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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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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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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2 11:25:25
第六百四十章 :墜入深淵的靈魂

    夜風輕輕吹襲,艾草壓彎了腰。

    路邊的草叢裏,灰色的野兔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觀望著。

    在女媧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複之後,一行人便沿著綿延的山道緩緩地朝位於母親湖畔的女媧廟前行了。

    一路上,猴子總是有意無意地朝馬上的玄奘望去。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潑婦在見過玄奘之後那態度為什麼就徹底變了。

    “他們究竟談了什麼呢?”

    “大聖爺,您剛剛說什麼?”一旁的芸香忽然別過臉來。

    “沒!”猴子連忙擺了擺手道:“我說你們女兒國的風景真不錯,山好,水好,是個好地方啊。”

    “那是當然。”芸香得意地說:“女兒國有娘娘的靈力滋養,又怎麼是尋常地方比得?要不,大聖爺取完經到這兒定居?”

    “啊?”猴子一愣,朝著芸香望了過去,蹙著眉頭道:“我們幾個都是男的,女兒國不是禁止男性進入嗎?”

    芸香紅著臉,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如果……如果是大聖爺的話,想必娘娘不會反對吧。”

    說罷,她又小心∞n翼翼地抬頭朝猴子望去。可惜猴子的注意力又全在玄奘身上了,似乎壓根沒聽到她說了啥。

    這話還能再說第二遍嗎?

    想了半天,她隻能無奈歎了口氣。

    不遠處的天蓬稍稍加快了腳步走到一位女將身旁,低聲道:“這位將軍,我想請問一下,我們之前帶過來的那匹馬呢?”

    “你們之前帶的馬?”

    “對,一匹白馬。”天蓬伸手比劃著。

    好半天,那女將都沒想起什麼來。

    一旁的女兵倒是伸長了腦袋說:“你們帶過來的馬還在馬廄裏呢。”

    “馬廄?”

    “對。剛剛開始的時候放在馬廄裏。後來……後來出了事兒了。娘娘不在,陛下也不在,有它一匹公馬在,整個馬廄的母馬都整天沒完沒了地鬧騰。聽說馬夫把這件事上報給丞相了,問說殺還是不殺。”

    天蓬嚇了一跳:“然……然後呢?”

    “聽說丞相也拿不定主意,最後就給批示說閹了就好。留它一條命。”

    “閹……閹了?”天蓬的臉微微抽了抽,沒再往下問了。他幹咽了口唾沫,放慢了腳步走到身後卷簾的身旁。

    “你聽到了?”

    “聽到了。”卷簾拚命忍住不笑,支支吾吾道:“手斷了好辦,接手的術法我都懂。可那啥……斷了,元帥懂接嗎?”

    “我也不懂。”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實在忍不住了,一陣哄堂大笑。

    “元帥,你說這件事我們到時候要不要告訴他媳婦?”

    “不能說。千萬不能說。你想想,整個馬廄的母馬……”天蓬實在笑得不行了,隻得跑到一旁撐著樹幹歇息。

    “母馬,還被閹……”走在最後的黑熊精憋了半天,悠悠歎道:“我現在覺得,中毒真不是件壞事啊。要是沒中毒,指不定被閹的就是咱了。”

    女兒國並不大,夜未深。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母親湖畔。擁有兩千多年曆史的女媧廟就在眼前了。

    芸香走到最前頭,轉身將眾人攔了下來。

    “諸位。這裏是女兒國禁地,這次隻允許聖僧和大聖爺進入。還有,大聖爺,您恐怕必須將武器留在這裏。”

    玄奘與猴子稍稍對視了一眼,猴子微微點頭,隨手將手中金箍棒重重拄在一旁。

    一擊之下。金箍棒直接沒入土中兩尺有餘。

    “這樣行了吧?”

    一旁的女將伸長了腦袋,指著猴子的手腕道:“您的手鐲……這個好像也是法器吧?”

    猴子低頭看了一眼。

    她所說的手鐲,是金剛琢。

    “這個是我不離身的東西,誰說話都不好使。”

    “這可不行,女媧廟兩千年了。可從未有人敢帶著兵器進入。您……”

    那女將還想往下說,卻被芸香出手製止了。

    “這是用來留念的飾品,不是法器。”

    猴子悠悠看了芸香一眼:“你認得這個?”

    芸香抿著唇笑了笑,道:“這是風鈴小姐的金剛琢。風鈴小姐在齊天宮的時候十分照拂下人,所以……芸香肯定認得。”

    猴子低著頭擺弄了幾下手腕上的金剛琢,無奈笑了笑:“那現在怎麼樣?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可……可以。”那女將微微點了點頭。

    “大聖爺,請吧。”

    邁開腳步,芸香踏上了高高的台階。那身後,猴子與玄奘緩緩地走著。

    一路上,猴子小心地靠到玄奘身旁,低聲道:“你猜,她找你是作甚?”

    “這……貧僧也不知道。”

    “你們上次還有什麼話沒說完嗎?”

    “貧僧真說不清,上次能說的,貧僧都說了,隻是沒來得及勸慰女媧娘娘。可……女媧娘娘似乎並不需要貧僧的勸慰。”

    “算了,不問你了。問了也沒用。”猴子擺了擺手走開去。

    ……

    正當猴子在為見女媧而疑惑不已的時候,南瞻部洲,一輛隸屬於天庭巡天府的馬車,載著三個巡天將正在一個小鎮的上空緩緩遊弋著。

    標準的中土風格小鎮幾乎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燈火,空蕩蕩的街道上,一片落葉在微風的吹襲下輕輕飄動。

    整個小鎮安靜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時代,隻要是凡人的城邦,哪怕是好像大唐長安那樣的繁華城市,到了這個時間點也會顯得格外冷清。好像這種邊陲小鎮,按道理,即使是空無一人也不足為奇。

    可是,奇就奇在這小鎮中有一所房子已經燃起了衝天大火,那火勢甚至在隨著風向蔓延,然而……卻沒有任何人救火。

    不隻沒人救火。甚至連個打更的人都見不到。

    “會不會……沒有人?這附近有發生戰亂嗎?”

    “沒有收到消息,而且我們剛剛巡視了周圍的村鎮,並沒有發現異常。再說了……經受戰亂的城鎮不是這樣的。”

    “有古怪,去看看。”那為首的巡天將迅速下了結論。

    “駕!”

    一聲清叱,四匹天馬迅速調轉了方向朝著小鎮的一角掠去。

    “那是什麼?”

    “哪裏?”

    還沒等為首的巡天將發號施令,那首先發現的巡天將已經輕輕一躍飛了出去。

    另外兩個巡天將隻得找了個地方將馬車停了下來。然後迅速下了馬車過去。

    在一棵大樹下,他們見到了首先發現異常的巡天將。他正蹲在一具屍體旁。

    “你們看,一個死人,死了還沒多久。”那巡天將伸手將屍體整個翻了過來,細細地檢查著,道:“血全被吸幹了,死前似乎也沒什麼掙紮。全身上下隻有脖子這裏一處傷口,血都是從這裏被吸走的,但這不是致命傷口。至少沒辦法立即致命。可以肯定,他在被吸血之前就已經死了,否則肯定會掙紮。會是什麼東西幹的呢?”

    “魂魄呢?剛死的,鬼差還沒來,魂魄應該還在附近。叫出來問一問就知道了。”

    半蹲著的巡天將悠悠道:“不用找了,我剛剛已經找過。這裏不但沒有他的魂魄,連半個遊魂野鬼也沒有。”

    這一說,那另外兩個巡天將頓時都吃了一驚。

    “難道是修仙者的仇殺?殺了人。然後連魂魄一起毀滅?”

    “多大的仇要殺那麼多人?整個小鎮一起陪葬?”那巡天將掏出手絹擦了擦自己摸過屍體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扭頭望向一旁的長街道:“這不是我發現的第一具屍體,那一排的房子我剛剛都檢查過了。所有的居民都死了,一個不留,連牲畜都不放過,而且……死法一致。如果是修仙者違禁幹預凡間仇殺的話,他應該知道我們隻要翻一翻生死簿。他就怎麼躲都躲不掉。這裏有沒有土地?”

    “沒有。申請了好幾年了,上麵缺人,到現在沒派人下來。土地這行當啊,現在是越來越沒人願意幹了。”一位巡天將無奈歎道:“凡間勢力犬牙交錯,跟妖怪鬧嘛。就被妖怪殺。跟妖怪好了,又被天庭論罪。這是兩麵不是人的活啊。先回去吧,看情形,應該是妖怪了。報上去,看上麵怎麼說。”

    那為首的巡天將微微點了點頭。

    眼下這情況,也隻能這麼辦了。

    正當三個巡天將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忽然間,一聲馬鳴響徹了整個小鎮。

    “不好!對方還在這小鎮裏!”

    頓時,三位巡天將紛紛亮出了自己的長劍,兵分三路朝著馬車所在的地方衝了過去。

    轉眼之間,三位巡天將已經同時從三個方向將馬車圍住。

    四匹天馬悉數倒地,那正中,六耳獼猴正勒著其中一匹的脖子在拚命地吸著血。

    見對方看上去隻是一隻初生的猴妖,那為首的巡天將頓時稍稍鬆了口氣。

    可是,四匹天馬加在一起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一隻初生的猴妖,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同時放倒四匹天馬的呢?

    想著,他揮舞手中長劍叱喝道:“住手!你這猴妖,竟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還不速速就擒!”

    六耳獼猴一愣,微微仰起頭來轉悠著眼睛掃了三位巡天將一眼。

    舔了舔嘴唇,他悠悠歎道:“這新來的三個……看上去更加可口啊。”

    月色下,那沾滿了鮮血的笑容無比的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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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禮物

    月色下,六耳獼猴緩緩地起身,伸手抹了一把嘴。

    指尖處,幾滴鮮血滴落在腳下灰色的鵝卵石上,暈開了一朵梅花。

    那環視三位巡天將的眼神之中,浸透著某種渴望。

    一陣微風掠過。

    不知為何,那為首的巡天將竟感覺脊背涼,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有些忐忑地望向其他兩人。

    一位巡天將猶豫著開口道:“他的靈力……好像有些不對。”

    “哪……哪裏不對?一隻凝神境的小妖罷了,靈力低一些本就是正常。”

    “他不是低……他是,沒有。”

    此話一出,在場的三位巡天將都不由得幹咽了口唾沫,緩緩拉開架勢。

    居中的六耳獼猴微微仰著頭,笑嘻嘻地瞧著他們。

    自從六百年前的那場大戰之後,天庭衰敗,派出的巡天將,那數量比之先前少了整整九成,至今都沒能恢複過來。不過,若是論個體的戰鬥力的話,現如今的巡天將比之大戰之前的巡天將,實力卻是還要強上許多。

    原因無他,在一個妖族四處占山為王的世界裏,如若派出的巡天將弱,到頭來莫說巡天了,簡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在場的三位巡天將,其中兩位都已經是煉神中期修為,那為首的,更是煉神巔峰修為,距離化神境僅一步之遙。

    可是,就這樣的三位巡天將,這種距離之下竟然還絲毫無法感覺到對方的靈力波動……這已經不僅僅是隱匿修為那麼簡單了,這是徹底的修為壓製。

    隻一瞬間,三位巡天將的態度已經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緩緩滑落了,那為的巡天將緊了緊劍柄,輕聲道:“您……您是哪位妖王座下的將軍?”

    “恩?”六耳獼猴的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意味深長地瞧著對方。

    為的巡天將稍稍鼓起勇氣,輕聲道:“這裏是大唐國境,按照天庭與牛魔王、九頭蟲、鵬魔王、獅駝王、禺狨王的約定,是不允許妖族踏入的。如若誤入。還請離去,以免……以免傷了和氣。”

    “傷了和氣?”六耳獼猴明顯笑得更歡樂。

    見狀,那三位巡天將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頭,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六耳獼猴忽然開口問道:“你們也是住這裏的嗎?”

    “啊?”

    指了指自己來的方向,六耳獼猴舔著嘴唇道:“我是從那裏跟著他們過來的,然後就找到了這個地方。你們呢?你們住哪裏?那裏也有很多像你們這樣的人嗎?”

    一時間,三個巡天將都被問懵了。

    “這怎麼回事?難道……他真的隻是隻小妖?好像什麼都不懂啊。”

    “也許……也許是在裝傻。”

    那為的巡天將心中的不安越深了,他支支吾吾地說道:“您若是不肯離去。到時候陛下怪罪,戰禍再起……事情因您而起,恐怕,您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吧?對吧?反正這裏也不會有什麼你想要的,你離開,我們……我們就當沒見過你。如何?”

    六耳獼猴微微挑了挑眉頭,道:“你在怕我?”

    這一說,三個巡天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又是往後退了一步。

    “這樣,你們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你們走。”六耳獼猴歪著腦袋,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們住的那個地方,離這裏遠嗎?”

    沒有人回答。

    一時間,整個場麵都僵住了,三個巡天將麵麵相覷。

    “回答我。”

    頓時,一股強大的氣息從六耳獼猴身上釋放了出來,不斷上漲,仿佛沒有止境一般。

    “您是……獼猴王?”

