有些不穩了。

龐大的根莖深深地陷入地面,在地上拉開一條深達數丈的鴻溝。那地面飛速龜裂,整座萬壽山都搖搖欲墜,隱隱有了崩塌的趨勢。

漸漸地,巨大的人參果樹在猴子兇猛的攻勢下被逼到了懸崖邊上,眼看著就要被打入谷底去了。

正當此時,那人參果樹好似發了狂一般揮舞著枝椏,如同皮鞭一般的根莖迅速掠起,重重地扎入地面。

緊接著,那些根莖穿透了整個萬壽山,互相交錯,迅速地將腳下的土地如同捆粽子一樣全部固定住。

原本被猴子打得一點一點后退的樹干一挺,竟又壓向前來。

電光火石之間,兩個巨大的枝椏交錯朝著猴子壓了過去。

借著這個機會,猴子凌空一個翻轉,與那兩個枝椏擦肩而過,掄起棍棒就朝著主干襲去。

正當此時,整個樹冠上所有的葉片都微微閃動,散發出綠光。

道道綠色的靈力從各個角落里迅速生長出來,轉眼之間已經編織成一張張巨大的蜘蛛網擋在猴子棍棒途徑的軌跡上。

然而,猴子並沒有絲毫收手的意思。

那金箍棒依舊重重地砸了下去。

無數的綠色靈力在沖擊之中斷裂,化作點點晶瑩消散無蹤,但這張網最終還是憑借著強大的柔韌性將金箍棒的末端停在了距離樹干不到一丈的位置上。

這一瞬間,猴子猛然怔住了。

因為他看到鎮元子竟長出了六只手,雙目放射著綠光,那口中伸出了兩根巨大的獠牙。

“這是什麼東西?蜘蛛?”猴子猛地怔住了。

回頭望去,他猛地發現自己四周的路已經被綠光結成的網封死,枝椏在緩緩地移動著,一點一點地向他靠過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猴子捂著額頭緩緩地笑了:“蜘蛛,數萬年的蜘蛛,數萬年的巨木。還真是絕配啊。原來如此。難怪你會不排斥妖怪。因為你他媽本身就是妖怪!”

握著金箍棒,猴子的身形猛地旋轉了起來,那些個朝猴子襲去的綠色靈力瞬間被絞得稀巴爛。

整個樹冠猛地一震,抖落無數葉片。

待到鎮元子再緩過神來之時,猴子早已經脫離了樹冠的范圍遠遠地逃開了。

凌空注視著那人參果樹,猴子重重地喘息著,那臉上遍布著猙獰的笑。

“原來如此,我說妖族怎麼沒有大能。原來大能在這里。六百多年前那一戰差點就把你殺了,竟也沒有逼你現出真身……是因為沒有了人參果樹,即使顯出真身也沒用嗎?那你他媽怎麼就忍心看著妖族被屠戮?啊?你告訴我啊!”

“我、三清、須菩提、女媧,還有這人蔘果樹,創世之初便已經存在了。”化去多出來的四只臂膀,鎮元子緩緩恢復了原本的面容,淡淡道:“我們沒有同類,也不會有同類。對于我們來說,人類成仙,也不過是妖的一種罷了。”

“呵呵呵呵。你是蜘蛛,女媧是蛇。那三清是什麼?真的是一炁化三清嗎?還有我那師傅又是什麼?”

“這恐怕要你自己去問他了。”鎮元子面無表情地答道。

“行,我會問的。”說著,又是一聲嘶吼,猴子再次掄起金箍棒朝著人參果樹砸了過去。

狂風中,人參果的效力已經漸漸開始發作的玄奘渾身無力,靠著小白龍的攙扶才勉強維持住身形,卻還握住了天蓬的手道:“快,快阻止大聖爺,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如來就有足夠的理由出手了……快……”

注視著面色慘白的玄奘,天蓬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而對一旁的黑熊精交代道:“先帶他離開吧,這里太危險了。”

說罷,往后退了一步脫離了防護圈。

一擊又一擊的重擊之下,猴子的虎口都震裂了。

那人參果樹拼命揮舞著枝椏抵擋,根莖如同一條條的巨蛇般穿透地面,將整座萬壽山死死盤住。

它沒有再后退一步了,然而,在這**的沖擊之中,整座萬壽山卻都在一點一點的移動,沿途所有的一切都被碾成齏粉。

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戰斗,看得那些遠遠躲避的修士都傻了眼。

若是平時,即便是太乙金仙一級的戰斗,在三界之中也是極少發生。到了大羅金仙一級,則更是少之要少。

要知道這天地間大羅金仙總共才多少個?這些人彼此往往都互相認識,分屬不同的勢力,同時位高權重,哪里會輕易親自動手?

而眼前這是什麼?

在場的任何一個修士都知道鎮元子,也都知道人參果樹,雖說他們不一定認得猴子,但肯定都認得這身修為。

大羅混元大仙中期的鎮元子加上修為不明,但很可能已經達到大羅混元大仙巔峰狀態的人參果樹,對上了一只很明顯已經有大羅混元大仙巔峰修為,而且本身還是徹徹底底的行者道的齊天大聖……這是要再來一次滅世的意思嗎?

隨著戰斗越來越趨于白熱化,這種擔憂越來越明顯,許多修士已經開始逃散。

眼看著人參果樹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只見鎮元子又一次化出了那六臂的狀態,將道道靈力注入人參果樹之中。

頓時,無數綠色的靈力如同一根根的觸手般從樹冠中飛射而出。

猴子的金箍棒一擊重重打下,還沒觸及人參果樹的護盾便被無數的觸手纏繞住,雖說猴子的力量與那些個觸手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在拉扯之中那些個觸手不斷斷裂,但更多的還在襲來,更重要的是,它們能極大地化解猴子金箍棒的威力,減輕人參果樹的負擔。

轉眼之間,雙方已陷入了僵持之中,你來我往,卻都無法取得任何戰果。而作為戰場的萬壽山地界則早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樣子了。

伴隨著地面修士們的奔逃,四周幾乎所有的山川都被削低了一截,而那天空中,被激烈的戰斗吸引過來的天庭巡天將也駕著天馬戰車來回盤旋,只是當看清了戰斗的雙方之后,便誰也不敢靠近一步了。只是遠遠地觀察著,同時匯報天庭。

又是一次重重的沖撞,激起的沖擊橫掃了一切,人參果樹微微往后仰,猴子則整個頓挫后退。

正當猴子一個急轉準備再次沖上去之時,天蓬已經擋到了他的身前。

一時間,雙方都停下了動作,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瞧著天蓬,猴子一甩手,道:“你來了也沒用,這場戰不是你能參與的。”

“你們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無論輸贏,如來都有了介入的借口。到時候你所要的,照樣得不到。”稍稍沉默了一下,天蓬淡淡道:“讓我試下吧。”

說著,他緩緩回過頭去望向鎮元子。

此時,鎮元子也望著他,捋著長須,那目光之中似乎有一絲疑惑。

只見天蓬朝著鎮元子拱了拱手道:“萬壽大仙,可還認得在下?”

半瞇這眼睛朝著天蓬看了好一會,鎮元子最終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如果這樣呢?”說著,天蓬伸手一樣,身上的布衣迅速幻化成了一件銀白色的天河水軍鎧甲,散發著柔和的銀光。

鎮元子頓時微微睜大了眼睛,好一會,才輕聲問道:“你是……天蓬元帥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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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聞風而動

此時,這一場發生在西牛賀州的驚天大戰,那消息已經如同雪花般透過萬壽城中居住的萬千修士,透過天空中巡視的巡天將飄向了三界。

南天門內,兵甲森森,數十萬大軍嚴陣以待。

那御書房中,玉帝的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一道接一道的聖旨催促巡天府弄清楚情況,再三敦促內務府聯系三清、須菩提。

然而,幾乎沒有任何音訊。

隱隱地,玉帝感覺他那剛坐了六百多年的龍椅有些不穩了,放眼望去,滿朝的文武仙家卻唯唯諾諾,沒有一個能拿得了主意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不是所有的要求都滿足他了嗎?為什麼那妖猴又忽然發難了?

難道是因為上次給得遲了?

不對啊,李靖回來的時候還說妖猴托他尋找潛逃的卷簾大將,如果要翻臉,那時候就該翻了,為何會等到現在?玉帝百思不得其解。

若遇著尋常事,反正只要暫時沒有跡象表明對方是針對天庭的,擱一邊也就擱一邊了,犯不著憂慮。可要知道六百多年前那上一任玉帝的血都還沒干呢,如今那妖猴這般作為,讓張百忍如何能放得下心?

看著眼前將頭埋得老低的一眾文武仙家,玉帝咬了咬牙,輕聲對一旁的李靖道:“難不成這妖猴進一步,朕就得退一步嗎?”

李靖低著頭,沒有回答。

作為執掌天庭大軍的元老級人物李靖不吭聲,那剩下的十幾位天庭重臣,就更不吭聲了。

皇帝難當,天庭的玉帝,更是難中之難。此時此刻,這早已是天庭人所共知的事了。

瞪著在場的仙家來回掃視了好幾輪,玉帝一掌重重拍在龍案上,指著那一眾仙家怒叱道:“有什麼辦法,說。無論好不好,都給朕說出來!今天說什麼都行,就是不準不說話!要……誰要不說話,就干脆把烏紗都給朕留下。沖鋒陷陣沒膽子。出謀劃策說不得,要你們何用?”

一通訓斥之下,在場的仙家無不面面相覷。

許久,壽星公唯唯諾諾地說:“陛下,為今之計。還是應該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再做決斷啊。”

“弄清楚?”只聽玉帝冷哼一聲,道:“朕已經給巡天府下了十二道聖旨,看看那幫懦夫都干了些什麼?連抵近勘察都不敢,真打起來了,指望他們守衛天庭嗎?”

這話玉帝幾乎是咬著牙吼出來的,就差掀桌子了。

在場的一十五名天庭要員紛紛低下了頭,沒有敢吭聲的。

“報——!”

正當此時,一位天兵匆匆從門外奔了進來,單膝跪倒在地。朗聲道:“啟奏陛下,巡天府急奏,那萬壽山的戰事已經消停。”

“啊?消停了?”仙家天將們一個個不由得都朝那天兵望了過去。

玉帝緩緩地站了起來,指著那天兵厲聲道:“發生什麼事了,快快報來!”

那天兵拱了拱手,朗聲道:“啟奏陛下,那妖猴一方出現了一個人,正與鎮元子談判。那人似乎是……似乎是……”

“誰?”

那天兵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說道:“據在場資歷較深的天將說,那人。似乎是昔日天河水軍大元帥天蓬的轉世。”

這一說,在場的一眾仙家不由得都愣了神,一個個面面相覷。

“天蓬元帥……這是怎麼回事?”

就連玉帝也有些懵了,那雙目來回不斷地轉。

“探……”短暫的沉默之后。玉帝微微顫抖著指著那天兵,暴喝道:“再探!再探!再探——!給朕把情況都搞清楚了!”

