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意千重]花影重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21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6:20
第四十二章 山色有無中(上)

  倆人對視半晌,初晨無動於衷的繼續把眼神挪到壁畫開始低聲抽泣起來。蕭摩雲等人的臉色越來越不安,彥信半死不活的舉起手推了推她:“你怎麼了?”

  初晨猛地把他往前一推:“滾開!”

  彥信被她推倒在地,嘴裡都噴出血來,臉色越發雪白,急急的望向她:“你到底又在發什麼瘋?”初晨看都不看他一眼,摸著那少年將軍的臉又哭又笑。

  蕭摩雲三人被嚇了一跳。見彥信的情形不似作偽,又有些懷疑二人在做戲。蕭摩雲冷笑一聲,走過去要踢彥信,等他踢斷彥信的肋骨,他就不信初晨還會裝得下去。

  他剛挪了幾步,就聽見“鏘啷”一聲劍出鞘的聲音,在空曠的甬道裡顯得特別的清晰。

  初晨居然從壁畫裡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劍!那把劍只有兩尺,白玉做的劍柄,式樣古樸,唯有劍身如同冰雪一般的冷冽,發出凍人的寒光。

  她把劍握在手裡,劍尖刺向蕭摩雲,冷冷地道:“爾是何人?竟敢私闖這裡?”她臉上神色凜然不可侵犯,眉眼之間隱隱含了一股煞氣。

  她身法詭異,那劍也鋒利無比,但蕭摩雲未必怕了她。劍刺到他胸前,他冷冷一笑,劈手去抓她握劍的手腕,初晨突然劍鋒一偏,向著他的肩頭刺去。

  蕭摩雲自然是側身讓過,偏偏此時那腿彎處恰恰一麻,讓他行動力不從心,就是這一瞬間,他肩頭已被她的劍刺穿,初晨一拔劍,鮮血汨汨地流了出來。

  蕭摩雲知道自己是被人暗算了,但他拿不準暗算他的人到底是彥信還是獨絕父子。

  彥信伏在地上雙目緊閉,要死不活的,他受過那麼多次重傷,應該沒有暗算自己的那個能力,想來必是獨絕父子二人了。

  他哈哈大笑起來:“風初晨,你這樣裝神弄鬼的,就不怕你老祖宗怪罪於你麼?”眼角瞟向獨絕父子,只見那父子二人正抱了手臂,好整以暇的看向二人,他越發相信就是他們暗算的他。

  他選了個可攻可守的位置,指著獨絕父子道:“好,你們父子還未過河就要拆橋,打的好算盤。要看著我被她害死嗎?大家一起死好了。”衝上去就要抓初晨。

  天維鈺搶先一步攔在了他面前,冷睨著他:

  “九殿下的脾氣真的很不好呢。明明是你不自量力被她傷了,又怎麼怪到我父子頭上來?我先前說過,大家還是都活著的好。有什麼恩怨,出去了再說。”

  蕭摩雲聽天維鈺這話的意思,肯定是不會承認他們剛才暗算他的事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和他們理論,自己暗暗記住這一筆賬就是,而且他的目地也無非就是要和他們說明白利害關系,

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而已,便道:“你也看見了,她裝神弄鬼的,這是什麼意思?這裡的路只有她一個人認識,她不會是想要拋下我們獨自逃命吧?我們總得想個法子制住她才行。”

  他話音剛落,獨絕身形晃動之間,已經把彥信提在了手裡,對著初晨“嘿嘿”冷笑道:“小風,你是不是已經不在乎他的死活了?那我就不客氣啦,省得浪費水和糧食。”

  初晨看著他,神情高傲而冷漠,眼角也未去瞟彥信半點:“你是個不肖子孫,帶著外人來挖自己老祖宗的墳。”手裡的劍不停歇的向獨絕刺去。

  獨絕從不曾見過她使出的那些招式,雖然略顯生疏,但顯然,精妙之極。

  獨絕舉起彥信擋在自己胸前,他不是躲不開,而是要試探。初晨手裡的劍鋒竟然毫不遲疑的穿透彥信鎖骨的下方,再直接插入了獨絕的胸膛,直沒入劍柄之後才狠狠抽出來。

  她的劍一拔出,彥信悶哼一聲,直截了當的暈了過去,隨即被獨絕一掌打得飛出老遠才落了下來。

  獨絕愣愣地望著自己胸前的那個血窟窿,有些想不明白的扶著牆壁坐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氣。

  天維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有些發呆,迅速奔到獨絕身邊扶住他,“怎麼回事?”天維鈺想不明白以獨絕的身手,怎會躲不開一個小小地風初晨。

  初晨手裡的劍還滴著血,臉上的神色是一種平靜的瘋狂。

  他見原本最弱勢,最心軟的她居然不顧彥信的死活接連傷了三人,心底不由泛上寒意來,難道真的是老祖宗顯靈了?他竟然不敢馬上對她出手。

  只有獨絕自己才知道,他剛才不是沒有想躲開,也不是初晨的劍法有多精妙,而是他根本沒想到初晨真的會朝彥信刺下來,而一副死人樣的彥信居然就那樣不要命的死死抱住了他。

  就是那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這兩個狗男女狠狠地暗算了一把,他指著初晨,想喊天維鈺不要怕,馬上拿下她,偏偏一口血湧上來,堵住了他的話。

  天維鈺明白時,要動手的時候已經遲了,初晨站在壁畫前,迅速按的某一處。

  一聲輕響,在石門砸下來的瞬間,一條紫色的人影飛了過去,天維鈺本能的抱住獨絕往旁邊一滾,石門擦著他的腿狠狠地砸了下來。

  等他抬起頭,甬道燈光依舊,唯一不同的是一道漢白玉做的石門剛好落在他的身旁把甬道截斷。這一邊只剩下了他和昏迷不醒的獨絕兩個人,那一邊,是蕭摩雲和初晨、還有彥信。

  甬道另一邊,石門剛剛砸下來,初晨就迫不及待的提劍朝遠處的彥信奔去。從他被獨絕打飛,就不曾動過一下,也不知還有沒有氣在。

  她膽顫心驚的跪在他身邊,竟然不敢伸手去碰他,只怕會遇上那個結果。

  他不止會利用她,也會利用他自己,而她也下得去那個手的,瞧,她也沒有她自己想像的那樣心軟,她終究是毫不手軟的把劍刺入了他的胸膛。

  她把眼睛一閉,慢慢地向他頸下的大動脈伸出手,不過眨眼的功夫,對她來說,就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手觸到的是還帶著暖意的肌膚,他的頸動脈還在她的指尖下跳動。

  她把他輕輕翻轉過來,靠在她腿上,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這樣就可以抓住他隨時可能流逝的生命和熱量,她低聲喊他,他沒有任何反應,手指卻在她掌心輕輕動了動。

  初晨鬆了口氣,只要他活著,還有一口氣在,就能給她充滿不安恐懼的心一種奇怪的安慰,讓她覺得她是可以活著走出這個陵墓的,陵墓裡的一切都不再是那麼的陰森可懼。

  她沒高興太久,瞬間就雪白了臉龐,不敢回頭,在那裡僵直著身子動也不敢動。他在她手掌上輕輕寫道:“身後有人。”

  她看向地面,在重重長明燈和珠光的照射下,漢白玉的地面反射出冷浸浸的微光,昏暗而蒼白,沒有任何的影子可以給她揣測的空間。

  是誰在她的身後?一個?兩個?還是三個?是蕭摩雲?還是天維鈺?還是獨絕也在?初晨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的害怕,他們會把她和彥信怎麼樣?

  她慢慢伏下去,仿佛是在仔細觀察彥信的情形,實際上借著他身子的遮擋,緊緊地握住了放在地上的劍柄。她膽顫心驚,全神貫注的等待著魚死網破的那一刻。

  她不相信,剛剛經過了那樣的事情,對方還會像先前一樣的容忍她。同樣的錯誤,不可能在他們這樣的高手身上犯第二次。

  她的身子繃緊,又慢慢的放鬆,彥信又寫道:“想像你是他們。”

  她明白了,假如她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雖然恨她,亦不可能現在就將她殺死,畢竟還指望著她把他們帶出陵墓去。

  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對方計謀成功,銷聲匿跡,偷偷跟在對方身後,在探明一切以後再趁對方不注意,致命一擊。

  目前來說,她和彥信都是安全的,對方不會打草驚蛇,也不會斷了她的念想,有彥信的傷勢在那裡逼著她,反而還會讓她盡早想辦法逃出陵寢。

  她不知道彥信活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他現在半死不活,缺醫少藥,有少量的水卻沒有食物,最好的辦法是迅速走出陵墓。但他的傷口明顯的是不能再移動了。

  想到這裡,她靜下心來,該幹嘛就幹嘛,到哪步再說哪步的話好了。

  “現在,我要給你療傷。如果你死了,我就咬破嘴裡的九轉芙蓉和你一起死。”

  她像是說給彥信聽,又像是說給她身後的人聽,讓他們不要來逼她。被人偷窺的感覺讓她如芒刺在背,她始終都不放心的。

  彥信低低說了一句:“你真的想和我生死相隨?”

  初晨沒有回答他,直接解開了他的袍子,感謝宏遠帝,把這座陵寢建造在地熱上,讓他們不必為了禦寒的事情擔憂。

  彥信的胸前有三個新鮮的傷口,一個是撕裂的舊傷,一個是獨絕用噬光刺的那一刀,還有一個就是她剛才刺的那一劍,看上去在病態的蒼白皮膚上觸目驚心。

  她先前刺在他鎖骨下面的那一劍,其實只是皮肉傷,並沒有傷筋動骨,只要止住血就行。

  她小心翼翼的檢查他的每一根肋骨,她不知道獨絕的那一掌到底把他打成了什麼樣子,五臟六腑是否還保持原樣,有沒有內出血,肋骨有沒有斷,都是她所擔心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122
匿名  發表於 2015-1-12 23:46:38
第四十三章 山色有無中(中)

  初晨終於輕吁口氣,彥信每一根肋骨都是完整的,他輕輕的按壓和詢問下,仿佛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奇蹟就是這樣發生了。

  後來她才知道,那並不是奇蹟,一切都來源於某人的有備無患。

  她盡可能小心的不碰著他的傷口,給他穿好衣服,問他:“喝點水吧?”他冰涼的手緊緊抓住她,他的臉色蒼白憔悴,眼睛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他不安的看著她,有些遲疑的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死掉,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活著出去的。”

  初晨垂下眼睛,輕輕的說:“嗯!”到現在,她已經相信,他是愛著她的,不願意讓她死去的了。

  “那麼,我可不可以奢望,你真的原諒我了?”他在忐忑不安的求證。

  初晨聽他說完心裡一陣狂跳,是不是真的原諒他了呢?她自己也不知道,興許她是為了讓他活下去吧?

  從他在雪崩中抱住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知道,她是不願意他死的。只要他能活下去,以後的事情畢竟是以後的事情。

  彥信笑了,笑容那樣的璀璨,讓初晨不敢多看他一眼。他輕聲說:“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先前沒有拋下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初晨悶聲道:“我一直都以為你是不怕死的。”

  “不怕死?”

  彥信像聽見最好笑的事情,輕笑出聲,又激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誰會不怕死?只有從來不曾經歷過從生到死的那種恐懼的人才會以為自己不懼死。我從小到大,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不曾麻木,反而是經歷得越多,越是怕死,但每一次都不得不去面對。”

  “你可能不會相信,我每一次看見明亮的箭矢和閃著寒光的刀劍,都會回味它們上一次刺入我身體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就會想像,下一次,它們再進入我的身體又會是什麼感覺,是冰冷刺骨的呢?還是灼熱如火?

  我的心臟就會狠狠地抽搐,我就會生出無限的決心,我一定要活著,不到最後一刻,我一定要活著。”

  “那先前為什麼要趕我走?你不怕我不管你,你就會死?”