    三個巡天將都呆住了。

    他們最擔憂的事情,終究成了真。

    隱隱地,三人的手腳都在微微顫抖著。

    六耳獼猴麵無表情地重複道:“回。答,我。”

    那為首的巡天將再也堅持不住了,無奈之下,他隻得深深吸了口氣道:“很……很遠。”

    “很遠?那……你們那裏像你們這樣的人多嗎?”

    “多……多。”

    “你們經常會到這裏來嗎?”

    “有時候。”

    “怎麼樣才能讓更多你們這樣的人來?”

    這詭異的一問一答。三位巡天將完全摸不著頭腦,卻又不得不答。

    憋了好一會,為首的巡天將鼓起勇氣道:“你說……你說回答了你的問題,就放了我們,是真的嗎?”

    六耳獼猴微微點了點頭,繼續麵無表情地瞧著對方。

    幹咽了口唾沫。朝著自己的兩個下屬望了一眼,那巡天將硬著頭皮說道:“你說話算數,我們說話也算數。這一趟回去,絕不會上報,也不會走漏任何風聲。隻要你把那邊的廟砸了,上頭立即會派人過來。”

    “是那個?”六耳獼猴指著旁邊的一棟建築道。

    “對,就是那個。”

    “行,我明白了。”六耳獼猴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那土地廟一動不動地站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巡天將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我們可以走了嗎?”

    他的眼中充滿了期待。

    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一剎,隻見六耳獼猴一個轉身朝其中一位巡天將撲了過去,雙掌穩穩抱住對方的臉,瞬間將精氣吸走。

    下一刻,他又淩空一個翻轉落到了另一位巡天將的身後,硬生生將他的頭強扭向了後方,吸去了精氣。

    再然後,他來到了那為首的巡天將麵前,一把扼住了對方的咽喉。

    這一連貫的動作都在一瞬間完成,竟快到三個巡天將連絲毫的反應都無法做出!

    那最後剩下的巡天將,隻能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兩位手足的身軀緩緩倒地。

    “你……你說放我們走的……”

    “不好意思。”六耳獼猴的臉上綻開了笑,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改變主意了。”

    乳白色的精氣瞬間從巡天將的眼耳口鼻中傾瀉而出,那臉上的神情,還凝固著最後的驚恐。

    身軀緩緩地墜地。

    月色下,六耳獼猴躬著身子。如同一頭餓狼一般撕咬著,繼續享用著自己的大餐!

    ……

    幽暗的地宮中,一縷縷的綠光照耀。

    玄奘靜靜地站著,微微抬頭仰望翡翠壁。身後。猴子來回地踱著步,抓耳撓腮,那目光在邊邊角角上來回掃視著。

    “我說,你真在這裏呆了幾千年啊?虧你受得了。要是我,早死了算了。大不了重新投胎。”

    “你不是也在五行山下呆了六百五十年嗎?”女媧的聲音從翡翠壁中緩緩傳來。

    “那不一樣,五行山下,起碼還有點綠意看,隔個幾百年還能吃上一個橘子。”

    女媧一下被逗笑了,道:“怎麼,本宮這裏還不夠綠?”

    之前女媧一路喊打喊殺的,這一笑,反倒是猴子有些不習慣了。

    瞧著翡翠壁,猴子叉著腰,悠悠歎道:“說點實在的吧。叫我們來,啥事兒?”

    “本宮沒叫你來,是你自己要來。”

    “行吧行吧,那……你叫他來啥事兒?”

    綠壁之中,一個巨大的黑影迅掠過,隻一會,又重新出現在翡翠壁上,懸停半空。

    這,該就是女媧了吧。

    隔著厚厚的翡翠壁,猴子能看清的僅僅是輪廓。粗略估計,女媧真正的體型可遠比她的魂魄要大得多啊。以猴子的身高,也不過她一臂的長度。

    “你這猴子,會一路隨玄奘法師西行。護佑於他?”

    猴子眉頭都蹙成八字了:“先前你不知道我是誰,現在連我被壓五行山都知道了……不用說,肯定是我那哎呀師傅什麼都告訴你了。還用問這話?”

    女媧伸手一指。

    一直站在一旁的兩位侍女中的一位踏著小步緩緩來到猴子身前,呈上了一個小巧的木箱。

    “這個,就當本宮送給菩提老兒弟子的見麵禮了。”

    猴子有些錯愕地瞧了瞧侍女手中的盒子,又抬眼瞧了瞧女媧。

    “怎麼?不接受?”

    猴子悠悠道:“送給我的我就收。反正你也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賠個禮,道個歉,也是應當。如果是沾老頭子的光才有的,不收。”

    “大聖爺。”還沒等女媧說話,玄奘便已搶先開口了。他連忙接過侍女手中的箱子,對著女媧躬身道:“貧僧替大聖爺謝過娘娘。”

    被玄奘忽然來這麼一出,猴子一時間也是有點懵了。卻又不好當著外人的麵駁了玄奘的麵子,無奈,隻好努了努嘴別過臉去不看,權當默認了。

    女媧淡淡笑了笑,接著說道:“這禮物可不隻是給他一個人的,裏麵是雙份。斜月三星洞一門,一十一個一代弟子,到如今,也僅存兩人了。那當中的另一份,是給清心師侄的。”

    “還送給她了?”猴子扭過頭來瞧了女媧一眼,又很快再次別過臉去。

    玄奘躬身謝道:“請娘娘放心,貧僧一定代為轉交。”

    女媧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此去靈山,路途遙遠,一路上,恐怕多有磨難。本宮相信玄奘法師證道的決心,但……人,總是會變的,或變好,或變壞,也許,有一天,玄奘法師也會變得連曾經的自己都不認識。所以,本宮也給玄奘法師備了一份禮物。”

    玄奘微微蹙眉。

    隨著女媧伸手一指,那另一名侍女邁著小步朝著玄奘走了過來。

    這一次,那侍女直接將木盒打開了。

    展現在玄奘麵前的,是一顆拇指般大小,鵝卵石形狀的綠翡翠。

    “這,是藏心石,有一天,如果你忘卻了原本的決心,它能幫你記起今日的,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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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翡翠鴛鴦

    荒漠的風緩緩地吹著。頭頂的星辰微微閃爍。

    猴子坐在篝火旁用樹枝輕輕挑動柴火,看入了神。

    按照他的盤算,本是想借著這個機會了解一下女媧和玄奘究竟談了些什麼的。然而,女媧卻什麼都沒說,隻是送了兩個盒子,給了玄奘一點祝福與鼓勵。

    那感覺,就好像先前那場轟轟烈烈,跨越三個洲的爭端壓根就沒發生過一樣。

    這變化……是不是有點大了?

    女媧明顯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執拗的人,她能為了區區一個芸香,為了自己的威嚴和猴子戰個天翻地覆,從西牛賀洲戰到東勝神洲,從一重天戰到六重天……就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改變主意呢?

    猴子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告別了女媧,又在女兒國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一行人便又匆匆上了路。

    臨行前,芸香很細心地給玄奘備上了一大堆沿途所需的物品,這樣一來,黑熊精又有行李可以挑了。

    這應該是離開黑水河至今,這支隊伍最好的狀態了吧。

    玄奘所有的家當幾乎都在黑水河的時候被河水衝走了,上了岸,又帶著一個渾身是傷的鼉潔拖油瓶。到了車遲國,則幹脆全員負傷。

    好不容易養好一點了,到了女兒國,遇到個女媧,直接被碾得全員跑路……

    在花果山修養了這麼多天,現如今,整個隊伍裏除了小白龍還有點“小傷”之外,那狀態比之之前已經好的不是一丁半點了。至少天蓬等人的戰力再不用猴子操心了。

    不過,猴子卻依舊開心不起來。

    女媧的轉變,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到猴子很難接受,甚至已經多多少少存著一些疑慮了。

    “這個女媧,該不是想耍什麼手段吧?還是說,我那哎呀師傅跟她說了什麼……”

    想了許久。猴子狐疑地朝著一旁的玄奘望了過去。

    此時,玄奘正在一旁細細地琢磨著女媧送給他的禮物“藏心石”。

    “給我看看。”猴子將手伸了過去。

    玄奘愣了愣神,也沒多猶豫便將手中的“藏心石”遞了過來。

    這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翡翠晶石,如果不細看。與一般的翡翠也沒多大區別,但隻要拿在手中,立即就能感覺到異樣這翡翠摸上去就好像一塊冰一樣。

    擦去表麵凝結的霧珠,借著月光,猴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晶石裏麵有無數細小的法陣和咒文在懸浮著。運轉著。就好像裏麵是一個小小的宇宙,而這些個咒文,法陣,則是宇宙之中的星辰。

    拿著“藏心石”,猴子開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瞧了半天,卻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這該也是意料之中吧。

    這東西,很玄妙。以猴子那原本就淺薄的悟者道修為。想要鑒別女媧這種段次的大能製作出來的法器,肯定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女媧刻在“藏心石”內部的咒文跟猴子在斜月三星洞所學到的,壓根就是兩個派係。

    “是不是該找個人鑒別一下呢?”

    蹙著眉頭,猴子恍然發現道家的一眾大能裏,自己就沒一個可以真正推心置腹的。

    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那倆老頭就別說了,至於和老君,那一直就是一種微妙的關係。就算他願意解說,猴子也不一定敢相信,弄不好一個不小心,又是一個大坑。

    剩下來的兩個。一個鎮元子,雖說關係不算糟糕,但也絕談不上有多好。另一個就是自己的師傅須菩提了……

    翻了翻白眼,猴子悠悠歎道:“比起他。還是老君和鎮元子更可信一點啊。”

    “怎麼啦?”天蓬緩緩地走了過來。

    仰起頭看了天蓬一眼,猴子指著手中的“藏心石”道:“這東西你看得懂嗎?”

    “看不懂。”天蓬搖頭道:“這裏麵的符文,既不出自闡教,也不出自截教,倒是跟佛門的有些相似,卻又不是。”

    “得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怎麼用。”

    “女媧娘娘不是已經教了貧僧怎麼用了嗎?”一旁的玄奘輕聲道:“怎麼還要研究?”

    瞧了玄奘一眼,猴子哼笑道:“她說你就信了?”

    “為何不信?”

    “萬一她是要害你呢?”

    “女媧娘娘不會的。”玄奘輕聲歎道:“有心創造三界生靈之人,又怎麼會害貧僧呢?”

    說罷,玄奘提著衣擺站了起來,伸出雙手,靜靜地注視著猴子。

    這是向猴子索要“藏心石”的意思了。

    無奈,猴子隻得努了努嘴,伸手交了回去。

    “你會忘記現在普渡的決心嗎?”

    “不會。”

    “那你要這東西何用?”

    “既然是女媧娘娘的一份心意,貧僧自然要接受。”說著,玄奘已經將那“藏心石”收了起來,轉身離開。

    無奈攤了攤手,猴子轉而拿起了女媧送給自己的那個木盒子,細細打量著。

    “怎麼啦?”一旁的天蓬伸長了腦袋問。

    “我在看有沒有機關。為啥他的在地宮裏就打開給他看了,還傳授了用法,我的卻連打開都沒呢?”

    “你這疑心病也太重了吧?”天蓬盤起手,哼笑道:“好歹是女媧娘娘,用得著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嗎?”

    “西邊那個還是如來佛呢,有多光明正大?”猴子當即抬頭白了天蓬一眼。

    低下頭,他又是細細地琢磨了起來。

    不遠處,小白龍麵如死灰地坐著,時不時拉開自己的褲襠看一眼。

    那心,在翻滾啊。

    “別傷心了,沒啥。不就是……那啥麼?”卷簾伸手遞了一個水壺給他,麵無表情地說:“其實也就幾天的事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你不是已經讓你表弟趕緊送藥來了嗎?放心,我們不會告訴你媳婦,你在馬廄裏幹過啥的。其實啊,這是好事兒,真的,要不是切了,指不定大聖爺還不願意把你變回來呢,還得繼續當馬。”

    說著說著,卷簾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抬頭狠狠地瞪了卷簾一眼,小白龍一把奪過他手上的水壺,惡狠狠地說道:“好事兒?沒啥你怎麼不切了呢?”

    “我……我沒事兒切來幹嘛?”卷簾搖頭擺手的走開了。

    那遠處,黑熊精一個沒忍住也笑了起來。

    小白龍的臉當即漲得通紅,怨恨地瞪了猴子一眼。

    此時,盒子已經打開,瞧見裏麵的東西,猴子不由得一愣。

    “這是……兩隻鴨子?”

    “這是翡翠鴛鴦。”

    “我知道是鴛鴦,我是說,她送兩隻鴛鴦給我幹啥呢?”

    抬起頭,猴子一臉詫異地望著天蓬。

    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了。

    摸著下巴,天蓬想了好一會,開口問道:“她說裏麵有兩件,一件給你,一件給你師妹清心。這裏麵隻有一對翡翠鴛鴦,也就是說,每一隻按照女媧娘娘話裏的意思,就是一件禮物。把一對鴛鴦拆開送給兩個人……這,我們昏迷的時候,你是不是和你師妹幹嘛了?”

