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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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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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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26 00:17:26
第五百四十章:改變主意

天蓬的眉頭微微抖了抖,有些不悅地瞧了猴子一眼。

他很清楚猴子這是在調侃他,這關頭,也沒想跟猴子計較,只一眼,他便別過臉去望向遠方。

四周的人還在靜靜地望著猴子,就連奎木狼也是如此。那眼神之中有些錯愕,就好像生怕猴子忽然告訴他,剛剛說的話都是開玩笑的,然后掄起棒子,一棍結束他的生命似的。

以他對猴子的了解,猴子確實可能這麼做。這猴子的乖張,世人皆知。

四周一片寂靜。

眼看著調侃天蓬如此無趣,稍稍沉默了一下,猴子瞧著奎木狼棍子一頓,道:“行了,你的遺願我通通同意,說的不錯,我很滿意。不過呢……你說下輩子要給我做牛做馬,我信不過啊。再說,你下輩子投胎成什麼鬼知道,要投胎成什麼蛇蟲鼠蟻之類的,就想給我做牛做馬,我還不一定要呢。這樣算下來,我還是有點小虧。”

奎木狼微微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猴子是怎麼個意思。那四周的人也是一陣疑惑。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只見猴子摸著下巴,佯裝思索了一番,道:“要不這樣吧,你的命就算欠我的了,先寄存到你那里了。不用等下輩子了,這輩子,你就替我做牛做馬。簡單地說,我把你收編了。”

此話一出,那四周的人眉頭都蹙成了一團,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就連奎木狼都有些亂了。

收編?這算怎麼回事?

他眨巴著眼睛,有些恍惚地想了好一會,才仰起頭道:“大聖爺……小的。小的還有天庭罪狀在身。就是想……”

話還沒說完。只見猴子擺了擺手道:“那些不用理了,就當你已經被我打死了。命都是我的了,誰要想要你的命,自然得找我要。不問自取謂之賊也,誰敢未經我同意動我東西,那就是賊。就算是玉帝老兒,我也得先打兩棍再說話。扛不扛得住,就看他身子骨夠不夠硬了。”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角木蛟一眼。那角木蛟被他這麼一看,頓時都懵了。

先前他們還在為奎木狼說情,想保住奎木狼一命交給天庭處置,一轉眼間,猴子竟然改變主意,不只放過奎木狼,還要將他犯下天條的事也一並抹去了?

這算是怎麼回事啊?這猴子忽然發善心了?挖天庭墻角?還是有什麼后手?

此時此刻,角木蛟那神情可謂精彩至極,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想起玉帝御旨里的內容。連忙說道:“大聖爺,奎木狼犯下重罪。陛下命我等前來捉拿,您這恐怕……不太好吧?”

猴子沒有說話,只是用眼角靜靜地瞧著角木蛟,嘴角還維持著方才的笑。

干咽了口唾沫,角木蛟往前一步,拱手,有些忐忑地說道:“天條,乃是天庭治理三界之根本,若奎木狼之事沒有妥善處理,往后,天庭恐怕再難管束眾仙。到時候眾仙身負神職,卻又下凡為私,如此一來,三界必亂。”

猴子依舊沒有說話,依舊用眼角靜靜地瞧著角木蛟,那嘴角的笑正在緩緩地消失。

角木蛟接著說道:“大聖爺,此事牽扯甚廣,還請三思啊。到時候陛下怪罪下來……”

話到此處,角木蛟就沒再往下說了。那表情整個都僵了,因為他忽然發現猴子瞧著他的眼神已經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塊被燒紅了的石頭裸露在空氣中,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冷,變黑。

歪著腦袋,猴子用棍子指了指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說,接著說。”

微微顫抖著張了張嘴,最終角木蛟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緩緩低下頭,往后退了一步。

那眼睛再也不敢望猴子了。

“怎麼不接著說呢?”猴子邁開腳步朝著角木蛟走去,天蓬連忙挺身攔在猴子身前,低聲道:“別亂來,他到底是二十八星宿之首,我們的情況,不適合跟天庭起爭端。”

猴子伸出一手,將天蓬撥開,一面緩緩地朝角木蛟走去,一面悠悠道:“如果我可以被殺死,如果天庭的天兵有可能擊敗我,我想,我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說著,他笑了出來,笑得角木蛟頭皮發麻。那其他的二十六位星君也一個個都有些恐慌了。

此時此刻,角木蛟真的很想轉身就逃,因為他很清楚眼前的這位所謂的“大聖爺”是什麼貨色。

雖說他沒有經歷過那次大戰,當年大戰的起因至今對于三界絕大多數人來說也仍然是個謎,甚至連玉帝都沒想去揭開這個謎團的謎底,但有些事,終究是假不了的。

角木蛟是一個職位的稱呼。前一任的角木蛟,是人,現任,是蛟妖。為什麼天庭會無奈破例招收妖怪上到天庭任職?因為在那場大戰中,天庭的主力幾乎都死得七七八八的,就連凡間的道家一脈,也是損失慘重。

誰殺的?

世人皆知,就是眼前這只猴子。

那前任的角木蛟,更是在大戰爆發之前就被花果山給俘虜了,聽說遭受了酷刑,死狀極慘,連魂魄都沒留下來。屍首更是被丟到了南天門外示威。

也正因如此,這猴子是睚眥必報的性格三界之中早就人盡皆知了。無論是與他敵對的天庭,還是站在他那邊的妖怪,都知道這猴子極為記仇,甚至已經到了一種偏執的境界。

所謂“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猴子……就屬于那種不能得罪的小人。

面對這樣一只猴子,又完全無法估計他真正的想法,此時此刻,角木蛟簡直都要崩潰了。

他真的很想跑。跑了一了百了。可他知道。他跑不掉。

無奈之下。他只能硬著頭皮干站著。

另一邊的猴子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繞著角木蛟,緩緩踱著步,偶爾仰頭嘆息,卻不說一句話。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呆著,只有猴子緩緩踱步,百花羞偶爾的哽咽。

平日里最勸人的玄奘。此時竟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默默地看著。

整個山坡靜得可怕。

一種恐怖的壓抑感向著角木蛟壓了過去,把腳都壓軟了。清晨的風劃過臉頰,有一種冰涼刺骨的感覺。

他驚訝的發現,自己早已經汗流浹背了。

前一刻他想的還是奎木狼的問題,現在他更需要擔心的是自己的性命。

難保,這猴子不會忽然一棍子砸他腦袋上。

猴子殺他需要理由嗎?

答案是,不需要。

猴子剛剛那句話是對的,如果能殺死他。天庭早就殺了,根本不會留他到今天。之所以留著他。只是因為天庭拿他沒辦法。

假使角木蛟死在這里,天庭會對猴子興師問罪嗎?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天庭已知的將領,無論誰領兵,都是羊入虎口。

殺了角木蛟,這猴子興許連一句道歉,表示歉意都不需要,事情就會不了了之。這一點,從猴子強叩南天門就可以看出來了。

此時此刻,角木蛟感覺自己的腦筋都打結了。

來這里,根本就是一條死路啊。

那浮在半空中的其余二十六星君也感覺到了這當中恐怖的意味,一個個都做好了準備。卻不是準備迎戰,而是準備稍有異動,就逃跑。

就這麼慢悠悠地來回轉了二十圈,猴子忽然從后面一手拍在角木蛟的肩上。

這一拍,所有人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只聽撲通一聲,角木蛟終于撐不住了,整個跪倒在地,叩首喊道:“大聖爺饒命啊!”

“饒什麼命?我又沒說要取你的命。”猴子緩緩走到角木蛟身前,蹲了下去,好似調戲姑娘似地用手指挑起角木蛟的下巴,悠悠道:“不過話說回來,我這麼讓你空手回去,玉帝那邊你也不好交代吧?”

此時,兩人近在咫尺。角木蛟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猴子臉上的絨毛,看清猴子眼眶中的血絲。

他紅著眼微微顫抖著,哪里還有什麼大將風范啊,連反抗的都沒了。

只聽他干咽了口唾沫,低聲道:“大聖爺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小的莫敢不從。陛下……陛下那邊肯定……肯定也不會有異議的。”

“天條呢?”

“天條也是人定的,總會有錯漏的時候……實在不行,就改。”

說著,他恐慌地干笑了起來,朝四周的望了去。那四周的同僚頓時會意,一個個連忙點頭,強撐起笑臉附和。

他們一面笑著,一面小心翼翼地瞧著猴子,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汗流浹背。

猴子卻依舊那副神情,半點反應都沒有。

那笑到最后,戛然而止。山坡又一次重歸寂靜。

許久,猴子的嘴角終于緩緩勾起。

見到那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在場的天將們才緩緩松了口氣。

“你這麼說倒也對。”猴子點了點頭,撐著膝蓋緩緩站了起來,轉身就走。背對著角木蛟長嘆道:“既然如此,你們還不滾?等著我留你們吃早飯嗎?”

聽到這句話,一眾天將如獲大赦,也不等角木蛟的命令一個個掉頭就跑,轉眼之間全沒影了。那角木蛟也連忙轉身騰空而起,瞬間就消失不見。

這地方,他們是真不敢繼續呆了。

這一下,山坡上就只剩下猴子一行和奎木狼一家了。

奎木狼連忙跪地叩首,道:“小的謝過大聖爺救命之恩!”

兩個孩子,還有百花羞也學著他的樣子跪了下去。

一步步走到天蓬面前,猴子攤了攤手道:“看,都解決了。當年你要是肯降我,結果也會和這差不多。有沒有一點后悔呢?”

說罷,他咯咯地笑了起來。

天蓬白了他一眼,道:“角木蛟說的話有他的道理。況且,你這樣惹天庭,當真以為天庭是紙糊的嗎?”

“它是不是紙糊的不要緊,我不是紙糊的就行了。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這天底下,還有誰得罪天庭得罪得比我更深的嗎?”

“為什麼救他?”

“心情好,突發奇想,任性?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忽然想起以前勸你歸降那檔子事兒,就忽然想救了。”說著,猴子伸手拍了拍天蓬,與他擦肩而過,朝著奎木狼走了過去。

那一家子都還跪在地上呢。

玄奘緩緩閉上雙目,默念了兩句“阿彌陀佛”,也不知道是怎麼個意思。

一步步走到奎木狼面前,猴子擺了擺手道:“起來吧,都別跪了。那城里好像還在打呢,你自己的殘局你自己收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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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珠子

    高空的雲層之中,少了一人的二十八星宿緩緩穿行著。

    “當初,就不應該用那種招數。”有人抱怨道:“不用那種招數,也就不會落到這種境地。神仙思凡,向來都是重罪。也就當年一個雲妮仙子因為牽扯了那猴子得以逃脫而已。這下怎麼收場?陛下肯定捉著我們要人的!當初……當初就不該那麼辦!”

    “現在說這些太遲了吧。本想著將那侍女貶下凡去,奎木狼也就該死了那條心了,沒想到他這死心眼的,居然還跟了下去。嘿,依我看……他壓根就沒把自己的神職當回事。”

    “還看不出來嗎?他一心就想著他的老婆孩子。偷偷下凡……這明顯是連我們都提防了。”

    “這下好,他是如願了,我們接下來怎麼辦?這件事肯定是壓在我們頭上的,回去該怎麼說。特別是他偷下凡間我們卻全然不知這點,我們是鐵定說不清的。”

    由頭到尾,飛在最前麵的角木蛟都是一聲不吭。

    披香殿的侍女被貶下凡,是他開口讓人辦的。這件事,他知道,這裏的人都知道,到最後,奎木狼也知道了。

    他還記得當初奎木狼知道事情真相的時候的神情,簡直就恨不得把他給吞了。可他實在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如今這份上。

    當初為的,是保住奎木狼,不想他陷得太深。畢竟同仁一場,大家也不想鬧到兵戎相見的境地。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猴子插手,這一段姻緣,居然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成就了。

    許久,他輕歎了口氣,道:“先別想那麼多了,也許事情沒我們想的那麼糟糕。當初雲妮仙子不也是這猴子保下來的嗎?他都出手了,陛下肯定也知道這裏麵的厲害關係。事情關乎天庭顏麵。氣歸氣,說不定……為了天庭的顏麵,這件事也就抹到一邊了。”

    說著,他稍稍加快了速度。其他人見狀也一個個迅速跟了上去。

    ……

    “現在究竟什麼情況了?我們還要不要去?”

    “聽說那妖猴把奎木狼給保下來了。”

    “什麼?這不可能吧?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星君們正在返回天庭的途中。現在頭疼的事情才剛開始,這件事該怎麼跟陛下交代?”

    兜率宮的外圍,一群天將圍在甲板上熙熙攘攘地談論著,絲毫沒有忌諱。

    清心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聽著,愣了神。

    幾位天兵從她身旁匆匆而過。看到她的瞬間都微微一怔,卻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他們說的究竟是什麼事?”清心伸手攔住了一個天兵。

    那天兵稍稍沉默了一下,才低聲拱手道:“將軍們說的是奎木狼星君的事情。”

    “奎木狼星君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呢?”

    “這……小的也不知道。”

    略略想了一下,清心點了點頭,示意那天兵可以走了。

    “那猴子又幹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嗎?真是比我還能闖禍啊。”她悠悠地歎了一句。

    一路胡思亂想著,她漫無目的地在甲板上遊蕩。

    一個女子,在這大軍之中可謂顯得格外顯眼,但她手上有老君的令牌,許多天將也早已見過她。知道她的身份,也就各忙各的,權當沒看見了。

    ……

    禦書房中,玉帝握著剛剛呈上的奏折,那額頭上的青筋微微跳動著,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在他的身前,靜靜地站著十餘名仙家,一個個低著頭不言不語。很顯然,他們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許久,玉帝微微顫抖著說道:“你們。先退下吧。”

    一聽這話,一眾仙家連忙拱手回禮,轉身就走。

    “李靖,你留一下。”

    李靖停下了腳步。

    很快。一眾仙家都撤出了門外,禦書房中隻剩下玉帝與李靖兩人。

    大門輕輕關上了,整個禦書房一下安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響。

    玉帝不言,李靖不語,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呆著。

    許久,玉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好像虛脫一般靠到椅背上,緊閉雙目,喃喃自語道:“李天王……有什麼計策嗎?”

    李靖緩緩地搖頭,小心翼翼地看著玉帝。

    玉帝沒有看見李靖這細微的動作,不過,早在問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了。

    緊閉著雙目,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自嘲道:“朕這玉帝,說是統領三界,到頭來……卻還不如一隻妖猴啊。”

    李靖依舊沒有說話。

    玉帝緩緩睜開眼睛,有些朦朧,有些落魄地看著身前的龍案,恍恍惚惚道:“他進一步,朕就要退一步,他進十步,朕就隻能退十步。他要什麼朕都得給他送去,連個‘不’字都不敢說。所有的規矩,所有的天條,到了這猴子身上,就全部行不通了。你說說,這樣的天條有何意義?你說說……這樣的天庭,有何威信可言?”