  “傻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含著那顆九轉芙蓉,臉上作怪在威脅人,實際上害怕得要死?正因為我知道怕死的滋味,所以我不想讓你嘗到那種滋味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幾不可聞,隨之取代的是輕微勻稱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或者是昏迷過去了,初晨看著他墨一般黑的眉毛,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

  他說得沒錯,她當時的確害怕極了,她從把九轉芙蓉含在嘴裡,就一直害怕自己會不小心把它咬破,馬上魂飛魄散,再也不能活著走出這幽暗的陵墓,呼吸到雪山上冰冷刺肺的空氣。

  如果,他真的死在了這裡,她會不會跟著他一起死?

  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沒有了他,她的世界會崩塌一半,但只要還有一分希望,自己就絕對不會跟著他一起死,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是他,或者是別人,她都不會。

  就像是他說的,經歷過無數次的死亡,才知道生命的可貴,她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又怎麼會輕易就放棄自己的生命?

  這和願不願意為對方付出生命不一樣。

  她是相信的了,如果能讓她活著,他不會放棄一分希望,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但如果她已經死了,再也救不過來,他肯定不會陪著她一起死的,她也如此。

  她可以為了他能活著而冒險,也會因為他的死而痛苦,但卻不會在他已經死了以後,還毫不猶豫的跟隨他而去。

  這是不是自私呢?她不知道,但她想,如果她真的要死了,她是希望他能好好活著的。

  她把身上披著的外衣脫下來輕輕蓋在他身上,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也沉沉睡過去,夢裡,有那讓她心跳也讓她憂傷的冷梅香纏繞了一身,揮也揮不散。

  初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外衣又回到了她身上,她和彥信的姿勢對調了過來。她的頭枕著他的大腿,腰間環抱著他的手臂。

  他看著她輕輕一笑,仿佛是走過了萬水千山之後,等了千百年才等到的那一笑。

  她輕嘆了口氣,輕輕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入他的懷裡:“你好些了麼?我很怕獨絕的那一掌把你的肝臟都打壞了。”

  她的動作輕柔舒展,仿佛過去的這幾百個日夜裡,他們從來就不曾分開過一樣。

  他偷偷在她耳邊道:“你給我脫了這麼多次衣服,就一點都沒有發現過這秘密?”

  “秘密?”她伸手撫上他的衣襟,摸到不同於尋常絲綿的柔韌,隱隱猜到了些,他大約是在裡面加入了可以卸力阻力的寶物,雖然阻擋不住刀劍之利,卻可以卸去絕大部分的重力。

  “我教你,任何時候都不要相信或等著別人來救你。你要相信的只有自己,有備無患是最好的辦法。”

  他的話讓初晨想起,如果那天晚上,她不是那樣相信獨絕,她有備無患,是不是就不會落入流風的手裡?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絮絮低語,說的卻不是情話:“只有一個人跟著我們,他一直潛伏在角落裡。應該是蕭摩雲,你有沒有辦法在下一個關口把他扔掉?”

  初晨沒有回答他,她看著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鬍茬,輕聲說:

  “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我夢見我和你站在湛藍色的大海邊,身前是一座金色的船,夕陽照耀著它,它散發出金光,非常美麗耀眼。”

  “你牽著我的手,讓我跟你一起走。我沒有答應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你上了船。你頭也不回的走了,我後悔得心痛,卻不肯喊你一聲。很久之後,有人告訴我,你不見了。

  我去找你,在金黃色的沙漠裡,墨藍色的天空上綴著一輪血紅的殘陽。我獨自一人踏步在夕陽裡,終於走到一個地方。”

  “那裡舉目望去,到處都是枯死的老樹和荒涼的石壁。在石洞中,有一尊美麗的佛像,我向他祈求,卻不知道該祈求什麼,只看見佛像手上的一串珍珠散開,跳了一地,怎麼也拾不起來。

  我始終也沒有找回你。”她把臉埋入他的懷裡,“真好,睜開眼睛,你還在。”

  彥信抱著她的手臂驟然收緊,他把手勒在她的腋下,將她架起來靠在他胸前,把頭埋在她的頭頂,“你怎麼會做這樣的夢?這個夢,應該是我做的啊。我一直都以為,我再也找不回你了。

  蕎山鎮的時候,我不相信你真的死了,那三具屍體,她們誰的腳都不如你的那樣小巧美麗,怎麼會是你?但是我知道,你是真的不要我的了。

  我說你沒死,他們都說我是瘋了,其實我是真的知道你沒死。我拼了命的想給我們留下最後一分餘的,卻什麼都留不下。”

  “你不要我了,我找不到你。那些日日夜夜,你不知道我是多麼的恨你,我想如果我找到你,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一定要把你鎖起來,不許你離開我半步。

  朱彩陽跟我說,你不知道我愛你,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你一定會回來的。我就想,只要我留著熙和院,總有一天等到你。可是父皇把我所有的路都斷了,我沒有辦法給你留著那個位子。

  我想,如果我是坐在金鑾殿上的那個人,會一切都有所不同?我不能讓左清一枝獨大,朱彩陽跟我說,她願意幫助我。所以,我做了後面的一切。”

  初晨覺得心裡又酸又悶:“你從開始就知道我沒死?”那他為什麼不來找她,給她一個解釋呢?如果他當時找到她,把誤會都說清,那個孩子,會不會還活著?

  後來的一切會不會都不會發生?現在呢?他們就算是誤會澄清,也回不去了,朱彩陽,朱彩陽,他們中間始終都隔著一個癡心無比,無怨無悔的朱彩陽。

  彥信嘆了口氣:“我當然知道,我也讓人去找你。但你這個可恨的小東西,你那樣的狡猾,躲得那麼快,那麼遠,我到哪裡去找你呵?”

  說到這裡,他咬牙切齒的道:“還有付原萩,你到底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不經過我的允許就私自向朝廷報了你的死訊?還擅自收回我派出去找你的人,說是亂命!你到底和他──”

  初晨輕笑:“我和他,還能怎麼樣?你手裡不是有物證嗎?不是說我定情物都交給了他,你早給我定了罪,還問我做什麼?”

  彥信無話可說,呆了半晌才嘆了口氣,“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話給我聽聽嗎?非要慪死我你才滿意?”

  初晨垂著眼睛:“你呢?你做了那麼多對不起我,氣死我的事情,這樣輕描淡寫就算了?”

  彥信呆了呆:“你要我怎樣?”

  “從頭說起。我不信你一開始沒有對我存了不良的心思,我記得,你一見了面,就是想要我的命的。”

  初晨眼睛瞟著甬道深處,號稱輕功第一的蕭摩雲就藏在那裡。得擾亂他的心神,讓他方寸大亂,才能讓他輕易落入她的套。
匿名
狀態︰ 離線
123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19:54:31
第四十四章 山色有無中(下)

  彥信乾笑一聲:“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再說了罷?什麼瞞得過你去?”

  “不行!你不說清楚,以後休想我理你。”初晨斬釘截鐵的拒絕。看著他的臉色從白轉到粉紅,又從粉紅轉到青白,心中暗樂,“你也有今天?”

  彥信嘆口氣,見實在是躲不過去了,只得無奈的說:“好吧,我承認,我最先開始真的是恨著你和你母親的。我承認,我開始只是想和彥寧爭,然後報復你母親,報復風氏。

但我很快發現,你其實就是一個不懂得對自己好的傻瓜。像你這樣的傻瓜,不能做我的對手。”

  “你是那樣的美好,明知道自己的母親是那樣的人,她那樣的對你,你仍然可以為了她,為了家族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我認識的人中就沒有你這樣傻的。

就連我,也時刻在怨恨著父皇,恨他那樣對我的母親,恨他那樣忽視我,讓我吃了那麼多的苦,他卻從來不曾皺過一下眉頭。

那種恨,浸透到了骨頭裡,任他用多少的賞賜和寵愛都換不回來。”

  “每次他給我封賞的時候,我都告訴自己,這是我應得的,是我比別人付出了十倍還不止的努力換來的。

如果不是我努力,我早就成了一堆白骨,沒有人會記得我,更沒有人會記得曾經為蘭若皇朝的繁榮昌盛付出過巨大代價的易皇后。

他越是賞我,越是縱容我的那些惡行,我就越是恨他,我變著法子的讓他的那些兒子和老婆們難過痛苦,讓他們嫉妒得發狂,偏偏又不能把我怎麼樣。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仇恨在心裡爛成了泥,開始發臭發餿,我甚至覺得我週身都散發出腐爛的氣息來。這個時候我遇上了你。”彥信笑著看了初晨一眼,揉揉她的亂髮。

  “你在想什麼?”

  初晨在想,彥信這樣的恨瑞帝,那麼天維鈺是否也在恨著獨絕呢?雖然她不是很清楚天維鈺的身世,但可以想像,獨絕曾經那樣狂熱的疼著彥信,他和他母親的生活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搖搖手,“你繼續。”

  “你是個獨一無二的傻瓜。你那樣傻,就是心裡在滴血,哭著喊著要和你母親作對,實際上無一不是在替她打算,就連反抗的方式也是那樣的孩子氣。

如果換了是我,我會讓她每天每夜都睡不著,後悔生了我這個兒子。你和我如此的不同,我千方百計接近你,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會傻到什麼時候才會回頭。

也多虧了你這樣的傻,要不然我怎麼可能娶到你?”

  “我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你,想要得到你對人那份全心全意的好。

我以這樣那樣的借口偷偷跑去看你,故意激怒你,看你笑或者看你憤怒的對我伸出爪子,我才會覺得我還沒死,我是一個活著的人。

我千方百計把你騙到手,娶到你的那天晚上,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但是我知道你不愛我,甚至是恨著我的。如果有機會,我相信你一定會毫不遲疑的離我離得遠遠的。

我試著想讓你和我過一種互相喜歡的生活,結果你說,你沒時間陪我玩。我心裡當時就涼透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你母親之間的仇恨,也不知道你是怎樣想的,我甚至不知道,哪一天,你會聽你母親的話,為了你的家族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但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愛上了我,一定會真心實意的對我好。所以我控制了你的一切,不停的威脅你,想要留下你,強迫你對我好,但又很清醒的告訴自己,我是在自欺欺人。

我不敢讓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怕你知道了會更加變本加厲的傷害我,讓我所有的威脅都成笑話。到了那個時候,我怎麼留住你?”