嘶吼聲中,玉帝抬手就將龍案上的鎮紙給拋了過去。那天兵嚇得連滾帶爬狂奔出御書房外,竟連“領旨”之類的話都忘了說了。

此時此刻,與萬壽山相距萬里之外,呂六拐已經召集了兵馬。準備出擊萬壽山。

與此同時,身處西牛賀州,與猴子距離更近的牛魔王則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砸得暈頭轉向。

他故作鎮定地坐在自己的寶座上,卻又連續不斷地朝著萬壽山派出密探,那焦慮的神色早已在臉上綻露無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大聖爺和鎮元子開戰了?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難道是六百年前舊怨的延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六百年前的一切會不會再次重演?

有限的情報下,牛魔王對于這一切根本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然而,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問題……他是否應該現在選邊站?

對于這個問題,他心中同樣忐忑,同樣沒有答案,以至于舉棋不定。

“父王大可不必擔心。兒臣以為,這正是個好機會。”一眾妖將之中,紅孩兒出列拱手道:“若是那妖猴打贏了,我們便趁勢登場,雖說遲了,但也算是有救駕之心。若是那妖猴落了下風,我們就接著按兵不動。這次再輸,想必那妖猴已是萬劫不復,也正好解了我方目前的困境。”

在場的許多新晉將領聞言,紛紛點頭贊許。那另一批老資格的將領卻只是一個個沉默著。

淡淡瞥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牛魔王冷聲道:“你以為大聖爺是什麼人?救駕來遲?哼,這話他會信嗎?遲了就是遲了,若是一開始不去,他即便贏了,也千萬不能出現。否則就是一個被當場斬殺祭旗的下場。”

“這怎麼可能?”紅孩兒先是一臉的錯愕,進而又笑了笑,道:“只因延誤便斬殺了臣子,他如何向效忠于他的萬千將士交代,如何讓眾將心服口服?如此一來,那些沒出手的更是會鐵了心的反到底的!得不償失啊。”

“為父已經說過了,你不了解大聖爺,不要用常理去推斷他的考量。”有些不耐煩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牛魔王隨口答道:“他需要向你交代嗎?我就問你這一句就夠了。他需要向你交代嗎?他稀罕你投效嗎?”

這一句話當場就把紅孩兒給嗆住了。回過頭去,他發現自己父親手下最老資格的那一批妖將一個個都在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瞧著自己,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童一般。

一時間,紅孩兒臉都漲紅了。

猶豫了許久。他最終也只得狼狽地回到隊列之中,低著頭,那拳頭卻始終攥得緊緊地。

而正當牛魔王一派還在舉棋不定之時,相距不遠的碧波潭水面已經被大量重型戰艦破開。

那是遮天蔽日的黑色艦隊。其上懸掛的帆布破破爛爛的,飄揚黑色九頭獸旗,遠遠看上去就好像一艘艘的海盜船一般。那艦體的裝甲卻擦得通亮。

甲板上,成群的水族妖怪之中九頭蟲身穿一襲殘舊的戎裝靜靜地站著,緊蹙著眉頭凝視前方。

一旁的萬聖公主輕聲道:“傾巢而出。怕是也用處不大吧。畢竟對方是鎮元子,這種層次的戰斗,普通的艦隊哪里插得上手?”

“你不懂。”九頭蟲搖了搖頭,抿著唇道:“這是個機會,表態的機會,也是將功贖罪的機會。帶上所有的部隊,向大聖爺表示臣服。錯過了這一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那湖邊上,一個衣著破爛的樵夫望著天空中的戰艦緩緩退入樹叢中,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身穿銀色鎧甲的天將,從腰間取出一片玉簡貼到了唇邊。

“報——!”一位天兵沖入了南天門的大殿中,跪倒在李靖身前,朗聲道:“啟稟天王,我方探子來報,碧波潭妖軍已經傾巢而出,正朝著萬壽山方向而去!”

這一說,李靖頓時覺得自己的頭皮隱隱發麻了。

這是要妖族大集結的意思嗎?普天之下,妖族勢力再次聚于一處……

“碧波潭出動了,麗云山的呂六拐也出動了。獅駝國呢?鵬魔王、獅駝王、獄狨王,這幾個有沒有什麼動靜?佛門有沒有出手的意思?還有那個多目怪……”

那天兵微微抬頭道:“獅駝國上下所有軍力早已經處于戒備狀態,暫時沒有新的動作。佛門沒有動靜,多目怪行蹤不明。不過還有一個地方有異常。”

“哪里?”李靖連忙問道。

那天兵低聲道:“昆侖山。”

這一說。在場的天將不由得一個個都沉默了。

猴子的事他們早已知道,也個個都參與隱瞞。一旦公諸于眾,究竟會產生多大的風浪,他們如何能不知呢?

如今,不過是“東窗事發”罷了。

許久,持國天王輕聲問道:“昆侖山現在什麼情況?”

那天兵干咽了口唾沫道:“昆侖道徒齊聚金光洞。說是要太乙真人采取措施……不過,太乙真人避而不見,那把門的道徒說是太乙真人並不在昆侖山。”

在場的天將一個個面面相覷,半天,都沒再有人吭聲了。

此時,大批的修士都已經從萬壽山腳下的萬壽城撤到了數十里之外,整個萬壽山地界,已經被摧殘得滿目瘡痍。

在那高空的云層之中,匆匆趕來的太乙真人隱藏了靈力波動悄悄地注視著整個戰場,那目光最終落到了五莊觀廢墟之中的玄奘身上,卻始終沒有采取行動,似乎還在默默地等待的什麼。

猴子浮在空中遠遠地看著,依舊沒有卸去戰斗姿態。

變回原本的布衣,天蓬緩緩落到了鎮元子身前,躬身拱手:“天蓬,參見萬壽大仙。”

瞧著天蓬,鎮元子那眉頭緊緊地蹙著,好一會,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真是天蓬元帥?”

天蓬又是一個拱手,道:“正是在下。一別將近八百年,萬壽大仙別來無恙。”

“這是你的真身?”

天蓬緩緩搖了搖頭。

注視了天蓬許久許久,鎮元子淡淡嘆了口氣,化去身上多出來的四臂,無奈笑道:“貧道聽說你墮入畜生道……這結果倒是貧道當初估計的相去不遠,只是,你又為何與這妖猴一起?你與他,該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才是啊。”

“此事說來話長。”仰起頭,天蓬深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天蓬先謝過萬壽大仙當日的恩惠,另外,天蓬想請萬壽大仙看在天蓬的薄面上,放玄奘法師一馬。”

“不可能!”鎮元子當即拂袖,厲聲道:“若這玄奘證道,必成道家大患,貧道怎可當這千古罪人?當日斷絕與妖王之間的聯系,乃是敬佩你這個人,已是給足了你面子。今日之事,貧道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怎可能因為你三言兩語就改變?若是還念及昔日舊情,就請元帥站到一邊去,莫再插手此事!”

這一番話說下來,猴子都不由得仰起頭微微緊了緊手中的金箍棒準備再戰。

那高空之中的太乙真人也都暗暗運動靈力。

再次的戰斗,似乎已經不可避免。可是這樣一場戰,究竟產生多大的影響呢?這一點,就連太乙真人都不清楚。

天蓬回頭望了猴子一眼,又低頭注視著五莊觀廢墟之中的玄奘等人。

此時,那人參果的效力已經越來越厲害,玄奘已經到了必須有人攙扶才能站立的狀態,那臉上更是看不出一絲血色,只能徒勞地睜著眼遠遠地望著站在人參果樹上的鎮元子,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鎮元子側過臉去,捋著長須嘆道:“貧道也不是一定要加害于他。只要他肯立地成佛,或者棄佛從道,那麼,所有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若是他堅持西行,那便是他自找的,貧道也無能為力。你若要求情,還不如去求他自己。”

從人參果樹上飄散的點點晶瑩灑落大地,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曳著。

小白龍攙扶之下的玄奘咬緊了牙,艱難地站著。

一滴滴得冷汗從額頭滑落,卻絲毫沒有松口的意思。

別人或許並不明白,但天蓬明白。

對于鎮元子來說,道統,比他的命更重要,因為那是他的信仰。對于玄奘來說,普渡,同樣比他的命更重要,因為那也是他的信仰。

眼前的,是一場信仰之爭。而真正的信仰,是無法妥協的。

緩緩地,天蓬望向了鎮元子,躬身拱手道:“在下既是為玄奘法師求情,也是為西行求情,更是為三界眾生求情,還請萬壽大仙高抬貴手。”

鎮元子側過臉去不看天蓬。

無奈之下,只見天蓬抿了抿嘴唇,緩緩地閉上了雙目。

月色下,他的身形緩緩地脹大,長出了長長的鼻子,扇子一般的耳朵……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化出了他一直以來最最不能接受的,自己的真身。

就連鎮元子也隱隱有些怔住了。

他知道天蓬墮入畜生道,但卻沒有想過天蓬竟會成為一只豬妖,更沒想過,天蓬會在他的面前化出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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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后手

四面八方,好幾撥的妖軍正浩浩蕩蕩地往萬壽山趕,天庭也已經處于最高戒備,整個世界似乎都已經聞風而動,那神經繃到了極致。

然而,就在此時,天蓬的出現卻暫時停止了局勢朝著更加惡劣方向發展的趨勢。

人參果樹上,天蓬緩緩現出了真身,這讓遠處的猴子都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頭。

高空中的太乙真人悄悄止住了自己即將出手的術法。

鎮元子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帶疑惑,不解。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許久,現出了豬形的天蓬緩緩睜開雙目,淡淡嘆了口氣,輕聲道:“方才,萬壽大仙問天蓬這是不是真身……現在這個,是天蓬如今的真身了,一只豬……妖。”

鎮元子微微愣了神,望著這臃腫的身軀,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了。

原本的那個威風凜凜,英俊果敢的天將,最終竟變成了一只豬。雖說早有耳聞,但當親眼所見,這一刻的沖擊,不可謂不大。

微微躬身拱手,天蓬輕聲嘆道:“萬壽大仙八百年前與天蓬說的話,天蓬一直沒忘。‘薄命的不只是紅顏,還有忠良。’……真是好句啊。只可惜昔日天蓬執念甚深,看不透,有負了萬壽大仙的提醒。”

鎮元子微微遲疑,輕聲問道:“所以,你后悔了?”

“恩。”天蓬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鎮元子不由得笑了出來,神色之中帶著無盡的嘲諷,悠悠道:“后悔了。所以就選擇跟著這妖猴,當起了真正的妖怪了?這麼說的話,貧道當年,倒是看走眼了。”

天蓬低頭凝視著腳下粗大的樹干,道:“天蓬真的后悔了。天蓬以為,當忠良只是薄命那麼簡單,然而代價,遠遠超乎天蓬的意料。就如萬壽大仙方才所說:在大義面前,性命算得了什麼?薄命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所有,連所謂的大義,也一並失去了。這便是如今天蓬的處境了。”

“這麼多年了,天蓬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導致這樣一個結局。當忠良,難道就一定會薄命嗎?不僅僅是薄命,還會害了自己周圍所有的人,換回一個生不如死的下場。想了足足六百多年吶……直到再次見到萬壽大仙,見到人參果,看見萬壽大仙如同過往的天蓬一樣去捍衛自己的‘大義’。”

“你想說什麼?”鎮元子的雙目頓時緩緩瞇成了一條縫,意味深長地瞧著天蓬。

緩緩地回過頭,天蓬望向了遠處天邊飛舞的一駕駕天庭的戰車。道:“這里的事情,此刻怕是已經傳遍了三界。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萬壽大仙是否能意料得到呢?”