    李靖依舊沒有說話,那頭緩緩地低了下去,避開玉帝的目光。

    夾起奏折,玉帝輕輕一丟,正好甩到了李靖的腳下。

    注視著李靖,玉帝一臉疲憊地說道:“給朕想個辦法,無論如何,得想個辦法……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無論如何,必須想個辦法,製住這隻瘋猴子。”

    猶豫了許久,李靖低聲道:“辦法……倒是有一個。”

    “什麼辦法?”玉帝微微一愣。

    緩緩抬起頭來,李靖輕聲道:“那猴子實在太強了,用我們現有的力量,根本無法壓製。但是,如果我們不想著壓製的話……我們可以考慮找一個讓他忌憚的人來和他打交道。這樣,最起碼有些事情,就不會太過分了。”

    “例如?”

    “例如楊戩和楊嬋,又或者,他斜月三星洞的同門。”李靖道。

    聞言,玉帝卻隻是無奈苦笑。

    理論上,這個方法肯定是對的。然而實際上呢?

    楊戩就不提了,手握重兵,聽調不聽宣。楊嬋被壓在華山下,就算她肯答應,也得先過楊戩這一關。至於斜月三星洞的同門……斜月三星洞的弟子,哪是那麼容易聽天庭號令的?再說當年一戰之後,須菩提祖師座下的入室弟子還剩下誰?

    想來想去,最終也隻剩下一聲歎息,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裏咽。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天庭回旋的餘地,是越來越少了。

    沉默了許久,玉帝低聲道:“這件事,你去試試吧。盡量找一個,能讓他忌憚的人來跟他打交道。”

    “諾……”

    ……

    在凡間,因為猴子硬插了一竿子,奎木狼一家算是得救了。

    告別了猴子,他快速返回了都城收拾殘局。

    此時,城牆內外的兩方都早已無心戀戰,即便是寶象國國王也是如此。

    有一個百丈巨人在一旁虎視眈眈,誰還有心爭奪那些個權位呢?

    奎木狼一出現,戰鬥就停止了。

    按著預定好的方案,奎木狼迅速將寶象國國王拿下,當著所有人的麵,展現了他堪比天蓬的力量,逼著寶象國王赦免了所有支持自己的人的罪責,然後奎木狼便帶著自己的老婆孩子遠走他鄉了。

    不得不說,這是當下唯一的解決辦法了。

    在寶象國王麵前,奎木狼展現了自己強大的力量,如此一來,隻要他還活著,寶象國王便不可能對他的部下秋後算賬。

    隻是,如此一來,百花羞便必須離開生她養她的土地了,一年也隻能回去與自己的父母團聚一次。

    對於猴子忽然提供的庇護,奎木狼一家是千恩萬謝。

    待到奎木狼一家安頓下來,猴子一行,也就接著踏上了向西的路。

    二十八星宿剩下的二十七人返回了天庭,玉帝卻連召見都沒有,在淩霄寶殿的朝堂上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提起,就好像這件事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過,明麵上風平浪靜,那背地裏卻是議論紛紛。

    在天庭,無論清心走到哪裏,都能聽到仙家在悄悄談論著這件事,繪聲繪色,就好像當時自己就在現場,親眼所見一般,那當中更是不乏羨慕之詞。

    一時間,沒有人明白猴子究竟為什麼這麼做。這裏麵自然也包括了清心。

    “他這是,單純地想要讓玉帝難堪嗎?可是玉帝並沒有得罪他呀,而且,如果想要讓玉帝難堪,他有其他更多的方式,無需特別去庇護奎木狼。”

    對於自己的這位師兄,她是越來越不理解了。

    閑著沒事,她隻能胡思亂想,而越想,卻又越好奇。

    “六百多年前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正當她坐在庭院裏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什麼閃閃發光的東西從天而降,掉落在她身旁的草地上。

    她伸長了腦袋觀望,半天都不見有什麼動靜。

    稍稍猶豫了一下,她起身朝那草叢走了過去。剛一伸手撥開綠草,便看見一枚半透明的茶杯大小的銀白色珠子從草叢裏滾了出來。

    “這是……法寶?”

    她歪著腦袋將那珠子撿了起來,舉過頭頂,放在陽光下細細打量了起來。

    不多時,珠子裏朦朦朧朧地出現了一些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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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李靖的邀請

從那影像中,清心看到兩位仙娥提著籃子飛過。

明媚的陽光下,她微微蹙起眉頭,不禁一陣疑惑。

雖說如今的天庭,其強盛不比六百多年前,但有道家上萬年的積累支撐,相比于三界之中其他勢力也是人才濟濟。

除了多達百萬之眾的天軍之外,還有規模龐大的文職人員。這些人不司武職,每日辛勤勞作于某一項天庭分配的職務。例如監督凡間的姻緣,平衡福祿壽,調和天庭龐大的物流樞紐等等。

天庭龐大的職能,便是靠著這些人撐起的。

這些人雖說不司武職,也不以武為榮,但到底都是修仙之人。這當中,也不乏手藝精巧之輩,只不過他們並不好像那些個天兵天將一般熱衷于將自己冶煉技藝用于軍武,而熱衷于制造各種打發時間的小玩意。

這手中的珠子,難道是某位仙家遺落在這里的小玩意?

閑極無聊,清心試探性地將靈力注入珠子中。頓時,那珠子之中的影像紊亂了起來,變得模糊不清了。而與此同時,清心也發現這珠子內部的結構復雜程度遠遠超乎她的想象。不由得暗》暗吃驚。

要知道她自小師從須菩提和太上老君,這兩個可都是道家數一數二的大能,對道家的各種法門可謂見多識廣,各種法器更是不在話下了。短短兩百余年的修仙歷程,雖說論實力她還沒可能在道家修者中有多高的地位,但要做出一件超過她認知的法寶,這可絕非一般人能辦到的。

莫非這偶然撿到的珠子。還是件不得了的寶貝不成?

她將珠子握在手中。稍微緩了一緩。那景象又漸漸清晰了。

這一次,她在珠子里看到了一座宮殿。

這是一座天庭樣式的宮殿,很明顯出自天庭工匠之手,可奇怪的是,這宮殿規模不小,她走遍天庭各處,卻從未見過。

握著珠子,她一路緩緩地走著。四處來回地看。

她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園林,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建筑,看到了從未見過的仙家在珠子中往返。

很快,她發現這些景象並不存在于珠子內。隨著珠子,以及她本身視角的移動,里面的景象不斷變換著。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兩個重疊的世界,其中一個是她現在所處的,而另一個,則是通過這手中奇異的珠子能看到的。

不多時。她便發現了兩個世界的共通點了。

這首先起源于園林中的一座假山。

現實中有一座假山,珠子里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座假山。不同的是,珠子里的假山看上去十分完整,山頂上還有一座小小的涼亭,甚至還有兩位仙家在那涼亭之中喝茶閑聊。

而現實中的這座假山,則看上去奇形怪狀的,像是硬生生掀去了山頂的部分,正中更被直接破開,硬生生加了一條小溪。

若沒有這珠子里的影像,清心大概會覺得這現實中的假山是某位工匠心血來潮特意設計的吧。可如今與珠子里的景象一對比,卻不由得產生一種感覺。

那珠子里的假山,才是假山原本的樣子,現實中的假山,是被破壞之后修補而成。根本不是什麼特意而為的作品。

一個念頭驟然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了。

她當即騰空而起,拿著珠子在整個天庭龐大的浮石群間穿梭。

很快,她發現了問題所在了。

七重天以上,天庭所有的宮殿都是建筑在浮石陸地之上的。每一塊浮石,在珠子里幾乎都能找到相應的參照,但又略有不同。

例如鴻禧宮,現實中有鴻禧宮,珠子里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個鴻禧宮。不同的是,現實中的鴻禧宮是建造在聚集在一起的三片大塊的浮石陸地上,互相之間用吊橋相連,那四周還有散落的一些小浮石。而珠子里的鴻禧宮,則是建造在一整片的浮石陸地上的,其規模,遠比現實的鴻禧宮要大得多。

腦海中的那個猜測似乎越來越清晰了。清心猛地一回頭,猛然從珠子里看到了一棵從未見過的,開滿紅花的巨木。

頓時,清心完全明白這珠子里的景象是什麼了。

這珠子里的一切,都是大戰之前的天庭的景象。她從珠子里所看到鴻禧宮,是未受戰火摧殘的鴻禧宮。這座宮殿,在六百多年前的戰爭中被徹底燒毀,就連承載著宮殿的浮石也被砸成了三塊。現在看到的鴻禧宮,是戰后在那三塊陸地上重建起來的。

最明顯的,就是那巨木了。

這是月樹,清心曾經聽過。但這棵樹早在六百多年前便被自己的師兄一把火燒沒了。

也就是說,自己手中的這個珠子,有一種透視過去的功能!

一件能透視過去的寶物,這種東西,三界之中有誰能做得出來?須菩提祖師?元始天尊?鎮元子?如來佛祖?還是通天教主?

不,這種東西只有一個人有可能做得出來,那就是曾經掌握三界,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太上老君!

瞧著手中的珠子,清心頓時一個激靈。

太上老君的寶庫,向來都是任她翻的,除了動他那寶貝天道石粉,其他所有的東西,她都可以隨時帶走。可她從未聽說自己的師傅有這麼一件寶物,而這種檔次的寶物,更不可能被隨意地遺落在天庭的某個角落。

仰起頭,她呆呆地望天,那眉蹙得緊緊的。

“剛剛……這東西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剛剛好就掉落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剛剛好四周就只有我一個人……老頭子想干嘛?”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位路過的天將看到了她,便朝她飛了過來。躬身拱手道:“在下南天門霍棋。請問。您可是清心上人?”

這一聽,清心頓時愣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對方所說的“清心上人”是指自己。

微微點了點頭,清心道:“我是,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過嗎?”

那天將一聽,當即松了口氣,連忙拱手道:“李天王方才令卑職去兜率宮找您,他們卻說你已經離開了。卑職正不知道回去怎麼交代呢。沒想到就在與南天門近在咫尺的地方遇見您了。”

“找我?我可沒在天庭任職,找我干嘛?”低下頭,清心輕輕將那奇異的珠子收入懷中。

“這卑職也不清楚,若方便,還請清心上人隨我到南天門走一趟。可好?”

清心略略想了想,點頭道:“行,那就去看看吧。”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南天門城樓大殿中。

此時,李靖正與持國天王和多聞天王商討著什麼,見清心隨天將來到殿外。便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先行退下。自己整了整衣冠,起身相迎,遠遠地拱手道:“李靖參見清心師叔!”

只見清心慢悠悠地跨過大殿高高地門口,隨手回了個禮,便好奇地轉悠著四下張望了起來。

這地方她路過了許多次,但進來,倒還是第一次。

見清心一幅漫不經心的神情,李靖不禁干笑了起來。

被這麼一個小丫頭片子用這幅態度對待,若是往常,他大可以擺出架子來。可偏偏地,在清心面前他擺不起架子。

清心並不屬于天軍序列,李靖南天門鎮守天王這權勢滔天,眾仙爭相巴結的身份,肯定是壓不住她的。在她面前,李靖只能論輩分。

可她是須菩提的入室弟子,又是太上老君的入室弟子,這無論是遠的還是近的,論起來,李靖都只能是她的師侄。

有些時候,這修仙門派的輩分確實挺讓人難堪的。

在凡間,凡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一般來講,雖說年齡並不一定能說明輩分,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可以參照一下的。可一旦到了修仙門派中,就往往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那些個大能,一個個都是上萬歲的高齡。他的弟子九千歲也不奇怪,徒孫八千歲更是正常無比。可若是大能們一個心血來潮在上萬歲的高齡忽然收了一個小屁孩當入室弟子……這可就尷尬了,他那八千歲的徒孫,見了這個可能還沒成年的新收弟子,也得行一行師門大禮,喊一聲師叔……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除了作風詭異的須菩提之外,其他幾個大能早就不收入室弟子了。可偏偏地,這個定律到了這丫頭身上就無效了。若說只有須菩提收了她當入室弟子,李靖還能糊弄一下,畢竟關系還是比較遠的。可奇怪的是太上老君居然也收了她當入室弟子。

這一下,李靖便糊弄不過去了。

當然,這糊弄不糊弄是李靖的問題,有沒有自知之明,則是清心的問題了。

按道理,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李靖喊一句“師叔”,清心應該立即推辭,然后彼此之間確定一個新的稱呼出來。

無奈的是,清心絲毫沒有這種自覺,她很順理成章地就將李靖這聲“師叔”給受用了,全然一幅“你本來就該這麼叫我”的態度。

一時間,李靖有些尷尬了。

沉默了好一會,直到清心在這南天門城樓的主殿里轉到了第三圈的時候,李靖才干咳了兩聲,挺起腰桿,道:“這次請清心師叔過來,是有件事情想拜托清心師叔。”

“說。”

由頭到尾,清心連看都沒看李靖一眼,只一味轉悠著地四下打量。如此簡潔的回答,著實是讓李靖更加尷尬了。

微微頓了頓,李靖接著說道:“您的師兄……”

“你該叫他師叔。”清心仰頭補充道。

這一說,李靖不由得嘴角微微抽了抽。

要叫猴子師叔,這他當真是沒想過。不過現在有求于人,也不好橫生枝節。

“對,悟空師叔他出山了。”稍稍猶豫了一下,他只得硬著頭皮接著說道:“悟空師叔最近和天庭有些不愉快,陛下怕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所以,陛下希望清心師叔您能擔負起天庭與他溝通的中間人。李靖這麼說,師叔大概明白李靖的意思了嗎?”

“明白了。”清心低頭細細擺弄著博古架上的瓷器,想也不想地回答。

可還沒等李靖松口氣,清心又道:“所以,你們打算給我什麼好處?”

“啊?好處?”李靖頓時一愣神。

雖說一早知道這件事沒那麼容易,但他可從未想過這清心會這麼市儈開口就要好處的。

清心緩緩地回過頭來瞥了李靖一眼,道:“難道沒好處,你們想要我白干活?”

李靖尷尬地笑了笑,連忙低聲道:“這,也是為了悟空師叔好啊,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所以……”

“所以……”清心的臉色一沉,道:“你們真想讓我白干活?”

“這……這說的哪的話?清心師叔真愛說笑,堂堂天庭怎麼會讓人白干活呢?”一晃眼,李靖瞧見清心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額頭都開始冒冷汗了。

看來,須菩提座下得弟子都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稍稍沉默了一下,清心盤起手來狐疑地瞧著李靖道:“然后呢?”