  “你從來不知道你對我微笑的時候我有多幸福,盡管很多時候,你都是在敷衍我。你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我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你熟睡,在夢中憂傷的皺緊眉頭。

我知道你不快活,但我天真的以為,只有我才能讓你快活起來,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你說,你對管家沒有任何興趣,也就是說,你對我們的那個家,沒有任何興趣。

我當時心裡就像扎了針似的難受,我那樣逼你,只是希望你能起來和秦嬤嬤爭搶管家的權力。

想要你也會吃醋,那樣,最起碼也可以證明你還是在乎你這個廣陵王妃的權力和身份的,但要你吃醋,還要我斷了你的火牆才能逼著你吃。”

  “我一次一次的失望,一次一次的充滿希望,又一次一次的絕望。我想,如果有個孩子,也許會好一些,你是那樣善良,最後為了孩子,你也不得不對我好一些。

但結果,你根本不想生我的孩子,那天,我實在是難過極了,你用金簪抵著我的咽喉,我當時甚至是希望你給我個痛快的,如果我死了,就不會如此痛苦了。”

  “第二天早上,我怕看見你厭惡的目光,早早出去以後又後悔,我想跟你道歉,想好好跟你談一談,結果走到門口,就聽見你跟阿憐說,我不配做你孩子的父親。”

  初晨看了他一眼,她和阿憐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在外頭聽著嗎?她記得當時他一大清早就摔門而去,留下狼狽的她獨自面對潤雨和一大幫子人。

  彥信的嘴角噙著一絲苦笑,“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我真的錯了,當我想要糾正這個錯誤時,你卻不肯給我機會了。

你什麼都不在乎,你是那樣的冷酷自私,你的眼裡看不到我,如果不是我一天逼迫著你,你根本就懶得看我一眼。

其實潤雨,我並沒有把她怎麼樣,我開始是想利用她,後來只是想氣你,我以為你會把她打死,結果你居然不在乎的讓她做姨娘,我氣死了。”他飛快的瞟了初晨一眼。

  “你知不知道,你只要肯對我真心實意的笑一笑,對我說,你其實很喜歡我,我就會心甘情願伏下去吻你的腳,但我只在你眼裡看到厭惡和不信任。

請原諒我,我也是有自尊的,我被你那樣的輕視,我很難過。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利用你,但我真的只是想要讓我們都能好好活下去,我不想要你死,我也不想死。”

  “我知道只要那個人還坐在金鑾殿上,總有一天,我就不得不娶左清,不得不娶其他的女子入門。

你肯定會更恨我,更想離開我,我害怕極了,我是那樣的自私,只想把你留下,只想用孩子把你留下。只有在夜晚,看不見你眼睛的時候,我緊緊抱著你,我才覺得你和我要近一些。”

  “你不知道,我嫉妒你週圍所有的人,因為你對他們任何人都比對我好。我的一生中,美好的東西那樣少,我自然想拼命把它留住。

對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要你難過,不,我難過,我也不想要你好過,我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愛嫉妒,自私的男人。

我想,如果你不愛我,最少我也要你記住我,不管用什麼方式,真的很對不起。”

  他把頭埋入她的頸窩,喃喃的重覆:“對不起。我做了太多的錯事,真的很對不起。”

  初晨的眼睛又酸又漲,臉上濕濕的,她從來也不知道他是這樣想的,從來也不知道他會害怕,會恐懼。

  在她心裡,他一直都是一個冷酷,善於掩蓋心思,膽大妄為,傲氣十足,野心勃勃的人,哪裡想得到,他也會如此?

  她嘆了口氣:“你這樣愛人的方式,未免也太激烈,太極端了些,我有些受不住。你總是擺著一副臭臉,天天要和你猜心思,太累了。

你不知道,你每次對我好,我都會懷疑你是不是別有所圖?你總是剛剛把我捧上了天,接著又狠狠把我摔下地,我受不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了。”他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句話。

  “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雖然是她逼著他的,但她知道,以他的性格,如果他不願意說,就是用鋼釬去撬他的嘴,也未必能讓他開口。

  她相信,假如此刻他們還在京城豪華的廣陵王府裡,順風順水,錦衣華食,她永遠也不會等到他這樣一番話。

  “我只希望以後你能快樂的渡過下半生,不會因為我的原因而心存仇恨和懷疑。”

  他沉默很久之後,燦如春風的一笑:

  “我的身體很弱,移動的速度會很慢。我們的糧食和水太少,遠遠不夠熬到那個時候。我想,可能會有那麼一天。假如真的那樣了,你要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你知道,我們在戰場上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我們通常都會選一個好地方下刀的,那裡的血最少,肉也要細嫩一些,最關鍵的是,一眼看上去,都看不出來的。”

  初晨不敢置信的盯著他,他的笑容燦爛,眼神平和,就好像是在和她討論這隻羊哪裡的肉最嫩最好吃那樣再平常不過。他是在喊她,等他死了之後,如果沒有食物,她可以吃了他。

  初晨只覺得他那個笑容無比的刺眼,刺得她眼睛疼得止都止不住,直往外冒眼淚。

  彥信被她止不住的眼淚嚇了一跳,輕輕拍她的肩膀,“跟你開玩笑呢。被嚇著了吧?我很快就會好的。”

  她只是固執的甩開他的手,背對著他,無聲的抽泣,輕輕的顫抖,始終不肯回頭。
匿名
狀態︰ 離線
124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19:54:47
第四十五章 海門深不見(上)  

  彥信有些不耐煩:“都說了是騙你的啦,怎麼還這樣餓?吃東西啦?”

  他從懷裡摸出那又乾又硬的半塊餅子,還有那小小的一塊肉乾,取了一小部分,分了三分之二給初晨,自己取了三分之一。沒等她開口就說:“我身上疼得厲害,沒胃口。”

  初晨搖頭,把她那一份推給他,伸手去拿他手裡那份。他笑:“我身上疼得厲害,沒胃口。”

  最終他還是在她不肯善罷甘休的逼視下敗下陣來。他輕嘆口氣,把兩份食物放在一起,認真的分成對等的兩份,讓她先選:“你安排吧,你讓我吃哪一份我就吃哪一份。”

  雖然初晨還是不滿意,但她知道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餓得太久,幾乎都不知道食物的味道了,她珍惜的把乾餅喂進嘴裡,一點一點的用唾液化開,慢慢的吞下去。她拿起那點肉乾,回頭看見他吃得香甜的樣子,偷偷把肉乾藏進了袖裡。

  兩人又喝了點水,坐著休息了一會,覺得恢復了些精力,便互相攙扶著向著甬道深處蹣跚走去。

  初晨剛走了兩步,就被彥信狠狠拖入懷裡,一把扯下她那張人皮面具扔在地上,狠狠親吻下去。

  他那樣肆虐而絕望的掠奪著她肺葉裡殘存的空氣和腦子裡僅存的理智,偏偏還要在她全身都發軟發燙的時候讓她認真觀察身後甬道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蕭摩雲的影跡。

  初晨緊緊揪著他腰間的衣服,無力的靠在他懷裡,心底揪著一點酸疼,不能放鬆,牙齒打著顫,全身瑟瑟發抖。臉上露出病態的兩塊紅,眼睛幾乎不能睜開。

  他輕輕一笑,使勁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不要走神,先完成任務再說。”

  她生氣的反咬了他一口,“為什麼不是你來完成?”

  “我身體虛弱,一心不能二用。”他振振有詞。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空曠寂靜的甬道裡只有他們兩個寂寞的身影和沉重的呼吸聲。蕭摩雲實在是又冷靜又有耐心,他們兩人就是那樣的親熱,也不曾讓他露出半分破綻。

  “我們竟然無法探知他到底以怎樣的方式隱藏在哪裡。”走了很久之後,兩個人靠著牆壁坐下來,初晨沮喪萬分,“我也找不到任何新的可以切斷身後甬道的機關。”

  “不要著急。你覺得大概還要多久我們才可以進入第三層?也許你可以色誘,然後把他引入陷阱,奪走他的食物和水。如果我捨得,你願意犧牲,我想一定能做到。”

  他無意識的輕輕撥弄她的手指,上面全是灰和他身上的血,看上去很髒。

  “你現在形象真是大變。”他輕笑,“我相信以前認識你的人,肯定不會認出你就是風初晨來,你從前是那般的愛整潔,甚至於到了苛刻的地步。

我還記得那次我帶你入宮覲見,時間就要晚了,天剛剛下過雨,院子門口有積水,你穿了一雙平底竹重瓣金蓮的緞鞋,我不小心濺了幾滴積水在你鞋子上,我們趕時間來不及換鞋,

雖然春意馬上就給你拭去了,我們也再三向你保證絕對看不出來,你始終心裡不舒服,一天都低著頭看你的鞋子,一發現有人看地上,你就會懷疑人家看見你的髒鞋子了,

忙不迭地把腳往裙子裡收,我從來沒想過,你有朝一日也會這樣十指如炭,還會用這樣的手抓著食物吃而不會噁心。”

  初晨看看自己髒兮兮地手,微微一笑:“我都忘啦,你怎麼還記得?”

  “我怎麼會忘記呢?”他低著頭用他的袍角給她擦手。

  “不要擦了,浪費力氣,多休息一會。”

  他停下來,抓著她的手掌看,久久保持一個姿勢,不動也不說話。

  她順著他的目光一看,自己右掌上有握劍握起來的一層薄繭,微微一笑:“怎麼了?”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他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初晨知道他的意思,但她不想跟他說那個恐怖冰冷的夜晚,她努力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是啊,我那時候巴不得你去死。所以就拼命練劍。”

  彥信臉色一黯,轉了話題:“把九轉芙蓉吐出來吧?太危險。”等她吐出來,他笑著貼身收起來:“這玩意兒太危險,得好好藏著才行。”

  初晨抱住膝蓋,望著牆壁上忽明忽暗的長明燈,長長嘆了口氣。她就是不想跟他說,她怕一提起來她就會忍不住痛恨他。

  那個夜晚是蟄伏在心底深處的一條毒蛇,總是在她心中充滿柔情蜜意的時候又突然竄出來狠狠咬她一口,痛徹心扉。

  她知道那不是他的錯,他和她一樣渴望著那個孩子的到來,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她忘不掉。

  陵墓裡沒有白天黑夜,兩個人只能憑直覺來判斷。三餐自然是不濟的,睡覺也不敢多睡,在這樣的情況下,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是那樣的珍貴。

  他們總是在餓得忍受不住的時候才會吃一小點食物,喝一小口水。

  盡管他們已經把食物降低到最低的消耗,食物和水還是急劇消失,雖然掌管食物的彥信總是笑著安慰初晨,“不要擔心,還有,還有。”但初晨又怎會心中沒有數?

  休息的時候,他會跟她開玩笑說其實蕭摩雲這個人很不錯的,很厲害,假如初晨不是先遇上了他,選擇蕭摩雲大概會很幸福。

  初晨斜著眼睛看他:“我怕我跟了他,你會說我風氏裡通外國,當滿門抄斬。”

  他輕輕一笑,一本正經的說:“這個人,雖然不會有我對你那樣好,但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關於獨絕所說的,關於瑞帝重立太子的事情,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提起。

  彥信以一種看得見的速度迅速憔悴虛弱下去,常常走不上幾步就要停下來劇烈的喘氣,初晨也很憔悴,但她的情形比他好太多。

  初晨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說他重傷未癒,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她也就沒往心裡去。

  彥信不願意要初晨扶著他浪費體力,自己扶著牆壁艱難的挪動。

  初晨只要一去扶他,就會被他怒吼,“你有那個精神,不會忙著點找入口?”

  初晨汪著眼淚,靜下心在腦海裡過一遍迷心球的每一條道路,確定自己的方位,尋找第三層的入口。她興奮而小心的偷跟他說:“再走十二個時辰就可以找到入口。”

  彥信低喘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扶著牆壁坐下來:“休息。”這段時間以來,隨著體力的下降,兩人說話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說話字數也盡可能的精簡。

  他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氣,皮膚呈現出一種極度不健康的灰敗色,瘦的厲害,顴骨高高的聳起,頭髮也沒有任何色澤,整個人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初晨心疼得厲害,過去摟住他,卻不敢太用勁,他瘦得厲害,她怕一使勁就會把他捏碎。

  他輕輕的笑,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沒有水,別浪費。”

  她知道他說的是正確的,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嚎啕大哭,在他嚴厲的注視下,她最終死死咬住嘴唇,咽下了那一聲嗚咽,仰起頭,強逼著眼淚回到眼眶。

  初晨從充滿美食的夢境中驚醒,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去探身邊的彥信是否還活著。

  謝天謝地,他的呼吸聲很平緩,初晨跪下來虔誠無比的向孝敏叡皇后拜謝,求她保佑他們能活著走出陵墓去。

  她覺得她真的應該感謝祖宗的,雖然這裡面沒有水,沒有食物,但至少環境還算不錯,不冷,而且彥信的傷口雖然癒合得極慢,卻沒有發炎,沒有惡化。

  她默默地做完一切後,轉過身,抱住彥信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後悔著沒有早一點對他好,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彥信推醒她,“吃點東西。”他攤開的手掌上放著少得可憐的一點點乾餅。

  初晨有些驚奇,按她的計算,食物應該早就沒有了,她偷藏食物不過偷藏了三次,就被彥信發現。

  當時他冷著臉,逼她按照他的要求進食,要她保證她以後再也不會偷藏食物,才放過了她。她每次進食,他都要檢查一遍,看她是否吃了下去。

  “為什麼還有食物?”她覺得不對勁。

  彥信得意的笑,“我會計劃啊。”

  “我喂你?”