“這……”

“萬妖會群集萬壽山。道家的勢力,也是如此。一場大戰一觸即發。”天蓬悠悠嘆道:“而這一切,將與佛門無關。萬壽大仙絕了孫悟空擊敗如來的念想,你可知他接下來會做什麼?沒有了玄奘法師,如來真的會及時出手制止這妖猴嗎?還是會任他與道家戰到最后一兵一卒,再出來收拾殘局呢?”

“佛門恐懼玄奘法師證道。卻無法直接出手沾染因果。道家恐懼玄奘法師證道,可以直接出手。卻又得憂慮妖族反撲。妖王孫悟空需要玄奘法師證道,因為他無法對付佛門。但卻可以對付道家……佛門、道家、玄奘法師、妖族,這當中,其實互相制衡,一旦缺失了一環,整個局勢都將發生劇烈的變換。雖說道家不願意見到玄奘法師證道,但道家,真的承受得起立即失去玄奘法師帶來的劇變嗎?”

這一說,遠處的猴子眉頭頓時蹙成了八字,卻未開口說話。

鎮元子眨巴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似乎已在細細思索著什麼了。

緩緩地回過頭,天蓬望向了鎮元子:“對于道家最理想的結局,是玄奘主動放棄西行。那樣的話,便是他道心不穩。道家也可以免于妖王的遷怒。可是,萬壽大仙,就如今的形勢看,是這個結局的幾率有多少呢?”

鎮元子低頭望去,廢墟之上,玄奘強撐著仰望人參果樹,看上去早已是奄奄一息。然而,那雙目之中的堅定並未有絲毫的減少。

“如果萬壽大仙依舊信得過天蓬,那麼就請聽天蓬一句,那對于道家來說最好的結局,永遠不會出現。如若玄奘法師是貪生怕死之輩,這西行,從一開始就不會有,根本不可能一路走到五莊觀。”天蓬微微頓了頓,接著道:“如果不是這個結局,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死傷多少,萬壽大仙想必也是猜得到的。道門最大的危機或許解除了,但另一個危機,卻被提早激發了。天蓬想說的是,有些忠良,不僅僅薄命,還會禍國殃民。如果當初天蓬肯以更加委婉的手段處理眼前的困難,那麼,便不會連累霓裳,不會連累天河水軍的兄弟,更可能的是,不會帶來那一場滅世之戰……萬壽大仙不怕死,天蓬也不怕。可是這背后,有比死更可怕的東西。”

天蓬緩緩躬身,低頭拱手道:“所以,天蓬想說,求萬壽大仙告知天蓬如何解救玄奘法師,將這個世界從另一場大戰的邊緣拉回來……天蓬在此替天下蒼生,謝過萬壽大仙了。”

鎮元子不由得怔住了。

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一縷清風撫弄衣袖,一粒豆大的汗珠從鎮元子的額頭上緩緩滑落。

許久,他微微低著頭,拼命地眨巴著眼睛,低頭,抬頭,低頭,抬頭,欲言又止,卻始終都沒有說出話來,也始終沒有下最后的決斷。

天蓬回頭望了一眼猴子,在天上地下所有的人的注目下,一步步,緩緩地朝鎮元子走了過去。躬下身子,在鎮元子的耳邊細細說著什麼。

片刻之后,鎮元子瞪大了眼睛,有些錯愕地望向天蓬,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無奈搖頭。那一直握在手上的拂塵緩緩垂下了,鎮元子瞬間解除了身上凝聚的靈力。

“不打了?”一個如同雷鳴般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了,那是人參果樹的聲音。

“不打啦。”鎮元子輕輕拍了拍樹干,長嘆道:“回去吧。”

說著,他又輕輕拍了拍天蓬的臂膀,與他擦肩而過沿著巨大的樹枝一步步走到前方。仰起頭去面對懸在空中的猴子,朗聲道:“老夫,這就替玄奘法師醫治。”

頓時,那遠處的修士,天空中的巡天將一片嘩然。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說不打就不打?”

“那個豬妖跟萬壽大仙悄悄說了什麼了?”

“都鬧到這番境地了。說停就停?”

此時此刻,那潛藏在云中的太乙真人更是整個懵了。就連猴子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會不會有詐?”這是猴子的第一想法。

人參果樹緩緩解開了纏繞住整座萬壽山的根莖,如同一只巨大的八爪魚般緩緩挪動著,朝著原來的位置而去。

鎮元子騰空而起,朝著廢墟之上的玄奘飛了過去。

猴子雙目微微轉動著,握著金箍棒連忙追了過去。

見鎮元子緩緩落到自己身旁,玄奘顫顫巍巍地撐起雙手,合十。躬身到:“貧僧謝過萬壽大仙了……”

“哼,謝什麼?還不是貧道讓你遭此難的?”說著,鎮元子伸出手去握住了玄奘的脈門。

那一旁的猴子此時依舊握著金箍棒維持著戰斗姿態。一雙眼睛斜勾勾地瞧著鎮元子。

片刻之后,鎮元子從衣袖中取出一枚丹藥,放在掌心壓碎,分出四分之一交到玄奘手中,輕聲嘆道:“吃下去吧,按照這個藥量。剛剛好。”

玄奘正要吞服,猴子卻伸過手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瞧著鎮元子悠悠道:“說好了,如果他有什麼事。你這五莊觀,我雞犬不留。就算你遣散了門人也一樣。”

鎮元子微微仰起頭,朗聲道:“放心吧,真要害他,老夫方才與你繼續僵持下去便是了,無需多此一舉換個罵名。”

猴子這才鬆開了玄奘的手腕。

遠處的修者,天空中的巡天將,還有那至始至終潛藏著的太乙真人不由得都伸長了腦袋觀望。

直到他們看見玄奘將丹藥吞服下去,看見鎮元子出手將靈力注入玄奘的體內牽引藥力,看見玄奘的臉色漸漸好轉,才一個個松了口氣。緊接著,又一個個面面相覷,一臉的疑惑。

新的消息又是傳遍了三界。

御書房中,玉帝握著最新呈上的奏折,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龍椅上,自嘲式地笑了起來。

然而,對李靖來說,麻煩還沒結束。

收到了猴子與鎮元子和解的消息,呂六拐下令艦隊返航,自己則帶著幾位部將加速朝著萬壽山趕。其他兩撥,牛魔王、九頭蟲,則停下了整支艦隊,徘徊不前。

為了將這好不容易稍稍緩和的局勢徹底平息,李靖開始派人與這兩位妖王接觸,勸說他們撤離部隊,讓一切恢復原狀。

一場一觸即發的大戰,就這麼輕易地落下了帷幕。

人參果樹又是將根莖重新扎入土中,鎮元子騰空而起,揮舞著手中的拂塵。

點點金光從空中灑下,亂石微微顫抖著飛了起來,重新拼組。

原本被毀壞的一切,正緩緩地在他的幫助下一點一點恢復原狀,包括草木。

瞧著在小白龍的攙扶下緩緩走入剛剛恢復原狀的閣樓中的玄奘,猴子不由得蹙起了眉頭,轉而望向了一旁的天蓬。

“你剛剛和他說了什麼了?他怎麼就忽然改變主意改變得那麼徹底了?”

天蓬抿了抿嘴唇道:“說了一些,關于普渡的事。”

“關于普渡的事情?”猴子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什麼關于普渡的事情?你跟我也說說。”

說著,猴子伸長了耳朵。

瞧著猴子,天蓬淡淡笑了笑,卻是轉身走了開去,悠悠道:“還是你自己悟吧。玄奘法師每天都在身旁,你就沒想過深入了解你正在守護的‘道’嗎?”

猴子聽得越發懵了,伸手掏了掏耳朵快步跟了上去,吆喝道:“究竟說了什麼你給我說清楚,說話別說一半吶。”

猶豫了許久,高空中的太乙真人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此時,兜率宮中,清心正蹙著眉頭盯著前來稟報的道童。

那道童給她盯得渾身不自在,那頭越埋越低。

好一會,清心深深吸了口氣,問道:“然后呢?”

那道童仰起頭來呆呆地眨巴著眼睛。

“我問你然后呢?就這樣就結束了?沒再打了?”

道童呆呆地搖頭。

“搞了半天就這樣結束了?”清心頓時有些抓狂了,“啊——”地尖叫了一聲,嚇得一旁的雀兒都睜大了眼睛有些錯愕地望著她。

“我都準備好召集人馬下去參戰了,你忽然告訴我他們不打了?這算怎麼個意思?怎麼個意思?怎麼個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尖叫著,清心伸手就要去拽那道童的衣領,一旁的雀兒連忙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止住,輕聲道:“清心妹妹息怒,這又不是他的錯。”

“我知道不是他的錯,可是……可是……我都準備好了,就給我看這個……實在是……”

憋了一口氣,清心轉過身去一腳重重踹在一旁裝有天道石粉末的大盒子上。

只聽咣當一聲。還躲在地下室中的太上老君捂著胸口猛地擦汗,一旁的須菩提掩著嘴強忍住不笑。

雀兒低聲問道:“清心妹妹這是怎麼啦?”

扭過頭,清心推開雀兒望向那前來稟報的道童,緊蹙著眉認真地問道:“這次前前后后,那猴子受傷了沒有?”

“沒。”

“一點都沒?”

“一點都沒。”

“他的對手是萬壽大仙吶,還加上人參果樹,他居然沒受傷?”

那道童仰起頭略略想了想,答道:“一路都是他壓著萬壽大仙和人參果樹打的,要說萬壽大仙和人參果樹的話,倒是多少受了點傷,他的話,沒有。”

緊接著,就是一陣沉默,兩人大眼瞪小眼地。

好一會,清心撫著胸口深深嘆道:“不會的,不會的,他是地仙之祖鎮元子,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屈服?肯定還有后手,肯定還有后手。怎麼都應該給那猴子一個教訓的。”

話音未落,只聽一位道徒匆匆奔了進來,拱手道:“最新消息,萬壽大仙果然有后手!他要和那妖猴結拜了!”

頓時,清心眼睛都直了,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整個大廳中一時間寂靜無聲。

“這……這就是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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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結義

    清晨,已經修複了大部的五莊觀與萬壽城沐浴在溫潤的陽光中,被迫流離了一夜的修士們已經漸漸返回住所。

    資格較老的幾個修士搬抬了桌椅坐在主幹道上,登記著這一夜的損失以備向五莊觀求取一些援助。

    五莊觀中,幾個道徒端著各種器具行走在長長的石階上,那前方的廣場上擺起了一張披著金色布匹的長桌,桌上擺放著簡單的幾樣祭品,外帶一個青銅香爐。

    幾縷青煙冉冉升起。

    猴子與鎮元子默默地站在長桌前,一旁站著十餘名五莊觀的道徒還有包括趕來的呂六拐在內的玄奘等人,至於那高空中,遠處的群山上,則潛伏著各方的探子。

    對五莊觀的監控,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許久,一位童子端著盛有清水的碗放到了桌前。

    猴子看了看那碗中蕩漾的清水,又瞧了瞧鎮元子,那眉頭蹙成了一團。

    鎮元子一步步走到長桌前,點起三炷香,象征性地朝東邊拜了拜,插到香爐中。緊接著,他用指甲輕輕一劃,劃破了手指,將兩滴鮮血滴入碗中。

    鮮紅的血遇著清水,迅速擴散了開來。

    轉過身,鎮元子將放置桌麵的另外三炷香朝著猴子遞了過去:“到你了。”

    然而,猴子卻沒伸手去接。

    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鎮元子捋著長須輕笑道:“怎麼?看不上老夫啊?”

