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意千重]花影重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71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17:30
第九十二章 春與青溪長(上)

  初晨這一句“你是我嫂子。”聽得金葉心裡暖洋洋的,蘇縝這段時間對她不錯,便對初晨的敵意少了些,當下便有幾分把初晨看做自家姑子的真心來。握住初晨的手笑道:

  “他和你吵不都是因為心中有你啊?他吃醋了呢。聽嫂子的話,男人愛面子,你退一步兒,他就心疼你都來不及。”

  初晨笑著搖頭道:“這事兒不比別的事兒。我要是讓了步,他還以為我多心虛呢。退了第一步就要退第二步,堅決不讓,看誰熬得過誰。”

  又笑著開金葉的玩笑:“嫂子總讓我退步,難道我師兄就吃你這溫柔一刀?”

  金葉紅了臉,啐道:“你師兄也是個不知好歹,服硬不服軟的。男人呀,就沒一個好東西!”

  初晨笑得不行,正色道:“我正有一件事情要和師兄和嫂子商量呢,如今先和嫂子說也是一樣,我和師兄名為師兄妹,實則親如手足,我沒有哥哥,還不如我和他結拜了,以後就叫哥哥,

省得師兄師兄的喊著生分。”

  金葉明白初晨這是要為她和蘇縝之間的關系正名,也是為了要自己放心,只要二人兄妹名份一定,就等於完全斷絕了蘇縝其他的心思,哪裡有不贊成的。於是倆個女人的關系又近了一層。

  初晨見金葉態度和緩了許多,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便開始盤算著要怎樣和彥信鬥贏這一局。

  情場如戰場,特別是彥信這樣驕傲,自大,脾氣糟糕,唯我獨尊的男人,多少都有不把女人看在眼裡的毛病。

  這一局的輸贏,關系到二人今後生活中地位的平等與否,她是堅決不會讓步的。

  卻說彥信和蘇縝坐了小船回到大船上,清點了損失,安撫了傷員,又妥善處理了死者的身後事。

  便著手安排秘密回去的事情,他來時軍事是秘密交給付原萩和天維鈺處理的,軍中並沒有幾人知道他不在。如今勝局已定,正是瑣事最多的時候,必須馬上趕回去。

  其間有人幾次送來食物,他都謝絕了。蘇縝奇怪,他也笑笑不答。

  等他這裡忙完,已是三更時分。剛出了議事的船艙,門口等著的一個身材高挑,眼睛碧綠的美貌侍女便上前來跟他行禮,打了燈籠引他去初晨的寢艙。

  彥信依稀記得這個侍女是和羅二一起送信的,便問道:“你是叫碧絲的?羅二呢?”

  碧絲答道:“回爺的話,奴婢碧絲,現在夫人身邊伺候。羅二爺的去向,奴婢不知道。要不,您等等,奴婢去問問?”

  彥信還沒開口,就見暗影裡走出一個人影來,正是羅二,羅二躬身行禮:“請問爺有何吩咐?”

  彥信看看羅二和碧絲,心中有數,淡淡一笑。

  待進了初晨寢艙,碧絲先就退了出去,彥信見初晨側身睡著了,屋裡冷清清地,桌上更是只有一盞昏黃的燈,茶水半點全無,他想像中熱騰騰地夜宵更是影子也沒有,口乾肚餓,

疲倦煩躁,不由肝火大盛,看著初晨的背影,想著她吃了這許多苦,偏又發作不出來。

  他一進來初晨就聽見了,偏裝睡不理他,看他到底要如何,只聽得彥信在屋裡轉了一圈,故意弄出許多聲響來,她只裝作沒聽見。

  床鋪一沉,彥信坐了下去,故意對著她耳邊大聲喊道:“碧絲,給爺弄點熱茶和吃的來,爺忙亂了一天,還什麼都沒吃呢。”喊了第一聲又喊第二聲。

  初晨忍不住“咕”地一聲笑起來。

  初晨這裡笑音未落,彥信已經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惱羞成怒:“小妖精,裝睡看我笑話是不是?”

  初晨揶揄:“我哪兒敢呢?我這還是待罪之身呢。”

  彥信嘆氣:“你為何如此小氣?逮著我一個錯處不依不饒的,這樣將來我不是一輩子都要被你壓得死死地麼?”

