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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圍殺
來的那個人,怎麼說呢,已經不年輕了,可是很俊爽,很快活,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
他穿著一身青草般的衣衫,很悅目的顏色。
他臉上帶著笑,就好像好色的人見到了美女,愛財的人見到了金元寶一樣,他看著李安然,笑得很貪婪。
李若萱戒備地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李安然若無其事地喚她倒茶。
李若萱應了一聲,倒茶。
來人很友善地望了李若萱一眼,說道,「小姑娘,茶要新泡的才好喝,舊茶就有一點苦了。」
李若萱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重新泡茶,來人不忘慇勤地提醒,「小姑娘,茶要先洗一下,你別忘了。」
李若萱偷偷「哼」了一聲,他還真當自己是客人啊,來殺我哥哥,茶也不該給你喝!
那個人提醒完若萱,就好整以暇地坐在李安然對面,繼續貪婪地笑。
李若萱懷疑他有斷袖之癖,他盯著哥哥看幹什麼,哥哥長得好看,可是他不是女人,那個人為什麼色迷迷的?
李安然神色很自然,笑得像清風明月,直讓人心曠神怡。他親手將茶遞過去,說道,「呂前輩請。」
李安然的姿勢有一點恭謙,他的笑容美而溫柔,整個人看起來,既優雅又大方。
李若萱愣愣得不明所以,哥哥要幹什麼,不會是,要色誘吧?
來人很自然地接過茶,一手卻托住了李安然的下巴。李若萱差點衝過去打掉他的手,這老男人想幹什麼,他竟然輕薄哥哥!
李安然用眼神制止了她。她怔住,瞪了那老男人一眼。李安然笑道,「呂前輩喝茶,地方簡陋,清茶入不了您的口,還望海涵。」
那老男人倏爾笑了,端茶呷了一口,說道,「莫說是茶不好,就算是毒藥,只要是你李安然端給我的,我也得喝了不是。」
老男人說完,苦笑道,「你還真下了毒啊!」說完從袖子裡翻弄了幾下,拿出一個白瓷西瓜瓶,正欲擰開蓋服解藥,李安然出手!
黑雷!小小的鐵蒺藜打著旋兒襲過去,老男人手中的瓷瓶落地,他飛快地旋身躲閃,俄爾,他玉樹臨風般站在一丈開外,手裡是六顆鐵蒺藜。
他在無害地笑,稱讚道,「好厲害的暗器!」
李若萱看得瞠目結舌,這老男人竟然,竟然把暗器全部都接住了!
李安然笑道,「晚輩這答卷還入得呂前輩眼吧。」
那老男人將鐵蒺藜往地上一扔,笑道,「好身手,怪不得他用三十名俊美少年換我出手,李安然果然名不虛傳。」
李安然道,「呂前輩,也是名不虛傳。」
他話音剛落,手裡的黑雷又射了出去!這次是鋼針,細而凌厲,一射就是一排,快若閃電!
李若萱驚呼!哥哥把鋼針全部打出去了!全都打出去了!
老男人快速地躲,李安然復又打出全部的鐵蒺藜!
縱然這老男人長了三頭六臂,他也絕對不可能接住這麼快這麼多的暗器!
老男人果真中標了,可是只是輕微的傷,左肩中了兩枚鋼針,右小腿被鐵蒺藜旋著擦過,鮮血淋漓。
他苦笑著,無奈道,「我呂儔二十一年不問江湖,總不能一出現就被你弄得掛綵吧。」
李安然道,「多有得罪了,不讓呂前輩過一把暗器的癮,您怎麼能饒了我!」
呂儔道,「讓我過了暗器癮,我還是不能饒過你!」
李安然道,「悉聽尊便!」
呂儔像是雄霸的鷹一樣,凌空襲擊過來。李安然下腰,翻手,暗器直直射入呂儔前胸。
呂儔伸手硬生生接住,不理會手指突然流出血來,他繼續襲擊李安然,李安然在呂儔手指接觸自己咽喉的那一刻,側身,突然坐起,然後後仰,一直仰到幾乎躺下,呂儔射出來的袖箭擦著李安然的鼻子尖呼嘯而過!