    猴子眨巴著眼睛道:“看不上不至於,好歹也是有數的大能。”

    “那是信不過咯?”

    “我信不信得過你,重要嗎?”猴子翻了翻白眼,朝著頭頂的雲層使了個眼色道:“他們信不信得過才重要。”

    “那還猶豫什麼呢?”

    瞧著那碗裏的血水。猴子悠悠歎道:“我在想,蜘蛛的血會不會有毒。”

    這一說,鎮元子不由得笑了出來,道:“老一輩的稱貧道為六腳蜘蛛鎮元子,可實際上。貧道的本相也隻是與蜘蛛相似而已,並非蜘蛛。大聖爺大可放心。”

    猴子長歎了口氣道:“不過想想也是多心了,就算有毒,該也是毒不死我的。要那麼容易被毒死,那真不如死了算了。”

    說著,他伸手接過了鎮元子手中的三炷香。點燃,朝著東方象征性地拜了拜,隨口歎道:“我這輩子拜的可不多,即便是天地,這也隻是第二次。所以啊。這可是給足你麵子了。”

    “上一次是何時?”

    “上一次是成親的時候。”

    “哦……”鎮元子微微點了點頭,道:“看來我還得抽空到華山探望一下弟媳啊。”

    “有說過你當兄長嗎?”

    “貧道可是比你老了數萬年啊,貧道不當兄長,難道你來?”

    將那三炷香插香爐中,猴子緩緩回過頭來,哼笑道:“隻以兄弟相稱,不論長幼,如何?”

    鎮元子無奈笑了笑。攤了攤手道:“行吧,就依你。”

    聽到這一句,猴子才伸手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入碗中。

    一旁的黑熊精悄悄往小白龍的方向靠了靠,低聲問道:“這是什麼咒法嗎?”

    “不是咒法。”

    “不是?那幹嘛忽然要結義呢?效仿凡人那一套幹嘛?”

    “這你就不懂了吧?”小白龍微微仰起頭,得意地說道:“這是在做給其他人看得,三清不吭聲,須菩提祖師不露麵,鎮元子和大聖爺結義。已是表明對這西行的態度。往後,我們也可少了許多麻煩。”

    猶豫了好一會。黑熊精搖頭道:“我還是不懂。這鎮元子不是對西行恨之入骨,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嗎?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支持的?居然還主動提出結義。”

    “也許是怕其他修士像他這樣撞上來吧。”回頭望了一眼麵色淡然的天蓬。小白龍輕聲道:“真心的原因,恐怕之後那頭豬知道了吧。不過他也是跟我們一條船上的,他覺得好,應該就是真的沒問題了。”

    ……

    此時,昆侖山金光洞前早已經彙聚了上百名外貌各異的修士。

    有頭發花白的似老人狀的,有看上去正當中年的,有麵龐秀氣看上去青春依舊的,更有好似孩童一般的。可無一例外的,任何一個都衣冠楚楚,看上去地位非凡。

    這些,其實都是闡教如今沒有在天庭任職的各派係大佬們。

    萬壽山戰事一起,他們便通過各種渠道獲知了消息,在透過五莊觀內部道徒知道戰事因玄奘而起之後,眾人便連夜趕赴金光洞求見太乙真人。

    可惜的是,太乙真人並不在觀中,而把門的道徒更是不準他們入內,以至於這眾多道家上得了台麵的人物,隻能聚在大門口苦等至今。

    忽然間,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太乙師叔回來了!”

    頓時,所有人都朝著西麵望去。

    遠遠地,太乙真人手握拂塵,騰雲而來,那臉色很是難看。

    “參見太乙師叔!”

    “參見太乙師伯!”

    “參見太乙師叔祖!”

    還沒等太乙真人落地,那些個修士已經一個個躬身行禮,然而,太乙真人就連半點回禮,哪怕是讓他們免禮的意思都沒有。

    剛一落地,太乙真人鐵青著臉便大步朝著大門走去,就好像那四周的晚輩都不存在似地。

    緩過神來,那一眾修士都連忙朝著太乙真人圍了過去,一個個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太乙師叔,那五莊觀的事情究竟要如何處理?”

    “太乙師伯,妖猴已經出山,不可不慮啊。”

    “金蟬子西行本是他佛門的事,可卻危及了我道家,恐怕。此事還是早做打算為妙啊……”

    說歸說,這片熙熙攘攘的,卻也都是有些資曆的人了,自然都懂得禮節,也沒人敢直接擋在太乙真人的麵前。

    至於那太乙真人則依舊好像當他們不存在似地。鐵著臉一步步地朝大門走去。那一眾修士也隻得緊緊相隨。

    轉眼之間,太乙真人已經在眾修士的簇擁下跨過了門檻。

    一位道徒匆匆來到太乙真人麵前,躬身拱手道:“弟子恭迎師傅。”

    太乙真人這才停下了腳步。

    這一停頓,四周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呆呆地望著太乙真人,等著這位截教臨時當家人的表態。而太乙真人卻隻是靜靜地站著。

    一陣清風吹過。搖曳著金光洞庭院中的草木。

    許久,太乙真人輕聲道:“把他們,都趕出去。”

    “啊?趕出去?”

    一時間,在場的修士都有些懵了,一個個麵麵相覷。

    他們懵。那道徒可不懵。

    得了自家師傅的令,四周的幾個道徒當即圍了過來,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道:“諸位,還請先回去吧。”

    那為首的幾個人欲言又止,可眼看著太乙真人那不理不睬的堅決模樣,也莫奈何。

    無奈之下,隻得一個個躬身拱手做請安狀。轉身離去。

    不多時,大門轟然閉上,那些個外來的修士被一個不剩地驅離了出去。

    太乙真人這才深深吸了口氣。邁開腳步朝著觀內走去,輕聲道:“往後,再有人找,就說為師閉關了,什麼都不管,也管不了了。如果有哪位能人指責。就將為師那闡教的掌教令牌給他。”

    “給他……”那道徒頓時吃了一驚。

    “對,給他。誰能管。誰去管吧。為師是無能為力了。”

    那道徒整個怔住了。好一會,直到太乙真人走出一丈開外。他才緩過神來連忙追了上去,低聲道:“師傅,那如果是幾位師叔師伯來問呢?”

    “他們來了嗎?”

    “有幾位來過了,不過大都沒說什麼,隻是稍稍問了一下情況,便離去。”

    太乙真人冷哼了一聲,呆呆地眨巴著眼睛長歎道:“不理也罷啊……”

    ……

    五莊觀中,簡單的儀式已經完結,那四周的探子,有的已經離去,有的還滯留原地試圖再刺探一點什麼新的情報。

    在鎮元子的招待下用過午間的齋菜,一行人便向鎮元子辭行,任鎮元子如何挽留,哪怕是為了向外界做一個姿態,猴子都不想再在這五莊觀中多住了。

    一陣勸說,再加上天蓬最終表態認為應該再住一宿,猴子才勉為其難接受。

    借此機會,鎮元子再次向玄奘提出想與他探討普渡之道。

    對於這個,玄奘可是心有餘悸。

    先前那般客氣,哪怕是探討的過程,也是相當愉快,可剛探討完一轉眼,鎮元子便變了臉……這讓誰都多少會有些擔憂。

    又是在天蓬的勸說下,玄奘最終答應了鎮元子的請求。

    當然,肯定不能是立即。一夜未眠,其他人倒好說,玄奘到底隻是一介凡夫,自然得先行休息了。

    於是,眾人便又回到了剛剛修複過來的閣樓中。

    一進門,呂六拐便開始喋喋不休地在猴子耳邊講著此次事態中各方的反應,重點譴責了鵬魔王、獅駝王這一路,對做出了反應的牛魔王、九頭蟲則簡略帶過,一路念叨著,念得猴子都有些煩了。強找了幾個理由將他和隨行的幾個妖將都給攆了回去,頓時覺得耳根清淨了不少。

    這一閑下來,猴子便又想起天蓬與鎮元子說的悄悄話了,可這一感知,他才恍然發現天蓬不見了!

    ……

    此時,距離五莊觀二十裏開外,已經幻化回人身的天蓬緩緩降落到綠樹成蔭的小溪邊上,四下張望。

    不多時,一個銀色的身影從那齊膝的溪水中緩緩站了起來。

    “來者可是天蓬元帥?”

    聞言,天蓬緩緩回過頭去。

    那站在溪流之中的是一個身穿銀色天軍鎧甲的大胡子天將,瞧那臂章,應該是隸屬於巡天府的。

    天蓬緩緩地朝他伸出一隻手去,那手中握著的是一塊白色的絹子。

    “這是你留下的?”

    “啟稟元帥,真是末將留下的。”

    說著,那天將從潛藏的小溪中一步步走上岸來,單膝跪地,向天蓬行了個軍禮。

    瞧著對方那標準的姿態,天蓬頓時啞然失笑,深深吸了口氣道:“起來吧,我早已經不是什麼元帥,我現在叫豬剛鬣,你這禮,我也受不得。說吧,誰讓你來找我的?”

    那天將淡淡笑了笑,緩緩起身,拱手道:“這是陛下的旨意。”

    朝著五莊觀的方向看了看,那天將朝著天蓬走進了兩步,低聲道:“因為是密旨,所以沒有正文,也是為了避免留下話柄。不過,末將手中有陛下的靈霄寶殿的信物。”

    說著,那天將從腰間取出了一麵小巧的嵌金玉牌朝著天蓬遞了過去。

    天蓬接過玉牌隨意看了一眼便又丟了回去,冷聲道:“說吧,什麼事。”

    天將將重要的玉牌收好,拱手道:“陛下有旨,著令元帥您潛伏在那西行隊伍之中,若有異動,隨時經由巡天府向陛下回報消息。”

    這一說,天蓬的神情頓時僵住了,一動不動地瞧著那天將。

    緊接著的,是許久的沉默,久得連那天將都感覺渾身不自在了。

    “元帥這是……怎麼啦?”

    隻聽天蓬冷哼一聲,輕笑道:“我現在屬於什麼編製?”

    “元帥的編製,陛下並沒有……”

    “我再問一句。”打斷了那天將的話,天蓬緩緩道:“我還是元帥嗎?如果不是,你一直叫我元帥是怎麼個意思?如果是,那我的帥印呢?我的兵馬呢?”

    說罷,天蓬便笑盈盈地盯著那天將看。那笑,看上去更像冷笑。

    此時,那天將已經被問得啞口無言,憋了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元帥多慮了,關於那六百年前的事,陛下也曾提起。確是冤案無疑。”

    “冤案?那為什麼不平反呢?”