  初晨不饒:“也不知是誰小氣,我在那裡擔驚受怕許久,他見了面不問一聲兒,偏忙著在那裡拈酸喝醋,還說是心裡有我,也沒見過這樣的。”

  “行了,是我錯了還不行嗎?還不是怪你,你為什麼不吃我燒的菜,偏要去吃他做的那勞什子的爛麵。我看著就來氣,還要天天裝孫子,他打我也不敢還手。”

  “你做的那是什麼菜?人參滋補鴨?有這個季節吃那東西的?再說人家那時候不是正難過麼?看見那東西就想起你來,哪裡吃得下去?”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再說又要生氣了。”彥信抱緊初晨,低聲道:“我後悔了。”

  “唔?”初晨被他不安分的手弄得全身無力,思緒開始混亂起來。

  “我後悔讓你來冒這個險。接到消息的時候,我突然明白,如果沒有了你,再美的風景也失去了色彩。以後我不會了,是死是活我們都要一起,好不好?”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誰不知道你就是一個口是心非,虛偽,貪心的傢伙。”

  他心中真的有她,始終也沒有放下她不是嗎?她又何必和他斤斤計較,事事認真呢?古人說難得糊塗,果然是有道理的。

  “我餓了。”

  “我去給你拿吃的,早給你準備好了呢,現成的。”

  “不要去。”他像一隻八爪章魚緊緊纏住她。惡意的用下巴在她胸前的敏感上摩擦,引得她一陣顫慄。

  “你不是餓了麼?”她低低喘著氣奇怪的問。

  “唔……笨蛋……”他深深吻住她,“是另一張嘴餓了。它都快要餓死了,餓了快一年了。”

  初晨忍不住想笑,他這算不算是變相的向她解釋他沒有碰其他女人呢?她把頭埋入他胸前,一口叼住了他胸前的紅果,成功的引了一場空前激烈的戰爭。

  纏綿之後,他輕輕拍打著她的,呵呵直樂。

  “你笑什麼?”初晨趴在他懷裡昏昏欲睡,“我讓人給你取吃的。”

  “我在想,其他人都在嫉妒我。”

  “嫉妒你什麼?”

  “嫉妒我老婆漂亮能幹,嫉妒我老婆對我死心塌的。”

  “呸,你有病。別人的老婆就不漂亮能幹啦?你是自家的人,哪怕就是一塊瓦茬,你也看著是塊寶玉。”

  “你承認你其實是瓦茬啦?”他見她瞪大眼睛瞪著他,呵呵笑道:“怪不得我越看越覺得你怎麼就是一塊瓦茬呢?”

  她冷哼:“你以為你了不起啊?你自己不也說別人是神仙,你是油膩膩的小人麼?你有做廚師的潛質,不,你根本就只適合做廚師,還是末流的。”

  “治大國如烹小鮮,我可不就是一個廚師麼?現在要先把你這盤嫩海菜煮熟了吃下肚。”

  他不依的懲罰她,在她的敏感地帶上下挑弄,弄得她嬌喘連連,連聲告饒,他得意的說:“我是末流廚師麼?”

  “不是。”她摟緊了他的脖子,主動吻上去,“在我心中不是。”

  兩人又纏綿好一歇,彥信這才起來吃了些東西。臨睡的時候,初晨聽見他低聲問了一句:“蕭摩雲和我誰長得更好看?”他的聲音很低,幾乎要聽不見。

  她疲倦的揉揉眉頭,還真是沒完沒了,摟緊他:“你更好看,他比不上你。”

  他不高興:“你騙人,我自己也有眼睛。”

  “看男人要女人看的才作數,你看的不準。”她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輕輕說了一句:“有你在身邊,真好。”很快發出平和有節奏的呼吸聲。

  彥信微微一笑,把頭挨緊初晨的頭,沉沉睡去。

  天尚未亮,初晨還在熟睡,彥信輕輕把手臂從她頭下拿出來,給她壓好被子,在她額頭印上一吻,悄悄出了艙門,剛出了門,就有等候已久的暗衛上前稟報:“爺,萬龍島來人了。”

  “不見,讓他怎麼來的怎麼回去。”彥信現在最恨的就是萬龍島的人。如果不是白老爺子在中間搗鬼,初晨也不會吃這麼多的苦頭。而且,萬龍島現在來人,目的就顯得相當明確。

  他這裡剛和羽池聯手,雙方合作上了正軌,各有成效,並不需要萬龍島來橫插一腳。

  “姐夫真的如此決絕麼?”白鳴燦笑著從陰影處走出來,“我以為咱們好歹還是親戚。”