    “沒有!”猴子一下叫了起來:“我能和她幹嘛?我就是找她幫了個小忙而已。女媧總不至於因為我找她幫了個小忙,就誤會了吧?”

    “這不可能。”天蓬搖搖頭道:“女媧娘娘是什麼人物,這鴛鴦,也不是能隨便亂送的。她這麼做,肯定有原因。”

    “什麼原因?她甚至可能壓根就沒見過清心。死老頭連我被壓五行山下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我之前的事。這種東西就算要送,也應該送給我和楊嬋。再不濟,也是送給我和兜率宮那個‘雀兒’。你說對吧?”

    仰著頭,猴子與天蓬默默對視著。

    片刻之後,猴子忽然驚得張大了嘴巴,天蓬也似乎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說,她的意思是……”

    “有可能!”

    ……

    此時,女媧廟地宮之中,須菩提正靜靜地站在翡翠壁前。

    那壁中,女媧緩緩地遊著。

    “自己的徒弟,想說件事,居然要繞這麼大個彎子,讓本宮去替你送什麼鴛鴦。”

    “你是不了解我這徒弟啊。”須菩提抖了抖拂塵,無奈地笑了笑,道:“我這當師傅的過去跟他說什麼,他哪裏會信?這事兒,得他自己先懷疑,然後自己去查。查真切了,他才會相信。”

    “怪隻怪你當初算計他,算計得太狠了。否則師徒之間,哪至於將關係鬧得如此僵硬?不過,這件事若是他知道了,你們師徒的關係,該就多少能修複一些吧。至少,你把對他最重要的還給他了。”

    “也許吧,另一個不願意說,這事情,隻能我這當師傅的親手來辦了。”須菩提捋著長須淡淡笑了笑,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那猴頭現在就是憋了一口氣,若不是惦記著往日的仇怨,又憂心有朝一日不小心鬧出點什麼來,如來會對華山的楊嬋不利,以他的性格,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陪玄奘走這一遭,處處受掣肘呢?算是先給他一個暗示吧,讓他心中先存著這份疑慮,等到西行結束之後,再找個機會讓他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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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您是大聖爺?

    日子又是一天天地過,西行路漫漫。

    每當夜幕降臨,一行人端坐在篝火旁的時候,猴子總會拿出那一對翡翠鴛鴦細細地看,看得入了神。

    那個叫“清心”的師妹確實很異常。須菩提收她為徒不奇怪,畢竟須菩提本就好為人師,在自己之前,也有九個徒弟。已經退隱的老君收她為徒也不奇怪,畢竟兜率宮的那一眾童子都是老君的徒弟。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區別呢?

    但兩個大能收同一個徒弟,就很奇怪了。這種事情,在整個修仙界幾乎是前所未見的。莫說大能了,就連楊嬋改換門派,淩雲子都得帶著人登門送禮。這個清心何德何能,竟能同時維持著兩個師傅,而且兩個師傅似乎對此一點都不介意。

    不僅不介意,還很寵她,簡直當成寶貝一樣。這從清心渾身是寶就可以看出來了,無論是當日的斜月三星洞還是兜率宮的童子們,誰能有這種待遇?

    現如今回想起來,清心本身的舉動也確實有些異常。例如跟自己明明就是冤家一樣的人,見麵必吵,為何還會在聽到自己有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趕過來呢?斜月三星洞的優良傳統發作嗎?

    猴子自問如果清心出事求到自己頭上,自己也肯定會顧及同門之誼出手搭救,但怎麼都不可能給她好臉色看。然而,清心那天的表現,分明是示弱了……

    那應該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公主啊……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輕易示弱呢?

    猴子越想越覺得可疑。

    類似的點還有很多,例如她曾經跟自己說過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等等。

    猴子可以隨時恢複天道修為,他是毫無疑問的三界第二人。以這樣的身份,他做起事情來根本無需顧忌絕大多數人的感受。也正因為這樣,一直以來清心身上的種種異常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懶得去想,壓根沒打算去想罷了。

    如果不是因為西行,他甚至會選擇用武力去解決一切讓他感到不愉快的事情。因為對他來說,武力是他的強項,也是最直接了當解決麻煩的方法。要知道,他可沒玄奘那種去細細了解每一個人,然後尋求最妥善的解決之道的耐性。

    然而。現在兩隻平凡無奇的翡翠鴛鴦擺在麵前……

    這應該是女媧的某種暗示吧。猴子對於那個叫清心的師妹身上的種種異常已經無法視而不見了。

    究竟在什麼情況下,會有這麼多的異常,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呢?

    想來想去,能同時解釋所有情況的答案似乎隻有一個,那就是……她根本就是“某個人”的轉世。

    “那幾個老鬼……不會真的有本事把已經魂飛魄散的人的魂魄重新搜集回來吧?這可能嗎?”反複摩搓著手中的玉簡,猴子的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

    他忽然想起自己跟清心打交道過程中的種種不愉快,想起自己曾經對清心說過的那些冷嘲熱諷的話。想起在花果山的時候清心憤然離去的場景……

    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要真是的話,可怎麼辦啊……她現在一定恨死我了。我怎麼……怎麼就不知道多留個心眼呢?”想著,猴子猛地抓頭。

    “是不是,問一問是最直接了當的辦法。”天蓬端著一碗熱湯坐到身旁,悠悠道:“問一下,錯了,頂多是掉點麵子。不問,就什麼機會都沒了。你能為她殺上三十三重天,總不至於拉不下臉嚐試一下吧?”

    “拉不下臉……”猴子搖了搖頭,無奈哼笑道:“要說丟臉。我六百多年前被壓五行山下,什麼臉都丟盡了。一定沒人告訴過你吧?我還曾經求過如來,隻要他肯收手,給他當狗我都願意。可惜……他沒要。”

    天蓬低眉淡淡看了猴子手中的玉簡一眼,道:“那你還猶豫什麼?”

    “猶豫著那幾個老頭是不是又準備耍我。這種事他們不是沒做過。弄一個似是而非的疑局,甚至讓清心以為她自己就是風鈴,就是雀兒……當初老君不就打算這麼做嗎?兜率宮的‘雀兒’。就是一個失敗計劃的產物。”說著,猴子抬頭望了一眼漫天星辰:“還有,猶豫著……我頭頂那把劍。”

    “哪把劍?”

    “如來。”猴子拉長了聲音,無奈地笑了笑,道:“普天之下,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他。這當第二啊,遠比當第三難。因為第一頭頂沒人了,他可以一副心思地盯著你。一旦有個行差踏錯,到時候……呵呵,死的人就多了。還是等西行完了,一切都穩定下來再說吧。現在去了解,萬一真的猜中了,又不小心將她卷了進來,怎麼辦?”

    天蓬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肩,笑道:“你也太小看佛祖了吧?當得了佛祖,你都能猜到的事情,他能沒猜到?真相隻會有一個,你知不知道,西方都會知道。如有必要,無論你願意不願,都有人會將她卷進來的。如此一來,不如早早知道。至於是不是計謀……這個,你恐怕要自己親自去確認了。”

    說罷,天蓬便起身離開了。

    瞧著天蓬遠去的背影,猴子又看了看遠處正整理著行李的玄奘,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簡,無奈歎道:“問了……她要是回答‘是’,我該回答什麼?信,還是不信呢?”

    種種的思緒糾纏得猴子頭皮一陣發麻。

    眼下,又是一宗謎案。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在這時候出手去解。

    也難怪修仙者越來越不喜歡行者道了,別說那些對悟者道一竅不通的,自己這好歹有點基礎的都快被玩死了。換了他們……還不是一扭一個準?

    望著漫天星辰,許久,猴子卻隻能給出一聲歎息。

    ……

    正當猴子還行走在荒原上為忽然得到的信息糾結不已的時候,在南瞻部洲的上空,風雨已經在快速凝聚。

    星空下。整個小鎮都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獵殺巡天將?”一位渾身鮮血淋漓的天將手持長劍站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呼喊著,在他的腳邊,倒著幾具天馬的屍體。

    那腳在微微顫抖著。

    整整六組巡天將,十八人前來搜索失蹤的同僚,結果……現在就隻剩下他一個了,而他甚至連對手長什麼樣都沒看清。這叫他怎麼能不怕呢?

    忽然間。一個身影從街角處閃了過去,那巡天將嚇得汗毛都豎起了,連忙嘶吼道:“出來!你給我滾出來!躲躲藏藏,算什麼好漢!”

    然而,一陣微風掃過,兩片落葉飄起,根本沒人搭理他。

    整個城鎮靜悄悄的。隻剩下呼呼的風聲。

    望著夜色下那如同惡鬼在張牙舞爪的屋簷,他隱隱地產生了怯意,握著長劍一點一點地後退。

    那目光在四周不斷掃視著。

    雲端,一位一直在監視著整個小鎮的年輕天將扶著腰間的長劍就要向前,卻被身後的同僚一把拽住了。

    “不要去。”身後的大胡子天將死死地盯著下界的小鎮,道:“這件事恐怕沒我們想的那麼簡單,再看看。”

    “這樣下去,他一定會沒命的。”

    “你要是去了,說不定你也會跟著沒命,到時候還讓誰回去報信?”

    “抱歉。我幹不出拋棄同僚的事情!”

    說著,那年輕天將便準備要掙脫大胡子天將的手了,大胡子天將卻微微用力,絲毫不準備放他出去。

    正當兩位天將在雲端爭執不休的時候,小鎮中又一次出事了。

    長街上,那巡天將終於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懼,一個轉身飛奔了起來。正當他準備要騰空而起。徹底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的時候,忽然間,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前方。

    那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還沒等他看清楚對方的模樣,渾身上下的靈力已經瞬間如同決堤的江水一般宣泄了出去,整個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雲端上的兩人整個呆住了。

    他們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看著下方的長街上,一隻渾身長著暗金色毛發的妖怪趴在巡天將的身上吮吸著鮮血。

    “這是什麼東西?”年輕的天將連忙側過臉去。

    那一旁,大胡子天將拽著他胳膊的手越發用力了,身軀微微顫抖著,隻是不斷地嘟囔著:“冷靜,冷靜……這是一隻妖怪,而且……極可能是妖王,千萬不要衝動,否則我們一起死在這兒。”

    許久,等到那趴在巡天將身子的妖怪終於吸飽了血,伸了伸懶腰,打著飽嗝箕踞在地的時候,雲端的兩人終於借著月光看清了他的臉

    “這是……這是齊天大聖孫悟空?”那年輕的天將眼角猛地抽了抽,倒吸了一口涼氣。

    “快走……”大胡子天將壓低聲音道:“他是大羅混元大仙境,即便是這樣的距離,隻要他想,一樣發現得了我們的。”

    再也沒有絲毫的幻想了,兩位天將迅速轉身,壓製著自己身上的靈力波動偷偷地朝著南天門的方向遁去。

    ……

    此時,小鎮上,六耳獼猴忽然注意到街角已經散架的天軍戰車上有什麼東西在微微蠕動著。

    稍稍猶豫了一下,他叉著腰一步步走了過去。

    這玩意他很早就注意到了,隻是因為沒什麼威脅,所以也一直沒管罷了。

    晃晃悠悠地走了過去,很快,六耳獼猴在戰車上看到了一塊灰黑色的麻布,裏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掙紮著。

    伸手掀開麻布,映入眼簾的是一隻被五花大綁的山羊精。

    看到六耳獼猴,隻一眼,山羊精便已經整個呆住了,他呆呆地眨巴著眼睛道:“您是……您是大聖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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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行動

    “大聖爺?”六耳獼猴一愣,嘴角微微上揚。

    那腦海中猛然閃過地藏王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有另一個你。”

    “大聖爺,您不記得我啦?”望著六耳獼猴,山羊精已是熱淚盈眶。收了收神,他尷尬地笑道:“大聖爺不記得小的也是正常,也是正常。不過,大聖爺您一定記得,您上天任職的時候,五妖王被流放到南瞻部洲的一角吧?那時候天庭給了咱千裏禁地,咱就分了南瞻部洲的一角給他們。”

    “哦?”六耳獼猴笑嘻嘻地瞧著那山羊精。

    “三聖母怕五妖王作亂,讓小的日夜監視他們呢。後來,五妖王被咱花果山收編了,小的也沒懈怠,一直都在監視他們。隻是再後來花果山散了,小的就……小的就……那幾個家夥果然反了,三聖母說的果然沒錯,他們就是窩裏反的貨,必須時刻提防。可惜那時候已經……他們就算臨陣脫逃,小的也已經不知道該向誰求助去了……”

    說到這兒,山羊精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不能自已。

    六耳獼猴微微躬身,將山羊精整個翻轉了過來,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

    “你剛剛叫我大聖爺,現在……你來給我講講我這大聖爺的事情吧。”

    “講講大聖爺的事情?”山羊精呆呆地望著六耳獼猴道:“大聖爺,您的事情。小的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啊。”

    注視著山羊精,六耳獼猴緩緩說道:“沒事,就講講你清楚的。哦,對了,順便講講你說的那‘五妖王’。他們還活著嗎?都在哪裏?”