    那天將微微收了收神,低聲道:“那畢竟是上一任玉帝定的罪過,一場大戰,許多人證物證如今都已經不在了,現在要平反,著實有些困難。”

    一瞬間,天蓬差點笑了出來。

    姑且不提那本就莫須有的罪名會有些什麼人證物證,就光這“人證物證”都不在了,現任玉帝還能憑空斷定天蓬是無辜的,這手段,就已經不比當初的上一任玉帝差了。

    頓時,天蓬看那天將的眼神越發意味深長了。

    察覺到天蓬的變化,那天將卻還硬著頭皮接著說道:“不過,昨日之事,乃是元帥出手,才化解了危機。就光這功勞,已不可謂不大。陛下一定會找機會為元帥平反,讓元帥重返天庭的。在這之前,還請元帥……繼續恪盡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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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小白龍家到了

    休息過後,當天晚上玄奘便又一次應鎮元子的邀約前往五莊觀的大殿為其講解普渡之道了。

    這一次,猴子依舊親自跟了去,沒敢大意。

    鎮元子依舊一如先前的客氣,玄奘也依舊有問必答,竭心盡力地解說。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點地流逝了。

    子時一到,猴子便以次日還要早起遠行為由將玄奘拉回了閣樓。

    這一次,鎮元子倒是沒多做挽留,一切似乎真的如鎮元子所說,他已經徹底放棄了遏止西行的想法。

    雖說這結局很符合猴子的利益,可究竟什麼樣的話,能那麼快地改變鎮元子的心思呢?

    這一點,猴子始終想不明白。

    道別了鎮元子,回到住處安頓好玄奘,猴子一踏出閣樓的門,才發現白日裏不知道跑哪裏去的天蓬已經回來了。月色下,他正端坐在雅致的庭院中維持著一副人樣,悠悠地品著茗,看上去很是愜意。

    “嘿,白天跑哪裏去了?”猴子拄著金箍棒緩緩悠悠地走了過去,坐到了天蓬對麵的石椅上。

    “悶得慌,出去走動走動罷了。”天蓬低下頭,為猴子沏了一杯茶,推了過去。

    “你也會悶?我以為你生來就是這麼悶的呢。”伸手端起茶杯,猴子輕輕抿了一口便又放了下去。

    緊接著,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明月緩緩穿行雲間。微風徐徐吹過,撫弄著枝葉。

    整個五莊觀安靜得隻剩下偶然幾聲蟋蟀的叫聲。

    天蓬低著頭凝視著杯中漂浮的一片茶葉,凝視著升騰的淡淡煙霧,時不時歎口氣。

    猴子則轉悠著眼珠子。一會仰望空中的圓月,一會低頭看一眼身旁枯葉上攀爬的螞蟻,一會又盯著天蓬瞧,那坐姿換來換去。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原本分屬不同陣營的兩人其實有很多共同點。例如都很執拗,認定了就是認定了,八匹馬也拉不回來,什麼都不顧。例如都務求對得起自己的心,例如都不喜歡熱鬧,例如都喜歡一個人呆著……

    可就這麼兩人。又有很多的不同點。

    同樣是喜歡一個人呆著,天蓬是真的就是呆著,一動不動,也許在細細思考著什麼,也許壓根就是腦筋放空。這一路上。這種情況眾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猴子的所謂“靜靜地呆著”則是靜靜地自己一個人做點什麼。即使是被壓在五行山下的日子,他也會自己瞎倒騰,折騰身旁的野草泥沙什麼的,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做,他又會悶得慌,就好像現在這樣。

    好一會,天蓬又是淡淡歎了口氣,猴子晃晃悠悠地問道:“幹嘛唉聲歎氣的?”

    天蓬抬起眼皮淡淡瞧了猴子一眼。道:“沒什麼,一點不影響的事情。”

    “不影響的事情有什麼好歎氣的?我老家有句俗話,歎一口氣。衰三年呢。”

    “你老家的習俗?花果山那種地方也有習俗這回事嗎?”

    “不是花果山,另一個地方。”微微頓了頓,猴子又接著悠悠道:“花果山怎麼啦?花果山好得很。在我的統領之下,花果山可是三界首屈一指的妖國,比之天庭也毫不遜色。當日那景象……嘿嘿,可惜你沒機會見著。”

    天蓬瞧著猴子哼笑了出來。又深深吸了口氣,摩擦著手邊的茶杯歎道:“可也是在你手上毀了的。”

    猴子眼睛一斜。當即反諷了一句:“你也好不了多少,天河水軍在你手中壯大。不也在你手中毀了?”

    頓時,兩個人都沉默了。

    許久,天蓬輕聲歎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看來,我們兩個都是蕭何啊。”

    兩人互相對視著,皆笑了出來。

    一旁的閣樓上,玄奘靜靜地俯視著庭院中的兩人。

    那淡淡的笑聲過後,猴子輕聲問道:“昨天謝謝你了,看來帶上你,果然是對的。同樣的話我去說,估摸著鎮元子那家夥理都不會理我。”

    “有什麼好謝的,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保護玄奘法師西行,這是我答應過的事情。”

    “你究竟跟鎮元子說了什麼了?”

    “以後你會知道的,現在說了你也不明白。”

    “那你今天去哪了?不會是天庭發現你在這裏了,趕緊派人來拉攏你吧?你可別變成天庭的內應哦,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叛徒。一旦變成了叛徒,就沒有談判的餘地了。”

    天蓬仰起頭淡淡笑了笑,瞧著猴子道:“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

    蹙著眉頭略略思索了一番,猴子搖頭道:“應該……不是。”

    “不是那不就成了?要耍這種小伎倆,早就耍了,不至於等到這一天。”

    “這點我還是相信你的,雖然你板著臉還是那麼惹人厭。”

    此時,數十裏外的高空中,清心正握著一個巴掌大的八卦鏡細細地瞧著。在她的身旁,懸浮這一金一銀兩位童子。

    那八卦鏡中的景象,正是猴子與天蓬正在庭院中談著天。

    許久,她輕聲問道:“這個人是天蓬元帥?”

    “應該沒錯了。”一旁身穿金色道袍的童子重重點了點頭道:“消息是從巡天府偷偷弄來的,應該不會有錯。這個人,我以前還見過兩次呢,這麵容和前世分毫未改。他以前是天河水軍大元帥,後來還執掌過天庭所有兵馬,南天門被攻破之前,他被前任玉帝以通敵罪判入了謫仙井,因為一些錯漏最終墮入畜生道,成了豬妖了。”

    “連這個天蓬也跟他混到了一塊去了?”放下手中的八卦鏡,清心的眉頭不由得蹙成了一團。

    另一邊身穿銀色道袍的童子低聲道:“那時候他被判下謫仙井,我還替他叫過屈呢。現在看他和妖猴真走到了一塊,想想當初前任玉帝說他通敵。說不定是真的呢。不過……”

    稍稍頓了頓,那銀袍童子望著清心有些忐忑地說道:“這樣一來,事情就更不好辦了。那妖猴本身武力已經天上地下首屈一指,再加上這通曉軍略的天蓬,我們還怎麼報複啊?要不……師妹。還是算了吧?”

    說罷,那倆童子便小心翼翼地望著清心。

    “怎麼?”清心臉一黑,冷聲道:“你們怕了?”

    倆童子微微縮了縮脖子,幹咽了口唾沫,不敢開口reads;。

    瞧著手中的八卦鏡,清心抿著唇道:“既然都那麼厲害。那他們兩個當初怎麼就都栽了?咱不急,隻要一直盯著,早晚有機會可以出手的,非給這囂張的猴子一點教訓不可。這件事,你們願意幫得幫。不願意……也得幫!”

    ……

    次日一早,猴子一行便早早地收拾好,前去向鎮元子辭行。

    臨行前,鎮元子再次贈送了每人一枚人參果作為禮物,這一次,鎮元子特別告知眾人人參果正確的食用方法,以示誠意。

    告別了鎮元子,一行人便又繼續踏上了往西的路。

    這一出發。小白龍就一改了往日畏畏縮縮以至於落到後方的常態,牽著馬走到了前頭,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就好像換了個人似地。

    他自己走到前頭倒沒什麼所謂,問題是那馬上還坐著個玄奘呢。

    好幾次,猴子都不得不特別交代他慢一點。將要保護的對象拿去開路,這簡直就是荒謬。

    一連兩日下來小白龍依舊如此,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猴子不禁都起疑了。將他拉到一旁拐彎抹角地問,這一問。才明白原來他家要到了。

    準確地說,是他與白素的家要到了。

    這一說。猴子也便釋然。

    想當初小白龍加入這西行隊伍,雖說一大半原因是因為猴子的威逼,但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小白龍要給自家媳婦找蟠桃延壽。

    馬上要見自家媳婦了,這他能不開心嗎?

    接下來的數日,越走人越稀,越走山越險。原本還能偶然碰見一兩個村落或者見到一兩個修士聚居的道觀的,到了後來,幹脆就是百裏無人煙,就連妖怪都見不到半隻。

    可這路,小白龍卻是越來越熟,心情更是越來越好。

    到了離開五莊觀的十五天後,距離小白龍家已經近在咫尺,一路上,心情大好的小白龍開始叨叨念起了他與白素的各種過往。

    “那丫頭,原本挺乖巧的,什麼都聽我的,我讓她往東不敢往西,可一成親,那人就變了。凶起來那真是……哎,一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動不動就把我往外趕,說讓我有種就回西海去,再也別去見她了。你說,這算什麼話?”

    “其實啊,我知道她那都是說的氣話。一開始呢,我還跟她吵,後來發現,我壓根就吵不贏。這女人啊,生起氣來壓根就沒邏輯的,也不講道理。久而久之,我就學會了應對她的招數了。”

    “每次她一發火,我也發火,然後收拾行囊,背上就走,頭也不回。”

    猴子挑了挑眉問道:“然後呢?”

    “然後?”小白龍神秘兮兮地說道:“你猜。”

    猴子翻了翻白眼道:“愛講不講。”

    說罷,加快腳步就往前走。

    這一走,小白龍反倒是急了,拉扯著白馬快步趕了上去,道:“別走嘛,我說,我說。然後呀,找個地方溜達一圈,帶著行囊去哪個朋友的洞府或者道觀喝個茶,下個棋什麼的,等過個一兩個時辰,再溜達回去。”

    “女人吶,就是那麼回事,氣頭上你跟她說什麼都沒用。氣消了,你什麼都不用說,也就翻篇了。要是吵了架,我還繼續在家裏呆著啊,嘿嘿,指不定幾個時辰之後還在吵呢。”

    “她通常多久發一次火?”猴子輕聲問道。

    “多久啊……恩,三天兩頭發火。要五天沒發火,那就有問題了。”

    “發火的原因呢?”猴子又問。

    “發火的原因那是五花八門,例如她出門的時候交代我修一下漏水的屋頂。結果她回來的時候發現我忘了。例如我拿了東西用忘記回複原位,把家裏弄得亂七八糟的又沒收拾……大概就是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了。”

    猴子仰頭想了想,低聲問道:“那你豈不是經常背著行囊到處跑?”

    “那是。”

    “你的朋友就沒覺得奇怪?”

    小白龍微微一愣,撓了撓臉道:“剛開始會說吧,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看我拿著行囊去蹭茶喝,也就明白是什麼情況了,連問都不用多問。”

    “你這人生可真有夠悲催的。”

    “嘿,您就不懂了,這日常的幸福就是這麼來的。成了親,不吵架。難道每天兩個人對著發呆啊?”