  彥信本來就怕白老爺子派白鳴燦夫婦來,不管如何,自己到底欠了陸宛凝一個人情。所以他乾脆不見,誰知道白鳴燦也狡猾得很,居然尾隨暗衛找到這裡來。

  暗衛見白鳴燦突然冒出來,已知自己失職,跪下道:“屬下失職,當以死謝罪。”乾脆俐落的舉起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彥信冷哼一聲,並不制止。白鳴燦臉色變了變,出聲制止:“姐夫這是做給我看。這樣倒是我害了這位兄弟了,不如取我一個手指換得這位兄弟的責罰如何?”

  彥信一揚手令暗衛下去,笑道:“你既然喊我一聲姐夫,咱們倆自然是親戚,這一間屋、一頓飯、一碗茶的情意我還是有的。”

  他先就把白鳴燦的路給封死了,只言明他和初晨、白鳴燦與陸宛凝倆人才是親戚,彼此的情義,也僅限於此,其他人和事呢,就免談了。白鳴燦苦笑不已,他早知此行任務艱巨。

  白老爺子騙初晨倒也罷了,但他後來從福伯那裡聽說的那件事情,卻是白家做得太不地道,險些害了初晨。今日得此冷臉,也是情理之中,不被亂棍打出去已是給他留了極大的面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172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17:53
第九十三章 春與青溪長(中)
  
  彥信呵呵笑著在前面引路,只與白鳴燦談些海上風情和醫術、藥術上的事情,每每白鳴燦一把話題轉移到當今局勢上,他就不動聲色的轉開。

  白鳴燦無奈,只得祭出法寶,說是要見初晨。

  彥信淡淡地道:“她上次在簸箕島受了驚嚇,還遭到許多身份不明之人的追殺,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與我相聚,至今身子不大安泰,如今不適宜見外客。”

  他隱去了初晨被蕭摩雲擄走的事情,誇大初晨被追殺之事。

  白老爺子的計謀失敗之後,的確派出不少人來追殺初晨和羽池,羽池那邊自然不提,初晨這邊的卻是被蕭摩雲給悄悄解決了。

  但萬龍島不知道,只以為是羽池派來保護初晨的力量過於強大。

  白鳴燦臉紅耳赤,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他一向不管島上瑣事,一心只鑽研自己的醫術藥學,一意只關心自己的妻兒小日子。

  對於初晨的事情,他基本上抱的是兩不相幫的態度,畢竟他還要顧及到陸宛凝今後在白家的生活和地位。

  此次如果不是白老爺子親自點了他的名,吹鬍子瞪眼的逼著他來,他是怎麼也不會來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自己受家族福蔭多年,人既然已經來了,少不得要努力一把。

  他無視彥信的冷臉,恬著臉道:“既然姐姐身體不好,正好讓我為她請脈。順便,把宛凝帶給姐姐的禮物送過去。”

  說起陸宛凝,彥信也不好太冷淡。勉強笑道:“好啊,咱們先喝著茶,我讓人去喊她出來。”又說:“她這段時間吃了許多的苦,九死一生,昨兒晚上又睡得晚,也不知她醒了沒有。”

  作勢要叫人去請初晨。

  白鳴燦自然聞音知雅意,忙說:“不忙,不忙。等姐姐起身再通報也不遲。”他從懷中摸出一粒粉紅的珠子:“姐夫不想聽故人之訊麼?”

  彥信瞳孔縮了縮,淡淡地道:“你不必引我,明珠是永遠也回不去蘭若了。你若是要以此來威脅我,趁早死了這條心。小心咱們連親戚也不得做。”

  白鳴燦正色道:“姐夫把燦看作什麼人了?就是咱們不是親戚,凝兒也斷不會允許有人傷害明珠,我是替明珠傳訊,希望您看在她的面子上,給我們留一條活路。”

  彥信呵呵笑道:“宛凝妹妹的心地善良,我是知道的,其他人麼,我不熟悉,不過,我做人一向有分寸,別人敬我一尺,我絕不會少敬他一分。”

