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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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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甲魚不是龜 】大潑猴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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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9 00:22:08
第七百二十章:原本的樣子

    獅駝國。

    還是原本的庭院,還是原本的閣樓。隻不過這一次,那外麵的守衛多了許多。一排排的長槍挺立,那暗處,更是被布上了無數的法陣。無數全副武裝的妖將正埋伏在四處。

    踮起腳尖透過窗欞望見門外的一切,即使是年幼的沉香,也已經能感受到這之中濃濃的殺戮之氣,不由得有些急了。

    “師傅,悟空師伯是要把我們關起來嗎?他會不會……”

    “不會的。”清心輕輕摸了摸沉香的腦袋,支支吾吾地說道:“師傅他老人家……既然已經過問了,就絕不會讓我們有危險。放心吧。”

    沉香默默點了點頭,算是心安了一點。然而,清心的心中卻依舊忐忑。

    六百多年前那一戰,須菩提不就是將九個弟子全部賠進去了嗎?

    這一次,他真的會將自己的生死放在第一位嗎?還是說……自己也不過隻是一個籌碼呢?

    想著,清心忽然無奈地笑了。

    前世今生,她幾乎就沒有真正握緊過自己的命運,從來都隻是狂流之中的一片浮葉罷了。

    ……

    “佛門做什麼,自然都有他們的用意。你隻需要記住,在他們的算盤裏,絕對不會考慮你能不能活下去。佛的眼中,隻有佛法。”緩緩起身,須菩提緩緩地踱著步:“但是!”

    “但是?”六耳獼猴一下睜大了眼睛。

    望向六耳獼猴,須菩提輕聲歎道:“但是,隻要一天那另一個你還存在,隻要玄奘西行一天還沒有宣告失敗,佛門就必須站在你這一邊。”

    “啊?”六耳獼猴似懂非懂地眨巴著眼睛。

    “六百多年前那一戰之後,老君天道石崩潰,天道無為不複存在。天庭,更是從鼎盛走向了衰落,而妖族則是四分五裂。普天之下,最強盛的勢力。莫過於佛門。若是如來有心一統三界,這三界之中,也許早就沒有道門什麼事了。”

    六耳獼猴靜靜地聽著,須菩提則是如同一位喋喋不休的老人一般來回走動。不斷述說著。

    “佛,四大皆空,隻餘佛法。所以,如來能修成天道無我,縱使你再登行者道的巔峰。恢複天道無極,也是對他無可奈何。同等修為品級之下,佛門子弟,更是要比道門強上許多。但佛也有弱點。”

    “四大皆空,這意味著尋常弱點在他們身上已經不複存在了,恐懼、貪婪,乃至於單純的惡,在他們的身上都不可能存在。他們沒有感情,也很難犯錯,因為他們已經變成了單純的。理性的化身。所以,他們的弱點隻存在於佛法本身。”

    “隻有通曉佛法,才有可能真正地去戰勝他們。”

    話到此處,六耳獼猴的眉頭已經蹙成了八字。他怔怔地望著須菩提。

    見狀,須菩提話風一轉,輕歎道:“佛門,並不是你此刻最大的威脅,但為師要先講佛門。為什麼?因為,他們是你最大的助力,也是你永恒的威脅。這一點。你必須先清楚。你與那另一個你的爭鬥,無論誰勝誰負,無論誰最終成為唯一的孫悟空,佛門都不會容你活在這個世界上。”

    聞言。六耳獼猴微微縮了縮脖子,若有所思。

    這番話,在於猴子的第一次交戰時猴子也曾說過。在當時,他也是理解的,可卻遠沒有此時此刻從須菩提口中說出的那麼如雷貫耳。

    捋著長須,須菩提又接著說道:“能擊敗佛的。隻有通曉佛法之人。當日呈鼎盛之勢的老君是一個,今日的玄奘法師,又是一個。老君的天道無為已經不複存在,所以,如今世間能擊敗佛,讓你真正擺脫困局的,便隻剩下玄奘法師一人。無論如何,你都必須確保玄奘法師安全。如此,你才有取得最終勝利的可能。”

    稍稍猶豫了一下,六耳獼猴深深叩首道:“弟子謹遵師傅教誨。”

    須菩提默默點了點頭。

    仰起頭,六耳獼猴又望著須菩提道:“不過,師傅,弟子現如今麵臨的,卻不是佛門的這個威脅。而是另一個自己,還有……天劫。還請師傅指點迷津!”

    看著此時此刻真誠求教,無比聽話的六耳獼猴,須菩提不由得一下笑了出來。

    樓台之上,握著棋子的老君也忽然哼笑了出來。

    “師傅……”六耳獼猴一臉納悶地說道:“您笑什麼?”

    “沒什麼,一點小事,不提也罷。”須菩提緩緩地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你明確了先前為師所說的,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佛門的弱點,就是佛法。玄奘法師,就是他們的死穴。他們讓你出來,唯一的原因,就是對付另一個你。更準確地說,是為正在西行的玄奘法師製造劫難。所以……”

    “所以?”

    “所以。”須菩提注視著六耳獼猴,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強,並不是好事。你強,就不會有任何助力。相反,如果你弱,反而會有。好好想想你是如何得到你現在的兵器的。”

    聞言,六耳獼猴頓時恍然大悟。

    “行者道善殺伐,可普天之下,真正登頂的行者道有幾個?”一步步走到蒲團前,須菩提躬身坐了下去,悠悠道:“若這天地似棋盤,棋手,又何止三五?任憑你再強,也禁不住多方損耗。而即便你再弱,隻要多方扶持,也一樣可以登頂成勢。這三界之中,玩的,就是一個‘勢’字。需要審時度勢,運籌帷幄,方可占盡先機,立於不敗之地。空有一身蠻力者,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人作嫁罷了。”

    “弟子懂了!謝師傅指點迷津,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咚咚咚”,俯下身子,六耳獼猴連著就是三個響頭。

    “懂了,那就去吧。若是遇著什麼事,可再回斜月三星洞來找為師。”

    “謝師傅!”仰起頭,六耳獼猴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卻是頓住了。

    “怎麼?還有事?”

    “嘿嘿。”六耳獼猴咧開嘴笑了笑,抓耳撓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師傅,弟子還有一事想請教。”

    須菩提微微抬眼道:“說。”

    “弟子想知道……想知道清心和楊嬋,有沒有辦法讓她們兩個……”

    話到此處,須菩提噗哧一下笑了出來。

    六耳獼猴便沒再往下說了,隻是睜大了眼睛巴望著須菩提,期待著須菩提能教他點什麼。

    “她們兩個隻認另一個你,為何?”

    “這……”

    “你比那另一個你,差了什麼?”

    “記憶!”

    “記憶從何而來?”

    “這……”

    瞧著六耳獼猴一副暈頭轉向的模樣,須菩提撐著膝蓋,意味深長地說道:“記憶,自然是相處得來的。現在兩個人都在你手上,隻要你看清局勢,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沒有了舊的記憶,可以創造新的記憶。”

    ……

    不多時,六耳獼猴便道別須菩提,離開了斜月三星洞。比之來時的興奮之色,此時臉上更是多了一份躊躇滿誌。

    樓台上,依舊端坐棋盤前的老君微微抬頭看了姍姍來遲的須菩提一眼,淡淡笑了笑。

    須菩提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座位,抓起一枚棋子,輕歎道:“這天道,果真是玄之又玄啊。天道石雖壞,三界軌跡雖已打亂,那‘緣’字,卻又還在。”

    “你想說什麼?”

    抓著棋子,須菩提捋開衣袖,一麵細細查看著棋盤上的局勢,一麵輕聲道:“我隻是想說,如果當時不是天外之靈遁入的話,這,也許才是我那十徒弟本來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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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種子

    四周的一切化作均勻的長線飛逝而去,在那身後的遠處彙成了一個點,仿佛一顆璀璨的星辰一般照亮了六耳獼猴的所有。

    “哈哈哈哈,我有師傅啦!我有師傅了!哈哈哈哈!”

    他興奮得嗷嗷狂叫,卯足了氣力朝著獅駝國狂衝而去,以至於那帶來的妖將們沒有一個追得上他的速度。

    此時此刻,那激動的心情早已溢於言表,恨不得讓三界所有人都知道須菩提祖師已經承認他……

    這也許是他複活以來最開心的時刻吧。

    不需要任何威懾的手段,不需要任何哄騙的手段,沒有任何的利益糾纏,哪怕知道了所有,也還是有人願意承認他。而且……這個人是他的師傅!

    他如同一隻螢火蟲一般在天空中飛舞而過,那地麵上的人都呆呆地看著,看傻了眼。

    這一刻,他仿佛忘卻了那近在咫尺的危機,陽光透過複活以來一直籠罩在頭頂的烏雲終於照到了他的身上。

    終於不用再壓抑自己,不用再戴上麵具讓人去恐懼,他可以放肆地笑。那是從未有過的舒心。

    最終跌坐在距離獅駝國不遠處的山丘上,他望著夜空傻傻地發呆。

    忽然間,他眉頭一蹙,從腰間摸出了那片玉簡。

    “大聖爺……”

    玉簡的另一端傳來了山羊精的聲音。

    “放心。我隻是沒事耍耍而已,這三界才多大,我還能走丟?”六耳獼猴幾乎是一邊笑一邊答著話:“楊嬋?解除軟禁吧,她愛幹嘛幹嘛……清心?不用看著了,由她去吧。哦。對,把多目怪放出來吧,還有監獄裏的所有人,記住,是所有人,老子我要大赦天下……不要問為啥,你大聖爺我今天就是心情好。就這樣了!”

    說罷。六耳獼猴將玉簡塞回了腰間,重重地喘息著,望著天空。

    繁星點點閃爍,夜風清涼。

    一陣陣的熱氣呼出,在空氣中化作迷霧,又順著風緩緩地飄散。

    那目光漸漸都有些朦朧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原本充滿敵意的整個世界……忽然多了那麼一絲絲的美好。雖然隻是一絲絲。但畢竟是有了,不是嗎?

    至少,從此之後有一個不用防備的人。這個世界不再充滿敵意。

    許久的沉默之後,他像個孩童一樣翻身在草堆裏打滾,笑得不亦樂乎,笑出了眼淚。

    他咧開嘴笑嘻嘻地騰空而起,那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

    “他在幹什麼?”靈山上,如來有些疑惑地注視著前來稟報的僧人。

    “他在……他在……”那僧人支支吾吾了半天,卻隻是四下張望,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佛陀之中。有人清叱道:“他在幹什麼,你倒是說啊!”