    ……

    南天門城樓,一陣微風拂過,揚起了旗幟,散去了迷霧。

    兩位天將匆匆來到李靖麵前,單膝行禮。

    “卑職,參見李天王!”

    台階上,李靖伸手將一份剛剛送來的軍情諜報遞給一旁的持國天王。一步步走下台階去。

    緩緩地踱著步。李靖一麵望著那南天門外變換的流雲,一麵問道:“你們就是回來的人?”

    兩位天將拱手道:“回天王的話,正是我等。”

    “按照巡天府府丞所說,你們已經見到了那個獵殺巡天將的妖怪?”

    “對。”兩位天將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望著李靖。

    “是誰?”

    這一問,兩位天將頓時有些懵了,有些疑惑地望著李靖。

    諜報上不是已經說了是誰了嗎?為什麼還問?

    好一會。其中那位年輕的天將才緩了緩神,拱手道:“啟稟天王,那獵殺巡天將的妖怪,正是妖王孫悟空。”

    站在兩人的身後,李靖悠悠道:“你們當時距離他多遠?”

    “十裏開外。”

    “十裏開外,可曾感受到他的氣息?”

    “感受不到,他一直都是壓製著靈力波動的。”

    “見他之時,凡間是白晝是黑夜?”

    “黑夜。”

    “四周可有燈火?”

    “未有。”

    點了點頭,李靖忽然拉長了聲音,悠悠歎道:“黑夜。十裏開外,沒有燈火照明,又不曾感受到氣息,你們是怎麼斷定對方就是妖王孫悟空的?”

    兩位天將頓時都呆住了。話到此處,李靖對他們證詞的質疑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稍稍沉默了半響,那年輕天將還是鼓起勇氣拱手道:“啟稟天王,雖無燈火。但明月當空,我等全神貫注於一處,不可能看錯。而且,卑職任職天庭已有七百五十年之久,見過那妖王孫悟空三次。此妖禍害極大,便是化成灰,卑職都忘不了他的容貌。”

    大胡子天將也連忙插嘴道:“卑職見過他六次。”

    見兩人言之鑿鑿,李靖也不再多問了,隻努了努嘴道:“行了,本天王已知道,你們下去吧。此事事關重大,不得再與他人說起。若是讓本天王在外麵聽到什麼流言蜚語,定要唯爾等是問!”

    “諾!”

    伴隨著兩位天將退出門外,李靖踱著小步,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帥位前。

    “天王。”立在一旁的持國天王輕聲道:“這件事,您覺得可信否?”

    “疑點甚多。”李靖淡淡歎了口氣,坐到了帥位上,那雙目眯成了一條縫,緩緩說道:“首先,孫悟空此時應該身處西牛賀州,日日護衛玄奘身旁,此事事發地,卻是在南瞻部洲。雖說以他的修為跨越整個凡間的距離也隻是一瞬之間,可按照諜報,獵殺巡天將之事已不隻一次。那妖猴怎麼可能丟下玄奘常年埋伏在外,隻是為了幾個巡天將呢?這本身就不合情理。況且,按那諜報所說,他們親眼看到對方在吸血。你覺得,孫悟空為什麼要吸血?吸血對他有什麼好處?”

    “其次,即便他們看得真切了,以他們的修為,十餘裏的距離,便是其他什麼人有意挑弄是非,幻化出那妖猴的模樣行凶,他們也未必識破得了。”

    “這其三……十裏開外,若是感知不到氣息,便是我,也無法輕易分辨一隻普通猴妖與妖猴孫悟空。夜色之中,光憑一輪明月,恐怕連毛發的顏色都可能會看錯。即便沒人有意挑弄是非,他們又如何斷定他們看到的猴妖,就是孫悟空呢?”

    “如果是其他猴妖……”持國天王的目光飛速閃爍了起來,猶豫著說道:“三界之中,能一口氣獵殺幾隊巡天將,讓他們全無還手之力的猴妖,除了孫悟空便隻有……”

    “隻有獄狨王、獼猴王。”幹咽了口唾沫,李靖無奈苦笑著,緩緩道:“主動攻擊、獵殺巡天將。若是普通妖怪,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這些年,出事的巡天將早就不是少數了。可若是他們……孫悟空就不用說了,是他的話。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壓根就控製不了。獄狨王跟獅駝王、鵬魔王走得近,手下強將無數,真要硬拚,我們南天門傾巢而出都未必拚得過。即便是分量最輕的獼猴王,也與其他妖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裏麵,無論哪一個,都可能意味著一場大戰。事關重大。還得細細排查。早做打算才好啊……”

    就光聽這話,持國天王的脊背便已經有了絲絲的涼意。

    尋思了許久,李靖輕聲道:“我們兵分幾路,我親自負責試探那妖猴。你帶上哪吒前往出事地點查探,他跟那妖猴還有幾分情麵講,即便撞破了什麼,至少不至於痛下殺手。讓多聞帶人盯著獄狨王一支。看看有沒有異常。增長負責查探獼猴王的下落,廣目留守南天門。”

    “諾!”

    “還有,這些事,都得暗地裏做,切勿走漏風聲。”

    “卑職遵命!”

    ……

    與此同時,黃昏時分,玄奘一行人已經順利地跨過了數百裏荒漠,進入了一片遼闊的翠綠平原。

    在那平原的邊緣地帶,猴子一行人看到了一塊界碑,上書:“求法國”。

    一時間。猴子都有些懵了。這地名,他可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啊。西行路上有這麼一出嗎?

    “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一旁的玄奘翻身下馬,半蹲下身子細細地打量了界碑一番,道:“從金山寺帶出的地圖上沒有標記這部分,貧僧也從沒聽過。”

    “有什麼可在意的?”小白龍有氣無力地歎道:“西行一路十萬八千裏,這一路上,芝麻大的小國多了去了。一會這裏冒出一個,一會那裏冒出一個,什麼破名字都有。你以為都是東土大唐那樣的大帝國,百年難得一見啊?”

    猴子蹙著眉頭想了想,道:“這麼說也是。走吧,別耽擱了,希望今晚能找個落腳的地方。”

    牽著女兒國贈予的白馬,一行人緩緩踏足了這陌生的平原。

    那走在最後的天蓬忽然一愣,刻意放慢了腳步。

    待到與其他人拉開足足十餘丈的距離之後,他才悄悄從腰間摸出了一片玉簡,貼到唇上:“不是說了不要主動聯係我嗎?有什麼事情需要告訴你們的,我會說的。”

    那玉簡的另一端傳來了李靖的幹笑聲:“哎,不好意思。你瞧我這腦袋,盡忘事兒。”

    天蓬無語地笑了笑。

    堂堂李靖李天王,可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嗎?別人可能會信,天蓬,是說什麼都不會信的。

    稍稍沉默了一下,他輕聲道:“說吧,究竟什麼事兒?”

    “你們走到哪了?”

    “求法國,剛剛看過界碑。”

    “哦?已經到求法國了呀。”

    ……

    南天門城樓中,李靖以最快的速度攤開了一份地圖,找到了求法國的位置,貼著玉簡輕聲笑道:“求法國,距離靈山已經不遠了呀。很快,玄奘法師就能完成西行壯舉,而元帥您,也能功德圓滿了。恭喜恭喜,李靖在此給諸位賀喜了。”

    那玉簡的另一端很快傳來了天蓬冷冰冰的聲音:“你想說什麼,直接了當行嗎?讓孫悟空知道我手上有你的玉簡,以後你就別想再直接聯係到我了。”

    “其實……其實也沒什麼想說的。”李靖一邊轉悠著眼珠子,一邊屏住呼吸,輕歎道:“李靖就是想問問諸位最近是否安好。”

    “承你貴言,一切安好。”

    “那,大聖爺呢?大聖爺是否也安好?”

    “你說呢?”

    微微蹙了蹙眉頭,李靖隻得硬著頭皮接著說道:“大聖爺最近……可曾離開過?”

    “離開?你想問什麼?”

    “沒,就問一問而已。越來越接近靈山了,比之先前,玄奘法師更需要大聖爺守在身旁,若是有什麼事情……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話,李靖在這三界之中也算有幾分薄麵,可以代勞。”

    ……

    凡間,天蓬已經被問得一頭霧水了,一時間竟完全不知道這老油條李靖在打什麼算盤。

    那遠處,卷簾忽然回頭喊道:“元帥,怎麼啦?不走快點天就全黑啦。”

    這一喊,頓時嚇了天蓬一跳,連忙將手中玉簡收了起來。

    待卷簾扭過頭去,他又取出玉簡,低聲道:“有話快說,直截了當,別再拐彎抹角了!”

    “李靖就想問一句,大聖爺最近是否離開過,自從女媧娘娘鬧過天宮之後。”

    “沒有!”

    “確定?”

    “確定!”

    說罷,天蓬迅速將玉簡收了起來,提著九齒釘耙追了上去。

    ……

    南天門城樓上,李靖緩緩放下了玉簡,緩緩鬆了口氣,那目光微微閃爍著。

    “孫猴子沒離開過,那是他的幾率就小了。這天蓬下界六百多年,他的話也不能全信,還是要再細細試探一番才是。”說著,他伸手將站在一旁的卿家招了過來,道:“你來給我講講這求法國的事情,要快!”

    “諾!”

    此時,不僅僅是李靖,整個南天門鎮守軍的高層都已經行動了起來。

    多聞天王帶著零散的幾名天將,輕裝簡從正朝著西牛賀州獅駝國奔襲而去,準備查探三妖王的動向。

    增長天王帶著大隊人馬正在巡天府的舊檔案庫裏來回翻弄,試圖找出失蹤已久的獼猴王的下落。

    持國天王與哪吒,帶著幾名經驗豐富的將領正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事發地點。

    盡管他們的行動已經極為快速,然而,真相,卻在以更快的速度與他們失之交臂。

    ……

    綠蔭下,六耳獼猴耗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反反複複地聽著山羊精講述著各種有關於花果山的事情,這當中許多都是道聽途說來的,簡直一團漿糊。

    不過,他至少確定了幾件他在意的事情。

    眯著眼睛,他有些笨拙地問道:“也就是說,你說的那幾個……幾個妖王,還有九頭蟲、呂六拐、多目怪……他們的實力比我剛剛殺得那些個……”

    “巡天將。”

    “對對,叫巡天將,他們比那些巡天將要強很多對吧?”

    “對。”山羊精點了點頭,呵呵地笑道:“不過,那都不夠看的,在大聖爺您麵前,就算他們全部都是大羅金仙又如何?還不……”

    六耳獼猴一下伸出了手製止他繼續往下說,接著問道:“而且,他們手下還有大批的妖怪,裏麵也有很多比那些巡天將強的?”

    山羊精有些怔住了,越聽越糊塗,隻得重重點了點頭。

    “你知道他們在哪裏?”

    “小的……隻能確定他們的大致位置,若要找,該也不難。”

    “有大致位置就行了。”六耳獼猴緩緩地笑了出來,笑得歡暢:“走,我們現在就出發,你帶我去找他們!”

    “大聖爺……您是要現在就去收拾那些叛徒嗎?”山羊精頓時笑成了一朵花。

    六耳獼猴笑嘻嘻地答道:“對,去找他們,收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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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求法國

    深夜,一縷金光借著雲層的掩護掠過天際,悄悄地朝著求法國的都城摸了過去。

    夜色下,黑熊精端著一盆熱水往屋裏走,絲毫沒有注意到天空中的異象。

    一路走到房門口,他抬腿勾開了虛掩的房門,一腳跨了進去。

    房間裏,正在整理臥榻的玄奘見了,連忙說道:“這些事貧僧自己來就好了,何必勞駕。”

    說著,放下手中的被褥,走過來想要接過熱水盆。

    黑熊精卻不由分說地擠開了玄奘,一步步走到臥榻前躬身放了下去,道:“玄奘法師一路辛苦勞頓,這些事讓我來就好了。”

    “貧僧勞頓,大家不也都勞頓嗎?怎可……”

    “不一樣,不一樣。”黑熊精擺了擺手道:“我們幾個,那都是有修為在身的。莫說走一天,便是走上十天半個月不眠不休,也是不打緊。玄奘法師怎比得?”

    說著,黑熊精低著頭就往門外走。出了門,又隨手將房門合上。隻留下房中的玄奘淡淡一歎。

    轉角處的另一個房間裏,天蓬透過窗欞遠遠地瞧著黑熊精,輕聲歎道:“你覺不覺得,黑毛最近有點太積極了嗎?”

    “積極嗎?”猴子一腳踩在長椅上嗑著瓜子,悠悠道:“他一直都是這麼積極,任勞任怨的。其實他本就是計劃外的,硬加進來,結果……嘿,我都有點過意不去了。改日要是證道成功,回了花果山,非給他封個大將軍當當不可。這老實人啊,也該讓他威風威風不是?”