  “不了,你剛才睡覺的時候我已經吃過了,這是給你留的。”他不問她的意思,直接拿起食物往她嘴裡塞。

  初晨出指如風,飛快點了他的穴位。

  “晨兒,你這是?”彥信臉色微變,見初晨低著頭在他懷裡,袖裡到處亂翻,冷了臉道:“你這是幹什麼?你什麼意思?馬上放開我!”

  初晨不理,從他懷裡摸出一個白色的小布包。彥信臉色一白,隨即笑:“晨兒,我──”

  白色的布包裡面全是碎餅和撕成條的肉乾。初晨只覺得無形中一隻手緊緊扼住她的脖子,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是什麼?”

  “剩下的食物啊!你看,還夠咱們支撐一段時間的呢。快放開我,你毛手毛腳的,弄灑了多可惜。”彥信泰然自若的笑。

  初晨不敢看他的笑臉,把頭別開,死死咬住嘴唇,很久之後才回過頭來,嚴肅的看著他:“在你心裡面,一直都把我當傻子看是不是?”
匿名
狀態︰ 離線
125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19:55:17
第四十六章 海門深不見(中)

  “晨兒,你怎麼了?”彥信仍然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好!我明白了。”初晨解開他的穴道,把白布包包好扔進他懷裡。

  “我既然是傻子,也不配和你這個英明神武的人一起,自然也不敢吃你的東西。”

  她站起身往前走。他為什麼會這樣虛弱,那是因為他每次都把東西省下來給她吃的緣故。她為什麼這樣糊塗,這樣粗心?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晨兒?”他在身後低聲喊她,聲音沙啞,帶著讓人心碎的軟弱。

  初晨不理。

  “晨兒,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他揪住她的袍角。

  初晨停下來,冷冷看著他,“把你手裡的東西吃了。”

  彥信猶豫了一下,順從的說:“好,一切都聽老婆大人的。”

  初晨盯著他吃完東西,又遞過水:“我不需要你這樣的成全。你是不是估摸著自己反正也不能活著走出去,乾脆用這種方式來害我?

讓我就是活下來了,也會認為自己是個強盜,搶走了你的生命,好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想要我生不如死?你果然夠狠毒,夠自私。”

  “晨兒,我不是。”

  彥信閉了閉眼睛,乾脆明說:

  “你反正已經看見了,我乾脆和你說明白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我先前和你說的那些都是實話,我希望不管怎樣,你都能活著走出去,好好找個人嫁了,這就是我現在渴望的。”

  他看初晨不說話,便去拉她的手。

  “我告訴你,我會和你一起下到三層,想必你也發現了,這裡面的東西不容易腐爛,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要做的,就是把這裡的肉割下來,靠著它走出去!”

  初晨猛地摔開他的手,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混蛋!你一點都沒變,你怎麼能這樣殘忍!怎麼能這樣自私?我怎麼會認識你這個混賬王八蛋?我真後悔跟著你來這個鬼地方。”

  “我也後悔,我那時候應該把你和王力留在那個山谷裡的,對不起,我一直以為只有我才能幫你,結果卻總是在害你,還好以後不會了。”他看上去疲倦至極。

  “那麼,我問你,如果我先死了,你會不會也要切下我的肉,靠著它走出去呢?”

  “我會!”他大吼一聲,眼睛通紅的瞪著她,大口大口的喘氣。

  初晨一愣,他會,他肯定會的,這個答案她一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問他做什麼?

  “那樣我會覺得你一直都陪著我,你就在我身體裡,有什麼不好?你不願意答應我,是因為你自私!你一直都那麼冷酷自私!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你心裡只有你自己,你害怕欠任何人的情!”

  他對著她大吼:“我原來一直都以為你是傻,後來我才發現你不是傻,而是徹頭徹尾的冷酷。你為風家做那麼多事情,不是因為你愛他們,而是因為你覺得你欠了他們的生養之情!

所以在你認為你還清了他們的債以後,你冷酷而徹底的跟他們割斷了一切關系!不留一點餘的,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們雖然那樣對你,但最起碼也有幾分真實的吧?

還有我,你也絲毫不給我留一分餘的!你摸著你自己的良心講,如果你肯正眼看我,我和你至於走到這一步嗎?”

  “我不相信我在你身上用的那些心思,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明白。你不願意欠我的情,就一直假裝不明白,一直相信我就是在算計你。你覺得你心好?好得沒辦法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不是!其他人不知道,我清楚得很!你虛偽自私,冷酷無情到了極點!你不就是想樹立起一副你高尚善良,深明大義的聖潔形象嗎?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你。

這下好了,你看,有那麼多的人同情你,覺得你聖潔如雪蓮。有蘇縝,有王力,有付原萩,還有其他的沒有?嘖嘖,怪不得,你到哪裡都有人甘為護花使者呢。”

  初晨慘白著臉,大叫起來:“我不是!”他怎麼可以這樣說她?她真的就是如此的不堪?用心如此的險惡?如果是在他沒有向她表白那一番話以前,她可以當純粹是放屁。

  他怎麼可以在她的心,剛剛被他那樣認真濃烈的愛意弄得沒有方向的時候,劈頭就給她這一悶棍?她顫抖著嘴唇:“既然我是那樣的,你何必,何必來?”

  他冷睨著她:“我原來不知道啊,現在知道但是已經遲了。我要死了呢,後悔又有什麼用?要是我早一點看透你,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也不會被老東西算計,這會兒正醇酒美人享受得不亦樂乎呢。我怎麼這麼倒霉,遇上你這種女人?”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先前那些話?”她質問他。

  “我不那樣逗你玩,你怎麼肯說出你心裡真正的想法來?還在我面前裝清高呢。”

  初晨被他眼裡的輕蔑氣得發抖,這人果然有目的,他恨她,一直都恨著她的。所以才要這樣。

  “現在就是兩條路,你自己選。要麼就是跟蕭摩雲走,要麼就是吃我的肉。你純潔高尚的風大小姐自然是不願意做那啖人肉的禽獸的,那樣的事情是我這種禽獸不如的人做的。

特別是吃了以後會日夜做夢,終生不得安寧。”

  “想想也是,在你今後的人生中,每當最幸福甜蜜之時突然想起來,你的性命是靠我的肉才維持下來的,那會讓你何等的悔恨和不安?如果我是你,自然也是要選蕭摩雲了。

畢竟,你不欠他什麼,把他帶出陵墓以後,就可以無情的把他拋棄,什麼良心債都不必負,多好呀。去吧,去吧!要不要我幫你喊他?”

  他譏諷的表情和尖酸刻薄的話徹底激怒了初晨,她的頭“嗡”的一聲響,她逃也似地往甬道深處逃去。

  “哈哈哈,掃把星終於走了。”她聽見他蒼白無力的笑聲在空曠幽暗的甬道裡回蕩,心裡空蕩蕩的,缺失了一角。

  幾乎與甬道的顏色融為一體的身影在甬道頂部的陰影裡停滯了一下,最終往初晨前去的方向迅速縱去。

  “你這個虛偽自私,冷酷無情,小氣的女人,都不肯回頭看我最後一眼,我恨你,恨死你了!”看見初晨的身影消失在甬道深處,彥信仰面躺倒在地上喃喃自語。

  初晨很想流淚,但是眼睛乾澀,酸了幾酸,也只不過浸出一點淚花而已。她一口氣奔到身體受不住才停下來。

  跑得太快,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伸手去按肚子,不期然的按到了一個小包,看著手裡那個熟悉的白布包,她什麼都明白了。

  她愣了一下,隨即拔足拼命往回跑。她離開得並不久,但已經足夠很多事情發生。等她跑到原地的時候,彥信早已經不在那裡了。

  她發了瘋的在週圍的岔道裡到處找,然後絕望的撲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怎麼能這樣狠心的對她?又是她一個人了。

  她怎麼那麼傻,居然只顧著生氣,沒弄明白他的真正用意?她怎麼那樣冷酷,居然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裡。都是她的錯呵,她果然像他說的那樣,虛偽冷酷自私無比。

  “不要哭了。你應該明白他的心意。他把你交給我了,跟我走吧。”

  蕭摩雲反穿著他華貴的紫袍,紫袍的襯裡呈現出一種與墓道非常接近的顏色,這就是他之所以能潛伏得那樣隱蔽的原因。

  蕭摩雲穿著一雙富貴精美的鹿皮靴,這是他尊貴皇子身份的象徵。在北岐,非皇室子弟,不得使用鹿皮做靴子。

  初晨緩緩抬起頭,仇恨的望著停在她眼前的那一雙鹿皮靴,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不,就是撕成了碎片,也不解她的恨。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吃他的肉,飲他的血!

  蕭摩雲見她停止了哭泣,半垂著頭,死死盯著他的袍角看。微微笑了:

  “你第一次見這個東西,未免好奇。這是鮫人織的無色絲做的,它本無色,卻可以隨環境顏色的變化而最大限度的變化。這就是我為什麼一直藏得很好的原因。”

  他向她溺愛的伸出那雙白淨修長的手,“來,不要任性,浪費了他對你的一片心。”

  初晨對他伸出的那雙美麗的手視若無物,垂著頭,細細盤算,“要怎樣才能殺死他,搶走他身上的食物和水呢?”

  “也許你可以色誘,然後把他引入陷阱,奪走他的食物和水。如果我捨得,你願意犧牲,我想一定能做到。”

  彥信曾經跟她這樣說過,還細細的和她分析了什麼樣的情況下才能成功。他早就把她要走的路,一步一步給她算好了,只等著她去做。心臟一陣劇烈的痙攣,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等著我,彥信,你一定要等著我找到你。”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倔強的看著蕭摩雲:“我不會跟你走的。你休想!”

  蕭摩雲搖搖頭,在她身邊盤膝坐了下來:“沒有用的,他馬上就要死了。就算是你馬上找到他,他也是要死的。”

  初晨發了瘋的踢他:“你胡說!你再亂說我就殺了你!他明明受的傷都不是致命傷!是你!你眼睜睜的看著他餓死!他就是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如願。”

  彥信那樣替她節省食物和水,肯定只是為了不浪費食物和水才離開她的。只要她想辦法殺了蕭摩雲,奪走他的食物和水,他們就可以順利離開這裡。
匿名
狀態︰ 離線
126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19:55:46
第四十七章 海門深不見(下)

  蕭摩雲不避不讓:“你以為我們怎會那麼放心的讓你走?獨絕那樣恨他,又怎會讓他好過,會給他留下任何可能翻盤的機會?

他在被獨絕刺了那一刀的時候,就已經中了獨絕專門為他研製的獨門毒藥,魂飛。毒發之時就是死亡之時,中毒者受盡百般苦楚之後才會慢慢死去,死狀淒慘無比。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罷了。他為你做到如此地步,你不能再浪費他一番心意了,瘋過了就算了,起來走了!”

  他去拉她的手臂,反被她一口咬在手背上,咬得鮮血淋漓。

  “放開!我要去找他。他就是要死,我也要親眼看著他死!”初晨發狂的朝蕭摩雲身上亂蹬,大哭:“彥信!你回來!我答應你了!只要你回來!”

  蕭摩雲制住她到處亂抓的手和到處亂踢的腳,嘆了口氣:“你不要亂來!你實在是想去找他,想看著他在你面前毫無尊嚴的死去,我就陪你去找他。可以了吧?”

  他剛鬆開初晨的手,初晨就往前衝,衝了幾步,她迷茫的停下來,“他往哪個方向走了?”她愣愣的望著蕭摩雲,她不想相信他說的話,他一定是不安好心騙她的。

  但直覺告訴她,他說的是真的,彥信那樣反常的舉動早就說明了一切。他那樣的人,只要還有一分希望在,哪裡會放棄?