    那僧人咬了咬牙,叩首道:“啟稟尊者,那六耳獼猴他在……遊蕩。”

    “遊蕩?”大殿中,佛陀們那眉頭都蹙成了八字,麵麵相覷。

    “對。”那僧人正色道:“他遇見了一隻狼在追一隻羊,於是定住了狼。放走了羊。臨走前,又拔了根猴毛給狼變了一隻羊……”

    “這算是怎麼回事?原本的羊倒是放了,可那變的羊,能吃?”

    “這,應該是不能吃的吧。吃了的話,會感覺飽了,可是身體卻會一天天消瘦。”

    “這算是在戲耍那隻狼嗎?”

    “應該不是,如果是的話,他應該變一群羊,而不是變一隻。”

    羅漢們紛紛議論了起來,蓮台之上,如來卻隻是靜靜地坐著,微微蹙起了眉頭。

    “還有。”那僧人支支吾吾地補充道:“他遇到了一個露宿荒野的流浪漢,然後給他變了一塊元寶……”

    “變的元寶?他的術法能持續多久?”

    “如果是六耳獼猴的話,應該最少可以持續數月吧。到時候誰最終拿到,誰倒黴啊。”

    “還有還有……”

    “還有?”所有的佛陀都朝著僧人望了過去,一個個越聽越懵。

    “對。還有,還有好多。”那僧人重重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有幾隻妖怪在趕路,他發現了,然後就直接將他們全部直接送到了目的地。有兩隊人馬在開戰,被他發現了,結果他把兩隊人全部打暈。不僅如此,他還……”

    那僧人還想往下說,可如來的手已經抬起。一時間,整個大殿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朝著如來望了過去。那僧人也睜大了眼睛,眼巴巴地望著如來。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如來解答眼前這難以理解的情況。

    正當此時,另一位僧人從那門外奔了進來,急衝衝地說道:“啟稟尊者,六耳獼猴到鳳仙郡去了!”

    “什麼?”在場的羅漢們都大吃了一驚。

    此時此刻,如來卻依舊靜靜端坐著,維持著那抬手的姿勢,目光落到了身前空無一物的地板上。那嘴角微微揚起,像是笑了。

    ……

    “玄奘法師!”

    一聲如同雷鳴般的呼喊,頓時,整個鳳仙郡中的人都走出了門外,一個個抬頭望天。就連猴子也不例外。

    “六耳獼猴?”隻一瞬間,猴子便分辨出了來者的氣息。不禁攥緊金箍棒,那神經一下繃得緊緊的。

    “放心,不是來找你打架的。要打,有的是機會。而且必須打!”

    “真是他?”牛魔王也迅速分辨出了來者的身份:“不會這麼快知道我們偷了雨水吧?”

    聞言,在場的妖將們一個個緊張了起來,連忙亮出了兵器。猴子卻是一揚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太遠了,他最少在百裏開外,而且還隱匿了氣息,連我都沒辦法準確鎖定他的位置。”

    聽到這句話,妖將們才稍稍定了定神。

    此時。六耳獼猴的聲音又是傳來:“玄奘法師,我是來道歉的。之前是我那些個手下不懂事,還請不要見怪。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的,說一聲,保證盡力而為。您就放心西行吧!誰找你麻煩,那個假貨解決不了的話,你盡管告訴我!好了。我得先走了。這個玉簡給你!”

    話音未落,隻見遠處漆黑的夜空中一片玉簡如同流星一般飛竄而來,最終懸停在了玄奘身前。

    一番話說得玄奘一愣一愣地,摸不著頭腦。

    同樣摸不著頭腦的,還有猴子,以及周圍的那一大堆的妖怪。此時此刻,他們一個個都呆呆地眨巴著眼睛。一頭霧水。

    ……

    聖母宮中,伴隨著妖將一揮手,大批的部隊如同退去的潮水一般迅速湧出了門外。

    一個侍從匆匆走入楊嬋的房中,叩首道:“啟稟聖母大人,全走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山羊丞相帶著大聖爺的旨意前來,把所有的兵將撤走了。”

    “沒說具體原因?”

    “沒有。”侍從搖了搖頭。

    這一說,楊嬋卻反倒心神不定了。

    她完全理解不了這種情況。雖說先前六耳獼猴忽然出手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但毫無疑問地,那才是對六耳獼猴最有利的做法。可如今。為何又忽然撤銷了命令呢?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嗎?

    楊嬋實在不懂。

    ……

    閣樓中,山羊精深深叩首,對清心說道:“大聖爺來了命令,風鈴小姐想去哪裏都可以,將不會再有任何阻礙。不過……還希望風鈴小姐能多住幾日,最少等大聖爺回來了,道個別。”

    “他要放我走?”

    “隻是放。並不是放走。”山羊精笑嘻嘻地說道:“大聖爺更希望的,還是風鈴小姐您能留下來。”

    這,才是他心目中“大聖爺”與風鈴小姐,還有聖母大人正常的相處方式吧。

    清心蹙著眉道:“他放了,我還不走,我留下來幹嘛?”

    “當初風鈴小姐在花果山從未被囚禁,不也留了許多年嗎?再說了,聖母大人不就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嗎?”

    “這一樣嗎?”

    “不一樣嗎?”山羊精反問道。

    被這麼一問,清心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師傅到底和他說了什麼,怎麼會……忽然有這麼大的改變?”

    ……

    斜月三星洞中,於義急急忙忙奔來,將六耳獼猴離開之後的所作所為一概都說。聽得老君啞口無言。倒是須菩提笑了。

    “吸精氣鑄魂延壽,吸血鑄肉軀。這一定調,著實狠辣。正常來說,有這麼一著棋在,六耳獼猴,必定是三界大禍。可惜,他們算錯了。”

    “他們算錯了什麼?”

    “算錯了心。算錯了,六耳獼猴其實就隻是一個孩子。眾生心中,皆有善念。那是種子。若是種子沒有遇到合適的環境,便隻能一直休眠。可一旦有了陽光,有了泉水灌溉,則必然破土而出。也正是這個原因,女媧娘娘,才會一直寄望於改變三界。因為一開始,她就在萬物心中,種下了善的種子。”

    緩緩閉起雙目,須菩提悠悠道:“種在心中的種子,如若無法遇到好的環境,便不會發芽。可是即使外界環境再差,那種子依舊在。種子在,希望就在。”

    聞言,老君長長歎了口氣,笑了:“這就是你相信金蟬子的原因?”

    須菩提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應該你去普渡啊。連六耳獼猴你都能找到方法,應該你去普渡才對。”

    “不然。”須菩提搖搖頭道:“有些東西,他有,我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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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章:渡與不渡

   六耳獼猴一下轉性了,雖說和猴子依舊是死敵,但至少,他在西行普渡上的態度算是徹底轉變了。

    這樣一來的話,這雨水,是偷,還是不偷呢?

    一時間,倒是猴子有些拿捏不定了。

    可是,不偷雨水,難道由著玄奘在鳳仙郡挖一輩子的井嗎?

    猶豫再三,最終猴子還是咬了咬牙道:“偷!偷了再說,反正眼下這關要都過不去,也就沒有以後了!”

    ……

    就在猴子籌謀著盜取獅駝國雨水的時候,六耳獼猴卻依舊像個孩子一樣在三界遊蕩著,做著各種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

    拖著沉香,清心推開楊嬋的房間,急匆匆地說道:“楊嬋姐,趁他還沒回來,我們趕緊走吧。離開這裏!”

    “走?”楊嬋一臉的迷茫。

    “難道你不走?”

    “去那裏?”

    “去……”一時間,清心竟然也說不出來。

    楊嬋呆呆地眨巴著眼睛,苦笑。

    回華山繼續被困住?去灌江口?還是去西行路上找猴子?

    楊嬋忽然發現,離開獅駝國,自己竟沒有可以去,又想去的地方。

    猶↖豫了好一會,清心支支吾吾地說:“要不,跟我一起回斜月三星洞吧。說起來,你也是斜月三星洞的門人,回宗門也沒什麼不妥的地方。況且,他也說了,接下來三界會很亂,如果你呆在斜月三星洞的話。有師傅在。至少可以讓他少操一份心。”

    “讓他少操一份心?”楊嬋淡淡地笑了。凝視著身前的桌案上的茶杯道:“他要操的心,難道還少嗎?多一份少一份,又有什麼所謂呢?關鍵,最終要能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小小的房間裏,清心牽著沉香的手靜靜地站著,望著楊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走吧。”

    “那你呢?”

    “我留下來。”

    “留下來……萬一他回來了,到時候……”

    “到時候我自有辦法。”微微仰起頭。楊嬋瞧著清心,長歎道:“你走吧,我自有分寸。六耳獼猴肯定是遇到什麼事了。越是這種時候,我越得留下來。否則的話,誰幫他盯著整盤棋呢?”

    聞言,清心的目光不由得黯淡了幾分。

    六百多年過去了,楊嬋依舊是煉神境。這意味著她依舊得靠蟠桃和人參果續命。

    就如今的修為而論,清心的修為遠比楊嬋要好得多。可修為高有什麼用呢?

    再高的修為,除非能達到須菩提那樣的境界,否則在六耳獼猴和猴子麵前。都是和沒有沒什麼區別。眼下的情形,更重要的是心智。

    而論心智謀略。清心遠遠不如楊嬋。這差距,就連清心自己都明白。

    猶豫了許久,清心隻得默默點了點頭。轉身帶著沉香離開。

    ……

    “她走了?”握著玉簡,六耳獼猴微微愣了一下:“那楊嬋呢?她也走了嗎?”

    “聖母大人沒有走,而且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沒有要走的意思啊……”六耳獼猴蹙著眉望天,許久,卻是笑了出來:“本來以為一個都不會留的,還能留一個,不錯不錯。哈哈哈哈,這說明她們還沒那麼討厭我嘛。恩……我該給留下來的那個帶點什麼禮物回去呢?”

    玉簡的另一端,山羊精沉默著。

    “喂,我問你該帶什麼禮物!”

    “啊……這這這……大聖爺,臣哪知道該帶什麼禮物啊?臣都是沒妻室的人啊……”

    “行吧,念在你年老孤苦,原諒你了。”撅了撅嘴,六耳獼猴隨手將玉簡丟到了一旁,枕著手臂躺到草地上,望著天。

    如果是以前,聽到清心離開,他大概會勃然大怒吧。

    想著,他不由得又笑了出來。

    其實人生就是這麼奇怪,以前的他,隻會注意到山羊精提到的清心離去。而現在的他,則隻是注意到楊嬋留下來了。

    楊嬋留下來做什麼呢?

    恩,其實有可能是還有什麼別的目的。不過,如果這樣去想的話,心裏一定會很憋屈吧。而且什麼都改變不了,還可能將事情越弄越糟。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那樣去想呢?不如就相信她是真心留下來的,多好?