“然后……這委派清心師叔當中間人,自然要擬定聖旨,公告三界,有一個相應的官職,有仙籍,自然也有相應的俸祿了。清心師叔大可放心,您輩分如此之高,這許予的職位,自然也不會低。就俸祿而言,自不在李靖之下。”

“俸祿?”

“對,俸祿。”李靖伸手捏了把冷汗,直視清心的雙眼。

“什麼俸祿?不會是金精吧?”

“這……肯定是金精啦。多少年了,天庭眾仙的俸祿都是用金精的方式發放的,若想要什麼具體的東西,到府庫用金精置換便是了。”李靖攤手道:“那府庫里,要什麼,就有什麼。”

話罷,只見清心面無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道:“那你還是個兒留著吧,就是整個府庫送我,都不稀罕。金精就更別提了。”

說罷,清心轉身就要走。

李靖連忙伸手喊道:“清心師叔請留步!”

清心停下了腳步,背對著微微仰頭,等著李靖接著把話說下去。

這一呼一吸之間,李靖汗如雨下。

這也許是最后的機會了,此事能不能成,就看接下來幾句話了。

可,該說什麼呢?

他連忙開始盤算了起來,好一會卻發現什麼都想不出來,只得硬著頭皮道:“此事乃陛下旨意,況且,本身也是為了悟空師叔好,說到底,他也是您的師兄。斜月三星洞向來團結,所以……”

正當此時,清心卻是悠悠嘆了口氣,轉身瞧著李靖,悠悠道:“團結,那是師兄們還沒隕落的時候的事了。悟空師兄,我見都沒見過幾次。所以,你這說法沒有半點說服力。另外,你也可以不必用玉帝來壓我,有本事讓他通緝我,或者往兜率宮和斜月三星洞發兩份聖旨緝拿我。”

李靖眼角微微抽了抽。

這狂傲的程度,可一點都不比那猴子差啊,很明顯也是一個惹不得的主。

正當李靖以為事情黃了的時候,清心卻是嫣然一笑,道:“不過,既然我肯到你這里來,又肯留下來聽你說完,就說明你有我想要的東西。這件事還是可以談的,當然,要按照我的規矩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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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花果山上

    不多時,清心便離開了南天門,身旁還帶著一個一臉莫名其妙的哪吒。

    兩人朝著凡間而去,卻不是往猴子所在的西行路上,而是一路往東南方向飛。

    “你究竟想去哪裏?”

    一路上,哪吒不隻一次這麼問。然而,清心卻半句都沒有答,隻時不時低頭揣摩著自己手中的珠子,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數百年的光陰裏,她一直都是跟隨在自己的兩位師傅身旁,甚至從未離開過他們兩人百丈距離。即便是自己偶然幾次偷偷溜出去,一旦出了什麼事,他們也會立即出現。也許是須菩提,也許是太上老君,有時候也可能是某位修為已經上到一定層次的同門師侄,總之,無論何時何地,他們總會有一個在照看著自己。

    在以前,她隻覺得師傅對自己的管束很嚴,特別關心自己,所以才會如此地無微不至。

    當然,清心也曾經質疑過這當中的因由,畢竟她並沒有很出色的資質,除開兩位師傅,也沒有很了得的背景。一個出身平凡的女子,怎麼可能一出生,就獲得兩位大能的青睞,同時收為入室弟子呢?

    這簡直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幾乎每一位剛剛聽聞此事的仙家都會感到不可思議,甚至提出某種程度的質疑。不過,這種質疑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的答複,就連清心自己,也搞不清個中因由。

    時間久了,也就習慣成自然了。

    可就在剛剛,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種狀況。似乎正在改變。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是從須菩提讓她給鎮元子送東西的時候開始的。

    直到剛剛。她忽然發現再沒人跟著自己了,就連原本跟在自己身旁的斜月三星洞或者兜率宮的門人都不見了蹤影。

    自己並沒有刻意要規避任何人,可是他們卻都走開了。這種感覺,和往常很不一樣。就在這時候,出現了這個奇妙的珠子……

    隱隱地,她已經知道給她這顆珠子的人是誰了。

    可是他究竟為什麼要在這時候給自己這個珠子呢?在自己動了調查六百多年前事情經過的心思的時候,在覺得無從入手的時候,將這顆自己原本並不知道的珠子用這樣一種方式交給自己。

    原本朦朦朧朧。無從入手的事情,忽然變得有跡可循了。

    這是在推動自己繼續往前走的意思嗎?

    難道這路的終點,有些什麼是自己必須知道,而兩個師傅又不方便直接告訴自己的?

    清心想不明白,所以,她隻能順著這條路走下去。

    隱隱地,她已經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兩個師傅正在悄悄地指引著自己,走向一個被掩埋的真相。可惜的是,當她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原本那種好奇、激動的感覺,忽然就蕩然無存了。剩下的。隻是一種漠然。

    不多時,兩人便穿越萬裏到了東勝神州。

    看著清心前進的方向,哪吒幡然醒悟過來,連忙頓住了身形,驚恐地問道:“你想去花果山?”

    清心也頓住了身形,回頭淡淡看了哪吒一眼,反問道:“不行嗎?”

    “天庭已經有數百年沒踏足花果山了,那裏是禁地。”

    “誰規定的?”

    “這……”哪吒撓了撓頭,蹙眉道:“倒是沒具體的規定,但妖族將那裏視作聖地,私自踏足花果山,可能會招惹不必要的禍事。這一點,天庭所有人都知道。”

    清心仰起頭略略尋思了一番,道:“你之前去過花果山嗎?”

    “去過。”

    “是帶兵,還是直接進入內部?”

    “兩種方式都試過。”

    “有在花果山見過那猴子嗎?”

    “那是肯定的,不然我去幹嘛?”

    “這就行了,李靖沒介紹錯人。”

    說罷,清心轉身又是繼續往前。

    見清心一路向著東南方向飛去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哪吒稍稍猶豫了一下,也隻得跟了上去。

    很快,兩人落到了花果山的外圍。

    站在懸崖峭壁上,清心迎著風,有些詫異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禁雨令的解除,使得這片土地迎來了久違的甘露,也使得原本肆虐的黃沙風暴減輕了不少。然而,這並沒有讓這片土地看上去更加美好。

    原本肆虐的沙塵消失不見了,掩蓋在沙塵之下的一切,全部都顯現了出來,就好像一道長久以來被遮掩的瘡疤一樣。

    無邊無際的,被黃沙,紅土掩埋的廢墟,東歪西倒的石柱、殘垣斷壁,大戰之中被砸得碎裂的山體,倒插入地麵還露出一截在地表之上的巨大浮石……

    六百年前那一戰給這片土地帶來的創傷,時至今日,依舊無法完全愈合。

    “這裏就是花果山?”

    “恩。”

    “跟它的名字,很不相稱啊。”清心輕歎道。

    “以前不是這樣的。”哪吒淡淡道:“最早的時候,這裏是一片山林,四季如春,鳥獸成群。後來,妖族在這裏崛起,將它變成了一個妖國。再後來……大戰之後,天庭禁雨,妖怪四散,這裏才變成這樣的。這禁雨令也才剛解開不久,若是一兩年前,這裏怕是連一點的綠也見不到吧。”

    兩隻雀鳥從頭頂鳴叫著飛過。

    低下頭,清心注意到在山石的縫隙中,有點點綠意正在頑強地生長著,隻是時間尚短,在這一片布滿死亡氣息的土地上,並不起眼。

    稍稍頓了頓,哪吒又接著說道:“這裏還有些妖怪的,如果想要進去,我們這樣的身份不太適合。最好變成妖怪模樣。”

    說著。哪吒回頭去看清心。卻發現她已經騰空而起朝著懸崖下方落了下去。

    哪吒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將自己化作一隻老鼠精跟了上去。

    剛一落到地上,哪吒就急切地對著清心吼道:“你這樣真會出事的!”

    “會出什麼事?”清心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哪吒感覺頭皮都有點發麻了。

    這姑奶奶究竟想幹什麼?

    他想不通,但也沒辦法丟下她不管,隻得提高了警惕,維持著老鼠精的模樣緊緊跟了上去。

    風徐徐地刮過,穿行在廢墟之間,發出各種詭異的聲響。

    這廢墟之中的兩人。一個閑庭信步,一個卻好像進入了敵陣似地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

    瞧著哪吒那緊張的模樣,清心悠悠道:“別太緊張,以前天庭不敢踏入這裏,是因為當時的局勢。雖說妖王們都已經離開這裏了,甚至彼此之間還經常起內訌,但至今為止他們也沒有任何一個敢宣布徹底脫離花果山。花果山,就是妖族的一麵大旗。也就是說,天庭不踏入這裏,其實是不想給他們重新團結的借口罷了。現在那猴子已經回來了。這種顧慮,毫無意義。”

    “你怎麼知道?你研究過?”

    “我猜的。”清心笑盈盈地說道。

    “猜……這種事情能靠猜嗎?”哪吒不由得鼓起了腮幫子。正當他回首過去準備怒視清心的時候,忽然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端詳著手中的珠子。

    稍稍放慢,哪吒落到了清心的後頭,小心翼翼地偷看清心手中的珠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從那珠子裏,哪吒看到了昔日花果山繁華的街道,看到了絡繹不絕的妖群。

    “這是什麼?”

    “一麵能看到過去的鏡子。”清心道:“看來當初花果山的規模當真是非同小可啊。也難怪那時候的天庭要被逼得龜縮在南天門內,完全拿花果山沒辦法。你不是說你來過這裏嗎?當時你是在哪個位置見到那猴子的?”

    哪吒蹙著眉頭想了好一會,指著不遠處的花果山的主峰道:“現在其他別的地方恐怕都不太好找,不過有一個地方應該是沒錯的,就是那座山。我第一次見他,是在那座山的山頂上一座小木屋裏。”

    清心點了點頭,騰空而起朝著花果山的主峰飛了過去。在這過程中,她又淩空調轉了身形利用這有限的時間,用手中的珠子細細打量著那六百多年前的花果山。

    站在地麵上用珠子去看這座六百多年前的妖怪城邦,她首先感覺到的是自己的渺小,而當透過珠子從空中俯視花果山城邦的全景之時,她感覺到的,則是震撼。

    綿延百裏的城邦,遮天蔽日的浮石,輝煌的宮殿,龐大的艦隊不斷往返,堅船利炮。那規模,即使比之如今的天庭都要強出數倍之多。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清心整個怔住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經聽於義和雨萱提起過,花果山在齊天大聖時代創造了一個極為強盛富庶的妖族文明,甚至戰爭用的火器,便是由花果山的妖怪首先製造的。那短短百年的光陰裏創造的文明,花果山的鼎盛時期,三界之中,沒有任何勢力可以與之相提並論。但那時候,她隻是當成笑談罷了。

    如今的妖族活得好像野獸一樣,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如果妖族可以過上文明的生活,為什麼現在不是呢?

    然而,她錯了。妖族真的可以無比文明,透過珠子所看到的一切,便是證明。

    他們不隻懂得破壞,隻要條件許可,他們也可以創造文明,甚至比人類所創造的,要更加輝煌。

    可是,既然六百多年前他們可以創造強盛的文明,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般呢?

    對於這一點,清心實在想不明白。

    緩緩地,兩人落到了花果山主峰之上。

    拿著珠子四下查看了一番,清心問道:“你大概是在什麼時候在這裏見到他的?”

    “這就記不清了,大概七百多年前吧。具體時間實在是記不……”

    正言語間,哪吒忽然看到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隻棕毛猴妖正警惕地注視著他們,那手已經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上,渾身的絨毛都豎起了。

    一時間,哪吒、清心都停止了動作,瞪大了眼睛警惕地注視著那猴妖。

    許久,那棕毛猴妖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緩緩咧嘴露出尖牙,低吼道:“你們是誰?來花果山做什麼?”

    “煉神境?”清心緩緩鬆了口氣,直起身子,往前一步。

    那棕毛猴妖一驚,連忙又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到花果山來做什麼?再不說,我要動手了!”

    說著,猴妖就要拔刀。

    可還沒等他將腰間的刀完全抽出來,清心已經朝著他伸出五指,那指尖上的五個指環互相呼應著,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那妖猴當即好像被定住一般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猛然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了。渾身上下,就好像被無數雙手死死地製住一般,隻能維持著原本的動作一動不動。就連嘴巴也被堵住了,發不出聲響。

    刀緩緩地回鞘。

    “我正愁沒向導呢,如果你是花果山土生土長的妖怪的話,那就正好了。”清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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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陷阱

    荒蕪一片,幾乎見不到半點綠色的花果山山頂上風徐徐地刮過。

    棕毛猴妖被用捆仙索捆成了粽子,丟在碎石之間。

    那一雙眼睛瞪得猶如銅鈴那麼大,驚恐地望著一旁來回踱步的清心,卻發不出半點聲響。以他的修為,在清心麵前根本就是全無還手之力的。

    似乎是在等這猴妖鎮定下來,好一會,清心才緩緩地盤起手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不許說不相幹的話。隻要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自然會放你走,不會傷你。但是如果你敢說謊,會發生什麼事,就誰都不敢保證了。聽明白了嗎?”

    猴妖重重地喘息著,那目光掠向了一旁化作老鼠精模樣的哪吒,似乎是在向他的這位“同胞”求助。

    許久,哪吒卻連半點反應都沒有,隻是靜靜地看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那猴妖終於絕望了,他乖乖地點了點頭。

    見狀,清心輕輕晃動十指。

    一陣靈力波動之後,猴妖當即感覺自己又可以說話了。他劇烈地咳了兩聲,張口便道:“你們究竟是……”

    話音未落,他的整個神情便都僵住了,聲音被卡在了喉嚨裏,不僅如此,這一次,他連呼吸都做不到了。

    道道青筋從額頭上浮現,那看著清心的眼神越發恐懼了。

    “我說了,不許說不相幹的,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明白嗎?”

    捆仙索緩緩地勒緊,直勒到肉裏去了,他痛苦地張大了嘴巴,卻連半點聲響都發不出來。

    一旁的哪吒看得都懵了,輕聲歎道:“對這麼一隻小猴子出手,何必呢?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想知道我那悟空師兄的具體來曆。”

    “知道他的來曆有什麼用?想知道這些,去問你的兩個師傅不就知道了?”

    清心淡淡瞥了哪吒一眼。

    微微頓了頓,哪吒又道:“我聽說他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石頭裏還能蹦出猴子?這可稀奇了。我要的是真相,不是這種毫無根據的傳說。”說著,清心十指又是微微顫動。

    那捆仙索以及強加在猴妖身上的靈力束縛稍稍減緩了一些。那猴妖,整個嘴頓時好像炸開了一樣,張得老大,拚命地吸著氣。

    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緊接著,他好像虛脫一般地靠在身旁的岩石上。

    “你……你是大聖爺的師妹?”