李若萱看得驚心動魄,她挺身持劍要去幫助哥哥,李安然喝道,「若萱住手,一邊去!」
李若萱停住,手緊緊地握著劍,看,隨時準備衝上去。
這邊呂儔見袖箭未射中李安然,手指頓時向下變成鷹爪,直掏李安然的前心。
李安然已然無處可逃,他不能踢腿,不能再下沉,也不能閃身躲避。李若萱看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正欲不顧一切衝上去,她看見呂儔突然定住,李安然手裡一把鋒銳的匕首抵住了呂儔的前心。
呂儔笑道,「年輕人,我呂儔刀槍不入,你不是沒聽說過吧?」
李安然道,「聽說過!」
呂儔一笑,繼續惡狠狠抓入李安然的前心,李安然的手指靈動地一轉,呂儔突然炮烙般跳起來,然後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沒了!
被李安然的小刀從手腕處齊齊斬斷,他的手還停留在李安然的前心處,指甲已然抓入了衣裳。
李安然坐起來,看著掉在地上的呂儔血糊糊的斷手,平靜道,「我給您看過刀了,您不是不知道。」
呂儔像是見了鬼,不可置信地盯著李安然,任憑手腕的血汩汩流下來。
李安然道,「前輩如果沒有右手,還能接多少暗器呢!」
呂儔突然意識到,今天他自己非常危險。
可是已經晚了,不等他徹底回過神來,李安然的黑雷已經出手!
這次射出的,是近距離的細小鋼針,細若牛毛。
神偷冠手呂儔,一輩子以接暗器聞名遐邇,而今李安然的暗器襲來,他突然無手可接。
呂儔死。他死前怔怔地望了李安然很久,細細端詳,目光突然溫柔下來,說道,「如果有來生,你還是這麼帥,我想我一定會愛上你。其實這輩子,就是在剛才,如果你不是殺了我,我就已經,愛上你了。」
他仰天笑,轉目看向自己掉在地上的右手。
李若萱驚魂未定,李安然喚她,她都沒有反應。
李安然道,「若萱,你怎麼了?」
李若萱一點點湊到李安然身邊,抓著他的手臂道,「哥哥你沒事吧,他,他怎麼辦?」
李安然道,「不用管,他死了,自然還會有別人來。」
李若萱看著呂儔的樣子,她久久不敢靠近地上那只斷手。不知為什麼,她其實不怕呂儔的死屍,她只是怕那只斷手。
李安然拉她在懷裡,撫慰道,「你怎麼了,臉嚇得這麼白。你必須慢慢習慣殺人,高手相搏,你死我活,武功本來就血腥殘忍,你千萬別害怕。」
李若萱撲在他的懷裡,抱住哥哥,哽咽道,「哥哥我不怕,在你身邊我什麼也不怕。」
其實她害怕了。李若萱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學會了殺蛇,有了一點殺氣。可是她從來沒刻意殺過人,她連雞都沒有刻意殺過。
她不是實在急了衝上去拚命,就是不小心誤打誤撞,讓她冷靜地,有周密計劃地親手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她其實不敢。
原來不是沒見過哥哥殺人,可是這次不同,她親眼目睹,哥哥先是以暗器試探,讓呂儔生輕敵之心,然後故意示弱,以身犯險,讓呂儔生殺人之心,最後趁其不備斬其利器,誅殺之。一環又一環,環環相扣,如此周密的心思計劃,讓她生出一種恐懼。
不是恐懼哥哥,而是恐懼求生之不易。太過艱難了,不但要勇武,更要有智謀。自己大咧咧慣了,對什麼都沒心眼,她這樣的人,即便跟著哥哥,能存活嗎?