    缺的是記憶,那就培養一些共同的記憶唄。

    感受著周圍的風,六耳獼猴閉上眼睛淡淡笑著,長歎道:“師傅果然是大能啊,一句話,就說到了我心坎裏去了。”

    ……

    此時此刻,聽著六耳獼猴的各種奇葩舉動,大雷音寺內的諸佛已是越來越懵了。一個個麵麵相覷。

    然而,如來卻依舊端坐在那蓮台之上,笑意反倒更濃了。

    一個羅漢緩緩走到大殿正中,雙手合十,躬身道:“弟子有惑,還請尊者解答。”

    “說。”

    “六耳獼猴今日之舉,雖不能真正改變什麼,但不可否認,都是發自善心。弟子想問,若是連六耳獼猴這樣的凶狠之輩都可以被渡,是不是意味著,普渡真正可行了?”

    “對啊,六耳獼猴都能渡,那普渡豈不就是可行?”

    “連六耳獼猴都能渡,確實隻有一種解釋普渡可行。”

    “普渡重點在於‘普’,而不在於‘渡’!渡的乃是世,非人也!誰能渡都不能說明普渡可行!”

    “可人人能渡,不正是說明世可渡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殿內諸佛議論紛紛。

    許久,那端坐蓮台之上的如來才輕聲歎道:“六耳獼猴這算是,渡了嗎?”

    “難道不是嗎?”諸佛麵麵相覷:“善心至此,隻需善加引導,難道還有渡不了的道理?”

    “渡了嗎?”如來又輕聲問道。

    這一問,諸佛都閉上了嘴,一個個望著如來,等著答案。

    好一會,如來才搖搖頭,輕聲歎道:“渡不了,即便如此,也渡不了。普渡之根源,乃是導眾生向善,這點不假。玄奘先前在求法國所為,也有他的道理。隻是……千萬年前,女媧娘娘創世之初,天地間本沒有惡。到頭來,惡卻無處不在。這不正是說明,‘惡’,才是眾生所向嗎?”

    話到此處,如來淡淡一笑,道:“若本座沒記錯,那六耳獼猴已經許久都不曾吸食精氣了,也差不多,該吸食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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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顫

    此時此刻,天庭,禦書房。

    玉帝有些遲疑地注視著李靖,那目光看得李靖都要冒冷汗了。他微微拱手道:“陛下,臣聽說那六耳獼猴去了斜月三星洞走了一遭,那性格就全變了。不管是何原因,這可都是三界的一大喜事啊。”

    說罷,李靖呆呆地站著,那目光看上去都有些閃爍了。

    禦書房內一片寂靜。那四周站著的幾位仙家都悄悄挪動腳步,似乎想離李靖遠一點似的。

    許久,玉帝注視著李靖,冷聲道:“六耳獼猴是否轉性,現在還言之尚早。若此時,我們就出手偷了獅駝國的雨水,到時候……哼,出了事你來擔嗎?”

    “陛下,這……那孫猴子已經承諾這件事他一肩挑起了。”

    “放屁!”玉帝一下吼了出來,怒斥道:“他說一肩挑起你就相信一肩挑起?怎麼?他是不西行了,直接跑過來給我們守南天門嗎?他跟六耳獼猴本就是宿敵,如果能動他,六耳獼猴早動了,何苦等到現在?到時候,六耳獼猴拿孫猴子沒辦法,直接拿我們開刀,你說怎麼辦?怎麼辦?”

    李靖低著頭汗如雨下。

    “當初保持中立的主意不也是你出的嗎?怎麼就那麼糊塗,居然答應這種要求?”

    玉帝已經氣得拍桌子跺腳,李靖卻隻能把頭越埋越低。

    他怎麼都不可能告訴玉帝,這個辦法其實是他自己出的,而原因,是他被猴子施壓,不得不交出個辦法來脫身。

    事到如今,就算玉帝要責怪,他也隻能扛了。扛玉帝的責難,頂多是罰點俸祿,扛猴子的責難,可是能要命的。兩害相權取其輕。這道理他懂。

    瞧眼下這情形,一旁的太白金星拱了拱手低聲道:“陛下,事到如今,責怪李天王也沒有用。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怎麼?”玉帝氣得咬牙切齒,在禦書房中來回踱著步。

    “若是一開始不答應還好,就好像之前那樣,反正那孫猴子硬要雨水,我們就把其他地方的給他。到時候普渡不成,也是他們自己的問題。現在情況可就不同了,孫猴子指定要獅駝國的雨水……這不是等於讓我們在孫猴子和六耳獼猴之間選邊站嗎?拿了獅駝國的雨水,六耳獼猴就有理由鬧事。如果答應了孫猴子又不兌現,孫猴子也一樣有理由鬧事。我們……還是早做打算吧。”

    “是啊是啊,陛下,還是早做打算吧。”其他的仙家也紛紛附和了起來。

    “打算?”玉帝氣急敗壞地在房中來回踱著步,怒斥道:“這件事你們要朕如何打算?”

    ……

    正當天庭氣急敗壞的時候,六耳獼猴已經在一處不知名的山坡上美美地睡上了一覺。

    這也許是他轉世以來最舒服的一覺了吧。

    睡醒了,心情無限好。看什麼都舒服。

    “也該回去了。”抿著唇,他輕聲歎道:“可是回去之後做什麼呢?算了,不想這個問題,先去把該見的人見了再說。”

    說罷,他騰空而起,朝著獅駝國疾行而去。

    ……

    大雷音寺中,如來緊閉雙目輕聲歎道:“那清心,已經離開獅駝國了吧?”

    “啟稟尊者,她正在離開的路上。”

    “她離開了,可不太好。”

    “嗯?”在場的佛陀皆麵麵相覷。一臉的疑惑。

    如今看來,清心本就是須菩提投向獅駝國的一枚棋子,離開了,難道不是好事嗎?

    隻見如來微微睜開雙目道:“六耳獼猴的精氣就快盡了。發狂,此乃必然。如此特殊的時刻,總得有個人做個見證不是?”

    說著,如來緩緩望向了地藏王。

    地藏王微微點了點頭,躬身退出了大殿之外。

    ……

    落到聖母宮前,早早守候在那裏的山羊精、九頭蟲、鵬魔王、獅駝王都一個個出來迎接六耳獼猴了。他們一個個看六耳獼猴的眼神就好像看怪物一樣。

    當初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們也是這種眼神。不同的是,當初的六耳獼猴真的是怪物,而如今……隻能說世事難料。

    當然,有時候戴著麵具的怪物,遠遠比不遮片縷的怪物更加讓人恐懼。此時此刻,除了山羊精之外,眾妖心裏打的,大多是這樣一種算盤。

    萬一六耳獼猴是裝的呢?萬一他其實在準備著秋後算賬呢?

    笑麵虎,才是最最可怕的。

    見了眾妖,還沒等他們拱手行禮,六耳獼猴便已經擺了擺手道:“免禮。”

    說罷,邁開大步順著眾妖讓開的過道一步步走入聖母宮。

    ……

    房中,楊嬋透過窗欞遠遠地看到六耳獼猴到來,那手不由得緊了緊。

    一個侍從推開房門輕輕走到楊嬋身後,躬身拱手道:“聖母大人,大聖爺來了。”

    見,還是不見?

    不久前,聖母宮被圍,楊嬋還想盡辦法要見六耳獼猴一麵。楊嬋知道,六耳獼猴雖然凶狠,卻是一個很容易被操控的人。隻要能見上一麵,她就有十足的把握讓六耳獼猴改變主意。

    可是現在呢?

    六耳獼猴仿佛變了個人一樣親自到來,楊嬋卻又猶豫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聖母大人,大聖爺還在外麵等著呢。”

    楊嬋的嘴唇微微顫了顫,卻終究沒說出一句話來。

    正當此時,那侍從身後的門忽然開了。六耳獼猴一步跨過了門檻。他笑嘻嘻地說道:“我自己直接進來了,你不介意吧?”

    楊嬋有些錯愕地望著六耳獼猴那張充滿善意的臉。

    也不管楊嬋神情的變化,六耳獼猴邁著步自顧自地說道:“我想清楚了,齊天大聖的名號,其實沒什麼重要的。我也不想當什麼萬妖之王,我就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

    “啊?”

    “當初花果山勢力的崛起,有一大半是你的功勞,現在我把它還給你。不隻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我還會把它還給你。當然……我希望你對他們能更加善意一點,酷刑無法解決任何事情。真的。”

    楊嬋整個已經懵掉了。

    這些話,居然從六耳獼猴的嘴裏說出來?

    “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我……”楊嬋微微張口,卻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準備。

    “沒有那我就先走了。”轉過身,六耳獼猴一步步朝著門外走去,到了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轉身道:“對了,我不會再強迫你或者風鈴任何一個嫁給我了,因為真的沒意義。話說回來,修仙嘛,一個人逍遙自在多好,多個人,反而多個累贅。當然,你們哪天想通了,死皮賴臉要嫁給我的時候,我會重新考慮的。”

    說完,六耳獼猴自己都笑了出來。笑眯眯地扭頭就走。

    楊嬋站在原地,卻有一種恍然若失的感覺。

    ……

    踏出房門的時候,那屋外,一眾妖將妖王都在呆呆地望著六耳獼猴。

    “大聖爺,您這是……”

    “和師傅聊了一下,茅塞頓開了。”六耳獼猴擺了擺手,毫不停留地從人群中穿行而過。

    那在場的一個個妖將都懵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覺醒來忽然發現變天了。可,這是真的嗎?這背地裏會不會又是什麼陰謀?

    鵬魔王悄悄跟獅駝王使了個眼色,快步跟了上去。其餘的妖將見此情形,也隻得一個個跟上去,就連九頭蟲也不例外。

    接下來的情況則更加匪夷所思了。

    他們一大半的妖怪就好像六耳獼猴的跟屁蟲一樣緊緊相隨,六耳獼猴到哪裏,他們就跟到哪裏。跟得六耳獼猴都有點煩他們了。

    “你們跟著我幹嘛?有什麼事自己辦去就行了。”

    鵬魔王腆著臉道:“末將在等著大聖爺吩咐呢。”

    “吩咐?都沒其他事情幹了?”

    “大聖爺您剛把之前交代的事情都撤銷了,我們都沒事情幹了呀。”

    “額……這樣啊?”六耳獼猴摸著下巴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需要他們幫忙做什麼:“要不你們先回去,回頭想到要你們做什麼了,再派人通知你們?”