    話音未落,隻見清心眉頭一蹙,那手又抬了起來,他連忙改口喊道:“別!別!我都說……我什麼都說!”

    清心這才將手收了回來,依舊麵無表情地瞧著那猴妖。

    那猴妖幹咽了口唾沫,有氣無力地朝兩人掃了一眼,低頭道:“大聖爺……大聖爺確實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這一說,清心與哪吒當即都愣住了。

    清心瞧著那猴妖輕聲道:“看來又是一個以訛傳訛,人家說什麼信什麼的了。”

    說著,那手又抬了起來。

    “是真的……是真的。”那猴妖無力地晃了晃腦袋,道:“別人這麼說,都是聽來的,我是親眼所見。所以……是真的。”

    “是嗎?”清心對著猴妖瞪大了眼睛,那雙眸之中銀光閃動,頓時,那臉色微微變了變。

    原本嘲諷的神情不見了,轉而換上的是一絲錯愕。

    “怎麼啦?”哪吒悠悠問道。

    “這猴子……居然有八百多歲?這怎麼回事?八百多歲的煉神境,沒蟠桃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修的還是悟者道。”

    一旁的哪吒聞言也是一呆,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頓時一個激靈。

    “不要……不要狗眼看人低,蟠桃有什麼稀罕的?我不隻吃過,而且吃過兩個。”說著,那猴妖整個歪到了地上斜臥,一雙眼睛朦朦朧朧地,似乎剛才被折騰得不輕。

    清心抿著嘴唇回頭看了哪吒一眼,道:“兩個蟠桃,那你先跟我說說你那兩個蟠桃是怎麼來的?”

    “嘿,一個是大聖爺給的,還有一個……不能告訴你是怎麼來的。”

    “這花果山當年還能種得出蟠桃?你想唬我?”

    “愛信不信。”說著,那猴妖撇過臉去不看清心了。

    “是嗎?”

    清心抬手又準備行刑了。正當此時,哪吒的火尖槍橫到了清心身前。

    “怎麼?”

    “他說的是真的。”哪吒指了指猴妖道:“他沒說假話。花果山確實種不出蟠桃,但那猴子八百年前確實得到過一批蟠桃。這件事都是陳年舊賬了,也……不太方便對外公開。後來,聽說他論功行賞,分給下麵的妖怪了。”

    說罷,哪吒無奈地攤了攤手。

    清心雖說並不直接接觸天庭事務,但常年出入天庭,如今看哪吒這幅態度,也就大概知道是怎麼個情況了。

    朝著哪吒翻了翻白眼,清心無奈收了收神,接著問道:“既然是論功行賞,你修的是悟者道,八百年前,你是什麼修為?”

    “凝神境。”

    “凝神境他就給你分蟠桃了?花果山可有數百萬的妖怪,再怎麼分,也分不到一個凝神境妖怪身上吧。”

    “我有軍功。”

    “那你倒給我說說,你是怎麼立的軍功?”

    “我救大聖爺的命。”

    “你救他?”清心當即哼笑了出來。

    那猴妖怒視了清心一眼:“你不信?”

    “也沒說不信。”清心揉搓著手上的指環一步步走到妖猴身旁,蹲了下來,淡淡道:“隻是,你說的實在蹊蹺。以他的修為,為何要你來救?”

    “大聖爺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這種修為的。”猴妖緊閉雙目,麵無表情地說道:“大聖爺剛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時候,什麼修為也沒有,還不會爬樹。但是山裏有隻老虎。他被老虎追的時候,我們扔水果救了他。後來大聖爺出海十五年修成了仙,回來了,在論功行賞的時候把這件事提了起來,所以我就得了一份封賞。”

    “哦?這麼說,他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時候,你就已經在花果山了?”

    猴妖微微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小七。”

    清心伸手一揚,捆仙索迅速解開了,淩空卷成一團,被清心收了起來。

    這一收,小七當即“哎”的叫了出來,瞪大了眼睛,卻依舊斜臥著不敢動,有些驚異地望著清心。

    “那石頭在哪裏?能帶我們過去。”

    小七緩緩地直起身子,揉搓著自己被捆得發疼的手腳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神仙,還是妖怪?”

    “你還敢問?”

    “你們不說,我就不帶你們去找石頭。”

    清心緩緩低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看,小七當即往後挪了挪,警惕地望著清心。

    “你還敢討價還價?”說著,清心又是取出了捆仙索。

    小七咬緊了牙,瞪大了眼睛,那神經一下繃到了極致。他有些忐忑地說道:“你……你要是不肯說,我死也不會帶你們去的!”

    說罷,便閉上眼睛,攥緊了拳頭,一副“任你宰割”的做派。

    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見那小七是真的鐵了心了,清心才無奈歎了口氣,道:“我是你們大聖爺的師妹,他是我的隨從。”

    小七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望著清心道:“你真的是我們大聖爺的師妹,你叫什麼?”

    “清心。”

    “你大師兄叫什麼?”

    “清風子。”

    “五師兄呢?”

    “青雲。”

    “八師兄呢?”

    “淩雲子。”

    “清風上人的四弟子叫什麼?”

    這一問,清心不由得愣了一下,回頭望向哪吒。

    哪吒抿了抿嘴唇,道:“風鈴。”

    這一說,小七頓時鬆了口氣。

    靈台九子雖說隕落多年,但來人聽過他們的名號不奇怪。不過,這風鈴的名字,可就不是誰都知道了。

    低頭略略想了想,小七又問道:“那我最後問一個問題,行嗎?”

    “問吧。”清心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你們找大聖爺……的那塊石頭,究竟有什麼目的?我聽說大聖爺已經從佛門的手上逃脫了,這件事,他知道嗎?”

    清心和哪吒頓時呆了一呆,麵麵相覷。

    好一會,哪吒悠悠道:“讓你帶路你就帶路,有你好處。問那麼多,小心連命都沒了。”

    說罷,哪吒提著火尖槍就要朝小七走了過去,卻被清心伸手攔了下來。

    小七警惕地注視著清心。

    “怎麼,不打算繼續威逼了?”哪吒問。

    清心注視著小七,許久,輕聲歎了口氣,轉身就走。

    見狀,哪吒一臉的疑惑,隻得快步跟了上去。

    “怎麼,放棄了?”

    “他不想說也不勉強,反正我們自己也能找到,隻是花些時間罷了。”

    轉眼之間,那兩人已經消失無蹤了。碎石之上,隻剩下小七呆呆地坐著,緊蹙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風輕輕地吹過,碎石滾動,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他們找那塊石頭幹嘛?難道那塊石頭有什麼特殊的作用?”

    想著,小七連忙起身,朝著一旁的山道奔去。

    此時,就在不遠處的岩石後,清心和哪吒正遠遠地看著他。

    “你剛剛沒聽出來嗎?那塊石頭,還在花果山,而且似乎沒人覺得那塊石頭很重要的樣子。我們剛剛那麼一說,他肯定會至少去看一眼的。我們跟著他就行了。”清心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

    說著,兩人便靜悄悄地跟了上去。

    這一路,小七走得格外警惕,兩人也隻得盡量壓製自己的步伐。

    繞過一塊巨大山石的時候,清心低聲問道:“你知道風鈴的事情?”

    “知道。”一麵伸長了腦袋暗暗監視遠處的小七,哪吒一麵說道:“她死的時候,我和爹就在現場……當時要走慢點,說不定就被遷怒,被那猴子一棍子殺了呢。事後去查了查,才知道她是清風子的徒弟,排行第四。”

    “她是……怎麼死的?”

    “跟老君有關係,具體我也不清楚。似乎是那個法陣的關係,魂飛魄散了。”

    轉眼間,他們已經跟著小七走入了一個山洞之中。

    這山洞從外麵看似乎與普通的山洞沒區別,但走過一小段之後,他們便猛然發現裏麵有大量雕琢的痕跡。越往裏,規模越大,就好像根本就沒有邊際一般。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世界裏,他們都要靠著術法才能看清周圍的一切。

    “難道他們將那塊石頭藏在這洞穴裏?”清心問。

    抬頭望了一眼兩側過道上空蕩蕩的武器架,哪吒伸手摸了摸牆壁上堅硬的石磚,低聲道:“這應該是花果山鼎盛時期遺留的東西吧。早期他們還實力較弱的時候,不敢直接在地麵上興建建築,數十萬的妖怪就都窩在地底下,沒日沒夜地往下挖。整個花果山地界幾乎都被挖空了。還好他們的技術還不賴,否則這麼多年,早該塌了。”

    “你們也真夠憋屈的。那麼懸殊的實力,最終你們都被打到躲在南天門裏麵出不來?”

    哪吒白了清心一眼道:“你不知道我們麵對的是什麼。”

    就這麼一路跟蹤,他們足足在這地下洞穴之中跟了小七兩個時辰。沿途他們看到無數廢棄的設施,從工匠房到書院、校場,所有的一切一應俱全。

    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經被漫長的光陰覆上了厚厚的塵埃。然而,卻還依舊能讓人感受到昔日這裏所發生的一切。

    在那個天庭完全壓製妖族的年月裏,一群走投無路的妖怪潛藏在這個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裏修行、練兵、冶煉,將自己徹底武裝起來。

    撫摸著牆壁上用刀斧劈出的一道道痕跡,她仿佛能想象得到當年熱火朝天的情景。

    所有的妖怪都卯足了勁在往前衝。五大三粗大字不識一個的妖怪從頭學起,硬生生創造出她用珠子在地麵上所看到的一切。

    就在片刻之前,清心才取笑了哪吒,現在她已然明白當年天庭所麵對的了。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發了狂向你撲過來的野獸,而是擁有理智,懂得潛伏下來細細盤算著怎麼將你撕成碎片的野獸。

    很顯然,這些妖怪,或者說那個處於妖族最頂端的,自己的師兄,就是這樣一隻野獸。他是用無可比擬的決心在做這樣一件事的。

    “你有沒有覺得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哪吒的聲音將清心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怎麼啦?”定了定神,清心頓時恍然大悟,驚道:“他在繞路?”

    話音未落,隻聽“嘭”的一聲巨響,四周圍原本看似廢棄的火盆鐵架上火光迅速亮起,照亮了周遭一切。

    清心與哪吒連忙背靠背擺出了迎戰的姿態。

    此時,他們正身處在一個高達十丈的地下空間之中,正中是一座空蕩蕩的校場。而在兩人的正前方,則是一個黑漆漆,深不見底的洞穴。

    正當此時,那洞穴之中已經緩緩走出了十幾個妖怪。那正中站著的,是一個女子。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擅闖花果山?不說清楚的話,別想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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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化緣

    西行路上,夕陽下,一行人正緩緩走過蜿蜒的山道。

    攀上了高聳的山,玄奘下馬遠眺,望見了遠處村莊中升起的嫋嫋炊煙。

    “今天就在這村莊中落腳吧。連日趕路,帶的幹糧已經所剩無幾,貧僧得化緣了。”

    猴子在一旁悠悠道:“要吃食還不簡單?我們去找就是了,要什麼山珍海味沒有?”

    玄奘搖了搖頭,道:“這一路,既是西行,是證道,也是修行。化緣、誦經、打坐、參禪一樣都少不了。這化緣,也是曆練的一部分,不到眾生當中去,又怎能化解眾生的苦呢?”

    說罷,玄奘扭頭對猴子淡淡笑了笑。

    “行吧,反正這佛門的東西我都不懂,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猴子無奈搖了搖頭。

    轉過身,玄奘伸手去牽自己的馬,緩緩地走開了。

    下山的路比較陡,也隻能步行了。

    猴子正想跟上去,扭頭看到小白龍站在自己身後朝那村莊張望,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情。

    天蓬和黑熊精已經超過兩人先行跟了上去,小白龍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

    猴子有點看不下去了,開口催促道:“還不走,想等村莊自己挪過來啊?”

    “大聖爺,你說,我娘子會不會在那村莊裏?”

    “那也要過去了才知道啊。”猴子都有些不耐煩了,憤憤道:“沒有問這句話,你有完沒完啊?瞧你那點出息,一個女人而已。”

    聞言,小白龍當即白了猴子一眼。道:“你自己好得到哪裏去?還不是為了一個女人把天庭都掀了。”

    “你!”

    猴子抬手作勢要打,小白龍連忙往後退了一步,睜大了眼睛隨時準備閃躲。

    兩人稍稍僵持了一下,猴子才將手放了下來,瞪了小白龍一眼轉身就走。道:“我那是為了承諾,一諾值千金!娘的,你說話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是看準我不會揍你是吧?你這種人果然不能跟你太熟,在花果山的時候我就該看出來了。”

    小白龍鬆了口氣,樂呵呵地跟了上去。低聲道:“大聖爺,那一會進了村,你要記得幫我搜一搜,看我娘子在不在村裏。”

    “知道啦,德性。”

    “嘿。謝謝大聖爺。”走了一小段,小白龍又問道:“大聖爺,你說我們在西行路上會遇到我家娘子,這事兒準不準的?我們這都走了幾千裏路了。”

    “這個問題你也問過好多次了。太上老君說的你說準不準,他要不準,這三界之中還誰準?”

    “太上老君天道修為不是破了嗎?”

    “爛船還有三斤釘呢,他既然敢說出來,自然是有把握。”

    “對了。大聖爺,那蟠桃……都過期了。”

    “知道啦,等找到你家娘子了。會幫你重新要幾個的!”猴子憤憤道。

    自從離開寶象國之後,這一路,小白龍粘猴子粘特別緊,有事沒事都要湊上來說兩句,這讓猴子很不習慣。

    不過話說回來,太上老君既然都那麼說了。白骨精要找到應該是問題不大了。但是卷簾呢?在這西行路上如果沒有他,終究是有點不太放心啊。

    要不要回花果山豎杆旗。然後直接派人整個三界範圍掘地三尺地找呢?

    望著天邊的流雲,猴子不禁想。

    ……

    此時。花果山的地下寬敞的洞穴中,雙方正在靜靜地對峙著。

    站在清心麵前的女子,正是當初水簾洞中的一株仙草草小花。

    整整六百多年過去了,她無論是外貌還是衣著,看上去都一點沒有變化。歲月的洗禮,在她的身上就好像無端失去了效果似的。

    在她身邊站著的十幾個妖怪看上去一個個都是落魄不堪。不僅僅修為低,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修修補補的。看著清心與哪吒的眼神還略略有些忐忑。

    小七從那岩壁上漆黑一片的洞穴裏溜了出來,手腳利索地順著洞穴中團團繞繞的老樹根係爬下岩壁,落到了女子身旁,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草小花微微點了點頭,對著清心朗聲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找大聖爺出世的那塊石頭?”