    “原本也積極,隻是,現在更積極了,特別是有關於玄奘法師的事,他總是搶著做。”天蓬盤起手緩緩轉身,道:“話說回來,沒想到這一段路居然這麼順利。這個求法國的人啊……黑毛直接露出本相。他們竟也不怕。不僅不怕,竟還肯讓我們住到這宅邸裏。若是尋常城邦,莫說黑毛,就是你。以這幅長相相見,定少不了一場麻煩。”

    “興許我們苦盡甘來了呢?”說著,猴子吐掉嘴裏的瓜子殼,伸手將一整盤的瓜子都倒到自己的兜裏去了。

    那一旁的天蓬看得都蹙起了眉頭。

    仰起頭,猴子對著天蓬嘿嘿笑道:“我記得你不吃瓜子的對吧?既然不吃。那就都歸我了。回頭我把其他幾個房間的瓜子也一起兜走。”

    天蓬抿了抿唇回頭朝外麵看了一眼。

    “你喜歡就好,今晚還準備守夜?”

    “我不守難道你守?我可不放心。越是平靜,越是要小心。說不定啊,整個就是個局。”

    說著,猴子已經出了門外,一躍上了屋頂。轉眼之間,已經在屋頂擺好了架勢開始嗑瓜子。

    不多時,一位拄著拐杖,頭發花白,牙齒都已經掉光的老頭在一眾家人仆從的簇擁下來到了玄奘的房門前。

    屋頂上的猴子不自覺地伸長了脖子俯視院落中擠滿的人。

    那各房中。卷簾、黑熊精、天蓬、小白龍也都有些意外地觀望著。

    一位仆人伸手敲了敲門,喊道:“玄奘法師,我家老爺來了,請開開門。”

    很快,房門打開了。

    看到這麼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玄奘一時間也是懵了,連忙雙手合十默默行禮。

    那門外的眾人見了也都連忙雙手合十回禮,就連站都站不穩的老頭子也在家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完成了禮節。

    “諸位施主這是……”

    “玄奘法師。”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來。又是向玄奘行了一禮,側身介紹道:“這位是家父。家父一向崇愛佛道,年輕時更曾遊離遠近寺廟,遍訪高僧。如今雖說年事已高。卻也不敢懈怠佛修,每日早晚必誦經。聽聞法師西行遠道而來,正留宿家中,明日便要啟程,所以……家父無論如何都想在今夜見上玄奘法師一麵。”

    有些驚異地聽完這段話,玄奘緩緩地朝一旁的老人望了過去。

    那是一位看上去至少已經有八十歲高齡的老人。瘦得好像骷髏一樣,拄著拐杖的手幾乎是在不停地顫。布滿皺紋的臉上一雙昏花的眼睛不停地眨著,好不容易擠出一張笑臉來。

    “玄奘法師有禮了。”他微微朝著玄奘躬了躬身子,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老朽行動不便,未能遠迎,還……還請玄奘法師見諒。”

    看那模樣,嚇得玄奘連忙雙手合十回禮:“老施主多禮了,玄奘何德何能?”

    “玄奘法師過謙了。東土大唐至我求法國,不知幾萬裏。法師能安然無恙,必是有佛祖庇佑之人,非尋常高僧比得。”側過臉去看了一眼不遠處給黑熊精安排的屋子,老人家拄著拐杖,勉強往前挪了一步,道:“再看看與您一塊的猴子與黑熊……那本是吃人的妖怪。如此妖魔,法師也能馴服,再加上西行十萬八千裏宏願求佛之心,法師必是已悟大道的佛爺啊。”

    “不敢當,不敢當。”玄奘連忙搖頭擺手。

    伸長了脖子,老人家輕聲道:“老朽有幾個不情之請,想請法師為老朽解解惑。此惑困擾貧僧已許多年,不知可否?”

    聞言,玄奘連忙說道:“承蒙老施主不棄,予我等一個安身之所。老施主若是有什麼想問的,玄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罷,他往後退了一步,伸手道:“老施主,請。”

    “老朽在此,先謝過玄奘法師了。”說著,老人家又是顫顫巍巍地行了一禮。

    隨著那老人家晃晃悠悠跨過門檻,一眾家人仆從也都魚貫而入進了玄奘的房間。

    天蓬連忙推開房門走了出來,抬頭望見屋頂的猴子。

    “要不要進去看看?”

    “不用,都是凡人,我都鑒定過了。加起來可能還不夠他打呢……你大概不知道吧,他還是有點防身之術的。”

    這一說,天蓬才稍稍放下心來,歎道:“這求法國的人,可真是對佛法推崇備至啊。一路上,還從未見過如此國度。”

    “大概是因為越來越接近靈山的關係吧。”猴子整個橫在屋頂上,撐著腦袋悠悠道:“西牛賀州本來就是佛門的地盤。雖說他們本來就沒什麼領地觀念,也不想好像天庭那樣去管轄凡間,但……有些東西,總會擴散的不是?特別是對凡人。”

    遠處。黑熊精也推開房門走了出來,站到了玄奘的門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房中的一舉一動。

    見此情形,天蓬不由得抬頭與猴子對視了一眼。

    ……

    此時,持國天王與哪吒一行早已經趕到了出事的小鎮上。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不敢分散,足足十二人全部聚在哪吒的身旁開始小心翼翼地對整個小鎮進行探查。

    一地的屍體,那慘景,果然如先前回報消息的兩位天將所說的一模一樣。看得哪吒都不禁蹙起了眉頭。

    然而,他們並沒有如同先前的那些巡天將一樣遭到伏擊。

    很快,他們便發現小鎮中壓根已經沒任何活物了,不僅僅是小鎮中沒有,連周邊的山林裏,也沒有任何的活物,隻剩下一具具的幹屍。

    少頃。一眾天將都聚到了小鎮裏的空地上。

    哪吒輕聲道:“找到什麼了嗎?”

    “沒有,什麼都沒找到。全都死了,一個活口都不留。”

    “有發現……猴毛嗎?”

    “沒有。這一帶的山林本身就沒猴群,小鎮上,周邊,也沒有發現任何一根猴毛。”

    聽完這話,哪吒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

    一旁的持國天王輕聲道:“三太子與那孫悟空交過手,能判別出一點什麼嗎?”

    “判別不了。”哪吒搖頭道:“他從來沒用過吸精氣的手法殺人……這一般不是殘存人間的冤魂才幹的事嗎?別說他了,就連獼猴王,獄狨王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就算對天庭有敵意。殺凡人做什麼?凡人也就算了,連其他生靈也不放過。而且,我不明白吸血有什麼用。”

    “那接下來怎麼辦?”一位天將開口問道。

    “怎麼辦?”持國天王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反正也查不出什麼。先回去吧。”

    ……

    求法國邊境的一處小鎮上。

    宅院中,玄奘將那老者,以及隨老者而來的一眾家人仆從都送出了房門。

    那老者緊緊握著玄奘的手,淚流滿麵,道:“法師真乃神人也,老朽求佛多年。這一輩子,還從未見過對佛理理解如此通透之人。假以時日,法師必登佛位!”

    玄奘無奈笑了笑。

    側過臉去,老者對著自己的兒子道:“方才法師所說,可都抄錄下來了?”

    “都記下來了。”中年男子輕聲道。

    轉過來望著玄奘,老者雙手合十,在家人的攙扶下又是躬身行禮,道:“夜已深,老朽就不便再打攪法師了。隻望法師取經歸來之時,能在老朽家中小住幾日。屆時,即便老朽已經西去,也請法師點化一下老朽的家人,助其脫離苦海。”

    玄奘默默地雙手合十,回禮。

    那老者帶著眾人拜別離去了,臨走之時,還一步三回頭,似乎對玄奘明日便啟程極為無奈惋惜。

    待那老者走後,猴子當即從屋頂上跳了下來:“都說了啥?”

    “一些……佛法論道而已。這麼近的距離,大聖爺也聽不見嗎?”

    “聽是聽得見,隻是你們張口就是佛理,我懶得聽,直接等著問你就是了。”

    玄奘望著老者離去的方向,悠悠歎道:“老人家一心向佛,隻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貧僧的佛法,未必是他想要的。”

    說罷,玄奘淡淡歎了口氣,轉身進了屋。

    “不是他想要的?”

    這說的,大概是大乘和小乘的區別吧……

    搖了搖頭,猴子又是一躍上了屋頂。

    ……

    次日一早,老者帶著一眾家人仆從相送,許多街坊鄰居也聞風前來,細數之下,竟有數百人之眾。這浩浩蕩蕩的送行隊伍,一送就是五裏路,直到實在走不動了,才不得已停下腳步。末了,老者還一再叮囑玄奘,歸來之時,一定要到他府裏做客。

    玄奘隻能點頭應允。

    不知為何,麵對著如此熱情的信眾,玄奘卻愁眉不展。

    告別了老者一家,一行人又是啟程了。

    離開小鎮,慢慢悠悠地走了十餘裏路,黃昏時分,一行人總算來到了這個崇尚佛教的國家的都城。

    當望見城門口的牌匾時,玄奘不由得怔住了。

    因為,那上麵寫著的是“滅法國”三個大字。

    一隊士兵匆匆出了城門,城門口的百姓四散逃開。

    “快點快點!”那隊伍之中,一位將領騎在高頭大馬上吆喝道:“所有的寺廟一律查封!僧人充當徭役,廟產收歸國有!不得有誤!”

    話音未落,那將領的目光已經落到了玄奘的身上。

    猴子的眼角不由得微微抽了抽。

    這變化……是不是太快了?剛剛才是“求法國”,一轉眼間,就成了“滅法國”?而且還是從裏到外徹徹底底地整個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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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疑惑

    下一刻,隻見那將領勒停胯下白馬,用手中馬鞭一指,吆喝道:“捉住他們!”

    頓時,上百名士兵迅分散,朝著猴子一行湧了過來。

    猴子幾乎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將玄奘擋在身後。其餘人等紛紛亮出了武器將玄奘護在正中。隻一會,一行人就被士兵團團圍困了。

    “怎麼回事?難道我們不知不覺跨過國界,已經從求法國到了滅法國?”

    “天知道。”猴子伸手撓了撓臉,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就知道不會那麼順利,命途多舛啊。”

    林立的長戟迅讓開了一條過道,將領策動著白馬緩緩走了過來,停在眾人跟前。

    他悠悠地低頭掃了眾人一眼,那目光掠過猴子與黑熊精身上時微微頓了頓,似乎有些吃驚,卻並沒有更多的反應。那種感覺,就好像猴子與黑熊精根本就不是妖怪,隻是穿著怪異了點似的。

    仰著頭,他高傲地問道:“你們不是我滅法國的臣民,到我滅法國來究竟有何目的?快快道來!”

    玄奘震了震衣袖連忙走上前去,雙手合十,躬身拜道:“貧僧名喚玄奘,自東土大唐而來,往西天取經。”

    “哦?”那將領不由得一愣。

    一時間,那四周將眾人團團圍住的士兵們開始議論了起來。猴子耳朵微微顫了顫,隱約聽見“高僧”,“佛爺”等字樣,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這幫子士兵明顯是要去找佛門麻煩的,可從這語氣之中,卻聽不出分毫的敵意。不隻沒有敵意,更甚者,還有一絲絲的敬意。

    這又是怎麼回事?

    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將領瞧著玄奘似乎有些猶豫了,他悄悄招來自己的隨從,壓低聲音耳語道:“快去稟報陛下,就說東土來了一個和尚,還帶著兩隻妖怪。”

    “諾!”

    隨從應了一聲。調轉馬頭便穿越包圍圈朝著城門奔去了。

    緊接著,那將領回頭看了玄奘一眼,整了整衣冠就這麼仰起頭,一動不動地騎在馬上。分明是一副高傲的姿態。可時不時的,猴子卻又現他在有意無意地看著玄奘。

    神色極為古怪。

    猴子仰頭稍稍往後退了一步,其餘眾人連忙把耳朵伸了過來。猴子低聲道:“不太對勁。這些都是凡人沒錯,不過,總覺得哪裏不對。好像在演戲一樣。一樣是滅佛,但跟車遲國的氣勢,那是差遠了。總之,大家注意一點。”

    眾人默默點了點頭,各自回歸了原本防守的陣位。

    兩方的人馬就這麼對峙著。

    遠遠的,城門口的許多平民百姓都在圍觀,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好幾次,玄奘都想開口說點什麼,可對方似乎連一點聽的興趣都沒有。既沒興趣聽玄奘說什麼,又沒興趣動進攻。就這麼幹圍著。

    那氣氛詭異到了極致。

    不多時,那隨從快馬趕了回來,穿入包圍圈中在那將領耳邊說了幾句。

    “他們倆說什麼?”小白龍低聲問道。

    猴子隨口答道:“傳達國王的幾句話而已,你馬上就知道了。”

    正言語間,那將領幹咳兩聲,道:“吾王有令,即刻肅清全國寺廟,砸爛佛像,征僧人服徭役,你這遠道而來的和尚。可有異議?”

    玄奘蹙眉道:“貧僧不解,佛門何罪,為何貴國陛下要如此為之?”