    “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成了親就會吵架。”

    “這可是我們相處六百多年,我得出來的經驗呀,現在免費把這麼寶貴的經驗傳授給大聖爺您,您還不識貨了?”

    猴子翻了翻白眼,卻暗暗將小白龍這一套歪理記到了心底。

    楊嬋發起火來。想必比白素要恐怖多了吧?恩,不知道這招到時候管不管用?

    見猴子不搭話了,小白龍又接著說道:“兩個人在一起,總會有很多摩擦的,真要吵,每天都有吵不完的架。總得有一個人要讓步不是?我這招啊,既能耳根清淨,又能維護夫妻和諧。多好?就是經常背著包裹到處走狼狽了點。不過咱是男子漢,能屈能伸,這點苦都咽不下去。還談什麼成就大業呢?對吧?”

    “行行行,改天讓玉帝給你頒個模範丈夫獎。”猴子不由得笑了出來,道:“這一次這麼久沒回去,也沒聽你說要回去一趟,不會就是吵了架離家出走吧?”

    這一說,小白龍不由得蹙起了眉頭。盤起手道:“差不多。不過這次有點嚴重,我把她心愛的鏡子給打爛了。本來想著大概要離家出走半個月的,最好還得帶點禮物回去收尾……所以才會想到去捉玄奘法師當禮物。也才會碰上大聖爺您啊。結果一折騰……這都一年了。”

    “你怎麼會打爛她的鏡子的?”

    “照鏡子的時候不小心唄。”

    “你一大男人,照鏡子幹嘛?”

    小白龍指著自己,認真地說道:“我這麼一風度翩翩的公子,照個鏡子,還用問幹嘛嗎?”

    猴子頓時無語了。

    想來這西海三太子的世界,確實不是他所能懂的。

    不多時,眾人便來到一座陡峭的山峰前。

    那山下是一汪清水,四周草木成蔭,鳥語花香,頗有種世外桃源的味道。

    如同一支筆杆子挺立的山峰上,坐落著一座小小的庭院,四周卻不見蜿蜒的山道。

    仰起頭望著那庭院,猴子輕聲問道:“那裏就是你家了?”

    “對。”小白龍樂呵呵地說道:“畢竟我們兩個都是天庭通緝榜上有名的人,因為怕天庭追捕,所以選了個邊遠的地方,連山路都沒有。好在我們也用不著山路,飛上去便是了。”

    說著,小白龍轉身朝著眾人拱了拱手道:“我這就去叫我家娘子出來迎接各位。”

    轉過身,小白龍騰空而起朝著那庭院飛了去。

    黑熊精將肩上的擔子卸了下來,玄奘也下了馬,一行人就在原地靜靜地等著。

    許久,都不見小白龍回來。

    黑熊精低聲問道:“他會不會潛逃了?”

    “不會的。”猴子朝著行囊使了個眼色道:“他的蟠桃還在這兒呢,他要逃,也得帶上蟠桃再逃啊。況且這三界才多大?他能逃哪兒去?”

    一行人又是默默地等。

    約莫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忽然,小白龍從那庭院中衝了出來,一躍騰空而起,又穩穩落到眾人麵前,神色慌張地喊道:“不好了,我家娘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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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24 22:38:06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失蹤的白素

“不好了,我家娘子不見了!”

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小白龍臉上盡是驚恐的表情。

然而,作為觀眾的眾人卻連半點反應都沒有,只是一個個靜靜地看著他,一動不動地坐著。

一時間,那氣氛有些怪怪地了。

小白龍望著猴子,又望著玄奘,緊接著又望向天蓬,好半天,才有些錯愕地說道:“我說,我家娘子不見了……你們怎麼沒反應?”

“你想要什麼反應?”猴子問。

“你們……你們最起碼應該著急啊。”

“為什麼呢?”

小白龍一時語塞了。

被這麼一問,他還真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為什麼呢?

蹙著眉頭,小白龍憋了好半天才低聲道:“我娘子不見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問我為什麼要著急?”

“我問的是我們為什麼要著急。”猴子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不是經常離家出走嗎?你家媳婦離家出走一次怎麼啦?難不成她就得一直在家里等你?”

“這不一樣!”小白龍頓時驚叫了出來,嚷嚷道:“她以前每次離開,如果我不在,最少都會給我留封書信的。可這次沒有!不僅如此,她連玉簡都沒有帶!這……這說明她出事了!”

這一通嚷嚷之后,小白龍依舊面帶驚恐地看著眾人,現場依舊一片寂靜。

猴子與天蓬微微蹙起眉頭,面面相覷。

似乎為了強調事情的嚴重性,小白龍又嚷嚷了一句:“我是說,我家娘子出事了!”

好一會。猴子輕聲問道:“你家里,有被破壞的跡象嗎?”

“沒有。”小白龍搖頭道。

“沒有那你著急個什麼勁?”說著,猴子從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金剛琢握在手中,朝著里面注入靈力,輕聲道:“白素。”

沒有任何動靜。

頓時。猴子的表情也微微產生了變化,他緊接著輕聲道:“天蓬。”

還是沒動靜。

“豬剛鬣。”

這次有動靜了,那金剛琢微微閃爍,拼命地晃動著,似乎想掙脫猴子的手掌朝著天蓬飛撲過去。

那四周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瞧著猴子。

猴子抬眼環視眾人,稍稍猶豫了一下。又低頭輕聲道:“玄奘。”

那金剛琢依舊拼命晃動著,這次是朝玄奘的方向。

“敖烈。”

金剛琢又轉而朝向小白龍的方向了。

“怎麼樣了?”天蓬開口問道。

“奇怪了,沒法感知到白素的存在。之前找卷簾的時候也是這德性,怎麼回事呢?難道有什麼東西是可以屏蔽金剛琢的感知的?不應該啊,連如來都沒轍的東西。”猴子略略尋思了一番。又開口道:“李靖。”

金剛琢依舊微微閃爍著,卻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好似一個普通的鋼圈一樣停放在猴子手中。

“哪吒。”

還是沒動靜。

“敖聽心。”

依舊沒動靜。

“黑毛。”

又有動靜了,這次朝著黑熊精的方向猛地晃動。

稍稍紓了口氣,猴子將金剛琢套回手腕上,淡淡道:“我明白了,金剛琢的感知范圍減小了。”

“幾百年沒有修整過,感知型的法寶范圍減小很正常。”天蓬道。

“你懂修整嗎?”

天蓬端著竹筒。抿了一口水道:“和你一樣是行者道,你覺得我懂嗎?”

瞧著手腕上的金剛琢,猴子無奈蹙著眉道:“嘿。沒早點發現,要早發現了,應該在五莊觀讓鎮元子幫幫忙才是。”

“你想得太簡單了。”天蓬淡淡抬起眼,道:“太上老君的所有法器,基本上都只有他本人才懂修整的,你找了鎮元子也沒用。”

此時。與此地相距數萬里之外的一處洞府之中,白素被五花大綁。捆在一根巨大的柱子上。

穿著一襲藍色八卦道袍,扎著高高發髻。兩鬢斑白,一只眼睛還變成了紅色的多目怪陰沉著臉在她身前來回踱著步。

“說!你丈夫為什麼會和大聖爺在一起?”

“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嘛?”白素緊蹙著眉頭道:“他是想給我找蟠桃延壽,所以才會答應隨大聖爺西行的。”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給我幾次機會也是這樣,我說的是實話。”

多目怪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來,仰頭俯視著白素道:“那我問你,大聖爺為什麼會想要讓你丈夫隨他西行?”

“這我怎麼知道?”白素的眉頭越蹙越深了,緊緊地盯著身前空無一物的地面,顯然是怒了,卻也無可奈何。

雖說捆著她的繩索也不是什麼高明的寶貝,但問題是她的修為也只有那麼一點啊。好歹也是個妖怪,可她並不屬于那種資質特別好的妖怪,甚至應該說,她是屬于那種資質比較糟糕的妖怪。六百多年了,即使修的是行者道,即使擁有龍宮那些個相對上品的功法,也還是只有一個煉神境中期的修為,突破遙遙無期。

如果不是這樣,知道小白龍加入了西行隊伍,她早就奔過去找了,怎麼可能還在家里等呢?

“呵呵呵呵。”多目怪捋著長須悠悠道:“你那丈夫,西海三太子敖烈也不過就是個金仙修為,連太乙散仙都達不到。就這樣一個人,花果山的那些個舊部,大聖爺想要多少有多少,何必用一個天庭通緝榜上有名,與西海還有千絲萬縷關系的敖烈?說大聖爺主動邀你丈夫西行……你莫不是當老夫傻的不成?”

白素撇過臉去,一聲不吭。

盯著白素看了好一會,多目怪深深吸了口氣,又是邁開了步伐在這小小的洞府中來回轉悠著。輕聲道:“換一個問題吧。我問你,大聖爺為何要西行?西行究竟有何目的?那靈山,為何又放出風聲說玄奘的肉可以長生不老?鎮元子又為何出手挑事,之后為何又忽然收手?這些,你都給老夫一一道來。只要說清楚了。自然會放你走。”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你丈夫沒跟你說過?”

“沒有!”

“那就奇了,你丈夫忽然說要隨大聖爺西行,你居然也不問清楚?”

“問過了,他也不知道!”

“然后你就沒再問了?”

白素扁著嘴,怒叱道:“怎麼問?那個沒心沒肺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再問也是不知道!你不也是花果山舊部嗎?怎麼不自己去問你們的大聖爺?”

“呵呵呵呵。”撫摸著手中的拂塵,多目怪緩緩地笑了出來,瞧著白素悠悠嘆道:“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是不會說真話了。”

此時。在小白龍的央求下,天蓬已經進入了他那小小的院子里。

總共也就八間房,前后三個廳,其中還有三間是雜物房,一間是廚房。天蓬好像一個偵探似地進進出出,從殘留的靈力波動,到椅子下小小的蜘蛛絲,所有的蛛絲馬跡都細細勘察了一遍。

然而。耗費了大半天,什麼都沒發現。

緊接著,天蓬將搜索的范圍擴大到了屋子的外圍。最終,他在屋后小片的菜地前停住了腳步。

“這里住了多少人?”

“就我們兩個。”小白龍答道。

“平日里都與什麼人往來?”

“基本上沒什麼往來,也就我家娘子偶爾一兩個朋友串門罷了。”

躬下身,天蓬伸手撥開了菜地中的地瓜葉,頓時,那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一旁的小白龍道:“這菜地是剛建這宅子的時候弄的。那時候白素說想過平凡人家一樣的生活,要自耕自種。所以就弄了片菜地。不過……你說我們都是有法術的,干嘛要自耕自種那麼麻煩呢?要什麼沒有?實在不行。到樹林里打個獵都比耕種快。為了這個我們吵過幾次……后來就變成她一個人在倒騰了,再后來,干脆就全部種了地瓜……因為地瓜比較好種。”

說著,小白龍攤了攤手,無奈嘆了口氣。

回頭瞧著小白龍,天蓬用手指輕輕撥開了身旁茂密的地瓜葉,那下面露出了幾株已經被連根拔起,卻又直接丟棄在田中的雜草。

“怎麼啦?”