    “那可不成!”獅駝王搶著說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大聖爺您不吩咐點什麼事,我們坐立難安啊。不如就跟著大聖爺您,您需要吩咐什麼的時候,我們也能第一時間出現。”

    六耳獼猴蹙著眉頭悠悠道:“你們去找聖母大人不行嗎?”

    這一問,在場的妖怪頓時一驚。

    這難道是……想看看誰是站在聖母大人那一邊的?準備內部清洗?

    他們嚇得一個個連忙搖頭擺手:“不不不,聖母大人和大聖爺您怎麼能一樣呢?我們肯定是聽大聖爺您的了。”

    “聽她的也一樣。”

    在場的妖將紛紛驚呼道:“不不不,不一樣啊大聖爺!”

    “那我讓你們聽她的,這樣一樣了吧?”

    這話一放下來,妖將們一下都噤了聲,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麵麵相覷,冒著冷汗。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六耳獼猴扭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那門外,一眾妖將卻沒人敢走。

    ……

    心情大好的六耳獼猴端坐在自己的桌案前,端起茶壺給自己滿上了一杯茶,優哉遊哉地喝著,笑著。

    忽然間,那手微微一顫,茶杯掉落在地,砸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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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章:低吼聲

    一瞬間的恍惚,一種極度乏力的感覺驟然襲來,瞬間仿佛將整個身體都置身冰窟一般。

    六耳獼猴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注視著自己的手掌。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上皺紋如同植物的根係一般瘋狂滋長,迅速遍布了每一個角落。

    緊接著,在他恐懼的目光下,那些皺紋開始一點一點地裂開。皮囊之下,隻有毛發……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吸夠了血了嗎?怎麼會……”

    “精氣不足,身體一樣會崩壞的。”一個聲音在六耳獼猴的腦海中響起了。

    他猛然回頭,望見地藏王就站在他的身後!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剛剛。”地藏王淡淡笑了笑,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他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就在……你端起茶杯的時候,貧僧就進來了。你完全沒感覺到嗎?”

    “我……”

    六耳獼猴一陣恍惚,他不自覺地挪動身子想要盡可能離地藏王遠一些,正在此時,忽然發現地藏王的身後,是清心!

    此時此刻,清心正被一團若有若無的金色光華包裹著懸浮在半空中,雙目緊閉,似乎已經暈眩過去了。

    “你已經太久沒吸食精氣了,修為正在迅速下降……是不是連你還有一個對手,還要度過天劫也忘了呢?”

    “她不是走了嗎?怎麼會在你手上?”

    “就憑你現在的樣子,想擊敗另一個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我問你她為什麼會在你手上?”

    一聲咆哮,六耳獼猴顯出了獠牙,那額頭上的青筋瞬間暴起。配上原本就在緩緩蔓延的裂痕,顯得格外猙獰。

    下一刻,大門被衝開了。數名妖將從屋外魚貫而入。

    “出去!都給我出去!”

    還沒站穩腳跟的妖將們被六耳獼猴這麼一喝,頓時慌了神。他們看著地藏王的眼神更是充滿了錯愕。

    “還要我再說一次嗎?”

    眾將麵麵相覷,很快一個個無奈退出了門外,帶上了房門。

    房間裏又一次隻剩下六耳獼猴、清心、地藏王了。

    由始至終,六耳獼猴都瞪圓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暈迷的清心。地藏王則是一臉淡然地瞧著憤怒無比的他。

    “你問她啊?”深深吸了口氣。地藏王輕歎道:“貧僧路過的時候,剛巧碰到她想要離開,就順便把她帶回來還給你了。你該感謝貧僧才對啊。”

    “是我放她走的!”

    “哦?是嗎?”地藏王回頭瞧了清心一眼,悠悠道:“為什麼要放她走呢?這可是用來擊敗對手的不二籌碼啊。”

    “我怎麼做。用不著你管!”六耳獼猴又一次咆哮了出來。

    那是如同猛獸嘶吼一般的呼喊聲。門外的一眾妖聽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然而,地藏王卻隻是微微一愣,笑了笑。

    “不用我管……呵呵呵呵,是誰,把你帶回這個世界的呢?”

    “你這是準備向我邀功嗎?”

    “我隻是想問你。你還想回到原本那個黑漆漆的地方去嗎?”

    聞言,六耳獼猴眼角微微抽了抽,一股寒意直入心底,以至於身上的毛發都一下豎了起來。

    “你該不會以為,須菩提祖師承認你了,你就是真正的孫悟空吧?”地藏王輕蔑地瞧了六耳獼猴一眼,悠悠歎道:“萬事,都該先苦後甜。先甜的結果,就是後苦。另一個你想必是很明白這個道理吧。所以,他能成為齊天大聖。而你呢……”

    注視著六耳獼猴。地藏王哼哼地笑了起來,笑得六耳獼猴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許久,地藏王輕聲道:“如果你想要擊敗另一個你,貧僧可以教你。如果你不想……大可以渾渾噩噩度日,貧僧絕不勉強。”

    說罷,地藏王伸手一揮,清心當即朝著六耳獼猴飄了過去,被他穩穩地接住。

    “如果她醒了問起他那小徒弟在哪裏,就告訴她,她的小徒弟隨貧僧修佛去了。待修成。她自然會見著。還有,別再讓她跑了,省得貧僧再幫你捉一次。”一陣微風從窗欞透入,一瞬間。地藏王的身影仿佛一陣細沙一樣飄散,消失無蹤。僅存一個聲音在六耳獼猴的腦海中回蕩著:“至於你自己的事……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訴貧僧吧。”

    六耳獼猴緊緊地咬著牙,發出一聲聲充滿敵意的低吼,卻也無可奈何。

    沒有精氣,他什麼也不是。甚至連地藏王悄悄進入這個房間,他都沒能察覺。

    ……

    此時此刻,鳳仙郡,玄奘微微低頭凝視著手中聯係六耳獼猴的玉簡,深深吸了口氣,將其收入懷中。

    不遠處的屋頂上,猴子正透過漏風的窗戶有意無意地瞧著玄奘。

    一旁的小白龍低聲道:“大聖爺,玄奘法師該不會真想找六耳獼猴吧?”

    猴子回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這真不是沒可能啊,大聖爺。你想想,這些日子以來你和玄奘法師吵了幾次了?說不準,他真動了心思了。我覺得,要不你還是跟玄奘法師認個錯吧,別到時候玄奘法師真投靠六耳獼猴去了。”說著,小白龍想了想,又悠悠道:“但是細想一下,玄奘法師投靠六耳獼猴倒也沒什麼關係啊。看情形,六耳獼猴是真想通了,明白了這裏麵的厲害關係。他肯幫玄奘法師證道,這是好事啊。隻要能證道,玄奘法師愛投靠誰投靠誰,對吧?”

    “你煩不煩?”

    “額?”小白龍一下緩過神來,連忙閉上嘴巴。

    “雨怎麼還沒來?李靖不是答應了將獅駝國的雨水給這邊嗎?”

    “沒那麼快的。”小白龍擺了擺手道:“將獅駝國的雨水給這邊,那也得獅駝國有雨水才行啊。哪個地方每天在下雨了?等等吧,也就這幾天了。”

    聞言,猴子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

    清心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幽暗的洞府,一盞孤燈。而她自己,則躺在一張簡陋的石床上。

    一聲聲微弱的聲響從遠處傳來,聽不清究竟是什麼。

    “這裏是……哪?”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可正當此時,一陣痛感襲來,頓時,隻感覺腦海中一片空白。

    恍惚中,她伸手摸到了什麼尖利的東西,嚇得連忙將手縮了一回來。定睛一看,才緩緩鬆了口氣。

    原來是桌子。

    這地方,大概已經有很久的曆史了吧,就連桌子都已經破損不堪了。一根根的木刺突出,無意中摸到,就好像摸在針尖上一樣。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她捂著額頭開始細細回憶了起來。

    “我從獅駝國離開,然後……然後遇上了一個和尚。他說他是地藏王……接著……等等!沉香呢?”

    一瞬間,清心猛地清醒了過來。她嚇得連忙四下張望,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小的石室裏,隻有一張桌子,一盞孤燈,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更別提沉香了。

    此時此刻,她的身體已經疲憊到極致。靈力不知怎麼著已經被徹底抽了個空,隻要隨便一個動作,便會累出一身的冷汗。

    “沉香……沉香呢?”她掙紮著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去。

    門外,是一條幽暗的隧道。兩旁一間間的小房,推開門去,與她剛剛呆的地方也是一般無二。如果不是桌子擺放的位置不同,清心甚至都以為是不是走入幻境了呢。

    她強撐著在這隧道中走了好一段,很快,她發現這個洞府比她一開始想象的,要大得多。大到雖然沒有刻意布置,卻好像迷宮一般。

    無奈,她隻得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調息。

    如果能恢複一些靈力,想要出去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吧。隻是,虛弱到這種程度,想要恢複怕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了。

    正當此時,洞府的深處一聲嘶吼傳來。清心一驚,連忙睜開了眼睛,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腰間的法器已經一件都不在了。

    大概……是讓地藏王全部收走了吧……

    她緊張到了極致,卻又無能為力,隻能恐懼地望向聲音的來處。靜靜地等待著什麼。

    許久,那低吼聲還在繼續著,她的四周,卻什麼都沒發生。似乎那低吼聲並不是針對她的。而且……似乎還有點熟悉?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清心緩緩地站了起來,一步步地順著那聲音的來處走去。

    好一會,她終於看到了一絲光亮。而那聲音也似乎近在咫尺了,甚至用手去觸摸岩壁,能清晰地感覺到岩壁在微微震動著。

    她鼓起勇氣,繼續一步步地往前走。

    很快,光芒照亮了她的四周,那聲音卻一下停止了。

    當她眨巴著眼睛,好不容易適應了眼前的光亮時,一下呆住了。

    這是一個不小的地下空間。

    四周的岩壁上有一根根的火把在燃燒著,放射出藍色的光芒將一切都照亮。

    滿地的猴毛,各種破碎的物件,原本放置在這裏的一切都被撕得粉碎。

    而在那正中的平台上,六耳獼猴正蜷曲著身子,用一種猙獰的神色,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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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章:吸一點?

    那滿地猴毛隨著清心帶進的微風化作飛灰飄散,有一種跨過無盡歲月般的錯覺。

    此時此刻,六耳獼猴的臉龐看上去蒼老無比。

    清心嚇得連忙後退了一步:“你……你怎麼啦?”

    六耳獼猴沒有回答,隻是怒視著清心,不斷發出充滿敵意的低吼聲。那神情,就好像會隨時撲過來一般。

    清心一怔,連忙又是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就想跑。

    “別走……”

    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清心連忙頓住了腳步。

    那是六耳獼猴的聲音,聽上去,就好像久病初愈的老人一般,有一種外強中幹的感覺。

    “別走……”六耳獼猴又一次開口了,那眼神漸漸變得迷離起來:“你就是走了,也會……被地藏王再帶回來的。”

    “地藏王?”清心猛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遭遇,連忙回頭問道:“沉香呢?沉香到哪裏去了?”