    哪吒冷哼一聲,往前一步。剛要開口,卻聽“嘭”的一聲,那腳下的石頭炸開了,頓時揚起淡淡的一陣沙塵。

    他驚得將腳縮了回來。

    慌亂之中,哪吒揚起火尖槍就要動手,卻被身後的清心拽住了手。

    草小花一行依舊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地,似乎對哪吒的舉動絲毫不做提防。

    “別動。”清心仰起頭細細地打量著四周的一切。

    岩壁上的火把吱吱地燃燒著,冒著淡淡的煙霧。

    昏紅的火光之下,這整個洞穴看上去就好像一個龐大的地下陵墓一般陰森。

    “怎麼啦?”哪吒道:“不過就兩個煉神境加上一堆不入流的小妖而已,別說你我兩人了,就是我一個,他們就算有通天的法寶在手,又能如何呢?”

    “法寶應該是沒有。”清心低下頭定了定神,歎道:“不過,這裏有很強的禁製。估計是幾百年前留下的。”

    說罷,清心望向了遠處的草小花。

    “這裏,以前是花果山的招魂殿,自然是禁製森嚴了。”草小花麵色淡然地說道:“別說你們兩個,就是來個一萬兩萬的天軍,又如何?無論是硬闖,還是要離開,都不是那麼容易的。剛剛你們之所以能走到這裏,是因為我解除了禁製,放你們進來。現在,它們已經重新啟動了。”

    聞言,哪吒頓時一驚,連忙朝著四周看去。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在那纏繞岩壁的植物根須後麵。竟然或明或暗地閃爍著一個個的法陣圖騰。

    “剛才我進來的時候,竟然一點沒察覺?”

    “不奇怪。”清心無奈笑了笑,道:“當初花果山實力有多雄厚我們剛剛都見識過了,要造一個能困住你我的法陣,沒什麼可驚訝的。”

    草小花臉上緩緩綻露恬靜的笑。輕聲道:“那……現在你們可以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了嗎?”

    哪吒眼珠子咕嚕一轉,連忙道:“都說花果山是妖族的聖地,我是從外麵來朝聖的,這不是聽說大聖爺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很是稀奇,想親眼見見那石頭嘛。”

    “是嗎?”

    草小花伸手打了一個響指。頓時四麵被遮掩在植物根係之中的法陣微微閃爍,一道金色光束從洞頂上照了下來。

    頓時,哪吒的障眼法失效了!

    轉眼間,他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兩個綁著荷花瓣的總角。一身雕刻著荷葉圖案的紅色鎧甲。

    那在場的妖怪們除了草小花之外皆是一驚,連忙後退了兩步。

    看著自己的雙手,哪吒有些錯愕了。

    這法陣之中,竟然也有好似南天門照妖鏡一樣的效果,能直接除去障眼法。

    清心無奈歎了口氣,一言不發。

    草小花淡淡笑了笑,道:“您應該是南天門的哪吒吧?怎麼就跑過來花果山朝聖了?”

    謊言被當場揭穿,哪吒頓時漲紅了臉。清心也是不知道如何說好。

    彼此都稍稍沉默了一下,草小花望向清心,道:“你呢?你又是哪位天神?”

    清心避開草小花的目光。挺起胸膛道:“須菩提祖師座下排行第十一,清心是也。”

    “哦?既然是須菩提祖師座下弟子,也就是我們大聖爺的師妹。我們自然不應該怠慢。可是,小花數百年沒出過花果山,須菩提祖師是否有第十一位入室弟子,小花也不知道。不知道你身上……可有憑證?”

    “你想要什麼憑證?”哪吒反問道。

    草小花淡淡笑了笑。微微仰頭,對著清心說道:“小花雖說不是斜月三星洞的門人。但舊時主司齊天宮庫房,與斜月三星洞的諸位上人還是有些聯係的。若你真是大聖爺的師妹。自然能拿出些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與哪吒對視了一眼,清心眨巴著眼睛四下看了看。

    雖說論修為,他們倆強草小花不是一丁半點,但現在的形勢對他們來說著實不利。這裏的法陣之精湛,比之天庭也毫不遜色,自己又深陷其中,一旦動手,會發生什麼事情還真不好說。

    稍稍沉默了一下,清心低頭將自己十指上的戒指取下一枚,朝著草小花拋了過去。

    伸手接下那戒指,草小花借著火光細細查看。

    “能自動調控大小,戴上之後,可以隨心所欲地運用靈力塑形,也可以用來製服較弱的對手。這是三師兄丹彤子的遺物。如果你認得三師兄,那麼這套誘靈指環也許見過。”

    草小花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見草小花看得入神,小七低聲問道:“丹彤上人有戴戒指嗎?我怎麼不記得?”

    草小花輕聲答道:“有,是一套十枚的誘靈戒指,出自青雲上人之手。”

    “就算有,說不準這套是假的。”

    “這是真的。”仰起頭,草小花對清心道:“光這一件還不夠,你還有其他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嗎?”

    “你有斜月三星洞的腰牌之類的嗎?”哪吒回頭問道。

    “你以為斜月三星洞是昆侖山嗎?總共才幾個人,要什麼腰牌啊?”清心蹙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卻愣沒想什麼起來。

    她本就是連出入南天門都不需要出示手令的人,沒事帶著一堆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在身上幹嘛?就連這套誘靈戒指,也是偶然帶出來的。

    自己特色的法器倒是不少,可對方是個連須菩提有沒有第十一位入室弟子都不知道的人,那些東西拿出來有用嗎?

    一下子,雙方陷入了僵局。

    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草小花扭頭朝一旁的小妖使了個眼色,那小妖立即會意地遁入身後的黑漆漆的洞穴之中。

    哪吒悠悠道:“他們想幹什麼?如果他們想離開的話,我們隻好硬闖了。我好歹也是太乙金仙境,怎麼說,都不至於闖不出去吧。”

    “再等一等,硬闖是下下策。”清心道。

    不多時,那小妖便回來了,手中還拿著筆墨紙硯,抬手一樣樣朝兩人拋了過來。

    “默一遍斜月三星洞的基礎修行法門吧。如果你真是斜月三星洞的人,肯定寫得出來。”草小花道。

    ……

    夜幕下,西行路上一個毫不起眼的村莊裏,玄奘正挨家挨戶地化緣。

    雖說已經身處佛教鼎盛的西牛賀州,但這裏的百姓並不信佛,甚至將和尚當成好吃懶做的無賴。

    平日裏,這偏僻的鄉村也幾乎沒見過外來的和尚。

    剛開始的時候,對於猴子和黑熊精他們還很是恐懼,玄奘好說歹說,才總算打消了他們的顧慮。然而,也就僅僅是打消顧慮而已,他們一個個都以歉收,家中無餘糧為理由拒絕了玄奘的化緣,甚至連門都不願意開。

    如果不是身後還站著麵目猙獰的黑熊精的話,說不定玄奘已經被趕出村莊了吧。

    雖說事情不順,但玄奘也不氣餒,挨家挨戶地敲門。轉眼之間小小的村莊已經走了一半了,木鉢之中依舊空空如也。

    猴子拄著金箍棒悠悠道:“我看還是算了吧,他們都不信佛了,化什麼緣啊?看來今晚又是露宿荒郊了。”

    玄奘淡淡歎了口氣,甩開衣袖,繼續朝著下一戶人家前進。

    這一次,走到門前,玄奘特地叮囑猴子他們幾個不要跟著,自己孤身走進了院子。

    幾個人就在門外靜靜地等著。

    小白龍湊到猴子身邊,低聲問道:“大聖爺,我家娘子……”

    “不在這裏,剛剛我都探查過了。”猴子想也不想地答道。

    這一說,小白龍頓時又是一副失望的神情。

    這次的時間比先前久很多,好一會,才見玄奘從屋裏出來,卻是徑直走向行囊處,從當中翻出了一些隨身攜帶的草藥。

    那屋子的主人是一個中年男子,轉眼之間,他也跟了出來。

    見狀,猴子連忙拉著黑熊精閃到了一旁的大樹後。

    玄奘仰頭細細思量了一番,簡單地捉了三份藥包好,轉身遞給了中年男子,道:“不是什麼大病。按照貧僧方才給施主的方子煎好,一日兩次,三天該是能痊愈才是。”

    這一聽,猴子頓時無語了。

    不是去化緣嗎?怎麼又變成給人看病了。合著玄奘還是個赤腳醫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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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普渡之道

    洞穴中,清心提著筆默默地寫著著。

    其他人都靜靜地看著,時間緩緩地流逝。

    這輩子,她還沒被人這麼質疑過。居然要她證明自己的身份,這真是荒謬!越寫越氣,到末了,隱隱地,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足足寫了半個時辰,她才將多達千字篇幅的口訣全部默寫了出去。

    匆匆卷起寫好的口訣,她抬手就朝著草小花拋了過去,被草小花穩穩接住。

    捋開口訣,草小花借著火光細細地看了起來。

    一旁的小七伸長了腦袋觀望。

    好一會,小七低聲道:“好像不太對啊,看來她真是假貨了。”

    “不,她的才是對的。”草小花搖了搖頭,將口訣卷了起來,淡淡道:“聖母大人給我們的口訣有做過幾次修改。原版的我管理庫房的時候曾經見過,這個才是斜月三星洞最原始的修行法門。”

    清心眨巴著眼睛,仰起頭道:“既然確定是真的了,可以解開禁製了嗎?”

    “不行。”草小花想也不想地回答。

    “為什麼不行!”清心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既然都對了,你還要我證明什麼?”

    草小花與清心對視著,淡淡笑了笑。那笑落到清心眼中,卻猶如火上澆油。

    此時此刻,清心簡直要氣瘋了。隻可惜身陷禁製,肉在砧板上,她也不好發作,隻能攥緊了拳頭。

    就這麼對視了好一會,草小花才輕聲道:“我相信你真是大聖爺的師妹。就算不是,至少,也應該是他的師侄,否則不應該有這麼完整的口訣。這一點,你算是已經成功證明了。不過。也難保你不是斜月三星洞的叛徒。所以……你接下來你要證明的是,你們沒有惡意。或者,你們兩個將這個戴上。”

    說著草小花從身旁小妖的手中接過了什麼東西,遠遠地朝兩人拋了過來,“叮當”一聲落到兩人身前。

    當清心看清楚對方拋過來的東西之時,頓時火冒三丈。有些錯愕地望著草小花。

    這是兩對琵琶鎖,穿透了琵琶骨,可以暫時鎖住修為。對方這是要他們兩個自廢修為,直接將他們當成犯人看待的意思?

    清心嘴角微微抽了抽,那目光中盡是熊熊的火焰。

    長這麼大。她還沒受過這種羞辱!

    然而,草小花卻好像沒看到一般,隻是靜靜地與她對視著,恬靜地笑著。

    “有帶近身戰的法器吧?”一個聲音在哪吒的腦海中響起了。

    “渾身都是近戰法器,幹嘛?”

    “殺出去!”

    “什麼?”

    還沒等哪吒反應過來,一根金色皮鞭已經從清心的衣袖之中如同長蛇一般飛竄而出,穩穩地握在手中。

    怒視著草小花,清心叱道:“解開禁製。否則等我出去了,有你們好受的!”

    草小花以及那一眾小妖往後退了一步,卻都擺出一副觀望的態度。

    哪吒稍稍往清心的方向靠了靠。低聲道:“喂……你不是說這禁製很厲害嗎?怎麼就……”

    “估計很難全身而退。不過,即便無法全身而退,怎麼都比被人當犯人強!”

    說罷,清心一咬牙,揚起手中的鞭子就往四周抽去。

    那金色皮鞭瞬間長到百丈長,如同一根細長的蛇一般貼著地底洞穴的壁翻滾。

    瞬間。整個禁製都被激活了。

    恐怖的轟鳴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震動。細小的沙塵從洞頂灑下。

    暗紅色的符文從岩壁上的幾個點迅速蔓延開來,隻一瞬間。便爬滿了每一塊石頭。暗紅色的光將整個地底洞穴都變成血一樣的顏色。

    頃刻間,各式各樣的攻擊從四周襲來。

    有如同千萬大軍的嘶吼,震懾心神;有同為暗紅色,肉眼在這空間中難以識別的護盾從四麵八方壓來,將整個空間分割得如同迷宮一般;有一道道藍色閃電在這些護盾之間來回彈射,詭異莫測……就連地麵也凸起了石刺!

    清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皮鞭被淩空飛轉的風刃切成了數十塊。

    那一旁的哪吒,已經看得傻眼了。

    這裏麵,最起碼有二十種以上的機關法陣相互作用,而且每一種都是威力極強的,稍有不慎,他絲毫不懷疑自己會被撕成碎片。

    機關法陣他見多了,但除了猴子大婚前夕闖花果山那一次,平日裏他還真是沒什麼研究。而就那一次,他也隻是闖過了外圍而已,距離花果山的核心地帶還遠著呢。

    此時此刻,他不由得緊張地攥緊了手中的火尖槍。

    “現在戴上還來得及,如果你們真的沒有惡意,自然不需要害怕。”草小花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副琵琶鎖,那琵琶鎖當即被推到了兩人麵前。

    此時,那機關法陣雖然聲勢浩大,卻隻是止於威懾,還沒有直接危及兩人的性命。

    清心低頭看了一眼那兩副散發著銀光的琵琶鎖,瞪大了眼睛,氣得牙齒都在微微打顫了。

    “打過才知道!”

    一甩手,數十道銀光從她的衣袖中遁出,朝著草小花飛射而去,轉眼之間卻被禁製築起的護盾悉數擋了下來。

    “談判破裂。”隻淡淡一句,草小花與那眾妖怪便往後退了幾步,消失在身後幽暗的洞穴之中。

    頓時,所有的攻擊都朝著兩人飛撲了過去!