能嗎?她可以存活嗎,她應該活著嗎?李若萱在李安然的懷裡,仍然無法卸去心中的恐懼。她很是淒婉地望著李安然,不安道,「哥哥我,我太笨了,不中用,你,你不要……」
李安然不等她話說完,柔聲制止道,「你又想說什麼,胡思亂想什麼呢,混賬話不許講出來,我累了,你別讓我生氣。過來,我們換一個房間,然後給我煮壺茶,過一個時辰,我們出去吃飯。」
李若萱怔怔地答應。其實她想說,哥哥你別拋下我。哥哥的腿行動不便,她一直想著是自己照顧哥哥,可到頭來,還是哥哥在照顧她,沒有哥哥,她寸步難行。
路邊是悠遠的桂花糕的清香。中秋過了半個多月了,月色有幾分朦明,照得世間一片乳白,起了淡淡的霧,惹得月色融融的,清冷得有幾分飄逸。
李若萱正在煮茶,為她的哥哥煮茶。其實李安然並不渴,可是讓自己這個寶貝妹妹安心去做一件事,能夠消除她的恐懼。
他知道她恐懼。她原來有一個混世魔王的外號,聽起來膽大如天的樣子,其實那只是她被寵壞了,恃寵而驕,不怕闖禍而已。她其實很膽小,她一向生活在別人的羽翼下,不曾正面經歷過凶險面對過死亡,乃至於她懵然不懂得,一個人要好好生存下去,是一件要花費很多力氣的事情。
因為前程凶險,凶吉未測的未來讓這丫頭開始驚恐。她沒有能力應付,所以她驚恐。
有時候可以驚恐,也是一種幸福。他李安然就沒驚恐過嗎,其實有時候他也很驚恐,很厭倦,可是他驚恐了厭倦了,只能去自己克服,不能去尋求發洩。
這世界上沒有一個肩膀,他可以撲過去,對那個人說他很害怕,他需要保護。
沒有人可以保護他,除了他自己。沒人能保護他,但是他要保護自己的妹妹。
所以在任何時候,他都要風輕雲淡。他要若無其事,他要笑,他甚至不能表露悲傷。平日裡可以罵這丫頭,打一頓也可以,可是現在連一句也不能罵,一句重話也不能說,因為這丫頭在跟著自己受罪,她憂心忡忡,她在害怕。他做哥哥的不但要冷靜,還要關心她,溫柔地對她,讓她充分地信賴,從而產生安全感。
李若萱捧著茶,給李安然倒了一杯,笑道,「哥哥你嘗,好不好喝!」
李安然叫她坐下,陪自己喝茶。滾燙的茶在杯子裡冒著熱氣,散發著沁人的清香。李若萱坐在對面,笑得很甜。
李安然明瞭。這丫頭其實在一點點長大,她至少明白了,要裝作開心哄自己的哥哥。她懂事了,也懂得心疼人了。
其實他還是應該慶幸的。若萱的性格好。她有時候很細膩,但她經常可以做到沒心沒肺的,似乎天性豁達,一丁點小小的滿足,也能開心半天,天生具有苦中作樂的智慧。
若是換作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整日愁眉不展以淚洗面,動不動尖叫,抱怨,吵著嚷著怨天尤人,那他才叫苦,才會煩,他怕他忍不住會自殺。
於是李安然看著妹妹的眼神滿是寵溺。李若萱喝著自己煮的茶,忍不住問,「哥哥,你說,你怎麼知道面具人一定來殺你,若是他只專心對付四哥該怎麼辦?」
李安然道,「如果是你,有兩條很兇猛的毒蛇,你是在它們兇猛時一條條殺,還是在他們奄奄一息時一起殺。」
李若萱道,「當然是一起殺。可是,對兩條都是奄奄一息的毒蛇,我可以一條一條殺啊!」
李安然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首先對柳無痕動手嗎?」
李若萱道,「因為他在追蹤我們啊,他是追蹤高手啊,把他殺了,就沒人能找到我們了!」
李安然道,「沒人能找到我們,對於面具人來說,可怕嗎?」
李若萱怔了一下,點點頭。
李安然道,「明白了嗎?為什麼面具人一定要兩頭殺。」
李若萱沉吟了半晌,說明白了。李安然笑道,「那你說說為什麼。」
李若萱道,「因為柳無痕死,再也沒人能找到我們,如果面具人現在不殺我們,我們如果躲起來他就沒辦法了,等你傷好了,面具人就怕是除不了你了,你現在主動現身,這是他殺你的唯一機會。」
李安然點點頭,問她,「那如果他有能力,同時殺了我和你四哥呢?」
李若萱擔心的就是這個,她連忙道,「就是啊,哥哥,他要同時使力氣呢?反正他就是指派別人,又不用他自己動手,他無所謂啊!那樣子,我們豈不全都完蛋了!」
李安然笑道,「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這是場賭注。面具人賭他可以消滅我和你四哥,我賭他哪一個也消滅不了。」
李若萱的心忽悠忽悠的,她原來的時候也在賭坊玩過,可是她逢賭必輸,看起來贏過幾次,後來還知道是別人故意讓她的。哥哥的說法讓她很沒有把握。
李安然笑道,「你賭過嗎?贏過嗎?」
李若萱很誠實地說沒她贏過。李安然道,「我也賭過,但一般我都贏。」
李若萱問為什麼。
李安然道,「賭博不能全靠運氣,要靠觀察和判斷,玩的其實是心機和實力。贏在最後的人,總是最聰明的,手段最強的人。」
李若萱不服氣,問道,「那如果,運氣真的很差呢?」
李安然突然就笑了,說道,「如果運氣真的很差,如果實在差,那也沒辦法,就輸了。」