    “沉香不在我手上,他被地藏王帶走了。”

    “讓他把沉香還給我,他還隻是個孩子!”

    望著一臉憤怒的清心,六耳獼猴艱難地笑了笑:“你對我生氣也沒用,佛門的人,哪裏會聽我說?”

    兩人默默對視著。一邊是憤怒的清心,一邊則是痛苦到無以複加,卻依舊艱難維持著笑容的六耳獼猴。

    許久,清心冷言道:“你不去,我自己要人去。”

    “站住……”六耳獼猴有氣無力地說道:“這裏是獅駝國的地下,別出去,別聲張……如果那些家夥知道我已經衰弱到這種地步的話……我也許就活不成了。我可是你師傅親自認可的,你的師兄啊。我放了你,你也該顧忌我才是。再說了,就算你去要人,他們既然能捉,肯定就不會放。”

    “我就不信他們真的敢撕破臉皮!”

    “撕破就撕破,三界之中。佛門怕誰?”

    此話一出,清心狠狠地呆了一下。

    是啊,佛門與道門不同。他們雖然極其鬆散,卻又是極其保守的宗門。從上至下。都是如此。

    自己是老君和須菩提祖師的弟子,佛門沒理由不知道。既然敢動手,就說明不怕得罪,更不怕自己去要人。

    清心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六耳獼猴在大殿上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如果不是師傅允許,多目怪真有辦法將自己拐到這獅駝國來嗎?

    一瞬間。清心的眼角漫起了淚光。那種感覺就好像忽然從雲端跌入了穀底一般。前一刻,她還是兩位大能最寵愛的弟子,天上地下,隨心所欲。如今呢?

    她感覺就好像一顆棄石一般,誰都可以對她出手。就連小小的多目怪都敢,更別提佛門了。

    許久,那對麵的六耳獼猴哼哼哈哈地笑了起來,癱坐在地。

    “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想,你怎麼說哭就哭呢?”

    清心連忙抹了一把眼淚。倔強道:“我……我哪裏哭了?”

    “是是是,你說沒有就沒有唄。我假裝沒看見好了。”

    “你!”

    稍稍定了定神,六耳獼猴注視著清心低聲道:“老實說,我真有那麼一點……羨慕你。你可以用眼淚解決問題。我就不會哭,因為哭,沒有用,沒有人看。”

    “你在說什麼?”

    “不是嗎?你有兩個師傅。”擺了擺手,六耳獼猴悠悠歎道:“好吧,我現在也有一個了。不過我不像你,問題應該自己解決。實在沒辦法了才去找師傅。有事沒事掉眼淚,那是窩囊廢的表現。”

    清心怒視著六耳獼猴,一句話不說。

    許久,等六耳獼猴笑累了。他抬起頭來悠悠道:“行啦,看在師傅的麵子上,沉香的事情我幫你扛了。保證幫你想辦法要回來。”

    “真的?”

    “難道還有假的?”

    “你不會是打的什麼壞主意吧?”

    “我像壞人嗎?”

    “這……”

    看到清心支支吾吾的樣子,六耳獼猴一下笑了出來,輕歎道:“其實我不是像,我就是壞人。生來注定就是壞人。哈哈哈哈。瞧你那懵樣。行啦,這件事保證不使壞,不然你上師傅那裏告我去?”

    “上師傅那裏……告你去?”有用嗎?

    還有,師傅為什麼要承認這隻禍害生靈的六耳獼猴,卻不肯出手救助自己呢?

    清心實在想不明白,那眉頭蹙得緊緊的。

    不過,此時此刻她似乎也沒有第二種選擇了。六耳獼猴雖然極為衰弱,但她自己靈力被吸幹,也好不到哪裏去。就這麼走出去,怎麼找佛門要人?靠兩條腿走去靈山?還是先在滿地妖怪的獅駝國找個地方療養?

    那還不如就在這裏安全了。

    而且,即便此時,如果六耳獼猴真要強行將她留下來,她也反抗不了。

    猶豫了許久,清心隻能默默點了點頭。

    “你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聽說你要吸生靈的精氣才能生存,缺精氣了嗎?”

    “不隻是缺精氣,還有,反噬。”六耳獼猴伸手在脖子上捉了捉,一下掉出來滿手的猴毛:“應該是佛門幹的沒錯了。如果我不想快速提升修為和強化身體的話,其實是沒必要吸食過量的血和精氣的,消耗的速度也並不快。大概是怕我惹的事情不夠大吧,所以,他們在最初複活我的時候便在我體內植入了什麼東西,隻要精氣一段時間沒成長,就會陷入這種狀態……這幫禿驢,實在是太賊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就一直吸精氣?”

    “我有得選嗎?”

    “那……那你現在要怎麼辦?”清心眨巴著眼睛,有些忐忑地問道:“我能怎麼幫你嗎?”

    聞言,六耳獼猴有些意外地望著清心。

    “怎……怎麼啦?”

    “沒什麼。”六耳獼猴連忙正色道:“你要幫我啊……其實也很簡單,你的修為也不算低了,要不,你給我吸點精氣?”

    “啊?”清心一下懵了。

    六耳獼猴晃了晃腦袋,緩緩地站了起來:“放心,我有分寸的,隻吸一點。”

    “吸……吸一點?精氣能吸一點嗎?”

    精氣是什麼,她老早就知道。她也清楚。修仙者的精氣要比一般生靈多得多。可這玩意能隻吸一點嗎?不是一吸就沒了嗎?

    “當然能。”六耳獼猴一步步朝她走過去,笑嘻嘻地說道:“別的不敢說,吸精氣,天底下沒人比我更專業了。”

    “可是……可是……”看著六耳獼猴那充滿了饑%渴的眼神。清心明顯有些慌了。她一步步地後退,一下子已經到了牆角,退無可退:“可是,精氣不是隻要流失,就會殞命嗎?”

    “那都是瞎扯的。”六耳獼猴舔了舔舌頭。依舊一步步朝著清心走過去:“來,讓我吸一點,等我緩過勁來,就去幫你救沉香。”

    咬了咬牙,清心閉上眼睛道:“那來吧!別……別吸太多。”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滾落。

    六耳獼猴盤起手,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清心。

    “還……還沒開始嗎?還是已經吸完了。”

    六耳獼猴不說話。

    “快……快點。我,我有點怕。”

    六耳獼猴還是不說話。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六耳獼猴都想笑了。

    “你還沒開始嗎?”

    清心悄悄睜開了一隻眼睛。

    正當此時,山羊精忽然奔到了這間石室裏來。

    看見山羊精到來。清心一下愣住了。

    隻見山羊精恭敬地對清心行了個禮道:“臣,參見風鈴小姐。”

    說罷,又對著六耳獼猴行禮:“大聖爺,都準備好了。沒有讓其他人知道。”

    “行。”六耳獼猴隨著山羊精一步步朝石室外走去。臨走還回頭望向花容失色的清心道:“小丫頭,幾百歲的人了,能別那麼傻嗎?別人說什麼你都信?精氣,確實是沒辦法隻吸一點的。哈哈哈哈。不過,我倒是很喜歡你這個樣子。答應你的事情,會做到的。”

    說罷,兩人便迅速走出了石室外。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清心一個人了。她撅著嘴,憤恨地望著六耳獼猴離去的方向,臉都漲紅了,又氣又惱。

    ……

    堆成小山一樣高的屍體。全部都已經被吸幹了精氣,沒了聲息。這當中有妖怪的,有人類的,也有其他各種各樣普通生靈的。四周站著山羊精的親兵們。

    就在這屍體堆的旁邊,六耳獼猴半蹲著,重重地喘息。

    那身體已經恢複了原樣。額頭上的冷汗,卻依舊一個勁地往外冒。

    “大聖爺,您感覺好些了嗎?”山羊精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一杯茶水。

    六耳獼猴伸手將茶杯撥開去,有氣無力地說道:“算是……緩過勁來了。”

    “大聖爺,您不會怪臣辦事不利吧?”

    “啥?”

    “時間緊迫,大聖爺您又交代不能讓鵬魔王他們知道,所以,臣隻能找到這些了。”

    “已經緩過勁來了,沒事,你做得很好。”六耳獼猴撐著膝蓋緩緩地站了起來,長歎道:“我還是當不了好人啊……每日每夜地要吸精氣,怎麼可能當得了好人呢?”

    “大聖爺您說笑了。”山羊精笑嘻嘻地說道:“大聖爺您就是好人,如果不是您,我們這些個小妖,哪能過得如此逍遙呢?是您救了我們的命啊。如果大聖爺您不是好人,那誰是呢?”

    六耳獼猴扭頭意味深長地瞧著山羊精。

    山羊精連忙躬身拱手道:“大聖爺,這些都是三界妖眾的心裏話。莫說您要吸精氣,就是要臣的命,臣也萬死不辭。因為,臣的命,本來就是大聖爺您給的啊。”

    “你……也變得會說話了呀。”六耳獼猴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行吧,這邊的事情你先照看著,我要帶上她再去一趟斜月三星洞。”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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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10 22:04:23
第七百二十六章:死局

    “走。”

    “去哪裏?”

    “帶你去還給師傅。”

    “啊?”清心一下懵了。

    六耳獼猴拉著清心不由分說地就往外走。

    一躍跳上八卦,六耳獼猴回頭伸出了一隻手。

    望著那隻手,清心頓時有些忐忑,猶豫著該不該照做。

    “你留在這裏,是個麻煩。躲到斜月三星洞不出來的話,就算佛門想幹嘛,也得掂量一下。”瞧著清心那猶豫的模樣,六耳獼猴又補充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就把你綁回去。”

    聞言,清心瞪了六耳獼猴一眼,拍開了他的手,卻還是乖乖地上了八卦。

    巨大的八卦緩緩運轉,朝著斜月三星洞的方向而去了。

    摸著腳下的八卦,清心有些不確定地說:“這個八卦,好像是八師兄的那個啊……”

    “應該是了。”六耳獼猴隨手將一個袋子拋了過來。

    穩穩地接過袋子,清心連忙翻了翻,頓時恍然大悟:“這是我的法寶袋,怎麼會在你這裏!”

    “在我書房裏找到的,大概是地藏王留下的吧。”

    “其他的呢?我的其他法寶呢?”