  白鳴燦聞言不由尷尬萬分。

  稍後進來一個黑亮矮胖的海瀾人,看向白鳴燦的眼神頗為不善,彥信笑瞇瞇地給二人介紹,白鳴燦才知道這是羽池手下得力愛將,喚作斯萊的,人稱斯大將軍,最善海戰,

這次羽池為了表明誠意,特意把他抽來協助彥信救初晨的。

  白鳴燦見彥信竟然是什麼都不瞞著斯萊,知道彥信是鐵了心要和羽池合作到底了,他不由想起臨行前白老爺子的擔憂。

  羽池自月前給海瀾皇帝寫了一封書函,先是哭訴安貴妃狐媚誤國,妖言禍主,殘害皇裔,迫害忠良,逼得他至今不敢回家云云,人證物證找了一大長串,

末了言辭激烈的要求海瀾皇帝殺了安貴妃。

  海瀾皇帝自然不允許自家兒子對自己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暴怒之下,什麼都不說了,根本不聽老臣所獻的父子各退一步,誘而徐徐再圖之的計謀,

直截了當的派了軍隊把羽池府中的一干老弱婦孺殺了個乾乾淨淨,其中就有他的好幾個親孫子和親孫女,最大的十多歲,最小的才幾個月。

  殊不知他這一殺,恰好落入了羽池的圈套,這筆賬自然被算在了安貴妃身上,成了她讒言惑主,殘害皇裔的有力罪證之一。

  這還不算完,與羽池相好的諸皇子出來勸諫,又被不明人士暗殺了好幾個,連帶著出類拔萃的幾個皇子也遭了池魚之殃。雖然沒有證據,但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安貴妃母子。

  加上海瀾皇帝態度曖昧,隨便查一下也就不查了,就是查了,也查不出什麼來。一時之間,海瀾皇室人人自危,見了安貴妃母子都繞道而行。

  這樣一來,原本保持沉默的那些世家貴族也認為今上未免太殘忍暴虐、糊塗了些,安貴妃太跋扈了些。

  心情上偏向了羽池,羽池又大手筆的送了大批不菲的金珠收買,許以若干好處,提出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求他們不插手,不干涉,有了好處是大家的。

  這等於完全分化了海瀾王朝的內部力量,人心一渙散,形勢便悄然向著羽池這個方向轉變。

  羽池則在一個海島上演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哭靈,歃血為盟,誓斬妖妃的好戲。

  他為自己的那些兄弟、府中的妻妾兒女設了靈堂,大哭一場之後,與海上其他蠢蠢欲動多年的十三個島主歃血為盟,名正言順的起兵了。

  檄文中不提海瀾皇帝,不提十五皇子,只針對安貴妃一人,稱之為清君側,誅妖妃。

  他做的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安貴妃不死,他就永遠都打下去;安貴妃一死,不管是不是海瀾王殺的,他十五皇子年齡尚幼,沒了安貴妃,就什麼都不是。

  而海瀾王沒了安貴妃和十五皇子,到底還是只有依靠他一人。

  萬龍島的地位,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白鳴燦還記得白老爺子的一句原話:“羽池是個狠心的,卻不是個擅於利用名聲輿論的。他謀反這件事情,一環扣一環,縝密細致,手段狠毒,斷然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出來的。

這後面,只怕少不了你那姐夫一分力。彥信這個人,若是我還年輕二十年,尚有能力決心與他好好鬥上一鬥,如今我老了,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若是你此去能讓他偏向我們,中斷他與羽池的合作那是最好,若實在不行,就只能求他設法保全一下萬龍島了。”

  白老爺子不無擔憂的說:“若是他也不肯施以援手,萬龍島覆滅之日近在眼前。”

  白老夫人怪責他對初晨的事情做得太絕,不給自己留後路。白老爺子扶著額頭嘆息自己老了,該退了。

  白鳴燦看著彥信那張笑得滴水不漏的臉,頭痛萬分。他現在唯一能想的,只是求彥信保全萬龍島而已。

  他很聰明的沒有再提政治上的敏感問題,說是自己的妻子又有了身孕,想念唯一的親姐,自己這才來的。

  斯大將軍不鹹不淡的挖苦了他幾句,似乎是很信任彥信的樣子,很爽快的告辭了,任由倆連襟自去談天說地,家長裡短。

  這種尷尬的情形一直維持到初晨來才算是緩解。

  白鳴燦見了初晨,也不囉嗦,乾脆俐落的一拜,替白老爺子賠罪,求初晨看在陸宛凝的面子上保全萬龍島。

  初晨笑道:“你夫婦二人是我的至親,我沒理由不幫你們。不如你們搬來蘭若好了。”邊說邊拿眼睛看彥信,示意他拉住白鳴燦。政治上的事情,她到底不如彥信,還是等彥信定奪的好。