  他既然都已經想到怎樣才可以騙得蕭摩雲入陷阱,奪走食物和水,又怎會為了替她省下食物和水而離開她?明明是他早就知道了結果,單單只瞞她一人啊!

  初晨絕望的撲過去拉住蕭摩雲的袍角,瘋狂的求他:

  “你有辦法的是不是?你能救他的是不是?我求你救救他,只要他能活著,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說到做到。我求你,幫幫他。你不信是不是?怕我騙你?如果我騙你,天打五雷轟。”

  她舉起手要發誓。

  蕭摩雲臉色青白,他按下她的手,聲音空洞:“我無能為力。哪怕就是你從此恨透了我,我也無能為力。你發再多的誓言,就是馬上和我上床,我也無能為力。”

  隨即他又咬牙切齒的瘋狂搖她的肩頭:“他有什麼好?他什麼都沒有了,你為什麼還是這樣對他?我哪裡不如他?”

  初晨心裡透心的涼,她絕望的鬆開手,滑坐在地上,失神的望著牆上跳動的長明燈火,抱著頭壓抑的發出了一聲嘶啞的悲鳴,猶如失了群的小獸。

  她知道彥信驕傲,知道他不願意他臨死時的慘樣被她看見。但是他不知道,她想和他一起分擔他所有的痛苦,想陪他一起走完最後的時光。

  但她知道,只要他不想讓她找到,她就是永遠也找不到他了。

  “起來!你這樣像什麼樣子?你難不成真的想和他死在一起?”蕭摩雲拖著她。

  她想和他一起死?怎麼死?就是唯一一顆可以給她一個痛快的九轉芙蓉,也被他給要去了。她怎麼死?他總是在騙她,一次又一次。她以為她可以做到冷靜離開的,但她此刻一片混亂。

  初晨是帶路的,她不肯走,蕭摩雲也不敢到處亂走,只能暴跳如雷:“好,好,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你是沒看見他死得毫無尊嚴你就不肯罷休了!走走!”

  “你為什麼不一劍殺了他?給他個痛快?你就這樣恨他?”初晨幽幽地來了一句。

  “呃?”蕭摩雲摸不清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最後來了一句:“我們北岐,就算是對手,也會彼此尊重的,嗯,他,他挺像狼王的,

狼王老了的時候,就是這樣孤獨而尊嚴的獨自離去,它會找一個安靜優美的地方,靜靜地死去,不會因為知道自己要死了而去跳崖,他如果要痛快,他自然會自己動手,我尊重他。”

  初晨沉默片刻,垂著眼,臉色緩和了些:“你覺得這樣對他是最好的?”

  蕭摩雲不動聲色的說:“如果是我,我希望我愛的人永遠不要看見我死去時的可怕樣子,希望我在她心裡留下的都是完美。”

  初晨嘆了口氣,靠在牆壁上迷惘的望著遠處發呆,蕭摩雲心急如焚,又不敢過分逼她,只好坐在旁邊陪著她一起發呆。

  “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他問,見初晨不理,他苦笑一聲,自顧自的說,“你就不想問問,我做這麼多,到底是想要什麼?”

  初晨還是不理,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對視上他的眼睛,初晨感覺他的兩隻眼睛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把她一把拖住往裡拉。

  她身不由己的往裡面陷落,神色越來越迷茫,軟軟地跌入他的懷裡。

  陷入昏迷前,她聽見蕭摩雲幽幽咽咽的在她耳邊說: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中不值一提,甚至卑鄙無恥。我知道你恨我害了你,害了他,害了你們的孩子。可是怎麼辦呢?我已經做了。我不想委屈我自己,只能暫時委屈你了。

慢慢的,你會知道,其實我也很不錯,他能給你的我能給,不能給的,我也能給你。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好了,你從不曾認識他,他也從不曾存在過。”

  蕭摩雲神情疲憊,嘴角含笑,耐心的等待懷裡的人甦醒。迄今為止,他學過的這套上古迷魂術算是運用得最恰當,最有用的一次。

  雖然花了他極大的精力,但總算是得償所願,再花一倍的精力他也願意。

  他輕輕吹了吹她長如蝶翼的睫毛,睫毛帶來的酥癢讓她不滿意的皺了皺眉,微嘆了口氣,翻了翻身,又要繼續睡去。

  “阿桐,阿桐,起來。”

  她終於動了動睫毛,睜開了眼睛,困惑的望著他:“你是誰?”她驚慌失措的要從他懷裡掙開。

  蕭摩雲緊緊摟住她:“我是你夫君啊?你忘了?你這毛病啊,總是忘記不該忘的事情。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這是最後一次原諒你。”

  “我常常忘了不該忘的事情?”她很困惑的望著他,從他臉上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你是我夫君?阿桐?我是阿桐嗎?”她偷偷瞟了他一眼,臉蛋變成了粉紅色。

  “是啊,你連這個都忘啦?我們已經成親兩年了。”他一臉的擔憂和心疼。

  “你叫什麼名字?”才睡醒的她有些癡癡傻傻的,她害羞的望了他一眼:“我記不得了。”

  “那你記得什麼?”他的眼睛真漂亮,亮晶晶的望著她,看得她臉紅心跳的。

  她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安,有些驚恐,“我,我什麼都記不得了。這是哪裡?”

  蕭摩雲的臉色有些難看,“我再跟你說一遍,不許你再忘記了?”

  看她聽話的點頭,他滿意的伸出手:“來,到我這裡來。我慢慢地跟你講。”

  她咬著唇,腦門上都急出細汗來,害怕的看著他,就是不肯過去。蕭摩雲眼裡閃過一絲陰霾,隨即笑得憂傷無比:“你不是最喜歡我抱著你的嗎?你可是開始嫌棄我了?”

  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終於挪動了步子,剛走了兩步,就被他一把拉了過去。剛剛一入他的懷中,她羞窘得抬不起頭來。

  蕭摩雲剛好可以看見她粉紅色的耳垂和如玉的脖子,他忍不住輕輕舔了一下。

  她卻像受驚的小鹿,害怕的縮成一團,驚恐的看著他,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蕭摩雲嘆了口氣,強忍下心頭的欲望,時間還很長,他不能過於急切,嚇壞了她反而不妙。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把打了無數遍腹稿的,關於二人之間的前塵過往告訴她的時候。她眼巴巴地望著他:

  “夫君,我餓了。好餓,好餓,想吃烤雞。為什麼我會這麼餓?你不會笑我吧?”

  蕭摩雲深吸了一口氣才沒有被她打敗,好脾氣的從懷裡摸出小半塊乾餅:“烤雞沒有,只有這個。出去以後帶你去吃,慢點,別噎著了。”

  自他拿出那小半塊乾餅以後,她的目光就沒有移開過,還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乾餅拿到手裡,她還能保持風度,動作優雅的咬了一小口,突然想起了什麼,忙不迭地把手裡咬了一個彎月亮的餅遞給他:“夫君,你吃麼?”眼裡卻是萬分的不捨。

  蕭摩雲正要搖頭,突然道:“想吃的。”伸過嘴去就咬了一大口。她失望萬分,差點要哭出來,擠出一個皺巴巴的笑,把餅喂入口中,再也不問他要不要。

  蕭摩雲心裡樂開了花。看來她是真的記不得了,這是一個人面對飢餓和突然冒出來的丈夫的正常反應,如果她過分的殷勤,反而讓他心生疑竇。

  他告訴她,他們已經成親兩年,他帶她從這裡經過,不小心跌入了這裡,她被摔傷了頭,所以什麼都記不得了,而他的肩頭,也是摔下來時受的傷。

  她很害怕的拉著他的袖子,“夫君,那我們還能出去嗎?”她的動作不經意的扯疼了他肩膀上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她忙去按住他的肩膀,“對不起夫君,我忘了。疼嗎?”

  “沒事。”他咬了咬牙。

  “那我們還能出去嗎?”

  “當然能的啊!”他篤定的牽著她的手,“這和你小時候玩的那個迷心球沒什麼差別嘛,你想想,我們一起想,看誰先想到。輸的人要親贏的人一口。”
匿名
狀態︰ 離線
127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19:56:08
第四十八章 亂山殘雪夜(上)

  蕭摩雲深知,藏在一個人腦海深處的東西怎麼可能容易忘掉,中了他的迷魂術,但只要他適當的引導,她就會慢慢想起他需要的東西來的。

  而關於那個人的一切,將永遠也不會有人有機會在她面前提起。

  初晨的臉又可愛的紅了,她垂下頭:“可是,我什麼印象都沒有了,我怕我想不到,肯定要輸的。”

  蕭摩雲耐心的拉著初晨,給她講迷心球的構造,實指望她早些想起路來,兩個人好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與他急迫的心情剛好相反,初晨根本聽得心不在焉,總是偷偷的看他,見他看她時,又忙不迭的垂下眼睛。

  “在看什麼?”

  她漲紅了臉,不說話。

  “你不說我要生氣了。”他板起臉佯作生氣。

  她咬咬牙,用豁出去的神情說:“你,你真好看。”

  他大樂,抱著她轉了一個圈,“阿桐也很好看啊。”

  她天真而期待的望著他:“我有你好看嗎?”

  蕭摩雲的心不由沉重起來,沒來由的煩躁,看著她期待的眼神,他輕輕的說:“阿桐比我美,美一萬倍都不止。”她比他美一萬倍的是心靈,他永遠也及不上。

  她的臉一紅,低下頭:“你騙我,有夫君美就不錯了,美一萬倍的人是神仙吧?”

  “真的。”他篤定的拉起她的手,“等出去以後,你照了鏡子就知道我沒騙你了。”

  她輕輕抓緊了他的手,柔柔地溫暖從指尖傳到他心裡,那一刻,他只盼是地老天荒。

  她突然又縮回了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手,一臉的疑惑。

  “怎麼了?”

  “我記得好像有人也這樣拉過我的手,他還笑我的手髒來著,但是我記不清他的樣子了,你知道他是誰嗎?”她有些悶悶不樂。

  “傻丫頭,那就是我呀。”他溫柔憐愛的再度牽起她的手,親熱的給她捋捋耳邊的碎髮,“我那是逗你玩的呢,我永遠也不會嫌你髒的。不要想這些了,想想我跟你說的那個迷心球。

我們倆的性命都在上面呢,你不是想吃燒雞嗎?出去了,我就帶你去呀,還有頂好吃的集珍樓的糕點哦。”

  他的手指劃過她粉白滑嫩的臉頰,她羞澀的低下了頭。濃密翹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看上去煞是迷人,蕭摩雲沒忍住,在她唇邊輕啄了一下。

  她這回沒躲讓,但神色仍然是那樣的迷茫,“夫君,你以前也是這樣親我的嗎?”她忽閃著大眼睛,有些困惑的望著他。

  “是,當然啦。難不成你還想有別人這樣親你?”他神態輕鬆的拍拍她的臉頰,心裡難過得要死。就是這樣了,她也還想著那個人?

  初晨羞紅了臉,低聲嗔怪:“夫君真壞。我不跟你說了,我要想事情。”

  “你想,我不打擾你。”他仍然擁著她,親吻她的頭髮。

  她全身僵硬,心跳如鼓,半天才哼哧出一句:“夫君,我心跳得厲害。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不能。我們從前就經常這樣的啊,你忘啦?”他親吻上她的脖子。

  “夫君。”她低呼了一聲,想要逃走,對上他生氣的眸子,最終還是忍下來,溫順的靠緊了他。

  “夫君,我臉燙,心跳得厲害,腦子裡亂糟糟的,想不出來。”她可憐兮兮地。

  他把頭貼上她的前胸,邪邪的笑著:“我聽聽,是不是真的跳得厲害?”