    “難不成你還覺得我會貪你那點東西?”六耳獼猴白了清心一眼,悠悠道:“書房裏就這麼多了,其他的,你找地藏王要吧。”

    被人鄙視的感覺十分不好,特別還被一個討厭的人鄙視。不過清心也無可奈何。

    畢竟,她和六耳獼猴的修為確實差的不是一丁半點。

    撅了撅嘴,她隻能開始生悶氣。

    一路無話。

    不多時,八卦便到了斜月三星洞前。

    把門的道徒看到兩人到來,連忙迎了上來,恭敬地行禮道:“弟子參見悟空師叔。參見清心師叔。”

    “悟空師叔?”清心嚷嚷道:“他是六耳獼猴,不是十師兄!”

    一時間,兩人都朝著她望了過來。

    那道徒看上去有些尷尬。六耳獼猴則幹脆給清心甩了個臉色道:“是不是,你說了不算。師傅說了才算。”

    “師傅……師傅哪裏承認你了?”

    “我剛剛不是已經告訴你師傅承認了嗎?”

    “你什麼時候說過?”

    “沒說嗎?”六耳獼猴伸手撓了撓頭,隨口道:“那現在說了,你該知道了吧?”

    說著,也不管清心怎麼回答,便快步隨那道徒朝著觀內走了去。留著清心站在原地一臉的錯愕

    走開十步,臨跨過門檻之前六耳獼猴又回過頭來瞧著清心道:“還不走?”

    “走……我走不走關你什麼事?”

    “出去溜達了這麼大一圈,回到觀裏第一件事不應該先去給師傅請安嗎?是不是想抄門規了?”

    聞言,清心的眼睛瞪得猶如銅鈴那麼大。眉頭微蹙。

    這都什麼情況啊?一來一回之間,反倒自己成外人了?

    那領路的道徒也伸手道:“清心師叔,您是入室弟子,返觀,是該先見一見師尊的。”

    這話說得清心哭笑不得。卻也無奈,隻能低著頭遠遠地跟著。

    不多時,那道徒就將兩人帶到了須菩提的潛心殿中。

    潛心殿中空蕩蕩的,那道徒隻道是師尊讓他們在這裏候著,便離開了。

    一下子,大殿中就隻剩下六耳獼猴和清心兩人。大眼瞪小眼。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清心瞪著六耳獼猴。而六耳獼猴則悠悠地喝著茶。

    這裏是斜月三星洞,算是到了自己地頭,任憑六耳獼猴修為再高,清心倒是不怕他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但是……這情況,實在詭異。怎麼感覺自己才是外人,而對方回到了自己家一樣呢?

    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清心開口道:“你……找師傅幹嘛?”

    “關你什麼事?”

    “你找我師傅,當然關我事了!”

    “那也是我師傅。”

    “你!”清心一時氣結,竟說不出話來。隻得繼續冷冷地瞪著六耳獼猴。

    就這麼又過了好一會,六耳獼猴喝下了半杯茶才微微抬起眼皮瞧了清心一眼:“你有好多身份。”

    “啊?”

    “你是我的師妹。是我的師侄,還是我沒過門的妻子。這些我都了解過了。”

    清心蹙著眉。低著頭不想接他這個話,心裏則是不斷埋怨著須菩提怎麼還沒到。

    清心不想搭話,六耳獼猴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其實,我好像也沒那麼可恨吧?至少沒對你做什麼不得了的事。剛剛你不是還準備分精氣給我嗎?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又變成生死仇敵了呢?”

    “那是因為你答應幫我要回沉香,我是看在沉香的份上。”

    “是嗎?”六耳獼猴咧開嘴笑了笑:“行吧,怎麼樣都好,看在你願意分精氣的份上,我幫你救回那小毛孩子吧。”

    “真的?”清心遲疑地抬起頭。

    六耳獼猴伸長了脖子,一字一頓地答道:“假的。”

    “你!”清心都快氣哭了,伸手拿起杯子就要砸。

    這一舉杯子,六耳獼猴頓時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你生氣的樣子比哭好看,再逗下去把你逗哭了,就不好了。”

    隻聽“咻”的一聲,清心手中的杯子真的狠狠地砸出去了。“嘩啦”一聲在六耳獼猴身旁碎成了粉末。

    清心也不管砸中沒有,直接起身氣呼呼地就往外走。

    “你去哪?師傅還沒來呢!”

    “滾!我不想看見你!”

    瞧著清心的背景,六耳獼猴摸著下巴喃喃自語道:“你說,這人怎麼就那麼奇怪呢?說著要我滾,結果自己滾了?”

    ……

    樓台上,須菩提與老君的那棋局還在繼續著。

    一旁的道徒默默地守著,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卻又不大敢表現出來。

    須菩提握著棋子,捋著長須默默地思索著。

    “喂。”老君抬眼輕歎道:“不是說在等你嗎?怎麼還不去?”

    “不急,等一下再去。”

    “等一下?”

    “先想好怎麼答。”

    “你知道他要問什麼?”

    “無非就是他需要吸食精氣維生的問題。”

    “讓你當好師傅。”老君嘿嘿地笑了起來,輕歎道:“這好師傅,可不是那麼好當的。那六耳獼猴吸食精氣的問題,是地藏王在複活他的時候就植入的。裏麵用來附帶咒文的,是玄奘的精血。殺了玄奘,才能解開。這應該算是,最狠毒的一個局吧。”

    “這局,不比當初設給你的差啊。都是死局。不過,佛門暫時不會說。就好像當初他們也不會主動去告訴那猴子一樣。以他的個性,若是知道佛門的用意,即便真要殺玄奘,他也會將佛門鬧個天翻地覆。屆時,便破局了。指不定最終是賺是虧呢。當然,我們也不能說。說了,信與不信是一回事,首先,就會對我們起疑。最重要的是……會破壞西行。”

    “除此之外要擺脫這個困局,便隻有另一個辦法。那就是重塑金身。可是一旦重塑,他再回到虛空中,就沒人可以救得了他了。其實說起來,也是死局。”

    須菩提微微抬頭望了老君一眼:“其實……還有另一個辦法。就是,比較難。”

    老君頓時一愣,猶豫著問道:“什麼辦法?”

    這一次,如此適合賣弄的機會,須菩提卻並沒有如同往常一般笑而不語,轉而換上的,是一絲絲凝重的神色。

    ……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須菩提才姍姍來遲。

    看到須菩提到來,六耳獼猴當即挺直了腰杆,重重磕頭:“師傅,弟子又來麻煩您老人家了。”

    那一臉鄭重的模樣,看得須菩提不由得一下愣了神。

    如果當初不是天外的魂魄附身原本的石猴,他的弟子,也許就是這樣吧。

    “起來吧。”擺了擺手,須菩提快步走到正中的蒲團上坐了下去,輕聲道:“把你師妹送回來了?”

    “嘿嘿。”六耳獼猴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她在我那邊,就是個累贅,弄不好佛門還要對她出手呢。所以,就給送回來了。勞煩師傅多加照看。”

    “回來也好,就在觀裏呆著吧。”須菩提甩了甩拂塵,輕歎道:“隻是,怕她呆不住呀。”

    “呆不住,就綁起來唄。這對師傅豈是難事?”

    聞言,須菩提不由得意味深長地瞧了六耳獼猴一眼。

    這一看,六耳獼猴頓時就懵了。

    “怎麼?師傅覺得弟子說得不對。”

    “對是對,不過,不是為師做事的風格。”須菩提淡淡笑了笑,道:“為師向來不勉強任何人,做任何事。更別說綁了。”

    “師傅您是大仙風範。”六耳獼猴笑嘻嘻地說道:“弟子是小人,隻能想得出俗世的辦法。不過,這俗世的辦法,有時候也是有用的。”

    “行吧,這件事就這麼著。”須菩提微微朝著六耳獼猴斜過眼去,輕聲道:“說另一件事吧。”

    “另一件事?”

    須菩提震了震衣袖道:“精氣的事。你不就是來問這個的嗎?”

    “師傅料事如神!”六耳獼猴笑嘻嘻地答道:“那佛門在弟子的身體裏設下了局,逼著弟子吸食精氣,成眾矢之的。弟子想請教師傅,弟子該如何做,才可以擺脫佛門的這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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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疑心

    靈山腳下,地藏王半卷著衣袖沿著長長的台階一步步往上。

    就在那階梯側邊的涼亭裏,普賢孤身一人靜靜地站著,看上去格外地冷清。

    自將隨心鐵杆兵交給六耳獼猴之後,他便再沒踏入大雷音寺的大殿了,隻是在這上山的路上靜靜地呆著。沉默著,或者說,思索著。

    見地藏王走過,他雙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禮。地藏王也是雙手合十,回了禮。

    “地藏尊者可是外出方回?”

    “正是。”

    “去了哪?”

    地藏王淡淡歎了口氣道:“去了趟獅駝國。須菩提祖師出手了,想要在六耳獼猴身上,扳回一局。”

    “哦?”普賢也是淡淡笑了笑,悠悠歎道:“這西行,究竟是玄奘在證道,還是我們在證道啊……”

    聞言,地藏王不由得一愣。

    兩人默默對視著。

    普賢的目光之中,充滿了無奈。地藏王卻微微蹙起了眉頭。

    “普賢尊者可是認為此事有錯?”

    “佛門四大皆空,哪裏來的對錯?”

    聞言,地藏王冷聲道:“四大皆空,自然無所謂對與錯,但佛法萬世之惑欲解,卻必須辯出個真假來。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一說,普賢反倒是笑了。點了點頭,卻不再說什麼。

    兩人的氣氛似乎一下有些尷尬了。

    沉默了好一會,地藏王輕聲道:“六耳獼猴之局,貧僧籌謀多時。莫說須菩提了,便是加上老君,恐怕一時半會,也難有作為。普賢尊者不隨貧僧上殿去?”

    “不去了,不去了。殿上嘈雜。”普賢擺了擺手道:“貧僧就在這裏等便是了。求法國一事,雖說玄奘並未真正得其要領,但貧僧以為,玄奘已經找到了證道之節點所在。隻是不得其門而入罷了。若玄奘真能證道,必由此路上山。若玄奘夢斷西行路,諸佛,也必從此路下山。貧僧在此等便是了。”

    “既然如此。貧僧就此拜別。”說罷,地藏王雙手合十,匆匆與普賢擦肩而過。

    涼亭中,又是隻剩下普賢一個人靜靜等待了。麵無表情。

    ……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沉默著。整個潛心殿似乎都跟著沉默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六耳獼猴臉上的笑意都漸漸凝固了,變成了一種忐忑不安的神情:“難道連師傅也……沒辦法解?”

    須菩提淡淡瞧了六耳獼猴一眼,輕聲道:“有。”

    “還請師傅賜教!”六耳獼猴當即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朗聲道:“師傅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六……悟空願意今生今世,為師傅做牛做馬!”