  彥信拉著白鳴燦,不準他再拜,只說喊他安心住下,從長計議。

  白鳴燦無奈只得安心住下,初晨看他那委曲求全的樣子,想起自己初上萬龍島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樣,雖然覺得解氣,又覺得對不起陸宛凝。

  夜裡,彥信笑著攬過她,要聽她對萬龍島這件事情的看法。初晨笑道:“我是沒你懂的,但你既然要我說,我就說。說錯了,你不許笑我。”

  彥信鼓勵的道:“說呀,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大局意識。也好培養你做我的輔大臣。省得我累得要死要活,你在那裡舒服快活。”

  “我覺得咱們應該幫萬龍島。”

  初晨其實知道彥信心中早有定論,肯定是要幫萬龍島的。要不然他根本不會讓白鳴燦出現在斯萊面前,他就是要借斯萊告訴羽池,這是他親戚,悠著點兒,留條後路。

  “為何?”

  “羽池此人野心頗大,而且捨得拋棄妻兒,是個狠絕的。單憑這一點,他將來必然是咱們最大的心腹大患。

萬龍島和他隔閡已深,不可能有更近一步的合作,若是能扶持起萬龍島,最近這些年,咱們都不必把心思花在這邊了,只需坐山觀虎鬥就好。”

  “喲,榆木腦袋終於開竅了?你不嫌我陰險狠辣了?”

  彥信作勢敲了她的頭一下,咬牙切齒的道:

  “不要臉的老賊,敢這樣算計你。他若是不派你妹夫來,我一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不過,壓驚費是免不了的。咱們在羽池那裡的投資,正好從他這裡收回來。”

  他奸笑著說:“我聽說萬龍島的奇珍異寶不少呢。”

  白鳴燦把消息送回萬龍島時,他盡量選了比較中和的詞句,只怕氣著一輩子強橫慣了的白老爺子。

  結果白老爺子只是嘆了口氣:“他還算客氣,給我留了幾分薄面。好好對你媳婦,你媳婦是個有福的。”說完帶著魚竿釣魚去了。

  大船再過一日便要進入蘭若境內,斯萊與眾人自此便要分道揚鑣,彥信起了個大早要與斯萊告別。剛出了艙門,羅二便從陰影裡閃出身來:“爺,北岐那邊追丟了人。”

  彥信眼裡閃過一絲寒光:“重新派人去追。傳令下去,一旦見了,殺無赦。”

  “三哥?”屋裡傳來初晨剛醒,還有些沙啞慵懶的聲音。

  羅二挑了挑眉,什麼時候變成三哥了?他自然不知道,這是倆人的新規矩,從此以後,初晨必須稱彥信為三哥。

  不管多生氣,都不能直呼其名,用彥信的話來說,那樣聽上去太生硬,會傷感情。初晨自然是笑著滿足了他的小要求。

  在下屬面前被撞破了小秘密,彥信有些尷尬,威嚴的沉了嗓子:“做什麼?我在做事呢。”

  屋裡沒有聲息。

  彥信轉而瞪向羅二:“還不快去?在這裡杵著做什麼?”

  等羅二走遠,他忙推開門,討好的笑道:“喚我做什麼?”

  初晨坐在床上,披散著頭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先做完事再說啦,我這裡不忙。”

  彥信道:“你快說,再不說我真的要做事情去了。事多著呢,今日要與斯萊餞行。”

  初晨表情有些尷尬,欲言又止。

  彥信的臉色沉下來,聲音裡好似有寒冰:“你要為蕭摩雲求情?”
匿名
狀態︰ 離線
173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18:42
第九十四章 春與青溪長(下)

  “也不是求情。我只是想要你,關鍵時刻放他一馬。他也沒把我怎麼樣。而且,此次的事情就算他不是刻意想幫你的忙,但實際上,我們是沾了他的光的。”