  她的心果然跳得厲害,呼吸也有些急促,見他貼來,她臉紅得像烤熟了的蝦子,垂下頭,手足無措,只能閉上眼睛。蕭摩雲衝動的把她推到牆上,貼緊了她,不安分的上下其手。

  她沒有阻止他,只是怯生生,兩眼含淚的看著他:“夫君,我害怕。這種感覺好奇怪,我總覺得是在做錯事。”

  “阿桐不要怕,我們是夫妻,天經地義的,我不會害你,只會疼你。”

  蕭摩雲熱情的去吻她的唇,她猶豫了一下,最終躲開,她的身體開始抗拒他的觸摸。他有些憂傷,轉而去吻她雪白的脖子,暗自下了決心,總有一日,她會敞開心胸接受他的。

  在他細細密密的溫柔攻勢和耐心的勸說下,她開始鬆動柔軟下來,有些無力的靠倒在他身上。臉頰紅,眼裡如同含了水一般,水汪汪地望著他,“夫君,我覺得好奇怪。我,我好怕。”

  兩人順著牆壁慢慢滑倒在地上,關鍵時刻,蕭摩雲猛地坐起,把背對著她,急急的說:“我脫衣服。”

  初晨羞得把臉埋入袖子裡,並不答話。

  半天也不見他過來,方奇怪的抬起頭,只見蕭摩雲衣衫完好,並不像他說的那樣有要脫的跡象,他沉沉望著她,一臉奇怪的表情。

  她又羞又窘,忙忙地起來整理自己的衣服,頭也不敢抬:“夫君?我──”

  他嘆了口氣,上前幫她整理好衣服:“阿桐,起來吧。這裡涼,對身體不好。等回去以後,我稟明了父親,咱給你補辦一個隆重的婚禮。”聲音低沉有力,哪裡還有剛才的意亂情迷。

  他本來就是試探她的,這樣要了她,但現在不是時候。現在看來,他放下一半的心了。

  她驚愕的看著他:“我們還未,還未成親麼?難道我跟你是私奔?”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臉色突然煞白。

  “不是,成過了,前年的四月初八結的,等回去我拿婚書給你看啊。”

  蕭摩雲胡亂說了一個日子,“只是當時兵荒馬亂的,只能草草了事。我一直都覺得對不起你,等將來,我給你補辦一個隆重的婚禮,讓你風風光光的進我們家的門。”

  她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認真的說:“不用了。夫君,只要你對我好,無所謂的。”

  “不,要的,一定要的。”他發誓一般,揉揉她的頭髮,他蕭摩雲娶妻子,自然要一個盛況空前的結婚典禮才行。

  “你好好想,我不打擾你了。”

  她乖巧的點頭,又怯怯地看他。

  “有事?”

  “夫君,我能不能挨著你想?我有點累。”

  “好啊。”他欣然答應,把手臂一伸,將她撈了過去。

  她在地上劃圖,“夫君,你說的這個迷心球,真的是我玩熟的嗎?我怎麼想不起來?”

  “嗯,你不要著急。你看,是這樣的。”

  蕭摩雲把初晨原來畫給他看的圖畫給她,看她的神情從迷茫到若有所思,然後有些不確定的欣喜。又鼓勵她:“不要急,慢慢想,想到什麼和我說什麼。”

  她點點頭,突然把鼻子湊過來在他身上嗅了嗅,搖搖頭:“夫君,我喜歡冷梅香,以後你熏那個好嗎?”

  蕭摩雲一呆,隨即黑了臉,憤怒的瞪著她。

  初晨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漂亮的眼睛裡瞬間積滿了淚水,將落未落的,猶如花蕊上晶瑩的露珠。她牽住他的衣襟,“我不喜歡了,夫君,你喜歡什麼就是什麼。”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一下情緒才開口:“你怕我?我莫名奇妙的發你的脾氣,你就不生氣嗎?”她的性格好像是吃軟不吃硬的,消彌了記憶之後,怎會突然變得如此柔弱了?

  她不安的絞著衣角:“夫君,你真厲害。我,我是有一點點生氣。可是,我什麼都記不得了,興許真的是我錯了也不一定呢。

你不會不理我了吧?我誰都不認識,如果你不理我,我……,總之我以後不惹你生氣啦。”她牽住他的衣角,一副害怕被他拋棄的樣子。

  原來只是因為什麼都記不得,害怕被他拋棄才成了這個樣子的呀,本性並沒有改變,這就好。

  蕭摩雲鬆了口氣,安撫她:“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怪我自己沒有把你照顧好。害你摔了跤,連父親最恨冷梅香的事情都忘了,要是惹怒父親,對我們兩個都不好。

父親脾氣古怪,以後不要再提冷梅香了,要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都要先跟我說,我會教你哪些話可以說,哪些不可以說。好不好?”

  初晨害怕的看著他,鬆了口氣,感激的說:“夫君,你真好。我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以後你要多提點我一下。”

  “那是肯定的啦。咱們夫妻一體,我不管你誰管你啊?”蕭摩雲大度的笑著揉揉她的頭髮。卻發現初晨又是一副迷茫的神情,他心中有些不快,耐了性子問:“你又想起了什麼?”

  “沒什麼。我好像記得,夫君以前也曾經跟我說過同樣的話呢?”初晨臉上露出光彩來,拉著他的手興奮的說:“我也不是完全忘記的,是不是,夫君?”

  蕭摩雲笑得苦澀,“是啊,是啊。不要擔心,會越來越好的。”心裡卻想著等走出去以後,要更加徹底的讓她忘掉以前的一切才行。

  初晨獻寶似的拉著他的手,指給他看:“夫君,我想起一些來啦。但我不知道會不會錯,如果錯了不會怎麼樣吧?”

  在得到他的肯定答覆以後,她興奮的指給他看,“呶,就是這裡,我們在這裡。我們順著這條路走出去就行了。”

  蕭摩雲心頭的石頭落了地,默默把圖記在心中,抬頭正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著他,想問又不敢問的。

  “怎麼了?”他心情好,語氣也更溫柔。

  她勉強一笑,搖頭不說話,心事重重的垂下肩膀。

  “想什麼呢?你不是剛剛才答應我一想到什麼就要和我說的嗎?你不怕我生氣了?”

  蕭摩雲心裡七上八下的,只怕初晨心裡想起了什麼來,單只瞞著他。初晨越是不說,他越是不放心,勢必要追問出一個結果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28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19:56:33
第四十九章 亂山殘雪夜(中)

  蕭摩雲怎樣追問,初晨只是搖頭:“我不知道怎麼啦,心中難過得很,總是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又想不起來。”

  蕭摩雲心中一緊,擔憂得很,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小偷,偷了別人的東西,總是擔心被人發現後,不得不還回去。

  能過一天是一天吧,他輕嘆了口氣,伸手攬過她:“走吧,先出去再說。”

  倆人走了不遠,初晨突然停住,伸手往他背上拂去。蕭摩雲下意識的一把擒住她手腕,沉著臉道:“你要做什麼?”

  初晨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你背上有灰。”神情無辜之極。

  蕭摩雲扭身一看,果然背上蹭了灰,有些尷尬,暗道自己草木皆兵。方放開了她的手,沉聲道:“走吧。我不喜歡人家對我動手動腳,以後不要隨便摸我,怕誤傷了你。”

  他率先往前走,她卻皺了臉蹲在地上不肯走。

  “怎麼了?”

  “我手疼。”她悶悶地說,也不看他,拿了髒兮兮的手胡亂的擦眼淚,抹了個大花臉。

  從未有過的柔情從蕭摩雲心底深處油然而生,他輕嘆口氣,蹲下去,取了帕子給她擦臉,溺愛的道:“是我不好。別擦了,像個大花貓似的。”

  她鼻子都哭紅了,紅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兇我。”

  他輕輕把她摟入懷中給她揉手腕:“我錯了,以後不會了。”末了嘆口氣,“你真是我命裡的魔星。”

  她卻推他,“你不是說叫我不要碰你的麼?”

  “小心眼!這樣,你要摸之前先和我說。”他觀察著她的神情。

  她皺了皺鼻子,“誰耐煩摸你!”嘴角卻是微微翹了,揪了他的袖子,“夫君,我們往這邊走。”

  蕭摩雲不經意的把手放到她腰間,她扭了兩扭:“讓開,我也不喜歡人家碰我。”

  他嬉皮笑臉的:“咱們誰跟誰?我錯了還不行嗎?”

  她也就順勢靠在他胸前:“夫君,我餓了。”

  “你又餓了?”他皺起眉頭。

  “我先前就沒吃飽。”見他不高興,她又露出先前那怯怯的神情來。

  “咱們的食物不多,得省著吃。”他耐心的和她解釋,見她委屈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忍,猶豫再三,始終還是沒有再給她食物。

  “咦,這是什麼?”蕭摩雲突然看見前方甬道角落裡有一樣東西閃閃發光,放開了初晨,彎下腰去看。

  初晨也來了興趣,追上去,無意的把手放在他背上:“我也要看。”

  地上不過是一朵金剛鑽鑲嵌而成的頭花而已。蕭摩雲微微有些奇怪,這裡怎會突如其來的出現這樣一件女人用的東西。

  他仔細端詳了好一會,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便用衣袖包了手要去拿,還未碰到頭花,就聽初晨一聲尖叫:“不要碰!那是機關!”同時她放在他背上的手猛地往下一按!

  他吃了一驚,不及躲讓,背上已是一涼,透骨的寒冷讓他全身都顫抖起來。他牙齒磕得亂響,慢慢直起腰來,緩緩轉過身去看著給了他這致命一擊的人,他此生為之最瘋狂的女人。

  初晨早已離他丈餘遠,有些不安的看著他,神色卻不見絲毫悔恨。

  他伸手往背上一摸,熱乎乎的,他輕輕一笑:“原來我的血最終還是為你流乾的,多少牛羊的血也代替不了。你果然是我命裡的魔星。”

  “你必須死。”初晨不敢看他,她怕看見他那雙眼睛。

  她心裡很亂,一直希望他死無葬身之地,一直都在絞盡腦汁的想到底要如何才能弄死他,但目的真的達到了,她卻開始害怕。在她有限的生命旅程中,她不曾遇到過如此瘋狂的人。

  “你過來。”蕭摩雲還是笑得一如既往的妖豔,口氣不容拒絕,“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初晨反而後退了兩步,她驚恐的想,是不是她手偏了?她失手了?她極其清楚這樣的後果會是什麼,又哪裡敢靠近他半步?

  蕭摩雲這樣的人,出身於皇室之中,受盡萬千尊榮寵愛,早看慣了別人的命和尊嚴猶如螻蟻一般被他隨意踩在腳下,隨意踐踏。

  他想要別人生就要別人生,想要別人死就要別人死,在他看來,生命之中只有佔有和被佔有,成功者和失敗者之分,從來不需要內疚和心軟。

  他和受盡磨難,知道妥協和屈服的彥信相比,是那麼的驕傲,他不容許自己失敗,也接受不了失敗。

  可以想像,她此刻如果靠近他,必然是同歸於盡的結局。他若是入了地獄,自然也要她陪著他一起入地獄。

  蕭摩雲的確很想和初晨同歸於盡,但是初晨那一下刺得非常準確,他就算暫時死不了也無力去抓她。

  “你用什麼刺我的?這朵花是不是你早就放好了,單等我上鉤的?”他很好奇,初晨可能會對他造成傷害的東西都被他給搜乾淨了,她又怎麼動的手?

  她雖然還是垂著頭,到底輕輕說了聲:“我用了你懷裡的簪子刺的你。這朵花也不是我放的。”

  她也不知道這朵奇怪的花怎會出現在這裡,但是如果沒有這朵花吸引了蕭摩雲的注意,她不會這麼快就得到這個機會。

  蕭摩雲微微一愣,他懷裡的簪子?那不就是他在小客棧中從初晨頭上拔去的那支假的銀簪子麼?沒有想到,這居然就是他的催命符。

  “你看著我。看我是怎樣把血流淨而死的。”

  初晨不自然的把頭埋得更低。

  “你敢這樣設計我,而且已經得手,如願以償的為他報了仇,難道還不敢看我一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膽小了?”蕭摩雲嗤嗤的笑,聲音如同碎瓷刮在鐵皮上一樣的刺耳。

  初晨咬咬牙,抬起頭來。長明燈下,蕭摩雲膚白如玉,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狹長上挑的眼睛裡沒有怨恨,只有悲傷與絕望。

  他臉上帶著奇怪的笑:“你剛才一直都是裝的?”