    “這……這個末將也不清楚,總之命令是這麼下的。這事兒。隻有陛下知道。”

    猴子站在一旁拄著金箍棒悠悠地掏著耳朵,將耳屎準確無誤地彈到那將領微張的口中。

    一時間,那將領以為有飛蟲遁入,騎在馬上“呸”了半天。一眾士兵都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翻了翻白眼,猴子回頭對著眾人低聲道:“演戲呢,看他們怎麼演。”

    好半天。那將領似乎才緩過勁來,依舊一臉嚴肅地坐在馬上。

    玄奘躬身道:“既然隻有貴國陛下知道,可否勞煩將軍引薦一下,讓貧僧尋了陛下問個清楚?”

    “可以。”那將領想都沒想地回答了出來,緊接著,他迅策動馬匹後退,一招手,一輛馬車迅過來了。那感覺,就好像早已準備好,就等著玄奘這句話似的。

    這是一輛空馬車,兩馬拉車,幹淨整潔,瞧那車上的一應錦布裝飾,這麼一輛馬車放在這小國之中,雖說比不得王公貴族,但最起碼,也得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不可能隨手就能征到的。

    見到這輛馬車的瞬間,就連玄奘也已經明顯感覺到了某種異樣,他連忙回頭望了猴子一眼。

    目光交彙的瞬間,猴子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這車上並沒有危險。

    得到猴子的肯,玄奘這才提著前擺上了馬車。

    就在玄奘上車的瞬間,那馬車夫竟還特地下車給玄奘放上了墊腳。

    “駕!”

    隨著車夫的一聲吆喝,車軲轆緩緩地轉動了。

    猴子隨口道:“走吧,看看他們玩什麼花樣。”

    在一眾兵衛押送下,猴子等人拱衛著玄奘的馬車,緩緩地穿越了城門。

    那場景與其說是押送,更像是護送。

    ……

    此時,南天門的城樓中,哪吒與持國天王以及李靖站到了一起。

    增長天王握著一份竹簡匆匆來到三人麵前,朝著李靖簡略地抱拳行禮,便將手中的竹簡遞了過去。

    接過竹簡,李靖迅攤在桌麵上細細地看了起來。

    望向哪吒,增長天王隨口問道:“那邊怎麼樣了?”

    哪吒搖了搖頭道:“什麼都查不出來,十分詭異,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地偽裝過。你那邊呢?”

    “獼猴王的下落八九不離十了。”

    說著,三人齊刷刷地望向了李靖。

    捋著竹簡上的字跡,李靖尋思了半響,咬了咬牙,將竹簡卷好又遞了回來,道:“你們三個,帶齊人馬,按著這上麵的線索找到獼猴王。他與其他妖王有著不少聯係,沒什麼必要的話,盡可能不要驚動他,以調查監視為主。我繼續監視孫悟空。”

    “諾!”

    ……

    此時,西牛賀州,獅駝國附近。

    高高巨木之上,躲在樹冠之中的六耳獼猴輕輕撥開了葉片眺望。

    那遠處,綿延的山川上坐落著一座龐大的妖城,仿佛一塊巨大的岩石被硬生生嵌在山川上一般,其城牆的厚重程度,遠非人類國度可比。

    城垛之中旗幟招展,無數身穿鎧甲,武裝到了牙齒的妖怪往返巡視著。

    六耳獼猴眼珠子微微轉動著,緩緩地擴大自己的神識,目光在那妖群之中往返。

    有了前後二十幾個巡天將打底,現在他用起靈力也稍稍大膽了些。

    很快,他注意到了隱藏在妖城四周一個又一個的暗哨,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了潛藏在遠處的多聞天王等人,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是說天兵和妖怪不是一夥的嗎?這是……”幹咽了口唾沫,他咧嘴露出獠牙道:“算了,不想了,有得吃才重要。”

    一轉身,他悄悄地順著巨大的樹幹滑了下去,準確落到了底下山羊精的跟前。

    “聽著,你在這裏站著不許動!”

    微微點了點頭,山羊精支支吾吾地說道:“小……小的遵命。”

    一個轉身,六耳獼猴壓低身姿朝著一個有著三隻小妖的外圍暗哨衝了過去,轉眼已經消失在密林之中。隻留下微微顫動的綠葉,與眨巴著眼睛四下張望的山羊精。

    很快,妖城內鳴警的號角聲響徹了天地。

    ……

    宮門前,載著玄奘的馬車停了下來。

    車夫趕忙下車擺好踏腳,掀開竹簾,甚至要想伸手去攙扶玄奘,被玄奘婉拒了。

    目光落到不遠處,玄奘竟看到了一塊被丟在一旁用麻布蓋著,卻沒完全蓋住,分明寫著“求法國”的牌匾。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玄奘的眉頭越蹙越緊了。

    很顯然的,眼前所謂的“滅法國”,其實就是原來的“求法國”。他們並沒有在不知不覺中跨入另一個國度。

    可是,就這樣一個不大的國家,怎麼可能政權更替卻連自己的國民都不知道呢?

    一個士兵從大開的宮門內走了出來,拉長了聲音吆喝道:“宣,玄奘法師覲見!”

    玄奘雙手合十,朝著兩邊的兵衛默默行了一個禮,邁開腳步往前走。

    猴子、天蓬、卷簾等人也連忙跟了上去。

    然而,更加奇怪的事情生了。

    原本,猴子預料對方會阻止,難免爭執一番。畢竟他們的國王隻是宣了玄奘覲見,並沒有宣其他人等。可事實卻是他們不但沒有阻止,反而一個個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甚至一行人全都握著兵器,他們竟也視而不見。

    “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陷阱?”

    就這麼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著,直到穿越了宮門來到大殿前,依舊什麼都沒生。

    站在殿門外,猴子一眼望進去就看到那坐在王位上的人正伸長了脖子在張望。與猴子目光交錯的瞬間,他連忙將脖子縮了回去,擺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這一幕,被猴子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他連忙伸出手去將玄奘攔下。

    “慢著,我走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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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傷

    抬起腿,猴子緩緩地跨過了門檻。那手中的金箍棒都是橫握的,死死地盯著王位上的人,儼然一副臨戰的姿態。

    那身後,天蓬隨意地握著九齒釘耙,目光緩緩轉動,細細掃視著殿內的每一個角落。

    見此氣勢,兩側分列的將領大臣,一個個都有了些許怯意,卻都還強忍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王位上,是一位身材肥胖,留著大胡子的中年男子。

    他有著一對八字眉,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似乎正在設法讓自己的眉毛往中間傾斜,以展現自己的某種威嚴。然而,微微顫抖的手已經暴露了他最真實的想法。

    “來……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伴隨著一聲底氣不足的吆喝,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玄奘。

    指著玄奘,國王憋足了一口氣,接著吆喝道:“說,你叫什麼名字,從哪來,到我滅法國做甚?”

    猴子四下掃視了一番,在確定沒有任何危險之後才對著玄奘點了點頭,往側邊一站,將接下來的話語權都交給了玄奘。

    往前跨了一步,玄奘雙手合十,躬身行禮道:“貧僧法號玄奘,自東土大唐而來,路過貴國,往西天靈山大雷音寺求取真經。”

    大殿外,一個護衛鬼鬼祟祟地轉身離開了。

    ……

    此時,靈山,大雷音寺。

    滿地鮮花,漫天禪音之中,身穿一襲黑色僧袍的地藏王帶著正法明如來一步步踏上大殿。

    殿上諸佛無不側目。

    這其中,有十方如來,有八方應供,有無數正遍知,有各路調禦丈夫,有十八大無上金身羅漢,更有五百普世羅漢。

    就連佛門之中聲名遠播,與正法明如來、地藏王同屬西方四大世尊佛的普賢、文殊也在其中。再加上剛剛抵達的正法明如來與地藏王。此刻,就在這九九八十一丈寬的殿堂之上,西方諸佛已齊聚一堂。

    位於大殿正中蓮台之上的如來金身微微低頭,那注視著地藏王的目光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所有的佛陀都在靜靜地看著,目光隨著地藏王微微轉動。

    緩緩地來到如來身前,地藏王雙手合十,與正法明如來一同躬身行了一禮。

    “稟尊者,數年前從東土大唐啟程求法的玄奘一行。如今已經穿越了南瞻部洲,抵達滅法國。”

    “是西牛賀洲求法而不得,轉而滅法的那個滅法國嗎?”渾厚的聲音響起了,伴隨著這一聲長歎,整個大殿都在微微顫動著。

    “正是。”地藏王緩緩答道:“那求法國中的百姓一心向佛,廟宇無數,香火鼎盛,隻可惜這許多年來,都不曾出過一位高僧,成佛者更是無從談起。反倒是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皆陷於‘求不得苦’之中。現如今,因某些人的讒言,國王一念之差,竟轉而滅法。實在可歎。”

    如來緩緩地閉起雙目不再言語了。

    那四周的佛陀依舊一個個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大殿中心的兩人,沒有人出聲。

    地藏王微微抬頭,最後望了如來一眼,默默地躬身行禮,協同正法明如來朝一旁走去,一同位列諸佛之中。

    一時間。縈繞耳畔的佛音停止了,整個大殿中金碧輝煌,卻寂靜得如同虛空一般。

    在這寂靜的殿堂之上,十方如來。八方應供,無數正遍知,各路調禦丈夫,以及十八大無上金身羅漢,五百普世羅漢全都在有意無意地注視著兩人。

    真正的“辯法”已經無聲無息地開始。

    此時此刻,在場的每一位佛陀都知道。一別八百年,金蟬子終究是回來了,他的“普渡”,將再次與釋迦摩尼的“無我”,一決勝負。

    ……

    南天門城樓上,李靖握著玉簡的手不禁顫了顫,有些遲疑地說道:“你說什麼?獅駝國出現騷動了?”

    “對,出現騷動了。”玉簡的另一端,多聞天王急切地說道:“規模不小,整個獅駝國都被驚動了,現在他們正拉開全麵的警戒。具體原因不清楚,這情形,也不敢貿然查探,萬一被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你們先穩著,別讓對方發現你們。”

    “諾!”

    放下玉簡,李靖有些無奈地注視著鋪在桌案上的地圖,那太陽**隱隱地有些發疼了。

    獅駝國和滅法國相距不過千裏,這裏麵會有某種關聯嗎?

    那站在桌案對麵的卿家躬身拱手道:“天王,陛下讓您過去一趟的事……”

    “現在,恐怕還不太合適。”李靖擺了擺手,輕聲道:“局勢還不明朗。勞煩卿家回稟陛下,就說李靖現在還不能走開,一旦事情得以確認,李靖會第一時間前往淩霄寶殿麵呈陛下。”

    “卑職明白了。有勞李天王了。”那卿家默默拱手行禮,退了出去。

    ……

    “他在那裏!快追!”

    “快快快!”

    獅駝國外圍,多聞天王伸出手去悄悄撥開綠葉。

    那前方不遠處,十餘隻全副武裝的妖怪手持兵刃狂奔而過,絲毫沒有注意到躲在樹叢裏的天將們。

    “天王,要不我們還是撤了吧?他們都已經搜到這裏了。”

    “不行,現在撤退,更容易被發現。”伸長了腦袋,多聞天王試圖看清楚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惜,半天下來,什麼都沒看到。

    稍稍沉默了一番,他輕聲道:“應該不是搜,你們注意到沒有,他們目標似乎隻有一個人,現在對方已經被發現了,隻要我們躲好,應該就能混過去。”

    那四周,擠在一起的天將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

    綠林中,兩隊妖怪分別從兩個方向疾追而來,當碰到一起的時候,雙方都不由得一愣,一個個累得氣喘籲籲的。

    “你們看到他長什麼樣了嗎?”

    “看到了,是一隻猴妖。吸血的猴子。”

    “應該往那邊跑了,繼續追,別給他**的機會!”

    “諾!”

    伴隨著為首的一隻犀牛精一指。那一眾妖怪都吆喝了起來,衝了出去。

    走在最後的駱駝精實在是累壞了,不得不靠到了一旁的樹幹上看著自己的同伴從身旁狂奔而過。拿出水壺拔開蓋子,咕嚕咕嚕地灌了幾口。

    睜著已經有些發昏的眼睛。他隨口唾罵道:“娘的,一隻猴子?可真能跑啊,害爺爺們在這林子裏追了幾個時辰了……等一會捉住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說著,他重重地將已經空了的水壺甩在地上。拄著長槍緩緩地站了起來。

    忽然間,一抹冰涼從長長的脖子上傳來。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動彈。

    “爺爺累啦?”六耳獼猴一手掐著他的咽喉,笑嘻嘻地從他的身後探出頭來,在他耳邊輕聲道:“要不要孫兒讓你舒坦舒坦?放心,忍一忍就過去了,保證再也不用受累了。”

    “饒……饒命……”

    還沒等駱駝精喊出聲來,隻見六耳獼猴深深一吸,一縷精氣已經從駱駝精的身上被吸走了。緊接著,他重重地咬在駱駝精的脖子上。開始瘋狂地吮吸著鮮血。

    ……

    一陣喧嘩聲傳來。

    妖城中,正端坐矮桌前對酌的三個妖王對視了一眼,鵬魔王不耐煩地側過臉去,叱道:“不是說就一隻不長眼的小妖嗎?怎麼還沒捉住嗎?這都幾個時辰了,要你們這幫廢物何用!”