  其實初晨被蕭摩雲單獨俘虜了這許久,倆個人之間的關系在別人眼裡看來很是微妙尷尬。

  一個不小心,就會引起彥信誤會,從而傷了夫妻感情,於情於理,此刻初晨都該避嫌,而不該為蕭摩雲求情。

  初晨見彥信神色不豫,小心翼翼的說:“我不是不恨他做的那些事情。而是,你如果真的把他殺了,人家還指不定要怎麼編排我呢。”

  人言到底可畏,她再怎麼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到底和蕭摩雲孤男寡女相處了那麼久,何況蕭摩雲也的確佔了她一些便宜,這些在有心人的眼裡,已經夠做許多文章。

  彥信現在不說,誰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現在二人感情好也就罷了,若是將來有了齷齪,他又翻出來說,她只怕要羞憤而死。

  蕭摩雲若是活著還有個說法,若是死了,就是死無對證,她根本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彥信冷笑:“你這算是變相的跟我解釋?”

  他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初晨拿不準他的真實想法,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又惱了,只得豁出去道: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清自清,濁自濁。你假如真的有什麼想法,現在趁早說出來,不要在心裡窩著,免得將來大家難過後悔。”

  彥信失望的站起來,意興闌珊:“我到底是錯看你了,你始終都不曾相信我半點。先前和我置氣,吃醋也就算了,現在又是為的什麼,我這是為誰來?”

  初晨見他要走,心裡空落落的,要她開口求他,她卻是萬萬做不到。她肯開口跟他解釋,已是顧著他,放下自己的尊嚴了,要不然以她的性子,又怎肯低這個頭?

  她以為她開了這個頭,他怎麼都該跟她表示一下,寬慰一下她,誰知道竟然得了這麼幾句話。聽見艙門關上,一時之間,初晨只覺得萬念俱灰,甚至生出離開的念頭。

  正在床上發呆,門輕響了一聲,她頭也不回的說:“碧絲,我還想躺會兒,我需要會叫你的。”

  來人把門關好,徑直走到她身邊,怒氣沖沖的將她拖起來:“起來,跟我出去吃飯。在這裡做給誰看呢?”

  彥信憤怒的瞪著她,不等她開口,指著她的鼻子一長串的罵出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今天你就跟我說清楚!咱們劃出道道來,釘是釘是,我受不了你這副怪模樣!”

  初晨嘆口氣,伸手去拿衣服,彥信已遞了過來,她憋著氣去搶,他不讓,偏要親手給她穿上,初晨憋著氣說:“誰讓你給我穿衣了?你不是要和我劃出道道來,受不了我這副怪模樣嗎?”

  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滴落下來。

  他長嘆了一口氣:“你這個烏龜呀!要我怎麼說你才好?

我想說我不在乎,你肯定又說我不在乎你的死活,心裡沒你,想說在乎,想多問兩句,又怕你說我懷疑你,借著風和我鬧個沒完沒了,我都這樣小心翼翼了,你還要怎樣?

你不把我氣死,你就不好過麼?”

  初晨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想的,哽咽道:“我不是怕你日後不喜歡我了,就翻這些話來傷人嗎?那時候我人也老了,沒人要了,我怎麼辦?”

  他使勁掐了她一把:“你還想嫁人?想嫁誰呢?等我現在就去把他殺了,看你怎麼嫁?”

  “你敢!”她含著眼淚一巴掌打過去。

  “是,我不敢,都給你留著,不要哭了,走,咱們去吃飯,以後不許你再這樣胡鬧了,害我事情沒做完就急匆匆跑回來,你可真是妖顏禍水。”

  “我不去,人家一眼就可以看出我哭過了,會笑我的,丟臉死了,不去,不去。”

  “我去拿來給你吃?就算是給你賠禮了,好不好?”他奴顏媚骨的討好她。

  “讓碧絲去吧,你端著盤子走,以後誰還聽你的命令?”