  見她不回答,他臉上帶著一絲溫柔回味:“夫君,夫君,你喊得真甜,真自然,讓我都以為那是真的了。那是不是說明,你其實並不是很抗拒我?

如果你不是先遇見他,我們一樣可以做神仙眷侶,今日傷心的人就是他。你裝得像真的一樣。你這個女人,真的很狠心。”

  蕭摩雲繼續說:“你到底刺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我等了這麼久,鷹神也沒有來接我?你再來刺我一下可好?血這樣流,我又死不了,讓我很冷很不耐煩。”

  北岐人崇尚鐵血和飛鷹的自由,信仰的是鷹神,所以他們死的時候,都會認為是鷹神來接他們了。

  他看著初晨慘白的臉,哈哈大笑:“你害怕了。你害怕了。你處心積慮的,不惜以身做餌,要的不就是這個嗎?我給你!”

  他用僅存的力氣從懷裡摸出乾糧,拿出從初晨身上搜出來的東西,解下腰間的水囊,一股腦的扔在初晨的腳下,“你拿去吧,拿去找他吧!去找他乾癟變形的屍體吧!”

  乾糧袋子砸在初晨的靴子上,她小心翼翼的退開半步,猶豫半天,還是彎腰拾起地上的東西,側身背對著蕭摩雲:“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他說對不起,但她就是自然而然的說了。

  “對不起?”他一愣,隨即仰天狂笑起來:“你跟我說對不起?用我的命和心換你一句對不起?鷹神啊!您真會和我開玩笑,我苦苦經營這麼些年,日思夜想,就是一句對不起?

鷹神,我詛咒你!我給你修了那樣豪華的祭壇,每年都那樣虔誠的祭祀你,你怎能這樣對我?”

  “還有你,你為什麼不肯正眼看我?你為什麼這樣冷酷無情?”他質問初晨。

  初晨打斷他,“那是你咎由自取。你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可曾想過別人願不願意接受?可曾想過別人也有命,也有心?我和你說對不起是因為我可憐你。

如果天上有神,我只希望他讓我從來也沒有遇見過你這個瘋子。”

  蕭摩雲黯然失色:“原來你是這樣想的?你知道嗎?那年我從妙香山回去,大巫師給我算了一卦。說是南方有風,不能受之,否則血竭而死。

我那時候就知道是你了,要不然我怎會總也忘不掉你?我因為你的緣故,精心設計,發動了戰爭,多少人流淚流血,我最終也不曾得到你一眼的眷顧。

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十滴血換你一滴為我而流的淚。可惜,我流盡了一身的血,也換不回你一滴淚。”

  初晨不想再聽,拔足就走。她從知道彥信激怒她的原因開始,就已經暗自發誓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假裝被蕭摩雲的迷魂術迷住,一點一點的瓦解了他的懷疑,最終得了手,心裡並沒有復仇後的快感,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勝之不武,很是迷茫。

  她心裡很清楚,他假如不是對她懷著一份執念,她根本沒有翻身的可能。

  初晨不停的告訴自己,“他是個壞人,是個壞人,他害得天下大亂,害得我痛不欲生,害得彥信死生不明,他死有餘辜。”強迫自己不回頭。

  可是,那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啊,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偷偷的說。

  初晨匆匆離去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甬道裡聽來特別讓人絕望,蕭摩雲仰起頭,眼角有淚,卻是微微笑了,“風初晨,你喊了我做你的夫君,吃了我的東西,喝了我的水,我們一起死。

鷹神,請把你的兒子和他此生最愛的女人一起帶回北岐的草原上吧。永生永世不再分開,沒有來世,沒有黑天白夜,直到一起灰飛煙滅。”

  他輕輕閉上眼睛,越念越快,越念越小聲,最終再也聽不見。

  “沒出息的東西!”一個灰色的身影突現在他面前。
匿名
狀態︰ 離線
129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19:56:48
第五十章 亂山殘雪夜(下)

  初晨在甬道裡急速搜索了一遍,令她驚疑的是,不要,就是連他待過的痕跡也沒有半點。她呆呆地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心裡空蕩蕩的,全身力氣都仿佛被抽乾。

  彥信會到哪裡去呢?難道他一聽見她的聲音就藏起來了?

  不對呀,如果他真的如蕭摩雲說的一般,中了獨絕那什麼毒,此時他不是已經死了,就是躲在哪裡疼得要死要活,怎麼會有力氣故意躲藏她呢?

  初晨毅然決然的走到一堵石牆旁,用劍柄輕輕敲了敲。半晌,那邊也傳來猶豫不決的幾聲回敲。

  “是天維鈺麼?”初晨清清嗓子。

  “是我。”天維鈺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疲憊。

  雙方都復歸於沉寂。

  初晨很是猶豫,她現在要做的事情,無異於與虎謀皮。

  但如果不這樣,她又能怎麼辦呢?這無數條岔道,靠她一個人,怎麼可能搜得完?而且,就算是找到了他,沒有解藥,她又能怎麼辦?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嗎?

  她最終還是再度敲響了石壁,“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天維鈺半晌沒有聲息,初晨也不急,她就不信生的誘惑前有幾個人抵擋得住,果然天維鈺沉默了一會還是開了口:“我以為你和蕭摩雲會合作得更好。”

  “我是蘭若人。”初晨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說吧。”天維鈺輕輕一笑,“你可是要解藥?我一直都在等你回來找我。”

  這個傢伙,早把什麼都算盡了,初晨心中懊惱,連帶著聲氣也不好起來,“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擺脫蕭摩雲找回來的,我就問你們一句,二位是要做蘭若人,還是要報仇。”

  “我沒有別人那麼多的仇恨,我從小就長在鄉野之中,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也不曾夢想過要進入那個金碧輝煌的地方。

九歲以前,我的夢想就是能吃飽飯,穿件好衣服,不讓我的母親挨餓,讓她病了的時候可以看大夫,不用在那棉絮也沒有的破床上死挨。”

  “直到那一天,他突然出現,說是我的父親,要我跟他走,我這才知道,原來我也是有父親的,並不完全是一個野種。

所以我決定跟他走,我就想看看,是什麼讓這個男人無情的拋棄了我們母子,我這才進入了你們的這個外表光鮮,內裡腐敗骯髒不堪的世界。”

  初晨聽到這裡,心中一沉,天維鈺仇恨獨絕是一定的了,不知他會不會遷怒於彥信?她試探的問:“你的意思是說?”

  “你還聽不明白?他恨誰是他的事,跟我沒有關系,假如可以,我還想讓他的仇人一直活著扎他的眼睛。從某方面來說,彥信活著,可以隨時提醒他,他曾經錯得多麼的離譜。

他生了我,卻不曾養過我,我沒有理由為了他的個人喜好送掉我的命。”天維鈺的話音剛落,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和含混不清的責罵聲伴隨著人跌倒在地的聲音從石牆那邊傳過來。

  這亂七八糟的聲音落入初晨耳中,她心中自然有數,這兩父子恐怕是起了爭執了。

  獨絕受了她的那一劍,只怕沒死也只剩半條命了,所以天維鈺才會如此的囂張,她老早就發現天維鈺看獨絕的那種眼神,絕對是恨之入骨的。

  “我怎麼知道你說是不是真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也許你口裡這樣說,等我開了機關,你第一個就要找我報殺父之仇也不一定呢,哪裡還肯幫我救他?”初晨故意說了句廢話。

  “呵呵呵──”天維鈺輕輕一笑,“我以為我和你之間,恐怕是你恨我的成分還要多些,我本人其實沒有什麼理由要害你。就算是要報什麼殺父之仇,也是出去了以後。

何況我已經知道你的決心,如果他死了,你也不會讓我們好過,我既然想活著,少不得要配合你一番。不急,你想好了,再打開機關。”

  “好,我們說定了。你幫我救活彥信,我帶你出去,財寶什麼的一人一半,大家兩不相欠。只要還在這陵墓之中,大家就不準互相暗算,和平共處,什麼事情,等出去了再說。”

  “你這個提議貌似不錯,不過,財寶我要三分之二。”

  “成交!”初晨咬咬牙,手伸向機關往下一按。

  她並不稀罕這什麼財寶,但是彥信假如能活下來,他如今又走到了這個地步,肯定會需要一些的。她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著帶走這些財寶,但先有一個協議總是好的。

  隨著石壁緩緩上升,露出含笑而立的天維鈺和跌坐在地上,一身血污,憤恨不已的獨絕來。

  獨絕見了她,指著她罵道:“卑鄙的女人!如果當初沒有我,你早死了十回八回,哪裡還能站在這裡挑撥離間,製造這許多的是非來?”

  初晨輕輕一笑:“獨絕,你說這話頗有些強詞奪理。我為什麼會到這裡,為什麼會到這一步,你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做為一個男人,不要剛愎自用,自己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自己不如別人就是不如別人,不要事事都推到別人身上去,不然就是小孩子也看不起的。”

  獨絕氣得大罵:“臭女人!臭女人!這世上就沒有一個好女人!通通都是鮮廉寡恥的爛貨!賤貨!”

  天維鈺臉色扭曲了幾下,最終把臉別開。初晨則是充耳不聞,這樣的瘋子,只當他放屁就是,何必污了自己的耳朵。她轉頭看向天維鈺:“你剛才答應我的東西呢?”

  天維鈺探頭往她身旁一看,“人在哪裡?”

  “你先把東西給我。”

  天維鈺似笑非笑:“我勸你,如果想要他活著,就趁早說出來的好。要和我躲迷藏,我有的是時間,只怕你們玩不起。”

  初晨嘆口氣:“我找不到他了。”

  天維鈺點點頭,“我往左邊走,你往右邊去。無論如何都在這裡匯合。”

  就這樣簡單?初晨原本做好了天維鈺耍賴的準備,結果他如此乾脆,反而讓她有些不適應。

  她突然想起最關鍵的一件事情:“那你總得把解藥給我一份,如果我先遇上他,也好給他解了不是?要是耽誤了,不是很危險麼?”

  “如果我跟你說,此毒無解,你可相信。”天維鈺斟酌片刻,意味不明的看向初晨。

  “你什麼意思?”初晨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但她總是抱著最後一分希望的,“你們自己配出來的藥,總是知道怎麼解的吧?”

  “他就是要彥信死,又怎會用有解的藥?”天維鈺長嘆一聲,“不過,如果找到他,我是可以用功力幫他逼出一些來的,你若是相信我,就應該早些行動。不要耽擱了。”

  獨絕破口大罵:“你敢走!臭小子!你敢拋下我,我就殺了你。你和那窩囊廢女人一樣,只會吃不會做,只會哭,只會怪我,卻不會幫我做半點事情。

我要早知道你是這麼個東西,老子當初就該掐死你個小雜種。”

  天維鈺只是不理,瘦削的背影顯出一種沉默的憤怒。初晨覺得那是一座沉默的活火山,遲早有一天會爆發出來毀滅掉一切。

  她祈求上蒼,千萬千萬不要讓他在此刻爆發。她現在還不想要他和獨絕倆人兩敗俱傷,她需要他幫她去找彥信,去救彥信。

  她訕笑道:“獨絕老前輩呀,您老累不累?休息一下吧?”

  “啪!”一隻靴子擦著她的臉飛了過去,嚇了她一跳。

  靴子砸到天維鈺背上,他不避不讓,站在那裡停了片刻,沒有回頭,冷冷地問初晨:

  “蕭摩雲到底在哪裡?他怎麼樣了?你總得和我說一聲吧?總不能讓我不明不白的就撞上去,死在他手上吧?”