“這些草還沒完全枯。你們除了雜草,就這樣直接丟在田地里?”

“一般除草我看她都會背個筐,拔起來的雜草丟到筐里。”

天蓬略略想了下,緩緩站了起來,在菜地中四處勘察,不多時,拍去手上沾染的泥土,輕描淡寫道:“你家娘子被什麼人帶走了。”

“啊?”小白龍一下驚叫了出來。

指著腳下的菜地,天蓬道:“你細細看一下,這里有最少六種腳印,而且大小不一,估計,應該是幾天前留下的。這些腳印只出現在這田地正中,這說明他們是從天而降,而那時候你家媳婦正在除草。無論尺寸還是樣式,看上去都不是天軍所留,應該屬于妖族。”

還沒等天蓬說完,小白龍就已經整個呆住了。

天蓬輕輕拍了拍小白龍的肩,輕嘆道:“好消息是,這里沒有搏斗的痕跡,也沒有特別強烈的靈力殘留,這說明雙方沒有動手。最起碼……可以斷定他們只是想劫持,並沒有要殺的意思。”

說罷,天蓬轉身就走,只留下小白龍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臉的驚恐。

“被人劫持了?”

不是天軍,是妖族……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蹦出來的第一個人,就是他老爹西海龍王。

這麼多年了,西海的人是知道他就住在這里的,而這門親事,西海龍宮,乃至四海,也從來都持反對意見。但,這都六百多年了,如果要劫持,不是早該劫持嗎?怎麼等到現在才動手?這不應該啊。

可如果不是西海龍宮又不是一直通緝他們的天軍,會是誰呢?

夫婦兩個住在這里,平日里並沒有與什麼人結怨。甚至在妖怪的派系當中,與呂六拐一派關系也都還不錯。

一時間,小白龍實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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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24 22:38:29
第五百二十九章:南天門

黃昏時分,小白龍才回到山下與眾人匯合,那神情顯得無比沮喪,整個恍恍惚惚地,就如同失了魂一般。

“去哪了?”猴子輕聲問道。

“去……去了一趟西海龍宮……還到其他幾個龍宮都走了一遍。”

“找到了嗎?”

小白龍緩緩搖了搖頭。

一步步走到猴子身旁,他整個癱坐在地,一雙眼睛不斷來回閃爍著,那口微張,像是要說話,卻半天都沒蹦出一個字來。

幾個人就這麼沉默著。

好一會,天蓬和黑熊精一起懷抱著柴火從遠處走來,在空曠的地面上豎起了篝火堆。

隨著夜幕降臨,熊熊的篝火也燃起了。

小白龍依舊沉默不語,緊盯著那篝火堆一直發呆,玄奘取出兩塊薄餅送了過去,也被他給婉拒了。

一時間,眾人的氣氛越發沉默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又時不時望向小白龍。

許久,玄奘輕聲道:“大聖爺,要不,您看看有什麼辦法幫敖烈尋一下他娘子的下落吧。”

猴子仰頭略略思索了一番,蹙眉道:“要說是天軍捉的還好辦,頂多去趟靈霄寶殿要人。可妖怪捉的,就麻煩了……這三界之中,妖怪勢力繁多,哪怕是六百年前,雖說花果山一枝獨秀,但也不是真就只有花果山這一支。大角還時不時被派出去招安或者圍剿呢。到現在就更麻煩了,我能做的,頂多也就是讓呂六拐配合找一找罷了。”

說著。猴子的目光微微斜向了天蓬。

這一望。天蓬剛巧也抬起眼來。稍稍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呂六拐就算舉著你的牌子,估計也查探不到什麼,如果對方有心隱瞞的話。要我的建議……如果你能找太上老君把這金剛琢修整好,那,才是最快的辦法。只要金剛琢的力量達到極致,但凡她還在三界之中,還活著。就一定能將她找出來。”

這一說,連著小白龍在內的眾人都朝著猴子望了過去。

“你們看我干嘛?”猴子哼笑了一聲,有些慌亂地用手中的木棍挑動著篝火。

點點火星飄起。

那一旁,小白龍還在眼睜睜地巴望著呢。

又是沉默了好一會,猴子瞧著那篝火悠悠地嘀咕道:“我不太確定現在找太上老君,他會不會答應幫我修整。再說了,當初他也沒明確說過這玩意是要送我的。說不準,這一去就給要回去了呢……你們說,對吧?”

遠處山間的一棵百年老松下,清心正握著八卦鏡靜靜地坐著。

許久。她微微蹙起眉頭,望向了一旁的金童子。

“那個金剛琢。是師傅的手筆,沒錯吧?”

“沒錯。”金童子點了點頭道:“金剛琢原本是師傅的護身法寶,莫說我們了,天庭的老人們都認得。且不說威力如何,就光那感知……只要見過要找的人,知道名字,無論他藏在三界之中何處,都可以輕而易舉地鎖定。就光這點,就已經是天上地下萬千法寶所不能及的了。”

“既然是這麼重要得法寶,那怎麼會落到他手里的?”

“當年他被困天庭的時候,師傅給他的。”

“師傅給的?你是說師傅還幫了他一把?”清心頓時有點懵了。

這和她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樣啊。

詩雨萱曾經說過,當年的事情並不能說全是這猴子的錯,可以清心所知道的而言,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這猴子引起的。這當中是不是真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呢?

見狀,那金童子連忙閉了嘴,悄悄朝著銀童子望了一眼。

“說!”清心當即反應了過來,指著金童子叱道:“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我不知道的,立即給我說清楚。”

這一叱,金銀兩個童子當即微微縮了縮腦袋。

猶豫了好一會,那金童子開口道:“師妹,這些事兒說來話長,而且,師傅是不讓外傳的。有機會你還是自己問師傅吧,你問我們,這是讓我們說,還是不說呢?”

“我不管!”清心指著金童子厲聲道:“我要你現在就給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妖怪捉了,肯定是別有所圖的,不是嗎?你媳婦沒反抗,他們也沒破壞任何東西,這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用不了多久,他們肯定會聯系你,也許是想要龍宮的財寶,也許是要你幫他們做什麼事。不用擔心的,真的,不用擔心的。過一段時間,他們肯定會聯系你的。對不對,大家說對不對?”

猴子撐起一副笑臉朝著四周望了過去,似乎想尋找一點認同。然而,那四周的人一個個都默不吭聲。

猴子瞪大了眼睛望向天蓬:“豬頭蓬,你說,我說得對不對?是不是這個理兒?”

天蓬蹲在篝火前悠悠地晃悠著身子,也不開口。

話是這麼說沒錯,按推論,確實是如此。可誰又能百分百保證呢?況且,這時候說出來,明顯就是推搪之詞了。這讓天蓬如何評論?

頓時,猴子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篝火堆旁,小白龍還在眼巴巴地望著猴子,其他人也時不時瞧猴子一眼。

雖然大家都沒開口說話,但那眼神之中,似乎已經有了一種別樣的味道,看得猴子都感覺渾身不自在了。

“大聖爺……”

“我明白了。”猴子抬手制止了小白龍繼續往下說,收了收臉上的神情,深深吸了口氣站了起來:“我去兜率宮走一趟吧。你們接著向西,我會盡快回來的。”

說著,他將一片玉簡丟給了玄奘,想了想。覺得不保險。又丟了一片給天蓬。道:“拿好了,有什麼事就叫我,我會立即趕到。”

轉過身,他輕輕拍了拍小白龍的肩道:“別多想了,我一定會把你媳婦找回來的,安心向西吧。”

說罷,猴子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朝著東北方向疾馳而去。

“什麼?你說他是因為一個女的才跟師傅拼命的?”清心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

“恩。”金童子點了點頭道:“那個女的叫風鈴。還在兜率宮住了些時日呢,我們都叫她風鈴小姐。那金剛琢,原本也不是在妖猴手上,而是在風鈴小姐手上。那位風鈴小姐,似乎有些來歷,師傅原本對她也特別好,還好幾次訓斥我們說不如她呢。”

“那時候我就覺得師傅特別想收她為徒。”一旁的銀童子接了話茬,道:“不過啊,她已經是須菩提祖師座下首徒清風子的弟子了,這改投門派的事。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誰願意呢?”“不過也是奇怪。就算不改投門派,按理說師傅也不至于讓她魂飛魄散才對啊。”

“魂飛魄散?”清心不由得一驚。

“就是因為師傅讓風鈴小姐魂飛魄散,那妖猴才氣瘋了的,殺金烏,拆地府,包括在南天門外引發天劫,殺上三十三重天,說到底,都是為了找師傅報仇。根本不是外界傳聞的那樣他人心不足蛇吞象,想推翻天庭自己當三界之主。”

清心低聲問道:“那他現在和師傅豈不是還有深仇大恨?”

金銀兩位童子互相對視了一眼。

銀童子抿著嘴道:“應該不算吧。天庭之戰打到最后,如來出現了,他們之間互相說了一通話。具體我們也聽不太明白,但好像那妖猴已經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如來布的局,對師傅,也就沒那麼恨了。其他的我們也不太清楚了,大師兄應該知道得比較多。”

“紫袍?”

“恩。”金童子點了點頭道:“紫袍師兄一直跟著師傅,知道的肯定比我們多,似乎這件事還牽扯了天道石的一些問題。不過……這都是兜率宮的忌諱,所以我們也沒敢多問。”

清心不禁有些錯愕了。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這些事情。

在原先,她的印象里,自己的這個所謂的十師兄就是個飛揚跋扈的家伙,盡惹事,禍害師門,禍害三界。甚至一度奇怪為什麼身為師傅的須菩提不親自出手清理門戶。

然而,事實似乎遠比她想象的復雜得多。

可是,眼前的人說的就是真的嗎?

那妖猴是什麼人?是殺人如麻的萬妖之王。死在他手上的天兵天將,少說也有幾十萬,因他而死的天神、凡人、妖怪,乃至于那些個魂飛魄散的地府鬼兵,真要算起來,那是數以百萬計。

就這麼一只絕世大妖,不惜拼得個玉石俱焚的下場,殺入南天門內導致生靈涂炭,甚至差點毀了三界,竟然只是為了替一個女子復仇?這說出去有人信嗎?

因為愛情?

如果是因為愛情,那被壓在華山下的三聖母算什麼?

還是說僅僅是因為師門之誼?

別人清心不知道,清心自己反正是不信的。畢竟這故事太匪夷所思了。可眼前的這兩個師兄看上去又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而且聽說……妖猴出擊的那一天,還剛巧就是他的大婚之日,連洞房都還沒來得及入,就挑起了戰火……

究竟是什麼樣一個人,跟那妖猴有著什麼樣的過往,能讓他放下一切殺上天庭呢?

清心實在想不明白。

一直以來,斜月三星洞中的人都很少提及這些東西。而她對這一段歷史其實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去詳細的了解,甚至在天庭偶然有人說起的時候都還會找借口岔開話題。

畢竟,在她的眼中,這位十師兄一直都是斜月三星洞的恥辱。也就是聽說他已經從佛門掙脫出來,清心才會注意這方面的事。

現在看來,自己真有些太先入為主了。

三人就這麼呆呆地沉默了許久,金童子小心翼翼地問道:“看情形,師妹你先前也是誤會了什麼。要不,我們還是回兜率宮吧?這妖猴確實不好對付。別說我們了。就連師父都拿他沒轍。”

清心臉一紅。蹙眉道:“誰說的?哪里有什麼誤會?別的事我不管,他把我捆上樹,這個是實打實的事情,賴不掉,一定要給他一點教訓!”