  彥信笑得見眉不見眼,拉起她的手親了一下,“到底還是自家老婆知道疼人,知道維護夫君的威嚴。”

  “敢情你是騙我的?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去拿來給我吃。”她瞪大眼睛,滿屋追殺他。

  彥信呵呵笑著跑出去把門關嚴,在門外低聲說:“我喊碧絲給你送來,我忙事情去了,好多人等著呢。”

  碧絲早端了早飯站在門口候著,看見二人親暱的樣子,想起自己和羅二來,不由黯然神傷。

  彥信神態輕鬆的走了沒多遠,迎面撞上蘇縝,他笑瞇瞇地說:“蘇師兄,你給我出的那個主意果然不錯,謝謝你啦。”

  心裡卻有些酸溜溜的,要論最了解初晨脾氣,最知道怎麼對付她的還是蘇縝,這個認知讓他頗有點不是滋味,暗自心道,遲早要把那隻張牙舞爪的貓毛捋順。

  蘇縝看見他眉梢眼角都是喜意,打心眼裡為二人高興,微笑道:“我可沒跟你出什麼主意,不過就是告訴你,夫妻之間有什麼要多交流,不要藏著掖著,一藏就要出問題。”

  碧絲跟初晨說起她和羅二去找羽池的經過,她很會講故事。

  把蕭摩雲故意安排她帶羅二去送信,二人遇到暴風雨,怎樣與暴風雨搏鬥,小船被打翻,又如何被厚翁養的海豚發現,送到羽池的船邊,這才送出信去。

  初晨的船行蹤詭異,又是怎樣被海豚發現,他們如何跟蹤,彥信算到蕭摩雲必然會在白蘭港補給,早早便等在那裡找機會混上船的事情講得精彩萬分,讓人如同身臨其境。

  初晨笑道:“看不出來碧絲還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將來我可不寂寞了。”

  碧絲低頭道:“夫人可原諒奴婢原來做的糊塗事了?”

  “你良心未泯,我早就原諒你了。你母親的事情,我會託人去辦。”

  碧絲笑道:“謝夫人。夫人不必費心了,羅二哥已經跟殿下說了,殿下答應等戰爭一結束,就把她送到我身邊來。”

  初晨調侃道:“喲,不喊羅二爺,喊上羅二哥了?”

  碧絲眼神一黯:“他讓奴婢這樣喊的。將來若是羅太太不肯,奴婢自然還喊他羅二爺。”

  初晨忍住笑說:“羅太太不正在我們船上麼?”

  碧絲臉一白,垂下眼道:“她既然在這裡,奴婢也該去拜謝她一下。”

  初晨道:“你去吧。她的住處,你問羅二就知道了,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碧絲慘白著臉,眼神卻是堅定無比的去找羅二了。初晨想起春意來,她曾經答應過春意,讓她自己選擇自己的歸宿,現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找到沒有?

  初晨身邊的幾個丫頭,跟她最久,感情最深的倆個,境遇遠不如後面來的春黛和潤露。

  春意現在是下落不明,還有背叛了她的潤雨,早在她離開廣陵王府之後沒多久,就“病死”在左清的手裡。

  死的時候,彥信過問了一聲,才得到一口棺材,沒有被一床草蓆裹了扔進亂葬崗了事。

  想起過去的那些歲月,她十五歲那場盛大的宴會還猶若昨日,那些美麗動人,聰敏得意的女子,一個個還提著裙子興奮的偷看著彥寧、彥信這些皇子,滿懷憧憬,爭風吃醋,

嘰嘰喳喳議論不休,轉眼之間,繁華不再。死去的葉檸,曾籮,彥寧,瘋了的金玉露,還有許多陌生的、熟悉的面孔,她們的如花美貌,愛恨嗔癡,都已煙消雲散。

  初晨嘆了口氣,有恍若隔世之感。

  門一陣輕響,碧絲紅著臉走進來,見了初晨張張嘴,想說什麼,臉卻是更紅。最後才冒出一句:“夫人捉弄奴婢。”

  初晨笑道:“你不喜歡嗎?羅太太?他什麼時候來提親?”