  初晨還未回答,獨絕狀若瘋癲,披頭散髮的,一身的血污,嘴角也乾得開裂,在那裡用另一隻靴子使勁敲著的破口大罵:

  “臭小子,忤逆犯上的逆子!居然敢不給我吃的和喝的,你這樣對我,小心報應!”

  “你若是在地上見了一塊白布,就不要往那條通道去了。蕭摩雲被困在裡面出不來,超過那個範圍會有危險。你也知道他是何等狡猾的。”

  初晨含含糊糊的敷衍了一下,隱瞞了蕭摩雲已經被她重傷可能致死的事實。她認為,給天維鈺父子印象中留下一個潛在的敵人,他們就算是對她動手,也會仔細掂量一下。

  初晨看獨絕雖然重傷,卻還有罵人的力氣,可見天維鈺心中雖然怨憤,其實也並沒有完全不管他,並不是完全的冷血。這樣的天維鈺倒讓她心裡輕鬆了幾分。

  如果天維鈺真的可以做到對自己的親父冷血無情,她反倒要擔心他會如何對待她和彥信。

  初晨話還沒說完,天維鈺就大步流星的去了,可能是因為不想再聽獨絕的那些瘋話,也可能是心中怨憤至深,所以才不肯多留片刻。

  初晨小心翼翼的在甬道裡穿行,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藏人的地方。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到彥信。

  甬道深處傳來的一聲輕響,讓她全身肌肉都繃緊起來,不假思索的往那裡跑去。

  天維鈺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蹲在一個轉角處苦苦思索,不時又往牆壁上敲敲打打,又失望的嘆氣。

  佈滿灰塵的地上有一串腳印,既輕又淺,如果不是仔細看根本不能發現。離奇的是,這串腳印通到牆壁下就消失不見了。

  看見他過來,她苦笑道:“我聽見了響聲,發現了這串腳印。我想這裡一定是有機關,有我們所不知道的通道。可是我所有方法都使盡了,也找不到這個機關。”

  “我找到他了。”天維鈺帶來的消息讓她無端害怕起來。

  她沒有勇氣問他,甚至不敢看他的臉色,只怕聽到那個可怕的結果。

  “他還活著。我帶你去。”

  初晨“啊”了一聲,竟然邁不動步,先前神經緊繃時還不覺得,現在一聽到彥信平安的消息,她全身都猛然失了力量。  


匿名
狀態︰ 離線
130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19:57:30
第五十一章 雪深知情重(上)

  彥信靜靜躺在一張白玉雕成的床上,面容安詳,呼吸平緩,噬光放在他右手邊的床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次很平常的睡眠。

  初晨深呼吸之後才走到他身邊,看了一會,皺起眉頭把他的臉和手翻過來翻過去的看。

  “確定身份沒有?”天維鈺冷幽幽來了一句。

  “確定了。”

  初晨絲毫不覺得尷尬,她就是懷疑他騙她怎麼了?誰讓他有個擅長用人皮面具偽裝的老爹呢?而且她來來回回找了這麼多趟,都沒有找到彥信,他怎麼一來就找到了?這不能怪她多疑的。

  她面前的人確確實實就是彥信,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彥信,彥信,你醒醒。你這個壞人,你如果不想我恨你,就快醒!”

  天維鈺哈了一聲:“我就是想造假也得找出個活人來才行,這鬼地方我到哪裡找人去?”

  彥信沒有任何反應。初晨咬咬牙,乾脆俐落的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掐,他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她怕得要死,“他到底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天維鈺聳聳肩膀,一臉的坦然。

  “蕭摩雲不是說他中的那什麼毒,會痛苦萬分的死去嗎?為什麼他會這樣?難道他其實中的不是那種毒?我要知道事實的真相。”

  “事實的真相就是,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就是魂飛這種毒,他肯定是中了的。我親眼看見獨絕給他下了的,絕對不會錯。”

  “你不是說你可以救他嗎?你快呀,快幫他逼出毒來,好不好?”雖然找不到彥信昏迷的原因,但他沒有毒發身亡就是最好的。

  “不好。”出乎她的意料,天維鈺這次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

  “為什麼?你答應過我的。”初晨氣惱不已。

  “我是答應過你,但如果我現在幫他逼毒,很可能會讓我們所有人都死去,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你幫他逼毒,我們怎麼會全都死去?借口!”

  “你真的認為是借口?你眼裡就只有他嗎?

你仔細想想事情的經過,你先前一直都找不到這裡,而我一來就發現他突如其來的躺在這裡,不但沒有毒發,傷口也有好轉的跡象,難道你不認為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傷口有好轉的跡象?”初晨沉下臉,“你翻看了他的身上?”

  “我不認為翻看一個有可能對我造成巨大傷害的人的身體有什麼不對。”天維鈺抿緊嘴唇,絲毫不讓步。

  初晨略略檢查了彥信胸部的那些傷口,果然看見傷口好轉了很多。似乎以一種肉眼看不見的神秘力量正在幫助他癒合。

  初晨這才有時間打量一下週圍的環境,這是一間白玉砌成的,四壁貼滿金箔蓮花,鑲嵌無數明珠,流光溢彩的房間。裡面的陳設多數都是玉石精工雕琢而成,雕琢手法與壁畫如出一轍。

  聯想到先前突如其來的那朵金剛鑽鑲嵌成的頭花,還有自己來去這麼多回都沒有發現的這個房間,還有先前那詭異的聲響和腳印,以及彥信身體神秘的好轉,初晨只覺一股寒氣油然而生。

  這墓道裡不是只有他們幾個人,一定還有一個比她還要熟悉這個古墓的人或者什麼生物一直都在窺探著他們。

  他操縱著整個陵墓裡所有大大小小的機關,看著他們勾心鬥角,來回上演生死悲喜劇,他自己自得其樂。一想到有這麼一個無法確定其善惡的神秘人物躲在他們身後,初晨臉色也變了。

  她從天維鈺臉上也看到了同樣的憂色,“好吧,是我錯怪了你。如今咱們境遇堪危,的確是應該小心些的好。你說吧,你需要我做什麼?”

  為今之計,他們只有放下嫌隙,抱成一團才能活下去。

  天維鈺不假思索的安排,“我去把獨絕接過來,你仔細想想,找一條最安全最便捷的路,咱們快些出去才是正事。”

  初晨點點頭,“我沒問題。”

  “但是我們不能分開,我怕我一走開,回來就再也找不到你們兩個了。”天維鈺臉色沉重。對方把他們兩人引到這裡來,也不知打的什麼算盤,須得十二分的小心才是。

  “我不認為會有什麼麻煩。如果對方的目的是要把我們分開,根本不會讓你找到彥信,也不會等到你又帶我來。而且,現在的這種情況,我不認為彥信可以搬動。”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等他醒來嗎?要是他永遠都醒不過來怎麼辦?”天維鈺有些激動,“還有,就算是躲在後面的這個人沒有惡意,蕭摩雲呢?找來怎麼辦?”

  初晨冷冷一笑,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要蕭摩雲的下落。

  “蕭摩雲麼?首先,我認為你是不會造次,我現在還是有十分把握讓他暫時找不到我們的。

我認為當前你要考慮的事情是,如何不讓你父親再來報他那什麼仇,我不希望再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至於要不要等彥信甦醒過來,我自己會考慮,會安排,總歸誤不了你的事就行。”

  天維鈺聳聳肩膀:“好啊,你既然如此說了,我也不勉強你。但我要先說明一點,他是個大活人,如果真做了什麼事情,你也得擔待著點,不要斤斤計較才是。”

  “我像斤斤計較的人嗎?”

  “你當然是。要不然我也不會被癢癢粉弄得那樣難過。”天維鈺低聲嘟噥了一句。

  初晨沒聽清,“嗯?什麼?”

  “沒什麼。”

  天維鈺剛轉過身就看見門外人影一閃,大喊了一聲:“什麼人?”擰身追了出去。

  初晨緊張的衝到門口探頭往外看,只來得及看見天維鈺的一片衣角從轉角處一閃而過。

  片刻之後,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她擰緊眉頭,抬腳欲往外走,又回頭看了彥信一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了去探查一番的念頭。

  她只怕她這一去,就再也見不到彥信,那叫她怎麼受得住?

  她走到彥信身邊,拉起他略顯枯瘦的手,把臉溫柔的貼了上去,“我就在這裡守著你,這一次,我再也不和你分開啦!就是你趕我走,我也不走的。”

  她話音剛落,清清楚楚的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她毛骨悚然的轉過身:“是誰?誰在那裡裝神弄鬼?”

  石室裡空蕩蕩的,除了初晨和彥信以外,什麼都沒有。仿佛剛才那聲嘆息只是她的一個錯覺而已。

  “啊!”甬道深處傳來一聲驚恐至極的慘叫。

  初晨很清晰的聽出,那是獨絕的聲音。獨絕怎麼了?是不是受到襲擊了?他到底遇到了什麼?她害怕的揪緊了彥信的手,不敢離開他半步。

  她擔憂的說:“彥信啊,你說下一個會不會是我們呢?”

  輕輕摸了摸他漂亮挺直的鼻樑:“其實我不知道蕭摩雲到底死了沒有,我很害怕他又活過來害我們,但我沒有勇氣再去補一下。如果你看見了我當時的樣子,想必會嘲笑我膽小的吧?”

  “你到底遇到什麼了呢?他是想幫我們還是想害我們?還是要懲罰我們不經允許就打擾了祖宗的休眠?”

  “彥信,你醒來好不好?我很害怕,我只有你了。我原以為就是沒有了你我也能好好活下去,可是我真的好累,好害怕。”她抱著彥信的手嗚嗚的哭起來。

  “你也會害怕?”天維鈺抱著手臂斜靠在門框上,憔悴的臉色和毛躁的頭髮讓他看上去突然老了幾歲。

  “對不住,我剛才聽見你父親的叫聲了,但我不敢去瞧,他怎樣了?”初晨擦乾眼淚,表達有限的關心。

  “他死了。”天維鈺眼睛濕濕的,流露出一絲哀傷,“他是被人殺死的。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一刀致命。你跟我說實話,蕭摩雲到底怎麼了?我需要判斷到底是不是其他人。”

  初晨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思,他再怨恨著獨絕,實際上心裡還是渴望著父愛的吧?恨只是恨自己不得所求而已。

  蕭摩雲被她刺傷的事情到底是瞞不過天維鈺的,她猶豫了一下,只得道:“蕭摩雲現在可能已經死了。你節哀順變吧。”

  天維鈺垂下頭默然不語,片刻之後再抬頭,眼神已變得鋒利:“如果不是他,那就是有人一直在幫你。我想你一定知道他是誰。”

  “我不知道。”初晨斷然否認,“如果你認為你父親是我害死的,要替他報仇,你就來好了。”

  “我不想跟你打了,我現在只想出去。這個鬼地方,再待一刻,我就要瘋了。”天維鈺疲倦的搖頭。

  “你不要寶藏了?”

  “假如那個人肯放我走,我什麼都不要了,只想離開這裡。”

  初晨明白天維鈺的意思,有什麼能比生命更重要的呢?沒有了生命,再多的金山銀山又有什麼用?只是,那個人是誰呢?他雖然神出鬼沒,但初晨心底深處是覺得他不會害她的。

  倆人的目標達成一致之後,配合得出奇的默契,很快就帶著彥信下到了第三層。而那個神秘的人,一直到他們離開,也不曾再出現過。

  初晨站在晶瑩的雪山腳下看著雲遮霧繞的雪峰,感受著冷冽的空氣和自由的歡樂,最後看了那道神秘的墓門一眼,回頭對天維鈺道:“我們走吧。”

  天維鈺神色複雜的看著遠處,“有人來接你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1:4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