    須菩提微微低眉,靜靜的注視著匍匐在地的六耳獼猴。

    許久,他卻隻是輕歎了一聲:“起來吧。”

    “師傅答應了?”六耳獼猴連忙仰起頭來。

    “你既然叫得我一聲師傅,為師,便不會讓你泥足深陷。不過……”

    六耳獼猴微微睜大了眼睛。望著須菩提。

    輕輕拍著自己的膝蓋,頓了好一會,須菩提才接著說道:“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有些事,你現在不知道,遠比知道要好。”

    “不能告訴我?”六耳獼猴微微一愣。

    須菩提點了點頭,捋著長須道:“你見過清心了?”

    “見過,弟子……弟子剛送她回來呢。”

    “清心的前世是誰,你知道嗎?”

    “前世好像,叫風鈴?”

    “風鈴的前世呢?”

    “是雀兒。”

    “你知道。雀兒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六耳獼猴支支吾吾地答道:“弟子……弟子承諾過要娶她,她是為弟子而死,所以……弟子之前一直想複活她。”

    須菩提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都知道啊。”

    “弟子也是一知半解而已。”六耳獼猴撓了撓頭道:“記憶。全沒了。所以,也都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隻是知道有這麼一檔子事兒。師傅您忽然提這個,是幹嘛呢?要弟子兌現諾言?”

    聞言,須菩提不由得笑了出來,無奈歎道:“兌不兌現諾言,是你自己的事。為師管這些作甚?為師想問你的是,你可知道八百年前,你脫離斜月三星洞的原因?”

    六耳獼猴緩緩地搖了搖頭,越聽越糊塗。

    “無非一個字,疑!”須菩提振了振衣袖,起身在大殿中緩緩地踱起了步,緩緩道:“失憶之前的你,與失憶之後的你,是截然不同的兩人。失憶之前的你,多疑、孤僻,執念甚深。已經到了輕易無法化解的地步。這是你十年西行植入心中的種子,誰也無法改變。當你對為師起疑之時,為師說什麼,也都沒有用了。”

    “當初的你認為為師不顧雀兒的死活,隻為了圖謀自己的大業,所以,選擇了脫離斜月三星洞。然而,到頭來,‘雀兒’不是又回來了嗎?由此可見,那疑心,本是多餘。”

    六耳獼猴呆呆地眨巴著眼睛,聽得一愣一愣的。

    轉過臉,須菩提注視著六耳獼猴道:“為師隻想問你,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重蹈覆轍?”

    此時,六耳獼猴已是整個聽懵了。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支支吾吾地說道:“師傅,弟子,聽不太懂。”

    “不懂?”須菩提微微挑了挑眉。

    “不懂。”六耳獼猴搖了搖頭道:“弟子不明白,弟子當初為何要疑師傅。若是連師傅都疑,那還有誰可信呢?”

    “那你能做到堅信不疑嗎?”

    “能!”六耳獼猴斬釘截鐵地答道。那神色之中,不存在一絲一毫的遲疑。

    須菩提的眉頭當即緩緩地舒展了開來。

    很顯然,這是和猴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無論是性格,還是經曆。說到底,那十年的求仙路,才是一切的根源啊……

    想著,須菩提不由得笑了出來,指著六耳獼猴道:“這可是你說的!既然這樣,你便先回去吧。”

    “回去?”六耳獼猴頓時愣了一下:“師傅還沒告訴弟子怎麼破解呢。”

    “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你隻需要知道,為師不會害你。”

    “啊?”

    須菩提半眯著眼睛瞧著六耳獼猴,悠悠道:“怎麼?剛剛才說一定不疑了,這才一眨眼的功夫,馬上就開始疑為師了?”

    “不不不!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六耳獼猴連忙伏地叩首道:“弟子謹遵師傅安排!”

    話是這麼說,但六耳獼猴的心中卻還是忐忑。

    ……

    那樓台上,一直對著棋盤一動不動坐著的老君不由得悠悠一歎,道:“老狐狸配上糊塗蟲,嘿,還真是天生一對的好搭檔啊。”

    ……

    眼見著須菩提已經起身,跪在地上的六耳獼猴突然開口說道:“師傅,弟子答應了清心師妹,想去救沉香,不知師傅可否允許。”

    正欲緩緩離去的須菩提,突然怔住了。

    低著頭,六耳獼猴又補充道:“若師傅允許,還請師傅教弟子,如何救回沉香。”

    ……

    正握著棋子的老君頓時笑了出來,一麵整理著棋簍,一麵悠悠歎道:“原來是老狐狸和小狐狸啊。這是在試探呢。同為門人,如果不救沉香,又如何會救他呢?嘿嘿,菩提老兒啊菩提老兒,莫怪徒弟多疑,要怪啊,隻能怪你這師傅,太詭異了。哈哈哈哈。”

    ……

    就這麼僵持了許久,猶豫了許久,須菩提才躬身將六耳獼猴扶了起來,道:“這件事你去不合適,要找地藏王要人,還是為師去比較好。”

    六耳獼猴重重地點了點頭,道:“那弟子,就在獅駝國恭候師傅您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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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水

    一團雨雲緩緩聚到了鳳仙郡上空。

    所有人都仰望著,卻又不見它下雨,隻有一聲聲驚雷持續不斷。

    這場麵與上次,那是越看越相似啊。

    猴子摸著下巴悠悠道:“不會又是誰來搗蛋吧?我要不要上去捉個現行呢?”

    “你就安心吧。”一旁的天蓬悠悠歎了口氣道:“李靖已經說了,這就是雨雲沒錯,隻是時辰還沒到,再等等吧。讓龍王先來,隻是安一下你的心。”

    “確定?”

    “確定。”

    “希望是真的才好。”猴子摸著金箍棒呲牙道:“要是這次搞砸,我就去把他的南天門砸開一角來,還不給修,讓他們永遠記住這個教訓。”

    扭過頭,猴子看到小白龍正在一旁呆呆地望著天。那神情看上去有些怪異。

    “他怎麼啦?”

    “來的是西海龍王。”天蓬壓低了聲音悄悄補充道:“他爹。”

    猴子頓時了然,甚至心中還忽然升起了那麼一點點的惡意,竊笑了起來。

    小白龍和西海龍王,也算是一對冤家父子了。上次李靖帶著西海龍王來的時候,兩人就遠遠對視著,甚至都沒打一聲招呼。看那模樣,真有點想斷絕父子關係的架勢。

    就在不遠處的鳳仙郡裏,玄奘還在奮力地挖著井。而老郡王則在不斷地利用滾輪將井下的泥沙運上來,傾倒在井外。

    幾天下來,井外已經堆起了如同小山一般高高的土堆了。

    老郡王看了看那土堆,又望了望天上的雨雲,最終卻是無奈歎了口氣。

    這雨雲剛剛出現的時候,他著實興奮了一把。還以為是佛祖終於寬恕了他的罪過,願意給鳳仙郡降雨了呢。可惜,時間一長,那味道就變了。

    長時間不下雨,卻又一直飄著雨雲。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種嘲諷。這讓老郡王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夜裏的雨雲。

    “也許,是佛祖在提醒老朽,罪還沒贖夠吧。”低下頭。他繼續默默地幫玄奘傾倒著廢土。而那井下的玄奘似乎也對下雨這件事絕望了,隻一味地埋頭挖井。

    黃昏時分,雨還沒下,玄奘則已經從那井裏爬了起來,抱著老郡王送過來的薄餅蹲在井邊上默默地吃了起來。時不時地伸長了腦袋朝井裏張望。

    那一旁。老郡王則時不時望向玄奘,又抬頭望天。似乎期待著玄奘能就天上的雨雲說點什麼。可惜的是,玄奘就好像完全沒看見一般。

    不遠處,猴子喃喃自語道:“這井挖了多深了?”

    “五十丈。”

    “五十丈還往下挖個不停……哎呀呀,他是真的犯糊塗了,告訴了他沒水了,他還硬要挖。真是自己找罪受。”

    正當此時,一旁的小白龍忽然眉頭一蹙,連忙一個翻身從屋頂上滑了下來,一隻手按到了地麵上。這一按。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嚇得連忙把手縮了回來。

    稍稍猶豫了一下,他才又將手按到了地麵上。那目光微微閃爍。

    “怎麼啦?”猴子伸長了脖子問。

    小白龍支支吾吾地說道:“還……真有水。馬上就要出水了!”

    “什麼?”猴子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他也一下從屋頂上滑了下去,一把揪住小白龍的衣領惡狠狠地叱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沒水的嗎?”

    “之前是沒水啊……我,我咋知道怎麼忽然就有了呢?”

    小白龍掙紮著想要逃開,卻被猴子死死地揪住。

    “什麼叫忽然就有?這水還能忽然冒出來的?你他娘的真是一點用都沒有。當條龍,不能打不能扛也就算了,連測個水都測不準。”

    “我測的時候它還沒有呀,剛剛才來的水,我怎麼知道水為啥忽然就出現了!”

    正當兩人爭吵之時。屋頂上的天蓬也連忙滑了下來,伸手去感知。

    猴子修的是地煞七十二變,對於這種水源感知的事情自然是不在行。可天蓬修的可是天罡三十六變,感知水源這種事。雖說不如龍族靈敏,但也該不在話下才是的。

    先前,他也不曾感知到,為何忽然就冒出地下水來了呢?

    “季節性地下河。”就在猴子與小白龍越鬧越凶之時,天蓬的口中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個詞。

    頓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季節性地下河?”

    “對。”天蓬點了點頭道:“這下麵應該原本是有條地下河的。隻是因為常年不下雨,在這裏沒有了水源補充,所以就幹枯了。不過,這河裏的水也不全是本地補充的,當源頭處於雨季的時候,這條地下河就會再次出現。先前我們找的時候剛好是枯水期,現在,河水來了。挖好這口井,再做一點蓄水工作,想要一年四季都有水,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這一說,猴子頓時無語地笑了出來,一把將小白龍推倒在地。

    “這哪能怪我啊?”小白龍翻滾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泥沙道:“我隻負責感知,感知了沒水就是沒水。現在有水,那也是現在的事。這種推算地下河水什麼時候到的事情可不是龍族幹的,應該交給悟者道的修者來幹。而且……絕大部分的悟者道修者恐怕還推算不了呢。”

    小白龍罵罵咧咧地,猴子卻早已沒心情去管他了。他抬頭呆呆地望著天,輕聲道:“快。”

    “啥?”

    “快讓你爹不下雨啊!”猴子猛地喊道:“既然能挖出水來,那還要你爹下雨幹嘛?讓他挖就是了,反正隻要一兩天了!水有屁用,我們是要他證道啊!要證道啊!”