    一隻身穿黑色鎧甲的隼妖連忙走上前來,拱手道:“大王息怒,臣下這就去查探清楚。”

    “快去快回!”

    重重捶了一下胸甲,那隼妖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他推開殿門,取來自己的角弓箭筒,繞過長長的回廊一步步走了出去。當他走下長梯的瞬間。微微呆了一下,腳步都不自覺地放慢了些許。

    就在他的眼前,妖城的廣場之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百來具妖屍。每一具都如同幹屍一般,失去了所有的體液。

    那四周。幾十隻妖怪正來回忙碌著,一個個蹙起了眉頭。

    城外,時不時還有新的妖屍被抬進來。

    “怎麼回事?”下了長梯,他連忙伸手拽住了一隻蛇妖的胳膊,指著那些屍體道:“這些都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稟報?”

    “這。這……”那蛇精支支吾吾地說:“隻是死傷了一些小妖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隼妖抬腿就往蛇精身上踹了過去,直接將他踹翻在地:“這叫沒什麼大不了?能在整個獅駝國眼皮底下殺死這麼多人,還沒什麼大不了?”

    一通叱喝之後,他指著站在一旁的三個化神境妖將道:“你,你,還有你,跟我來!”

    “諾!”

    四隻大妖如同閃電般掠出了妖城,朝著傳來喧嘩聲的方向衝了過去。

    ……

    綠林中,數十隻妖怪將六耳獼猴團團圍住,卻一個個哆嗦著不敢向前。

    因為,在六耳獼猴的腳下,早已經倒了十來具屍體。

    忽然間,隼妖帶著另外三個化神境妖將從天而降,分別從四個方向將六耳獼猴圍了起來。

    “喲,今天看來收獲不小啊。”麵對四個氣勢洶洶的來者,六耳獼猴緩緩地咧嘴,笑嘻嘻地舔了舔染血的獠牙。

    “你們退下!”

    伴隨著隼妖的一聲令下,一眾小妖如獲大赦般鬆了口氣,連忙後退。

    三個妖將都各自亮出了自己的兵器,做好了進攻的準備。隼妖自己,也已經拉弓上弦,將箭頭對準了六耳獼猴。

    “殺!”

    一支箭矢脫鉉而出了。三個妖將掄起各自的兵器,就朝六耳獼猴衝了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六耳獼猴搖晃著身子,優哉遊哉地擺好進攻的架勢。

    待到箭矢臨近,隻見他猛然一瞪眼,輕而易舉地接下了隼妖射來的箭矢。

    那隼妖猛地吃了一驚。

    下一刻,六耳獼猴的身形已經憑空消失,隻見三個徑直朝他衝過去的妖將一口鮮血噴灑而出,那身形猛地後挫,仿佛被什麼強大無比卻又看不見的東西重重撞開一樣,竟無法頓住身形以至於整個飛了出去。

    還沒等隼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張猴臉已經與他近在咫尺……一瞬間,隼妖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很明顯,他們大大地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我宰了你!”

    情急之中,隼妖隻得用手中的角弓朝著對方掃了過去,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接住。

    無奈之下,隼妖連忙舍棄手中的角弓,轉而摸向了腰間的短刀。可還沒等他將短刀抽出,六耳獼猴已經一手按到了刀柄上……

    完了……這次死定了。

    這是隼妖腦海中此刻唯一剩下的想法。

    他猛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然而,好一會,他都沒感覺到對方有任何更進一步的舉動。

    “將軍……你沒事吧?”小妖唯唯諾諾的聲音傳來。

    隼妖有些錯愕地睜開了眼睛。

    綠林之中,三個被彈開去的妖將捂著傷口滿地打滾,其餘的一眾小妖都呆呆地望著他們,似乎還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至於六耳獼猴,早已消失無蹤了。

    “這是……怎麼回事?”隼妖低頭呆呆地注視著自己還握著短刀刀柄的手:“剛剛那個……不會是,大聖爺吧?”

    他猛然想起了方才那隻猴子的長相,竟像極了記憶中花果山齊天宮王座上的那個人,頓時,整個癱坐在地。那急促的呼吸久久難以平複。

    ……

    此時,就在相距不遠處的樹蔭下,六耳獼猴微微顫抖著抬起了左手。

    在他肋骨的位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那裂口之中,盡是如同稻草一般雜亂的猴毛,沒有一滴鮮血。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不可能傷到我的。就那麼幾隻小妖,怎麼可能傷到我?”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他捂著傷口,痛得呲牙咧嘴,滿地打滾:“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娘的……一定是剛剛撞的,一定是。這身體,果然還不禁打啊……沒辦法,還是要更多的血。呵呵呵呵……還要更多的血……”

    綠蔭下,他咬著牙猙獰地笑著。一旁的山羊精早已經被他那舉止嚇得魂不附體了。

    遠處,戰鼓號角聲又更響了。

    “這裏恐怕不能繼續呆了……”深深地**著,六耳獼猴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扭頭望向山羊精道:“你之前說什麼來著?還有個叫九頭蟲的家夥,他的手下也有很多強將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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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3 14:26:38
第六百四十八章 :疑

    滅法國。

    一縷微風吹過,幾片落葉在池麵上微微顫動著,泛起漣漪。

    十餘名全副武裝的侍衛踏著整齊的步伐沿著池邊小徑緩緩而過。

    那池塘的另一邊,樓台之上,玄奘低頭抿了一口茶,輕聲道:“貧僧這樣說,陛下可聽明白了?”

    聞言,圓桌另一邊端坐著的國王頓時微微一愣,趕忙點頭道:“明白,明白!怎能不明白呢?本王參悟一生都不曾悟透的佛理,到了玄奘法師這裏,卻是寥寥數語便點透了。玄奘法師真乃活佛也。諸位卿家,你們說是不是?”

    說著,國王哈哈大笑,朝著一旁靜靜站立的幾個大臣望了過去。

    “陛下說的是,玄奘法師真乃活佛也。”一位大臣朝著玄奘豎起了拇指。

    “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另一位大臣躬身拱手道:“玄奘法師乃不世神人,陛下得之,成佛之日可期也。”

    聽到這話,國王笑得更歡了,玄奘卻微微蹙起了眉頭。

    那圍欄邊上,猴子早就已經極不耐煩了,隻是礙於玄奘,不好發怒罷了。

    眼下的情況著實出乎他一開始的意料。

    他以為會是什麼人設下的陷阱,就好像當初在車遲國遭遇的一樣。然而,卻壓根不是那麼回事。

    這國王口口聲聲說要滅佛,說佛門是無稽之談,卻對玄奘的勸說一口一個是,到頭來,輕而易舉地就答應善待國中僧人,撤了滅佛的旨意。更甚者,還一直拉著玄奘要玄奘講經……

    這真的是一個要和佛門不死不休的人嗎?

    別人或許信,反正猴子是不會信的。

    他給人的感覺,壓根就好像一個孩子又哭又鬧,隻是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無論鬧得多凶,隻要走過去給顆糖吃,立馬就消停了。

    冷冷地瞧了笑成朵花似的國王一眼。猴子拄著金箍棒走了過去,道:“行了,要問的都問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國王收了收笑臉,抬頭望了猴子一眼,又低頭看了看猴子棍棒的落點。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著那落點看了過去。

    猴子的金箍棒是很重的。雖說平日裏握在手中猴子會稍加控製,但到底還是重。就這來回走動的簡單幾個動作。竟也不小心在堅硬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個個小小的凹點。

    轉過臉,國王雙手合十,對著玄奘恭敬地問道:“玄奘活佛,您的這位護衛,可是您的弟子?”

    玄奘微微搖了搖頭,連忙雙手合十道:“回陛下的話,大聖爺,是貧僧的友人,並非弟子。”

    “哦?友人?”又是望了猴子一眼。國王捋著他那大胡子道:“俗話說有教無類,莫非,這也是一位高僧?”

    “你說什麼呢?誰是和尚?老子出身道門!”一聽這話,猴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國王痛斥道:“還有,什麼叫有教無類?你什麼意思?”

    說著,猴子便伸手要去揪國王的衣領。見狀。玄奘連忙起身擋住。

    兩人對視著。

    許久,礙於玄奘的麵子,猴子隻得恨恨唾了一口,幹脆轉身走開了。

    待猴子走開後,玄奘才朝著國王行了一禮道:“大聖爺性格有些暴躁,讓陛下受驚了。貧僧在此替大聖爺請罪,還請陛下見諒。”

    “沒事沒事。有活佛您在,本王何驚之有?”國王不以為意地擺手,笑道:“能人異士,總歸有些怪脾氣,這本王明白。不過活佛連道門的人都能差遣得動,還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啊。”

    玄奘尷尬地笑了笑。

    圍欄邊上。猴子與天蓬對視了一眼,冷哼了一聲。

    “你怎麼看?”

    “有問題是肯定有問題的,卻不是我們一開始想的那種問題。從我們入宮開始,便可見他們一點都不提防我們。讓我們帶兵器上殿不說,就這樓台裏,我們總共六個人,他們呢?”朝著玄奘與國王望了一眼,天蓬扶著圍欄長歎道:“除了國王,除了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剩下的守衛總共就兩個。這放到哪個國家都是難以想象的。就算在殿上被玄奘法師說服了,也沒理由如此放鬆警惕。甚至……殿上玄奘法師壓根就沒說幾句話。”

    “詭異,確實十分詭異。”一旁的小白龍一麵死死地盯著國王,一麵壓低聲音插嘴道:“他們這哪是要滅佛啊?這根本就是一開始就準備好了要敬佛,就等著我們來,然後奉為上賓的架勢。”

    “對對對。”卷簾開口道:“你們注意到沒有?一開始是叫玄奘,殿上沒講幾句話就變成玄奘法師,剛剛幹脆改口叫‘活佛’了。我感覺,他們好像一開始就知道玄奘要來似的。”

    那黑熊精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是因為玄奘法師聲名遠播呢?”

    這一說,當即被其他四人齊刷刷地白了一眼。

    “聲名遠播能比我們走得還快嗎?”猴子微微轉動了下身子,直接將不長腦的黑熊精排擠在討論圈之外,低聲道:“現在的情況我是真看不懂了。你們都用腦子想想,如果這背後有其他人設計對付我們的話,會是誰,有什麼目的。”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你看我我看你的,沒了主意。

    抵達求法國的時候本就已經是黃昏時分,這一折騰,已是夜半。那國王卻還不依不饒,非要連夜宴請玄奘。

    礙於麵子,玄奘隻得應了下來。一時間,群臣齊聚王宮,場麵好不盛大。就連猴子也看得不禁啞然發笑了。

    “看來,這背後想沒問題都難了。”

    ……

    “你真的看清楚了嗎?”獅駝國的妖城中,鵬魔王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隻聽“咣”的一聲巨響,那石桌都直接被崩去了一角。

    那兩旁,獅駝王與獄狨王靜靜地端坐著,望著單膝跪在殿上的隼妖。

    此時此刻,大殿上聚集了無數的妖怪,卻沒有一絲聲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望著隼妖。

    “末將……末將,也說不清。”隼妖微微哆嗦,眨巴著眼睛道:“剛開始。末將並沒有多注意。畢竟……畢竟對方身上連件像樣的鎧甲都沒有,不像是什麼大妖。一交手才知道……那實力至少都是太乙金仙以上。我們四個在他麵前全無還手之力。現如今想起來,他那長相確實與大聖爺有幾分相似。”

    “幾分相似?”鵬魔王一下起身朝他走了過來,一把拽住隼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怒吼道:“幾分相似到底是幾分啊?是一分,還是十分!”

    在鵬魔王的怒視下,那隼妖嚇得張大了嘴。都快哭出來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別,別……”獅駝王連忙走了過來。好不容易掰開了獅駝王的手:“你逼他也說不清,當時就那麼一會……誰能說得清呢?你們說對不對?”

    “對對對!”三個妖將點頭連連,卻一個個那頭越埋越低,沒有一個敢去看鵬魔王的眼睛。

    “消消氣吧。”獄狨王也緩緩走了過來,瞧了瞧隼妖,又瞧了瞧其他的一眾妖怪道:“都先出去吧。”

    這一句話說出來,眾妖如獲大赦,一溜煙全跑沒了。

    殿門緩緩地關閉。

    一轉眼間,殿上就隻剩下三位妖王了。

    壓低了聲音。鵬魔王緊咬著喙道:“地藏王不是說他暫時不會對我們出手嗎?”

    “也許……”獄狨王猶豫著答道:“也許不是他呢?”

    “萬一是呢?”鵬魔王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他一個轉身,走到桌案前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瞪大了眼睛氣喘籲籲道:“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得想個法子,摸清他的動向。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好過!”