    ……

    此時,玄奘已經在世界的另一端,西牛賀州的某個角落裏忙得團團轉了。

    不得不說,在這樣一個偏僻的,不信佛的村莊裏,和尚是不受歡迎的。但大夫。卻是極受歡迎的身份,特別是玄奘這種不收診金還倒貼藥材的大夫。

    消息傳開,不多時,許多村民都將家中的病人帶過來問診,一時間。場麵熱鬧非凡,玄奘更是忙得不亦樂乎。

    其他人都站在一旁遠遠地看著。

    不大的一個村莊,沒多久,玄奘便將可以診治的病人都看了一遍。由於不收診金,村民們自發給了施舍,一下子化緣問題就解決了。今晚借宿的問題自然也一並解決了。

    原本猴子以為玄奘幫人看完病應該就沒什麼事了,沒想到診斷還沒結束,玄奘又開始了新的業務——寫信。

    這偏僻的村莊裏不隻缺大夫,就連識字的人也一並缺了。距離這裏最近的一座私塾也要翻過數十裏的山路。當然,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玄奘還負責送信。

    這個村莊缺識字的人,其他的村莊也同樣缺。偶爾一兩個嫁過來的女人,入贅的女婿,或者有個外鄉親戚什麼的,即便是找著了代筆的人寫下一封家書,送過去人家也未必能找到個識字的人來看。

    玄奘這兒倒好,一站式服務,反正他還要西行。代筆寫了信,順路送過去,再順便幫忙讀一下就是了。

    就這麼折騰著。忙了好久,直到深夜,玄奘才將所有的事情做完,賺足了未來好幾個月的吃食。

    猴子做夢也被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陪著一個和尚在一個小村莊裏幫一堆村民看病、寫信,完了還要當兼職郵差。不由得一陣苦笑。

    或許,這就是普渡之道吧。普渡。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小到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上。

    好不容易一行人在一座小茅屋裏安頓了下來,玄奘卻還點起一盞油燈。借著燈光細細地規劃著接下來的路線,以便將信函全部送達目的地。

    猴子都有點看不下去了,伸手道:“把信都給我吧,讓敖烈去送,今晚就能全部送到。你早點休息。”

    玄奘抬頭看了猴子一眼,搖了搖頭道:“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低下頭,他又是繼續細細地揣摩起自己手中的地圖了。

    猴子無奈苦笑道:“這算什麼修行?”

    “這叫入世。”玄奘輕聲歎道:“貧僧乃是出家之人,六根清淨,身無長物,又不事營生。這一路走來,先前從金山寺帶出來的盤纏都已經花費光了,接下來的一路,自然是要靠化緣。可若貧僧什麼都不做,不入世,哪裏來的緣可化?大唐每逢旱災水患,餓殍遍野,死者眾多。若貧僧無些法門,興許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具罷了。”

    “我們還能餓死你?”

    “若沒你們呢?”玄奘輕聲道:“貧僧隻是第一個,參悟了這普渡之道,往後,還有千千萬萬。他們身旁,是否也有你們呢?”

    稍稍沉默了一番,玄奘道:“所以,除非涉及神佛妖,非人力所能及之事,其餘所有,貧僧都須得親力親為,不能仰賴於你們。這一路走來,許多地方百姓都不信佛,認為和尚不過是坑蒙拐騙之輩,貧僧做些實事,興許,能讓他們改觀吧。”

    看來,當和尚,特別是行僧,真得是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啊。

    就這麼看,如果這世界沒了這些個妖魔鬼怪,沒了那些個天神,沒了西方諸佛,猴子還真相信眼前這和尚能孤身一人從東土走到大雷音寺。

    怎麼說,他也比當初的自己強太多了。饑餓、疾病,甚至是強盜攔路打劫,這個世界上,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阻止玄奘完成自己的理想了。

    攤了攤手,猴子不再過問了。

    ……

    花果山,星夜。

    一聲巨響之下,地麵炸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漫天的煙塵之中,兩個身影從裏麵飛速竄出,落到了遠處的懸崖峭壁上。

    清心一步踉蹌,差點跌坐了下去。

    此時此刻,她身上的衣物多有破損,左肩更是受了傷,鮮血染紅了衣裳。那形象整個狼狽不堪。

    捂著胸口,她微微一頓,一口鮮血溢出了嘴角,臉色已經極為慘白。

    見狀,哪吒連忙要去攙扶,卻被她伸手製止了。

    相比之下,哪吒到底是常年征戰的天庭悍將,雖說手中的法器不如清心多,也不熟悉各種陣法,但好在戰鬥經驗豐富,反應靈敏,此時此刻看上去隻是受了些輕傷,狀態要遠比清心好得多。

    “沒事吧?”

    清心緩緩搖了搖頭,雙目緊閉著,好一會才緩過來。

    “我去殺了他們!”

    說著,哪吒轉身就又想朝那缺口飛去。清心連忙伸手將他拉住。

    “你……傻的嗎?這下麵的通道有多複雜你我都不清楚,說不定禁製不隻那一處……再說了,他們比我們熟悉,要是有心躲,你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清心緊緊地蹙著眉,麵露痛楚之色,輕歎道:“別……別添亂了。”

    哪吒咬了咬牙,隻得冷哼一聲,轉身問道:“那現在怎麼辦?你都傷成這樣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清心搖頭道:“不礙事,你幫我護法,我自己調理一下就行了。”

    說著,清心盤腿坐了下去,掏出兩粒丹藥服下,閉目調息。

    哪吒也掏出幾枚丹藥服下,拄著火尖槍站在原地警戒著。

    遠處漆黑一片的山石間,草小花遠遠地看著兩人,那眉頭微微蹙起了。

    “都這樣了,他們還不走?”

    “興許剛剛就不該放他們一馬。”一旁的小七輕聲道。

    “哪吒是太乙金仙境,我們的禁製隻可能重傷他,殺不死的。一方麵因為他是行者道,另一方麵,他本身的法器也不少。至於那個清心……經驗還是淺薄了些,雖說現在還不清楚她的動機是什麼,但好歹她是須菩提祖師的門人無疑。萬一真死在這兒了,往後大聖爺問起,你我也不好交代。”

    “那接下來怎麼辦?一直就這麼盯著他們嗎?”

    草小花稍稍沉默了一下,交代道:“你去一趟東海龍宮,向四公主打聽一下,須菩提祖師是不是真的有第十一個入室弟子,如果有的話,這第十一個入室弟子叫什麼,是男是女,外貌有些什麼特征。順便了解一下大聖爺的近況,以及……大聖爺跟南天門現在的關係究竟是怎麼樣的,有沒有可能南天門派人對我們出手。”

    “行。”

    不多時,清心便將吞服的丹藥完全化開了,傷勢迅速控製住,隻是體力還沒回複過來。無奈,隻得就地躺下小睡片刻。可心中有事,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哪吒隱約聽到清心的夢囈般的喃喃自語。

    “這兩個死老頭……這次居然真的不出來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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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追尋

   當天灰蒙蒙亮的時候,清心才緩緩睜開了眼,望見了那有些昏黃的天空。頓時,她心中一驚,整個坐了起來。

    當看見遠處依舊屹立不動的哪吒時,才稍稍鬆了口氣。

    這一鬆懈,肩上的傷迅速傳來痛感。劇痛之下,那臉色越發蒼白了,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從額頭上冒出來。

    “沒事吧?”哪吒淡淡看了她一眼,道:“除了外傷之外,還有內傷,一時半會怕是好不了了,不如先回天庭去吧?”

    “我沒事。”

    “反正那妖猴暫時也還沒惹什麼事,也就是麵子上的問題,回去修養一下……”

    “我說了我沒事!”清心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緊接著,是一陣咳嗽。

    哪吒靜靜地看著她,不說話了。

    微風拂過清心的發端。

    稍稍緩了一下,清心捂著肩緩緩站了起來,望著灰蒙蒙一片的花果山,頓時有些茫然了。

    “他們昨晚夜襲了八次,我一次次數的。”

    “昨晚?”

    “淩晨的時候,出來吼兩句,我剛一有動作,他們就鑽進洞裏去了。你在這裏,我也不好追過去。”望著天邊緩緩升起的朝陽,哪吒道:“本來隻要不入洞穴裏,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可你有傷在身,這樣子實在是有點危險,萬一出了事,我可沒辦法向老君交代。”

    清心用衣袖抹了把額上的冷汗,輕聲道:“老頭子敢默許我來,就肯定不會有事。”

    哪吒依舊挺直了腰杆拄著火尖槍好像一個站崗的士兵一樣靜靜地站著,悄悄瞥了清心一眼,道:“那……接下來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清心從衣袖中掏出珠子,放在清晨的陽光下照了照,拿到唇邊呵了口熱氣,又用衣袖反複地擦。許久,才低聲道:“四處看看吧,總會有他們想讓我看的東西的。”

    看著清心,哪吒不由得無奈歎了口氣。

    這,該是清心有生以來最落魄的一次吧。可她在堅持什麼呢?這裏有她必須要找到的東西嗎?

    身份尊貴如她,這樣一個狂傲的大小姐,為什麼要在這個幾乎寸草不生的地方冒這樣的風險呢?

    哪吒實在不懂。

    洞穴進不得,妖怪也都已經有了戒心,別說問了,就是找估計也找不到。

    實在沒辦法了,清心拿著那珠子開始四處走,借著清晨的光,她開始一點一滴地看,看得入了神。

    珠子裏的畫麵飛速流轉著。

    她看到大批好像難民一樣落魄的妖怪,帶著染血的刀從四麵八方趕來,在宏偉的城邦前規規矩矩地排著隊登記。

    看到各種體型,年齡不一的妖怪擠在學堂裏聆聽個頭比他們矮了不隻一截的先生的教誨,讀書習字。

    看到猴子帶著大軍與天河水軍激戰,殺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

    看到一個身穿紫衣的乖巧女子站在猴子的身邊,猴子開口喊她。

    清心一驚,連忙放下了珠子,眨巴著眼睛。

    珠子裏隻有畫麵,沒有聲音,清心懂得讀唇語。

    “他剛剛叫她……風鈴?”

    再拿起珠子之時,清心卻無論如何再找不到剛剛的畫麵了。

    花果山太大了,花果山有無數的妖眾,在短短的百年光陰裏,曆經了數次變遷。而清心連這個地方原本的格局都不知道。別說找回剛剛的畫麵了,就是要再找到剛剛的女子,也猶如大海撈針一般。

    更何況,她至今都還沒能熟練地使用這個珠子。

    折騰了整整一天,也許是因為傷勢又有些惡化了,也許是因為沒能找到剛剛忽然發現的關鍵,又或許是想起自己的兩個師傅這本身就很詭異的暗示,隱隱地,清心有些泄氣了。

    她並膝坐在一根傾斜的巨柱邊發起了呆。

    “怎麼啦?要是不繼續找,就休息一會吧。”

    清心緩緩地搖頭。

    哪吒無奈攤了攤手,一躍跳上了視野遼闊的岩石上,繼續默默擔當起她的貼身侍衛。

    ……

    西牛賀州一邊。

    一行人早早出發,走了整整一天的山路,一路無驚無險,到了晚間,便在山間一處小溪邊點起篝火露宿。

    一行人剛一停下來,玄奘便又忙碌了起來,抄抄寫寫,一刻都不停。

    猴子都無聊得要打瞌睡了。

    就體力而言,猴子比玄奘強無數倍。這西行一路對他最大的折磨,其實是無事可做。

    玄奘是去辯法證道的,對於他來說,西行就是今生今世最大的考驗,大戰之前,他有做不完的事情。即便是騎著馬走在路上,看那神情似乎也都在不斷地思考著什麼。

    對猴子來說,西行卻僅僅是單純地當保鏢。保鏢這種事情,有人找茬才有事幹,沒人找茬就隻能幹瞪眼了。

    原本在五行山下的時候其實比現在更無聊,更無事可做。但那時候,猴子學會了睡覺。睡著了,便會做夢,也就不再那麼無聊了。可現在卻不行。

    有時候,猴子甚至希望每天都有人來找茬,神仙也好,妖怪也罷,哪怕是佛陀也行。那樣,起碼就不用這樣打哈欠看風景了。

    盯著溪水一直看,一直看,當數到第二十五條躍起的魚時,猴子實在受不了,隻得起身來回踱步,讓涼風吹一吹臉。

    回頭看去,玄奘還在沒完沒了地折騰,黑熊精在發呆,小白龍已經打呼了,天蓬端端正正地坐在篝火邊上,時不時添柴火。

    那火光映著他的臉,就好像一個木頭人似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琢磨了好一會,猴子決定找點事做。

    找小白龍?

    算了吧,找他除了聊他娘子還能聊啥?現在猴子一聽提起這個話題就頭疼。

    找天蓬?

    這個……好像可行,不過猴子不想。

    找黑熊精?

    這家夥比被壓在五行山下六百五十年的猴子還悶,實在沒意義。

    難不成去和那匹馬聊天?

    兜兜轉轉,猴子走到玄奘身旁,伸長了腦袋張望。

    “你在幹什麼?”

    “在清點先前用掉的藥材,接下來一路,恐怕要留心搜集藥材才行了。”說著,玄奘伸手撥弄著身旁的算盤。

    “你還會記賬?”猴子無奈笑了笑,道:“先前你說功夫是寺院裏的武僧教的,這記賬,不會是賬房先生教的吧?”

    玄奘頭也不抬地說道:“金山寺是大寺,自然有賬房一職。”

    猴子微微蹙眉,歎道:“能記賬、能看病、能打架……你還有什麼不懂的嗎?”

    玄奘抬頭望了猴子一眼,似乎有些不太明白猴子想說什麼。

    盤起手,猴子悠悠道:“我看你啊,除了修仙,成佛這兩樣,就沒你不懂的了。這樣的人當和尚著實可惜,要甘心在凡間混,封官拜爵,應該是不在話下的。”

    說著,猴子看了玄奘一眼。

    玄奘淡淡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忙活了起來。

    “要不你跟我講講你的普渡之道吧?我們探討一下,也好過沒事可幹?”

    “普渡不是靠講的。”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一路送信?”

    “信,是肯定要送的。送了信,借宿、化緣,都能有著落。不然,還沒走到大雷音寺,貧僧已經變成一具枯骨了。”

    朝著玄奘瞧了許久,猴子最終隻能蹦出兩個字:“折騰。”

    “什麼?”玄奘仰頭問道。

    “沒什麼?”盤著手,猴子扭頭朝著一邊走去,悠悠道:“我還是和馬聊天去吧。嘿,你說它跟我們這一路走下去,會不會還沒到大雷音寺就成精了呢?”

    望著猴子遠去的背影看了好一會,玄奘略略想了想,低頭又是繼續忙碌了起來。

    ……

    花果山,月明星稀。

    同樣百無聊賴的清心枕著手臂躺在岩石上,一麵熟悉珠子,一麵借著手中的珠子仰望天空繁星。

    “用這珠子看夜空,倒真有一番不一樣的景色啊。數百年的鬥轉星移,整個星盤的變化推演,都在這裏麵了。”

    一旁的哪吒微微挑了挑眉頭,不做聲。

    相距二裏外的山坡上,夕陽的餘暉中,草小花與小七靜靜地注視著兩人。

    小七低聲問道:“那個珠子,是幹什麼用的?”

    草小花沒有回答,深深吸了口氣,她轉而問道:“你確定她真是須菩提祖師的弟子?”