    被這麼一吼,小白龍這才醒悟過來,連忙點頭,一個翻轉騰空而起朝著那雨雲飛了過去。

    “瞎貓碰上死耗子,瞎貓碰上死耗子啊!”猴子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來他還真有兩把刷子,我們都白操心了。早知道,讓他挖就是了,我們折騰那麼多幹啥?”

    天蓬也是鬆了口氣,緩緩地坐到了猴子身邊:“玄奘法師還是有些能耐的,特別是某些我們不懂的方麵。也許,我們應該多聽聽看他想怎麼做,畢竟要證道的是他。”

    “他要是每次都能這樣,也省得我操心了。”猴子哼哼哈哈地笑著,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

    這裏的事情告一段落,距離靈山也就不遠了。雖然事情實在是小,但總算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好的好事了吧。猴子的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正當此時,一輛馬車“咕嚕咕嚕”地從遠方朝著鳳仙郡馳騁而來。

    遠遠地聽到馬車上,猴子頓時一愣。還沒等他發問,牛魔王已經匆匆來到了他的麵前,稟報道:“大聖爺,有人來了,凡人。”

    “凡人?什麼凡人?”

    “不太清楚,也許是路過的商人。試探了一下,確定沒有修為,就沒對他們出手了。”

    輕輕撥開牛魔王,猴子握著金箍棒快步奔上前去遠遠地眺望著。

    此時,除了仍然回到井下繼續幹活的玄奘外,老郡王,乃至於鳳仙郡上僅存的幾個老人都聽到了車輪聲,一個個都走了出來。

    那馬車在距離老郡王不遠處停下,上麵走下來一個衣衫整潔的中年男子,身旁還跟著兩個帶刀的侍衛和一個馬車夫。

    在這種沙塵滾滾的地方,衣衫整潔,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望見那中年男子,老郡王一下呆住了。

    那中年男子望見老郡王,則是眉開眼笑地走了過來。他對著老郡王說道:“父親,陛下憐憫我鳳仙郡百姓,另外賜了一片封地給我們。孩兒這是來接您來了!”

    聞言,猴子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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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新領地

    深井中,玄奘一鋤頭砸下去,頓時感覺到了什麼。

    他連忙丟下鋤頭,伸手去摸,摸到一片鬆軟潮濕的土壤。

    他瞬間睜大了眼睛,整個呆住了。

    片刻之後,那臉上才炸開了一陣狂喜!

    整整好幾個月了,在這裏折騰了好幾個月,總算有收獲了!

    他仰起頭高聲呼喊道:“老郡王!要出水了!要出水了!”

    低下頭,他又是奮力挖掘了起來。這一次,他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量。連日來身體的疲憊似乎都在此時不見了一般。

    果不其然,不一會,一股清澈的泉水就從他挖掘的地方冒了出來。清清涼涼地。

    玄奘已顧不得那麼多,連忙整個蹲下去,捧起泉水便飲了一口。

    十分甘甜。

    “太好了!太好了!隻要竭盡全力,終究是能積跬步至千裏,成就大道的,!哈哈哈哈!”他失聲笑了出來,又掙紮著轉身,連鋤頭都忘了帶,便爬上了繩索編織而成的長梯。

    很快,他從井口爬了出去,那動作似乎都有些慌亂了。

    遠遠的,一眾妖怪,還有猴子都在默默地看著他,麵無表情。

    “出水了。”一旁的小白龍小聲提醒道。

    “知道。”猴子簡單地答了一句,依舊沒有說話。

    那臉上的表情似乎在告訴著所有人,也許不出水,還更好。

    從井口躍下的時候,玄奘整個摔了個滿地找牙,卻還樂呵呵地掙紮著站了起來,跑開幾步卻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回頭找了起來。

    “他要幹嘛?”

    “大概是要找個桶好裝水吧。”

    “可是這裏好像沒桶啊。”

    議論的時候,那一眾妖怪依舊是麵無表情。甚至還有些疲憊。

    很快,玄奘發現自己找不到桶了,似乎有些失望。低頭看見自己渾身上下都濕噠噠的,又一下笑了起來。朝著老郡王的居所奔了過去。

    望著玄奘遠去的方向,小白龍不由得長歎了口氣。

    “他很快就會知道真相,他受得了嗎?”

    “要是連這都受不了,還證什麼道啊。”

    “我怎麼感覺我們這證道一直在兜圈子,完全沒有希望似的?”

    “這怎麼說呢?要是證道那麼容易,早證了,哪裏用得著我們在這裏折騰呢?”

    四周的妖怪們議論紛紛,猴子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

    玄奘風塵仆仆趕到的時候。那馬車正停在郡王府門口。

    望見那馬車,望見守在門外的兩個侍衛,玄奘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兩個侍衛見了玄奘也是一怔。

    其中一個侍衛指著玄奘開口便道:“你不是鳳仙郡的人,你是什麼人?”

    還沒等玄奘反應過來,那另一個侍衛又連忙攔住了他的同僚,悄悄使了個眼色道:“佛門的人,不可不敬。”

    說著,轉身雙手合十對著玄奘行了個禮,恭敬道:“我等是郡王府的侍衛,還沒請教這位大師是……”

    他那同僚見了。也連忙有樣學樣地躬身行禮。

    “郡王府的侍衛?”玄奘一下呆住了。

    來了這麼些天,他還從沒見過郡王府有什麼侍衛。確切地說,整個鳳仙郡就隻剩下老郡王和那些個都快走不動的老人罷了。

    見玄奘麵帶詫異。其中一個侍衛連忙解釋道:“我們是隨世子回來接老郡王的。”

    “接……老郡王?”

    玄奘更懵了。

    正當此時,老郡王剛巧與世子結伴從郡王府裏走了出來。

    見了玄奘法師,老郡王一下笑了起來,連忙拉著自己的兒子走了過來,介紹道:“這位,就是為父方才與你說起的玄奘法師了。”

    聞言,世子連忙雙手合十,躬身行禮:“弟子參見玄奘法師!”

    “弟子?”玄奘呆呆地站著。

    老郡王樂呵呵地笑了起來,道:“我這兒子雖然還沒出家。卻也已經入了佛門,算是俗家弟子。見了玄奘法師您。自稱一聲弟子,也是應該。”

    “對對對。”世子連忙附和道:“都是多托了玄奘法師的福。沒回鳳仙郡之前。弟子也是想不通怎麼會有如此好運。回來了,才知道原來都是玄奘法師的功勞啊。”

    玄奘那眉頭都已經緩緩蹙成一團了。

    見狀,老郡王隻得解釋道:“我這孩子帶著一眾百姓逃離了鳳仙郡,這幾年,可謂是顛沛流離,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可就在不久前,忽然遇到了一位佛爺。那佛爺讓我這孩子入佛門,接著又巧施妙法,沒想到……哈哈哈哈,陛下不知怎麼地,居然就關心起了鳳仙郡的事情來了。不單隻是給了新的爵位新的領地,還恩賜了不少的糧草啊!”

    “佛爺?”

    “對,一位佛爺,什麼也沒說,便出手相助。弟子也是想不明白。”世子樂呵呵地說道:“不過,現在算明白了。父親與弟子說起玄奘法師挖井的事,肯定是玄奘法師挖井,感動了佛祖,佛祖才派出一位佛爺相助的。”

    “對對對,想起那夜的雨雲,還有這幾日的雨雲,那真是奇妙得很啊。”一旁站著的老頭也附和了起來。

    一下子,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唯有玄奘微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濕噠噠的衣服。

    此時此刻,還有誰記得那水井裏的水呢?

    “弟子這一趟來,是想接父親去新領地。聽說玄奘法師要西行。要不,玄奘法師就與我等同行吧?那位佛爺還滯留在府邸之中,說不準還能見上一麵呢。”世子又是行了一禮節道:“那邊什麼都有,也不需準備些什麼了,不如我們這就啟程可好?”

    玄奘有些恍惚地回頭看了一眼隻有一輛的馬車,道:“這麼多人,這……恐怕坐不下吧?”

    “不礙事。”世子當即擺了擺手道:“都已經商量好了,兩個侍衛留下來照看老人,弟子與父親,還有玄奘法師先行。回頭,再讓他們回來接其他人。玄奘法師盡管放心!”

    “對對對,玄奘法師盡管放心!”

    “沒事的,之前都死不掉,現在又有兩個壯丁幫著,哪還有死的可能啊?哈哈哈哈。”

    在場的眾人都一個個樂呵呵地望著玄奘。

    然而,玄奘卻隻是呆呆地眨巴著眼睛望著眾人,一陣恍惚。

    很快,所有人都感覺到這一冷一熱之間的落差了。那臉上的笑都僵住了。

    原本活絡的氣氛頓時變得尷尬無比。

    許久,老郡王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玄奘法師……不願同行?”

    那世子連忙補充道:“玄奘法師大恩大德,郡王府上下無以為報。若是這都不願意,恐怕……我們父子這輩子都會心有不安啊。”

    “不。”玄奘法師深深吸了口氣,連忙撐起一絲笑意,道:“玄奘願意同行。”

    這一說,眾人才頓時鬆了口氣。

    那府邸大門外的氣氛又是活絡了起來,一片歡聲笑語。

    遠處,小白龍輕輕掏了掏耳朵道:“其實這個結果也還不錯,畢竟嘛,鳳仙郡的那些個難處,都迎刃而解了。不過他們就沒有人發現玄奘法師的衣服是濕的嗎?”

    天蓬悠悠道:“這些都是凡人,一世也不過是百年光景,隨便有點風吹草動,就都歸結到鬼神之上,卻不知道鬼神其實也跟他們差不了多少,隻是用另一種形態活著罷了。你想他們多注意細節呢?”

    “那可不是這麼說,有些凡人是挺厲害的。有些妖怪啊,活了上千年,也還是那麼蠢。”說著,小白龍有意無意地望了牛魔王一眼。

    這一望,當即被牛魔王瞪了回去。

    呂六拐蹙著眉頭道:“我倒覺得有人在耍玄奘法師。你想想幾天前的雨雲,還有這剛要出水,那邊就來人……這都是怎麼回事啊?”

    “不會吧……本來證道就不容易了,還有人要從中作梗?”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嗎?你以為佛門的人都吃幹飯的?”

    “不是說他們隻能觀望,不能出手嗎?”

    “那也不一定,也許……哎,反正佛的想法,不是你能理解的。”

    一直沉默的猴子忽然站了起來,開口道:“準備一下。”

    “準備?”所有人都一下朝著他望了過去。

    猴子咬著牙道:“去他們的那個什麼新領地看看,順便會一會那個什麼……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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