    ……

    此時,西牛賀洲,碧波潭。

    “大聖爺……是大聖爺……”

    夜幕下,一隻魚妖掩著負傷的手臂,踏著波濤驚慌失措地遁入潭中。

    不多時,他已經潛到了位於潭中深處的碧波潭龍宮前。那身後跟著長長的一條血漬。

    見他到來,守在宮門外的兩名蝦兵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攙扶。

    “你不是去西海龍宮送東西了嗎?怎麼……”

    “出事了,快……”拽著蝦兵的手,魚妖瞪大了眼睛急切地說道:“快帶我見駙馬爺!”

    沒來得及言語,兩名蝦兵當即攙著受傷的魚妖往龍宮裏去。

    ……

    岸上,就在距離碧波潭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坡上。遍地的妖屍。

    六耳獼猴盤腿坐在正中。

    懶懶地打了個飽嗝,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肋下已經愈合的傷口。

    那一旁,山羊精早已經嚇得麵無血色了。

    這已經是第六處了。

    碧波潭的實力跟獅駝國比起來,可謂差了一大截。不僅僅是實力差,防禦差,碧波潭還跟四海龍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要攔截運送各種物資的隊伍,輕而易舉。

    僅僅一個下午,六耳獼猴守在碧波潭外圍,竟已經劫下了碧波潭的六支隊伍。可惜的是剛剛一個不小心,讓一隻魚妖給跑了,留下了一個活口。

    沒辦法,現在他還沒辦法跟那些真正強大的妖王硬碰硬,隻能再換地方了。

    扭過頭,六耳獼猴望著山羊精,笑嘻嘻地說道:“對了,你好像提到過還有一個牛魔王,哦,對了,還有呂清、多目怪,對吧?”

    “大聖爺您這是……”山羊精呆呆地眨巴著眼睛,幹咽了口唾沫道:“大聖爺……呂丞相和多目大人,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那又如何?他們忠的又不是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帶我過去,要麼……”指著一地的屍體,六耳獼猴悠悠道:“你就去和他們作伴。”

    ……

    此時此刻,九頭蟲已經整個癱坐在石椅上。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一旁的暖暖低聲勸道:“要不,讓父王想辦法和大聖爺談談?”

    “不,沒用的。”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著,九頭蟲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道:“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我們現在,隻能自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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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辯

    靈山,大雷音寺。

    長長的石階上,一位年輕的僧人卷著衣袖奮力攀爬著,急匆匆地與其他過往的僧人擦肩而過。

    停下腳步,他仰起頭抹了把汗,幹咽了口唾沫,又繼續埋頭匆匆趕路了。

    一路上到石階的頂端,繞過連綿的浮屠塔彙聚成的石林,他沿著長長的小徑快步向前。

    那四周站立的僧人都在靜靜地注視著他,可他卻好像通通都沒看到一般。

    不多時,他來到了金碧輝煌的大殿前,稍稍放慢了腳步,平穩了呼吸,雙手合十,朝著把門的兩位羅漢躬身行禮。

    兩位羅漢默默回禮,其中一位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跨過了門檻,他快步往殿內走去。

    兩側維持著各色姿態,層層疊疊的羅漢們一個個側過臉來了。

    那處於殿堂深處的佛陀們也一個個朝他望了過去。

    振開衣袖,那僧人雙膝跪地,朝著如來遠遠地叩拜:“啟稟尊者,弟子方才接獲諜報,碧波潭出現一隻妖猴,模樣酷似妖王孫悟空。經查探,此妖截殺了碧波潭九頭蟲麾下數支妖軍隊伍,經菩提院中長老翻查古籍,疑為……”

    那話,到此便頓住了。

    因為,那僧人在那佛陀之中望見了地藏王的身影。

    整個大殿都安靜了,所有人都靜靜地注視著正中整個呆愣住的僧人。

    他怔怔地望著地藏王,張大了嘴巴。

    隻見地藏王雙目低垂,輕歎道:“疑為什麼,為何不接著往下說?”

    “是啊,為什麼不往下說?”

    “有什麼話,為什麼不說完呢?”

    一時間,殿內諸羅漢紛紛議論了起來,那諸佛卻不吭一聲,一個個都望向了地藏王。

    “尊者!”隻聽那僧人驚歎一聲,朝著如來叩拜了下去。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又彙聚到了如來身上,一個個靜靜地望著。

    那僧人依舊維持著匐地的動作,微微顫抖著不敢抬起頭來。

    整個大殿又是寂靜無比。

    許久,如來微微睜開雙目。輕歎道:“你,先下去吧。”

    “謝尊者!”緩緩起身,那僧人躬著身子一步步退出殿外。

    殿堂內,每一個羅漢皆是一頭霧水,每一個佛陀卻又都是若有所思。

    好一會。如來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前方,輕聲道:“那本應隕於天劫的魂魄,可是你借著地府之力放出來的?”

    “隕於天劫的魂魄?難道是……”

    頓時,在場的羅漢紛紛麵露驚恐之色,那在場的佛陀,則一個個都朝著地藏王望了過去。

    能借助地府之力的,非地藏王莫屬了。

    側邊的台階上,隻見地藏王微微振了振衣袖。站在他前方低一級台階的兩位佛陀當即識趣地為他讓開了一條過道。

    一步步走下台階,地藏王緩緩來到如來身前,雙手合十。躬身道:“稟尊者,正是貧僧將他放出來的。”

    “為何?”

    “為證道。”

    “證道……”頓時,殿內議論之聲再起。羅漢們都朝著正法明如來望了過去:“正法明如來當初助玄奘逃脫監牢,又助玄奘獲得妖王孫悟空的支持……莫不是,地藏王也站到了玄奘那邊了?”

    緩緩閉起雙目,如來如同寒冰一般的臉上難得浮現了一絲笑意。

    人群中,一位羅漢站了出來。他雙手合十朝著如來行了一禮,又朝著地藏王行了一禮,道:“當日正法明尊者救玄奘於水火,或可說是保玄奘一路西行。如今。玄奘一行已至求法國,貧僧不解,放出那本應隕於天劫的魂魄,與證道何幹?還請地藏尊者解答。”

    台階的高處。正法明如來默默地注視著大殿正中的地藏王。麵無表情。

    “當日正法明尊者救玄奘於水火,乃是為了助其施行妙法。若此道得證,三界皆安。隻是……”淡淡笑了笑,地藏王接著說道:“那妖王孫悟空實在太過強悍,斜月三星洞須菩提祖師,又橫加幹涉。即便是三清之中的老君,也時不時出手相助。呵呵呵呵……這三界之中,群妖唯猴王馬首是瞻,天庭畏懼猴王武力,道門坐山觀望虎鬥。凡人況且知道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如此西行十萬八千裏,不異於春日郊遊,何以證道?”

    “那地藏尊者以為該如何?”

    回頭望了如來一眼,地藏王振了振衣袖,緩緩道:“貧僧以為,要麼證道,要麼,煙消雲散!”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

    那蓮台之上,如來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

    許久,他緩緩睜開雙目,輕聲歎道:“既然地藏尊者如此說,那,本座就先來看看,深陷求不得苦的玄奘,要如何普渡同樣陷於求不得苦中的,求法國上下一幹人等了。”

    遠遠地,他與地藏王對視著。兩人的臉上皆是笑意。

    那殿中,一片寂靜。

    ……

    張燈結彩的王宮中,一台又一台的歌舞唱起。

    眾臣一賀再賀,往返不斷。雖說杯中盡是清水,他們卻依舊樂此不疲。

    這一場大戲落到玄奘眼中,就如同滾滾紅塵的縮影一般。

    滿目鉛華,熙熙攘攘之中粉飾的太平,落到杯中,卻隻是清水,而那桌麵上擺放的,也盡是素食。

    僧人戒酒,食素,乃是為了擺脫**的枷鎖。

    這滅法國的人們,似乎也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追求心中的佛法。本該讚賞,可不知為何,玄奘卻產生了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活佛呀。”撐著膝蓋,國王朝著玄奘的方向微微靠了靠,道:“本王的滅法國,早在多年前就禁了酒,禁了肉食。之所以這麼做,隻因經文有雲,不得貪圖口腹之欲。不知活佛以為如何?”

    玄奘連忙轉身拜道:“陛下大德。貧僧以為,如此,甚好。”

    朝著四周指了指,國王又道:“明日。本王就著人將全國上下一應文號改回來。此地,依舊是求法國,而非滅法國。活佛以為如何?”

    “陛下大德,貧僧以為。如此,甚好。”玄奘又拜。

    國王微微仰起頭,又道:“明日起,本王就下令撤除眾僧的徭役,查封的寺廟重新開放。沒收的寺產一應歸還。不隻如此,本王還要補償他們,要賜給他們更多的土地,讓他們可以養得起更多的僧人。在我求法國內,僧人的待遇,將比之前更好。活佛以為如何?”

    “陛下大德,貧僧替求法國上下一應僧人謝過陛下。”玄奘再拜。

    國王臉上緩緩綻開了笑,道:“那,本王在這都城之中修築一座千人大寺,賜予良田。封予珠寶,由您來擔任主持。活佛以為如何啊?”

    此話一出,玄奘頓時一驚,驚恐地望向國王。

    不遠處,猴子眉頭都蹙成八字了,與天蓬對視了一眼。

    “西行取經路途遙遠,萬般磨難,實在不適合,也不需要活佛來走。”國王捋著胡須悠悠道:“若活佛執意要走這一趟……本王派人替您走,派一整支軍隊。上靈山,朝見佛祖,求取經文,再回來。活佛隻管安心當我求法國的活佛便是了。”

    話到此處。玄奘連忙起身走到殿堂正中叩拜了下去,朗聲道:“陛下,西天取經,乃是貧僧夙願。此事他人代不得,還請陛下諒解!”

    頓時,原本喧囂的殿堂整個安靜了下來。

    歌姬停止了舞蹈。樂工停止了彈唱,大臣們停止了來回走動。

    他們一個個都站在原地,有些錯愕地注視著深深叩拜的玄奘。

    偌大的殿堂之中,隻剩下竊竊私語了。

    王座上,國王的臉色刷的一下變了,那舉杯的手頓在半空。

    他也在注視著玄奘,一臉的錯愕,好像自己聽錯了什麼似的。

    “請陛下成全!”玄奘又一次喊了出來,印證了所有人的猜想。

    一時間,大殿之中連竊竊私語也沒有了,國王的臉漲得通紅。

    “活佛這是做什麼?”

    “貧僧請陛下收回成命!”

    “收回?方才在院落中,活佛不是說要普渡眾生嗎?”國王撐起雙手,厲聲道:“我求法國立佛教為國教,上下皆信奉,百姓無不向往西方極樂,活佛留在我求法國,不就可以更容易地普渡‘眾生’了嗎?難道方才活佛院中予本王說的,不作數了?”

    “非也!”玄奘仰頭道:“求法國上下皆向往佛門,此乃玄奘親眼所見。玄奘甚感欣慰。然,玄奘此行所圖者,普渡三界之法。不可長留此地,還請陛下諒解!”

    隔著兩丈的距離,國王與玄奘怔怔對視著。

    一個已然惱怒,另一個,卻依舊目光堅毅。

    許久,國王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冷冷道:“既然玄奘法師心意已決,本王也不便多說了!”

    說罷,他起身便朝著後堂走去,再沒多看玄奘一眼。

    宴會散了。

    每一個人都在有意無意地看著玄奘,一個個離去,沒有任何的言語。

    轉眼之間,大殿上便隻剩下玄奘一行六人與其他位數不多的幾個侍者。

    猴子緩緩地走了過去,一把將玄奘從地上扯了起來:“你跪他作甚?”

    “入鄉隨俗,他畢竟是君王。”

    “這種小國的君王,當初連跪在台階下給我叩頭的機會都沒有呢。我的棍子往這地上一頓,他就得求爺爺告奶奶。”

    “普渡之道,並非武力可為之。”

    正當此時,一位侍者朝著眾人緩緩走了過來,躬身行禮道:“奉陛下之命,客房已經備好了。還請諸位隨我來。”

    “喲?”猴子一下哼笑了出來:“我以為要趕人呢,沒想到還準備留我們住一晚。”

    玄奘連忙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開口,免生是非。

    轉過身,玄奘躬身對著那侍者行禮道:“有勞施主。”

    ……

    一場不歡而散的宴席下來,整個王宮都在議論紛紛了。

    在侍者的帶領下,一行人很快被領到了王宮外圍的別院裏。

    合上房門,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都笑了,唯獨玄奘沒有笑,隻是深深歎了口氣。

    “這一路,不願受渡的多了去了。今兒個居然遇到了主動受渡,還要強留人的。”

    “這是好事啊,說明證道成功在即。要是三界眾生都這樣,那渡起來,還不是事半功倍?”

    這一說,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唯獨玄奘依舊沒有笑。

    正當此時,猴子的眉頭微微顫了顫。轉過身,他用金箍棒輕輕頂開了房門。

    隻見那敞開的院門外,無數的僧人正在湧進來,很快跪得滿地。

    他們一個個淚如雨下,哭喊道:“求玄奘法師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陛下已經下令了,若是玄奘法師不願意留下來,必要滅佛!屆時,我等必要遭殃啊!”

    ……

    此時,萬裏之外,殿堂之中,如來的臉上浮現了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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