    “恩……也不能說確定。但四公主說了,須菩提祖師確實有第十一個入室弟子,是兩百多年前收的,是個女的,叫清心。之前的蟠桃會上,四公主見過她一麵,描述的相貌確實跟她相似。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就是,她同時也是太上老君的入室弟子。”

    草小花的眼睛緩緩朝小七瞥了過來。

    “這事兒不隻你覺得奇怪,我也覺得奇怪。就連四公主,也覺得很奇怪。雖說兩人這些年關係好了不少,但也應該還沒到兩個人一起收一個弟子的地步吧。而且聽說是剛出生就被兩人收入門下,具體原因,連他們的門人都不清楚。”說著,小七吧唧了兩下嘴,道:“原來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也難怪脾氣那麼硬了。怎麼樣,要不要去見她?”

    草小花搖了搖頭道:“那身邊還有個天將呢。無論如何,哪吒總不會是站我們這邊的吧?”

    小七撓了撓頭道:“四公主說李靖最近被大聖爺折騰得焦頭爛額,按道理應該不敢授意自己的兒子對大聖爺使昏招才對。”

    稍稍收了收神,草小花道:“還是小心為妙,最好能引開哪吒再將她拿住,問上一問。”

    “我今晚試試能不能引開哪吒吧。”小七道。

    ……

    此時,雲端之上,正有兩個人默默地注視著這雙方。

    瞧著清心身上早已經風幹的血,許久,老君的眉頭都蹙成了一團,嘖嘖歎道:“這花果山的禁製也太凶險了,居然……哎喲,你不是說花果山不危險嗎?”

    “我隻是說不會有性命之憂。”須菩提捋著長須道。

    老君扭過頭來瞥了須菩提一眼,搖了搖頭,沒好氣地哼道:“你當初說讓她自己看,老夫就不該讚成。”

    “怎麼?心疼了?”

    “同樣當師傅,老夫可沒你那麼鐵石心腸。”

    “得了吧,你對其他徒弟可沒見這麼上心過。我對門下弟子,可是好得很。”說罷,須菩提呵呵笑了起來。

    老君抿著嘴又是瞥了他一眼,悠悠道:“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自己的徒孫都要淹死了,居然還不準徒弟出手救人。為師不仁,世態炎涼吶。”

    “那不是知道你會出手嘛?”

    “那這次呢?”

    “磨一磨也好,這丫頭從小讓你給寵壞了,吃點苦頭,是好事。”須菩提道:“這次我跟過來,就是特意來阻止你出手搭救的。”

    正言語間,清心忽然坐了起來,呆呆地眨巴著眼睛,握著珠子發愣。

    “怎麼啦?”

    “我好像找到這珠子使用的方法了?可以控製景象間隔的時間長短!”說著,清心連忙站了起來,忍著身上的傷勢和疲憊,拿著珠子開始四下查看。

    哪吒快步跟了上去。

    一時間,遠處的草小花不由得伸長了脖子,不明所以。

    雖說清心已經負傷,但有哪吒在,在這地麵上,無論清心做什麼,花果山的妖眾也隻能幹瞪眼。

    忍著傷勢,清心快速行動了起來,哪吒緊緊相隨,花果山的妖眾們則在遠處觀望著,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一路走著,那珠子裏的景象隨著清心的心意快速變換著。

    兜兜轉轉,不多時,憑著那珠子裏的景象,時間很快便被鎖定到了八百年前。在花果山的山腳下,清心親眼看著一塊巨石從正中裂開,裏麵搖搖晃晃地走出一隻稚嫩的猴子,那猴子驚恐地看著四周,慌了神。

    “還真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這麼說來的話,他還是猴妖嗎?”

    “這……應該還是猴妖吧。不過他是什麼有那麼重要嗎?”哪吒答道。

    手中的珠子快速演化著舊日的景象,清心看著那剛剛出世的猴子開始四處折騰,說著胡話,忽悠猴群,攀著自己編織的繩索進水簾洞當了猴王,從水簾洞裏出來了,還沒吃飽,又被老虎追得無處可躲,還是靠著一隻金絲雀的指引才保住一命。

    緊接著,這傷還沒養好的猴子開始發了狂地和老虎玩命了。

    看著他身上捆著幾片葉子,舉著木棍咧嘴咆哮的模樣,清心不由得笑了出來。

    就這樣的一隻猴子,誰能將他跟多年以後無法無天,雄霸三界的萬妖之王齊天大聖孫悟空聯係到一起呢?即便是比之剛化形的小妖,都略有不如啊。

    當看到那猴子跟金絲雀提出出海求仙,提到西牛賀州斜月三星洞的時候,清心微微蹙了蹙眉,卻也沒往心裏去。

    一路追尋著猴子的步伐,很快,她看到猴子帶著金絲雀登上了出海的木筏,看到木筏被風暴掀翻,看到那一猴一雀在僅存的木樁上相依為命,許下了一個荒唐的承諾。

    光影迅速飛逝著。

    她看到這一猴一雀都失去了知覺,看到一條金色鯉魚出現在他們身旁。或許是出於好心,這條金色鯉魚將他們送到了海的對岸,然後離去。

    當猴子帶著奄奄一息的金絲雀躲在樹枝上微微顫抖的時候,清心似乎也能體會到那景象之中猴子的那種酸楚與無奈了。

    一路追尋著。

    直到這一猴一雀被困到了荒漠中的枯木之上,清心從猴子的口中讀出了兩個字“雀兒”。

    這一刻,清心頓時整個一個激靈。

    “雀兒……這隻金絲雀居然叫雀兒?”

    睜大了眼睛,清心恍然想起兜率宮裏的那位一直以來對自己照顧有加的雀兒姐姐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雀兒”這個名字,原本並不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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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26 00:21:40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夢境

    本身就負傷,還強撐著一路從花果山追到南瞻部洲,此時,握著那一枚珠子,清心的臉色越發慘白了。

    那額頭上盡是冷汗,整個身子搖搖欲墜。

    一旁的哪吒看得心驚膽戰地,連忙低聲問道:“要不,休息一下,養好傷再說吧。反正珠子在手中,早一點晚一點,你想知道什麼,最終都是能夠知道的。要你出事了我可擔不起哦。”

    清心緩緩閉上雙目,有些疲憊地搖頭,道:“哪吒,你聽過‘雀兒’這個名字嗎?”。

    “雀兒?兜率宮那一位,還是另一位?”

    “你知道兩個?”

    “恩。”哪吒點了點頭道:“除了兜率宮的那一位之外,我還知道你之前提過的那個風鈴的前世,是一隻金絲雀,也叫雀兒。大戰前夕,陛下曾經派我們偷偷潛入花果山去拿她。那隻猴子直到她神形俱滅的一刻,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聞言,清心整個怔住了。

    月色下,她睜大了雙目。慘白的麵容之中漸漸多了一份錯愕。

    “風鈴的前世……就叫雀兒?”

    握著珠子的手在微微地顫。

    “雀兒就是風鈴,風鈴就是雀兒,雀兒就是風鈴,風鈴就是雀兒……”

    清心不斷默念著,神情有些恍惚了。

    猴子對金絲雀的那玩笑話一樣的諾言浮現在腦海中,恍然間,她似乎明白了這當中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原本混沌一片的線索交織了起來,形成了漸漸清晰的脈絡。

    兜率宮裏的雀兒。金絲雀雀兒。猴子。六百多年前大戰的起因,魂飛魄散的風鈴,還有老君那一句話。

    當猴子提出將金剛琢歸還的條件必須是風鈴複活時,老君的回答是:“這可是你說的。”

    那神情,是何等地自信,就好像風鈴早已經複活了一般。

    為什麼兩位天地間一等一的大能,會選擇同時收自己這個微不足道的女子為徒,並如此地溺愛?

    為什麼她如何胡鬧老君都不生氣?

    為什麼當問及老君風鈴的問題時。老君要避而不答?

    為什麼這顆明顯出自老君手筆的珍貴珠子,會從天而降,剛好掉落在自己身旁?

    所有的問題連成一線,一下子,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她的嘴角微微抽動著,似乎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漸漸地,意識開始有些模糊不清了。

    聽說當初老君對風鈴很好,最終卻選擇了讓風鈴魂飛魄散……清心不知道那一刻風鈴是什麼樣的感受,但此刻的她……

    一股莫名的酸楚從心中蔓延開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彌漫的濃霧終於散去,終於看到了一直以來期待的景色。卻恍然發現它殘酷得讓人無法直視。

    眼前得一切漸漸模糊。

    “為什麼……居然會是這樣……”

    所有的力量都在這一刻被抽離,天旋地轉。

    恍惚間,她聽到了哪吒的驚叫,看到哪吒驚恐地朝她衝來。

    漫天星鬥,是她最後看到的畫麵。

    ……

    雲端之上,兩個老頭子蹙著眉,麵麵相覷。

    “一下子知道這些,衝擊……似乎有點大啊?”老君輕聲歎道。

    “該知道的,始終是要知道。再躲也躲不過。這是我們虧欠她的,說到底,這些年我們都是在還債。”說著,須菩提淩空一指,指向了清心:“既然要知道,不如讓她知道得更為詳細一些,也好了了你我多年的心結。”

    ……

    荒漠之中,哪吒手忙腳亂地取出丹藥喂入清心的口中,已經急得滿頭大汗。

    “你可不能死啊,千萬不能死!你死我了我怎麼交代啊!”

    錯亂之中,一道靈力無聲無息地從天而降,沒入清心的眉心之中。

    朦朦朧朧間,清心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雀鳥,無憂無慮地翱翔在天地間,直到在山林中遇到了一隻怪異的猴子。

    那是一隻倒黴的猴子,很野,很怪,很荒唐,很好戰,居然還異想天開地想出海求仙。

    難道他不知道一隻猴子穿越整個世界,除非奇跡,否則根本不可能嗎?

    清心不喜歡這隻猴子,自覺告訴她,應該遠離這隻猴子。可夢中的身體,並不受她控製。終究,她還是跟著這隻奇怪的猴子踏上了求仙的路。

    木筏被風浪打翻了,他們漫無目的地漂流在海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某一天,在她的要求下,這隻猴子似乎出於愧疚,許諾若是修成了仙,便娶她。

    說這話的時候,猴子的臉上帶著一點玩笑的意味。

    一隻猴子和一隻金絲雀的愛情,無論怎麼聽都是那麼地荒謬。清心不信,這猴子看上去也沒當回事,因為他答應得很勉強。然而,夢中的那個她,卻傻傻地信了。

    接下來的一路,很苦,很累,很彷徨。一猴一雀相依為命,走過了漫長的路。

    清心明白,沒了猴子,雀鳥便沒有了負擔,可以繼續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間翱翔。可是沒有了雀鳥,猴子卻會很慘,隻能淪為野獸的一頓晚餐。這一路上,其實都是雀鳥在照顧猴子,用盡所有的心力幫助他去完成那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她看得出來,那猴子越來越愧疚了,以至於他一再重複那個承諾,說了很多很多次,哄得雀鳥很開心。

    漸漸地,清心真的有些信了。也許猴子也開心相信了吧。

    然而,沒有等到修成仙,她便“死了”,死在一個獵人手裏,死得屍骨全無。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絲毫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

    當看著那猴子跪在自己的碎骨前嗷嗷大哭的時候。夢中的那個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然而這一刻,清心和猴子,都徹底地信了,這就是愛情。一段荒謬,卻真實存在的愛情。

    猴子紅著眼眶說讓雀鳥等他,他一定會回來履行諾言的。

    夕陽的餘暉下,刻著“齊天大聖夫人之墓”的墓碑,看上去就如同一張永遠無法償還的欠條一般。

    猴子孤身踏上了西行的路。

    “這是個夢。很快就醒了。”清心這樣提醒自己。

    然而,這個夢並沒有就此結束。又或者說,這個夢才剛剛開始。

    猴子走後,金色巨佛取走了她的魂魄,將她帶到了西方,承諾隻要她皈依了佛門,就複活她。

    一個凡塵中的生靈,竟然勞駕佛祖出手賜予重生的機會,這是何等的榮譽啊。

    然而,夢中的雀鳥卻問:“皈依了佛門之後。我還可以嫁給猴子嗎?”。

    她隻在乎這個。

    “西方極樂,四大皆空。不沾凡塵,自然是不能。”那巨佛答道。

    “那我不皈依。”雀鳥固執地說:“我要等猴子複活我,他答應了我的,一定會做到。”

    巨佛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雀鳥驕傲地仰著頭。

    此時此刻的她,堅信自己的愛情會開花結果。

    許久,巨佛問道:“你真的,那麼確定嗎?”。

    “猴子不會騙我的。”

    “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去問問他吧。”

    帶著雀鳥的魂魄,佛祖飛越了十萬裏。

    來到猴子身邊的時候,他正在熟睡,滿身傷痕,似乎在做著噩夢,那手拽著樹藤,肌肉繃得緊緊地。

    即使在夢中,他依舊在一刻不停地與這個世界戰鬥著,就好像一張上了鉉的長弓一般,繃得緊緊地,隨時都會斷去。

    見到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清心忽然有一種酸楚。

    巨佛伸手穿透了猴子的身體,將他的“心”抽離出來,在雀鳥的麵前,一樣樣地分解,一樣樣地細數。那當中,有愧疚,有依戀,有執著,有堅持,有承諾……卻唯獨沒有愛情。

    那一刻,清心仿佛聽到心一點一點碎裂的聲音。

    一滴滴的眼淚無聲滑落。

    雀鳥哭了,哭得從未有過地傷心。

    “你騙我!”

    “這是你親眼看到的,怎麼說貧僧騙你?”

    “是假的!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騙我!”