說著,清心將手中的八卦鏡塞到了銀童子的手中,道:“你們在這里繼續盯著他們,我回兜率宮一趟。看看那妖猴搞什麼花樣!”

此時,相距數萬里之外的洞窟中,大片的鐘乳石之下,多目怪正盤腿閉目養神。

一位長相美艷的青衣女子邁著碎步,緩緩來到了他的身旁。

多目怪緩緩睜開雙目看了那青衣女子一眼,輕聲道:“怎麼樣了,問出什麼了沒有?”

青衣女子緩緩搖頭,道:“沒有,還是跟原來一樣,一問三不知。真說出來的,也是漏洞百出。依妹妹看。這樣下去,如果不上重刑,怕是再問也問不出什麼。”

“上重刑?”多目怪的眉頭緩緩蹙了起來,擺手道:“事情還沒弄明白,就連敵我都還分不清,上重刑了,萬一以后發現她丈夫真是效忠于大聖爺的,怕會不好說話。”

“不上重刑的話,那怎麼辦?”

深深吸了口氣,多目怪問道:“呂丞相那邊有消息嗎?”

“呂丞相已經從萬壽山回去了,似乎也沒什麼異樣。”

多目怪的眉頭越蹙越深了。

要說猴子的重新出現,這消息他得到的時間並不比呂六拐晚多少。可始終,他都感覺情況並非其他人所想想的那麼簡單。

要知道,猴子可是萬妖之王,既然出來了,為何不重新召集舊部呢?難道是已經心灰意冷了?

即使真是心灰意冷了,那也不至于堂堂一介妖王,跑去給佛門跑腿,給取經人當起保鏢啊。這也實在太掉價了。

還有那匪夷所思的西行取經。

為何要走這十萬八千里路?如果是單純要將經文傳入東土,佛門隨時可以做到。即使真要走個過場,傳一段佳話,再怎麼樣也不至于靈山故意放出風聲來陷害這取經人才對啊。

隱隱地,他總覺得這里面內有乾坤,以至對于是否應該立即接觸猴子,一直拿捏不定。

猶豫了許久,多目怪只得淡淡嘆了口氣,輕聲道:“暫且將她收監吧,硬的不行,那就試試軟的。你們姐妹幾個,每日與她作伴,看看能不能套出點其他的消息來。”

“妹妹明白了。”那青衣女子福身道。

片刻之后,南天門。

空曠的平地,高聳的圍墻,一如幾百年前的風景,只是少了些血腥。

接獲消息的大隊的天兵匆匆涌入南天門內,巨大的紅門轟然關閉了。

直到此時,猴子才穩穩地落地。仰頭望去,那四周,別說人了,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這情形,該也是意料之中的吧。今時今日,天庭的神仙除了像李靖那樣有聖旨在身不得不見他的,還有哪個想碰見他呢?收到風該是都跑得比兔子還快。

淡淡嘆了口氣,他拄著金箍棒,一步步地朝那大門走去。

那金箍棒拖拽之中拉出的刺耳聲響,成為了此時天地唯一的主題曲。

萬眾矚目。

“陛下——!不好了——!”一位天將推開把門的天兵,在跨入御書房的瞬間被門檻絆到,整個栽倒在地。

那把門的天兵也跟著進了御書房:“陛下,他……”

玉帝擺了擺手,讓那天兵先行出去。

此時,那書房中的幾位仙家都朝著天將望了過來。就連原本安坐龍椅上的玉帝也都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瞧那趴倒在地的天將,有些不悅地說道:“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兵衛稟報,這是規矩。你這麼一驚一乍地……成何體統?”

“陛下,陛下!”那天將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拱手道:“那妖猴來了,已經到了南天門外!”

頓時,在場的仙家不由得都倒吸了口涼氣。

玉帝手中的奏折“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四周看上去空曠無人,卻有無數雙的眼睛在隔著南天門厚厚的城墻靜靜地注視著,注視著這萬妖之王孤零零一個人走在空曠的無邊的地面上。

每一個天兵都屏住了呼吸。每一位天將都按住了劍柄。

他懶懶地抬頭瞧了大門一眼。輕聲道:“開門。”

這一句話輕描淡寫。那門內,嚴陣以待的數萬大軍那心卻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這一刻,門內門外,沒有人回答,或者說,沒有人敢回答。

城樓上,李靖匆匆地趕來,在場的天將一個個都慌忙圍了上去。

拿起千里鏡。李靖朝著南天門外看了看,望見了那站在大門前手持金箍棒的猴子,那心頓時咯噔了一下。

放下千里鏡,他低聲問道:“怎麼回事?他怎麼忽然就來了?”

“不知道啊,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還是半路上被我們的崗哨發現了,回報過來才知道的。剛剛要是再跑慢一步,戍守部隊非得跟他撞個正著不可。”

“凡間的妖族大軍可有異動?”

“沒有……或者說我們還沒發現。剛剛已經下令細細查探,不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了。”

此時,在場的所有天將,連同李靖在內。都已臉色煞白。

仰著頭,猴子對著那門悠悠道:“我說。開門。你們聽見了沒有?”

那聲音在南天門外空曠的廣場上回蕩著。

“天王,怎麼辦?怎麼回答?”

“先別說話……”李靖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舌頭舔著干癟的嘴唇,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都已經緩緩滑落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他忽然就來了?

是什麼激怒了他嗎?還是說,他僅僅是想討要別的什麼東西呢?

一時間,掌握天庭所有兵馬,權傾天下的李天王,也慌了。

“先……先派人稟報陛下。”

“諾。”

李靖身后的一位天將拱了拱手,迅速轉身離開。

其余的天將依舊站在原地,一個個面面相覷,忐忑不安。

許久,眼看著對方沒有半點反應,猴子深深吸了口氣,憋足了勁頭,暴喝道:“立即開門——!聽懂了沒有!”

這一吼,如同雷鳴一般瘋狂擴散,就連那懸浮空中的流云都在跟著微微顫動。

那門內的數萬天兵天將,包括李靖在內通通都是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

南天門是天庭最后的屏障,誰都知道打開南天門意味著什麼。

可是不開,難道他就真的進不來嗎?

李靖一次又一次地擦汗,渾然不覺自己的衣袖早已經濕透了。那四周的一個個天將也是如此。

揚起金箍棒指著大門,猴子歪著腦袋道:“不開,信不信我砸爛這大門?”

李靖緩緩干咽了口唾沫。

一旁的天將低聲道:“天王,這妖猴還沒恢復天道修為,該是無法破南天門法陣的。”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可那四周的天將,卻沒有一個附和的,依舊臉色煞白。

許多許多年前,也有人說過這話,然而,那些說這話的人大多都已經死了。

他們敢再搏一次嗎?

李靖鐵青著臉,那雙目不斷來回地轉動,心中已經開始盤算掂量了。

此時,那門外的猴子金箍棒一頓,已經呵呵笑了起來:“真不開嗎?跟你們好好說話,不搭理是吧?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李靖心中開始玩命盤算,玩命掂量。那臉上的肌肉都已經看上去有點抽筋的架勢了。

許久,依舊沒有半點動靜,猴子咯咯地笑了起來:“行,既然你們跟我卯上了,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說著,猴子咬緊了呀,舉起了金箍棒,照著大門,就要下手砸了。

就在這一刻,李靖忽然高聲喊道:“大聖爺手下留情啊!李靖這就開門——!”

那在場的天將一個個都怔住了,有些錯愕地望向李靖。

一位站在李靖身旁的天將低聲道:“天王,就這麼開門了?最起碼也要看看陛下的意思啊。”

“派個人去靈霄寶殿問問陛下,讓陛下召集眾仙家好好商討一番,然后再下個聖旨開門?”李靖白了那天將一眼,微微顫抖著說道:“用用你的腦子,你確定聖旨到的時候這門還在嗎?”

說著,李靖伸手將拿天將推開,來到持國天王面前,低聲道:“開一條縫,我出去,然后你們立即關上。除非我讓你們開門,否則就別再開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持國天王微微一愣,連忙道:“天王大義,不過,這南天門還需天王您親自坐鎮,不可以身赴險。還是上卑職前往吧。”

“我都未必鎮得住場,你能鎮得住場嗎?”李靖瞪著眼睛道。

刺耳的聲響之中,大門緩緩開出了一條縫。

李靖一個側身,從那門內鉆了出來。

遠遠地看見猴子,他撐起笑臉,躬身拱手道:“末將李靖,參見大聖爺。”

話音未落,那身后的大門已經轟然關上了。

抬眼看了看那高聳的門,又瞧了瞧李靖,猴子意味深長地笑著:“你這是什麼意思呢?”

說著,猴子拄著金箍棒一步步朝李靖走了過去。

此時此刻,李靖那紅纓頭盔下早已是大汗淋漓,身后門中的天將,更是一個個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

整個南天門寂靜無聲。

嘴唇微微顫了顫,李靖硬著頭皮拱手道:“大聖爺莫怪……這開南天門,須得有陛下的旨意才行。末將已經派人前往凌霄寶殿請旨了,怕大聖爺等得急了,所以……所以就出來陪大聖爺談談天。不知道大聖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是嗎?開南天門得玉帝老兒的旨意,那你剛剛怎麼出來的?”猴子在李靖身前停下了腳步,低眉上下打量了李靖一眼,直視李靖的雙目道:“其實也沒什麼。有點事情要找老君聊聊罷了,去三十三重天,必經南天門,所以才要你開門。”

那門內的持國天王已經火速提筆記下了猴子的原話交予一旁守候的天將,令他即刻趕赴凌霄寶殿知會玉帝。

“找老君聊聊?”李靖微微顫抖著咧開嘴賠笑,小心翼翼地說道:“不知道,大聖爺找老君是為了……”

“修整金剛琢。”猴子將手腕上的金剛琢在他眼前晃了兩晃,悠悠道:“怎麼,你也會?”

李靖連抹了把汗,低頭道:“這個末將哪里會,大聖爺說笑了。”

猴子一字一頓地問道:“那你究竟是開門還是不開,呢?”

這一句話問下去,李靖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上,那門內的天將也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所有的人,就這麼沉默著。

李靖悄悄地回望,心中猛地打鼓,反復掂量著得失。

那南天門后的諸將,則猛地擦汗。

好一會,猴子淡淡瞥了一眼李靖道:“別跟老子耍什麼花樣了,開,還是不開,就一句話。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嗎?”

李靖一個激靈,連忙搖了搖頭,賠笑道:“大聖爺真愛說笑,大聖爺怎麼會騙卑職呢?”

說著,他轉過身去吆喝道:“開門——!給大聖爺開門!”

命令已經下了,然而,那南天門內的天兵天將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怎麼辦?還要不要等陛下的旨意?”站在持國天王身邊的天將低聲問道。

猶豫了好一會,持國天王朝著一旁擺了擺手,道:“開吧,既然天王已經下令,那就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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