李若萱望著哥哥的笑臉,有一個瞬間她內心很平靜。輸就輸了。是啊,如果要輸,就輸了。反正是跟著哥哥一起輸。
她無需怕。她突然在一個瞬間,覺得什麼也不怕,死也不怕。
可是身體的反應有時候不是意志可以控制的。李若萱忍不住輕輕地顫慄,因為就有人站在她身後,李安然望著她身後的人,說道,「看來話真是不能亂說的,尤其是不吉利的話。家妹新煮了壺茶,味道還不錯,唐老前輩可要嘗嘗嗎?」
來人當當正正地坐下來,手裡拿著一條彎曲的眼鏡蛇,正在縮頭欲攻擊。
李若萱貌似很久不怕蛇了,可是看了還是忍不住往哥哥身邊坐。李安然對妹妹道,「你看仔細,那不是真蛇,是唐老前輩的獨門武器。唐老前輩是用暗器的高手,你可要記仔細了。」
李若萱看向來人手裡的「蛇」,烏黑的顏色,在月光中閃著微微的光亮。坐成眼鏡蛇進攻前的一剎那,惟妙惟肖。李若萱仔細看,發現那武器從始到終,都是細細的孔。
料定暗器是從那些孔裡發出來的。李若萱這樣望著,李安然輕聲嗔怪道,「告訴你是唐老前輩來了,怎麼還傻坐著,還不起來見禮!」
李若萱「哦」了一聲,起身向來人見禮。她見來人鬚髮已潔白,細眉小眼,面容很是平和,渾身上下看不到殺氣。
這個人在一瞬間就把殺氣收斂得乾乾淨淨,李若萱這樣想著,拿著一個乾淨的杯子,為老人倒茶。
難道來人就是唐方嗎?李若萱暗暗揣度,唐方可是個真正的大人物,幾乎是婦孺皆知的高手,她七八歲的時候,還是個頑劣的小屁孩,可是也知道唐方。唐方之名盛天下,真正的如雷貫耳。
可是唐方在他五十歲的時候,厭倦江湖仇殺,身為唐門的掌門人,竟然一舉關閉唐門,退隱江湖了。
他一向為人俠義,怎麼竟然受面具人指使,來殺哥哥?
李若萱這樣想著,手一個不穩,差點就潑了茶。
李安然看了妹妹一眼,對唐方笑道,「看來小丫頭是想起來您是誰了,又害怕了。」
唐方笑道,「老夫今日這不速之客,真的來做惡人了。」
李若萱忍不住問道,「唐老前輩,我,我們菲虹山莊和您無怨無仇,您為什麼幫著那面具人跑來殺我們?」
唐方哈哈笑道,「小姑娘倒是心直口快啊!」
李安然笑道,「其實我也想知道,只是唐老前輩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
唐方端起茶喝了一口,說道,「其實原因很簡單。」
李安然疑惑地「哦」了一聲。唐方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清晰,他說,「這是我欠他的,必須要還。」
李若萱不可思議道,「您欠他?您怎麼欠他!」
唐方道,「我當時不明白,只是對他感恩戴德。但是後來我總算明白了,他當年不惜傷害自己要我欠他,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我為他所用一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我為人自以為還算正直,一生立志做一個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大丈夫,我不會受他威脅也不會受他誘惑,但我不能受他的恩惠,因為我講義氣。可是偏偏,我就受了他最大的恩惠,他是你們的大仇人,可他是我的大恩人。」
李若萱瞠目結舌地盯著唐方,不解道,「大恩人?」
唐方道,「是,大恩人。我們唐門以暗器傷人而著名,但要求為人正派。光明磊落的人,無論他是用什麼武器,都是光明磊落的。可是不幸的是,偏偏出了一個天份極高卻品德敗壞的敗類。」
李若萱驚呼道,「這我知道,就是唐川嘛!他不是,被您殺了嗎?」
唐方苦笑道,「我是殺了他,可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們唐門滿門,當時僅剩下三十二個弟子,都被唐川下毒,連我自己,我不懂武功的妻子,和三個未成年的兒子,都被他用帶毒的暗器打傷。」
李若萱怔怔地發不出聲來。唐方道,「唐川死了,可是我們也都要殉葬。於是,於是我的大恩人出現了。他為了救我們,耗損內力,吐了三大碗血。之後我退隱江湖,任何事我都可以不理,可是他求我這一件事,我卻是不能推辭。」
李若萱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沒有說出口。唐方對李安然道,「他救了我無所求,快三十年了,只開口求我這一件事,殺了你李安然。他雖然倒行逆施,可他有他的苦衷,他也不想弄成這樣,只是事已至此,他低三下四來求我,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李安然突然沉默。唐方看著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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