    佛祖靜靜地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雀鳥哭得傷心欲絕。

    她以為自己在堅守著自己的愛情,卻不知道,那份愛本就沒存在過。

    她對佛祖說:“他不愛我,一定是因為我不夠好,一定是因為我隻是一隻金絲雀……他說喜歡仙子,我……如果我能變成他喜歡的仙子,如果我能變成他喜歡的模樣,他一定……他一定會兌現諾言的。對嗎?”。

    她怔怔地望著佛祖,希望得到一句肯定的答複。

    然而,佛祖卻隻是注視著她,緩緩地搖頭。

    “他一定會娶我的!這是他答應我的!這是他答應我的!他不會騙我……一定不會……”

    “你是遊靈,皈依我佛,是你最好,也是唯一的出路。拒絕,隻會讓你魂飛魄散。”

    “那我寧願魂飛魄散……”

    眼淚,已經流成了河。

    夜色下,金絲雀倔強地仰著頭,直視佛祖,微微顫抖著,用僅存的一縷魂魄,堅定不移地捍衛著原本就不存在的希望,毫不退縮。

    沒有人知道,是什麼給了她這樣的勇氣。

    ……

    此時,遙遠的彼方,猴子正枕著手臥在草坪上望著星空。

    寂靜的夜裏,除去篝火“劈啪”的聲響,就隻剩下一旁的白馬時不時哼哼兩聲。

    十萬八千裏……這一路,他並不是第一次走。八百年前的那一次,他的心中充滿了恐懼,恐懼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也無暇去看周遭的風景,隻想早日走到斜月三星洞。

    那個冰冷漆黑的夜裏,那雙吃人的眼睛。那堆碎骨。是他永遠的夢魘。

    那時候的他。有著極深的執念,做夢都想著變成無所不能的齊天大聖,複活雀兒,完成諾言。那仿佛成為了他活著的唯一目的。支撐著所有的意誌。他甚至沒用勇氣去質疑那是否愛情,因為隻要那份堅持稍稍鬆動,他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是否有力量邁開腳步繼續向西。

    然而。當他真正走到終點的時候,卻發現終點什麼都沒有。

    望著天空中的點點繁星,他的腦海徹底放空了,有一種無由來的疲憊。

    ……

    夢境之中,清心看見自己如願以償地轉世了,拜入斜月三星洞門下。有和藹可親的師傅,疼愛她的師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美好得讓人心醉。

    在那裏,她無憂無慮地成長著。

    光影飛速地流轉,那隻猴子終於跨越了十萬八千裏路。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來到了紅門之外。

    他真的成功了,一隻猴子。咬著牙,憋著一口氣,穿越了整個世界而來。

    然而,他變了。

    在他的眼中,清心再也看不到原本那些不著邊際的幻想,有的,隻是,那是一種對力量的極度渴望。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就好像一頭惡狼,隨時都會不顧一切地撲向自己的獵物。

    這個世界硬生生地將他逼成了一隻徹底的野獸。

    也許,也隻有這樣一隻野獸,才有可能走過如此漫長的路,去捍衛自己的堅持吧。

    跨別十年,兩個人終究再相見了,隻可惜都早已認不出彼此。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清心的心中有一種落寞。

    這就是雀鳥期待的相聚嗎?

    一個春秋的堅守,一個春秋的照料,猴子終於進了斜月三星洞的門。夢中的自己喜極而泣。

    他偷書,她就幫他打掩護,惶惶不可終日。

    他受傷,她就照料他,哭紅了眼睛。

    從他出現的那一天開始,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圍繞著他轉,一切似乎來得那麼自然,無論是猴子,還是那一隻轉世的雀鳥,都沒有感覺出這其中的異樣。

    清心靜靜地看著這一段離奇的姻緣。

    日子一天天過。

    他要去昆侖山,其實她也想跟著去,卻沒敢說出口,以至於送行的那一天,都沒出現。

    每日拂經、打坐、修行,她靜靜地等待著他歸來。

    一天天地苦等,每天寫信,到頭來卻隻等到猴子訣別師門的消息。

    交錯的姻緣線,又一次離散了。

    清心靜靜地看著,看著她離開斜月三星洞,看著她遇到太上老君,看著她走過十萬八千裏路,終於抵達了花果山,帶著無與倫比的勇氣,去追尋她懵懵懂懂的愛情。

    那是從出生的一刻起,便帶著的印記,也是前世遺留的執念。

    然而,猴子已經不是原來的猴子,他已經是妖王,掌握著強大的軍力,對抗天庭。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楊嬋。

    當猴子在綿延的山路上說他的原配夫人是雀兒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清心隻能無奈地笑。

    她依舊靜靜地看著,看著猴子為了堅守的信念向前衝,戰天軍、鬥妖王。看著夢中的雀鳥在他的背後拚命追趕,卻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他的腳步。

    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也許他們的相遇,本就是一種錯誤吧。

    上天為官。

    當夢中的自己遇見假雀兒的時候,清心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彷徨。當夢中的自己知道自己就是真正的雀兒的時候,清心能感受到她心中的那份絕望。而當三份喜帖攪動三界的時候……清心已經分不清這究竟是一個夢境,還是自己真實的記憶了。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看著自己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想要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去為所有的事情劃上一個句號。

    一串風鈴……

    她無奈地,想要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夢境的最後一幕,清心看到老君、須菩提、鎮元子在她魂飛魄散的地方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合力布下法陣,收回她散落凡間的殘魂……

    夢境結束了。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躺臥著,有些茫然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天,已經亮了。

    “你怎麼啦,嚇死我了,昏迷了還一直哭。”哪吒的臉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我在哪?”清心有些木訥地望向四周。

    “這裏是金光洞。你昏迷了三天了,我隻能就近把你帶到昆侖山來,還好師傅說你隻是虛脫了而已,修養一下就行。要喝水嗎?”。

    清心嘴唇微微動了動,眨巴著眼睛別過臉去,望向空無一物的牆壁。

    “你能說話嗎?”。

    “我……我沒事。”

    “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沒事啊。”

    “我……真的沒事。”

    太乙真人從窗外路過,透過窗欞往房間裏看了一眼。

    “師傅,清心醒了!”

    太乙真人一言不發地走了。

    “別介意,我師傅最近心情不太好。嘿嘿,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要出事了,這責任我可擔不起啊。”說著,哪吒便轉身去盛了一碗誰遞過來。

    清心緩緩閉上雙目,微微搖了搖頭。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猶如一團亂麻一般。一會浮現鬱鬱蒼蒼的花果山,一會浮現小山坡上的孤墳,一會又變成鼎盛的花果山,四處披紅掛彩……

    哪吒無奈攤了攤手,將手中的碗放到了桌上。

    “金光洞這裏什麼丹藥都有,你先養好傷,養好了,我再陪你去花果山吧。”

    “不……不用回去。”

    “不用回去?你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

    清心幹咽了口唾沫,微微點了點頭。

    “那我們可以回南天門了?”

    清心又搖頭。

    “那是怎麼個意思?還有其他地方要去?你究竟是要找什麼啊?”

    沉默了許久,清心微微睜開雙目,輕聲道:“我……想去華山一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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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26 00:22:00
第五百四十九章:修養

    “我……想去華山一趟。”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哪吒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她麵前的這個清心,就好像換了個人一般,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那種刁蠻任性勁了。

    難道是因為傷勢的關係?

    “你想去華山?”

    清心沒有回答,隻是緩緩閉上了雙目。

    “你想去華山幹什麼?華山那裏……是二哥的地盤,那地方即使我有南天門的令牌,也不是隨便就能去的,比進灌江口還難。”

    清心依舊沒有回答,她緊緊地閉著眼睛,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幹咽了口唾沫,哪吒接著說道:“華山那裏真沒什麼好去的,進去難,而且裏麵什麼也沒有,是不是……”

    哪吒的話戛然而止了,因為他看到清心的眼角隱隱有淚光。

    一時間,他整個怔住了,微微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整個房間裏的氣氛忽然都變得十分壓抑了。

    猶豫了好一會,他隻得低聲道:“你好好休息吧,去華山也得養好傷才能去啊。我先出去了。”

    說罷,他默默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待到退出門外,合上房門,他才緩緩地紓了一口氣,伸手抹去額頭的冷汗。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眼前的這個清心,已經不是原本的清心了。

    透過窗欞的縫隙,他看到清心依舊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就好像真的已經睡著了一般。那眼淚順著眼角一滴滴地滑落,打在枕頭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哪吒的眉頭蹙成了一團。猶豫了半天,卻不知道如何是好,隻得喃喃自語道:“還是問問師傅吧。”

    院落中,哪吒扭頭朝著金光洞主殿的方向匆匆而去。

    雲端之上,兩個老頭還在靜靜地看著。

    老君仰起頭半眯著眼。好一會,無奈歎道:“一樁心事總算了了,不過,麻煩還在後頭呀。”

    “她要去華山,你說……她想去華山做什麼?”

    “該是去見楊嬋吧。我們兩個老家夥這時候也不好現身,想見我們的時候。她自然會回去的。”

    “見楊嬋做什麼呢?”

    老君側過臉來看了須菩提一眼,捋著長須道:“說不清,一個人,忽然重疊了三世的記憶,完全不同的三種性格。這種事,古往今來也從未有過,天知道會發生什麼轉變。”

    “連你也說不清?”

    “若是天道石還在,倒是能測上一測,現如今,恐怕誰也預料不出來了吧。”

    低眉凝視著那院落,須菩提輕聲歎道:“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雖說不是愛情。但那猴頭是神是鬼,也就是她一念之間了。”

    “呵呵呵呵,那。你是想他是神,還是是鬼呢?”老君意味深長地看著須菩提,道:“早知道你令她重生,不會隻是想要償還所虧欠那麼簡單了。真是隻老狐狸啊。”

    須菩提淡淡瞥了老君一眼,捋著長須道:“那猴子太野了,不死不滅。這天地間什麼都困不住他。即便是佛門的法印,其實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天道無極。六百五十年,若是那猴子當初在五行山下想通了。想出來,莫說是正法明如來,便是釋迦摩尼,也困不住。我隻是憂心一個萬一,萬一,金蟬子無法渡他,那麼,這把刀,便需要一個刀鞘。否則必定塗炭生靈。清心來當這個刀鞘,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聞言,老君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默默地點頭,那笑意之中,充斥著無奈。

    好一會,老君輕歎道:“當初為何是我修出了無為,而不是你呢?怎麼看,你都比我更合適啊。”

    說罷,老君側過臉去看須菩提。

    須菩提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下界的院落,似乎在細想著什麼,又似乎隻是單純地不想接老君的話題。

    “清心適合當刀鞘……嘿,不是有個現成的楊嬋嗎?”

    須菩提緩緩搖頭道:“楊嬋工於心計,有野心,有手段,這種人,當不了刀鞘。放到一起,甚至可能是火上澆油。”

    “呵呵呵呵,若這麼說,適合當刀鞘的其實隻有當初的風鈴,而不是今天的清心。自己親手從牢籠裏放出來的猛獸,現在想再關回去,為時晚矣。”老君捋著長須悠悠道:“老夫也不知道清心會變成什麼樣,但可以這麼跟你說,她絕對不會按著你的想法去做。這從她第一選擇不是去找那猴頭,而是去找楊嬋就可以看出來了。哈哈哈哈。當此亂局,還是繼續回兜率宮當閑雲野鶴省心啊。”

    說罷,老君拂袖揚長而去,轉眼之間,已消失在天際,隻留下須菩提依舊靜靜地注視著那院落。那眉頭緊緊地鎖著。

    日升日落,轉眼之間已是三天過去。

    這三日當中,哪吒送來的飯菜丹藥,清心碰都不碰,隻用自己隨身攜帶的丹藥療傷,更不與哪吒說一句話,也不曾與師門聯係,隻一味地坐在臥榻之上發呆。

    那麵容看上去,越來越憔悴了。

    這期間,太乙真人也曾來看過她一次,診斷的結果是身體早已好轉,不過這般調理,往後恐怕會留下隱疾。

    對於這說辭,清心一聲不吭,無論哪吒怎麼說,從頭到尾,她甚至都沒看太乙真人一眼。

    那樣子,就好像掩住了雙目,堵上了耳朵,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受外界半點幹擾一般。

    到了第四日的清晨,哪吒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早早地送飯菜來,心中思量著雖說清心不吃,但吃不吃那是她的事,自己該做的還是要做,萬一日後真有事,追究起來也好有個說辭。

    可剛一推開門。隻覺腦子嗡地一響,他便嚇得差點魂飄魄散了。手中的盤子咣當一聲掉落,飯菜灑了一地。

    他看到清心打碎了碗,抿著嘴唇,將碎裂的瓷片貼在自己的手腕處。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呆著。

    哪吒驚恐地看著清心。清心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手腕,那貼著手腕的瓷片刮破了皮肉,鮮紅的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如同一朵朵的梅花一般綻開。

    哪吒呆呆地看著,整個怔住了,半天都不敢吭氣。

    幹咽了口唾沫。哪吒小心翼翼地說道:“你……你別幹傻事啊,要死你也等回天庭再死。不……我是說,人生多美好啊,何必呢?”

    許久,清心微微鬆手。瓷片掉落在地發生刺耳聲響。

    哪吒瞪大了眼睛遠遠地看著那傷口,直到確定傷口並不深,才稍稍鬆了口氣。

    清心靜靜地坐在臥榻邊上,一動不動,依舊好像失了魂一般。

    好一會,哪吒才緩緩地抬起腳,往前邁了一步。在確定清心沒任何反應之後,他連忙快步走到清心身旁。伸出手去準備要替清心處理傷口。

    可還沒等哪吒觸碰到清心的手腕,清心便將手收了回來。哪吒抓了個空,不由得一愣。

    “我沒事。”清心道:“你說得對。人生多美好啊。”

    說著,清心的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了這麼些天以來,第一個笑容。

    那笑容看得哪吒心中一抽。

    此時此刻,哪吒真的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好好的一個人,昏迷了幾天之後就忽然變成這樣了?

    雖說哪吒並不喜歡清心原本那高傲的態度。可忽然間變成這樣,這……這一趟說好了是哪吒配合清心。同時也保護清心的,萬一出了事可怎麼辦啊?

    清心凝視著地麵鮮紅的血漬。輕聲道:“我的傷快好了,明天一早就出發吧。你現在先出去,我想睡一下。”

    “行,明天就出發。”哪吒一邊抹著汗,一邊呵呵地笑著,一個轉身,他迅速將地麵上散落的瓷片全部疊到他帶來的木盤上準備帶走。

    想想又覺得不放心,三下五除二地,他迅速將房間裏的花瓶、剪刀之類的物件全部收走,就連僅有的幾件家具的棱角也被他用術法磨圓了。

    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

    房間裏的東西是都解決了,可清心身上有什麼,他是不知道的。說不定,她的法器之中就有一兩把匕首之類的。又或者藥瓶裏本身就又毒丹……

    一踏出門口,哪吒嘩啦一下就將手中的東西全部丟到院子裏,轉身又進了房間。

    “我不是讓你出去了嗎?”

    “要不……我們聊聊天如何?”哪吒咧著嘴說。

    清心麵無表情地看著哪吒。

    “行吧,不聊天也行,你睡你的,我在一旁呆著,不礙事兒。”說罷,哪吒就坐到了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清心看。

    清心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哪吒。

    “行,明白,我出去。”

    無奈甩了甩頭,哪吒退出門外合上門。一扭頭,他卻躡手躡腳地跑到窗欞邊上,偷偷探出頭去觀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留意著房間裏的一舉一動。

    房間裏,清心依舊靜靜地坐著沒有半點動靜,那目光空洞得令人心慌。

    此時此刻,四周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好像已經沒有半點意義似地。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兩個人一個坐在房中,一個守在門外,就這麼靜靜地呆著,仿佛兩樽石像似地一動不動。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清心便打開了房門,對在門外守了一天一夜的哪吒說道:“走吧,出發,去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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