  羅二本來就沒有什麼從小定親的未婚妻,一切都是她編造出來擾亂碧絲心神的罷了。如今見著這倆人情投意合,她少不得要撮合二人。

  碧絲紅了臉謝她:“謝夫人成全。提親的事情,他說要等過一段時間,等時局穩定了,他再風風光光的來提親。”

  主僕倆個正在笑鬧,彥信推門進來,碧絲見他臉色不對,找了個借口退下了。

  初晨見他眉宇間全是疲倦,心疼的送上熱茶,“我給你捏捏?”彥信握住她的手,“今日早些擺晚飯,我帶你去個地方。”

  初晨知他心中有事,他不肯說,她也就不再追問,只是精心準備了晚飯,尤其在湯品上下足了功夫,勸著彥信多喝了些湯。

  飯後,天已擦黑,船在一個小島的港口停下來。二人乘了一葉輕舟,只許旁人遠遠跟著,彥信自己劃了船,將船停在一個僻靜的海灣處,讓初晨過來靠在他懷裡,倆人依偎著坐下來。

  週圍靜悄悄的,只有幾縷溫柔的海風偶爾吹過,天邊的晚霞還未消失,月亮就已爬上天空。

  初晨靠在彥信懷裡,聽著他強壯有力的心跳聲,想到這就是她一輩子的依靠,她的良人,心裡柔軟起來,不由更靠緊了他些,“今天我撮合了羅二和碧絲。”

  “嗯。他們倆個不錯。”彥信摸摸她的頭,把臉貼在她的臉上。他的臉涼涼的,鬍子茬稍微有些戳人。

  “我想起了春意她們,不知道春意現在過得如何。”

  “我派人去找。”

  “我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傷感,想起那年的繼孝節,還有那些人,那些事,恍若隔世。”

  “我也是,我今天想起了我的母后。”彥信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想聽聽她的事情嗎?”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她提起易香雪。初晨輕輕點頭:“我一直都想聽你告訴我。”彥信今夜難得的感傷,讓她心裡七上八下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174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19:01
第九十五章 遠山晴更多(上)

  “其實,我早就忘記了她的眉眼。我離開她的時候,等回來,她已經不在了。只記得,我走的那天早上,她站在那株白梅樹下,憂傷的看著我,偏偏又要擠出一個笑容來。

我那個時候,很害怕。現在她留給我的只剩下一株死了白梅和那股冷梅香。”彥信的臉濕濕的,初晨貼緊了他,握住他的手。

  “你應該記得我們大婚第二日,我帶你去看梅花,梅林旁邊那株死了的梅樹吧?它就是母后最愛的那株白梅,是那個人當年為了討好她,從江南尋來,親手栽的。

母后不在了,梅樹死了,而那個人,仍然比誰都活得好。”彥信早已不稱瑞帝為父皇,而是稱為那個人。

  “我一直都是覺得孤獨的,只有聞到那股冷梅香的時候,我就會覺得母后在我的身邊陪著我。那個梅嬪,她長得頗有幾分像我的母后。”

  他講到這裡,臉有些紅,“她主動接近我,讓我教她吹簫,我那時候非常需要一個人在父皇身邊給我傳遞消息,所以我……”

  初晨按住他的嘴唇,輕聲道:“我知道。我心疼你。”十多歲的少年想要活下去,付出的艱辛常人難以想像,她又怎能去怪責他?

  彥信緊緊摟緊她:

  “你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財富,娶你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我之所以跟你說母后的事情,是想告訴你,死者已逝,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過好每時每刻。”

  “我也是。”初晨躺在他懷裡,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跟她講這個,不過只要倆人能在一起,如此的愜意,比什麼都要好。

  彥信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好不好?”

  初晨俏皮的問:“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瞅上你的?”

  彥信有些訝然,挑眉看著她:“難道不是被我強佔以後?你於我,只好死心塌地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慢慢地就認命了?”

  “呸!你以為你是惡霸強佔人妻女呢。”初晨想想,可不是麼,彥信當初扮演的就是一個惡霸,硬強佔了她。不由大樂,補充一句,“你是史上最想讓人被你強佔的惡霸。”

  彥信聽了她的話,眸色變深,低下頭吻住她:“你確定?”

  初晨反吻住他,舌尖靈活的挑逗著他,彥信一聲低喘,一把將她拉開,“妖精。”

  初晨見他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彥信隨即的溫柔彌補了她的遺憾,他拉她的手去撫摸他,聲音沙啞的說:

  “怎麼辦,它不聽我的指揮,我跟它說,這裡風大,還有人跟著,不好,它不肯聽我的,非要出頭硬撐,我現在難受得很,怎麼辦?”

  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上初晨的腦海,她面熱心跳,卻忍不住垂著眼,低聲說:“也許……我知道怎麼辦,不過,我不敢。”她要是做了,他會不會覺得她太那個了?

  “你不敢?你不敢還說?”彥信仿佛知道她所想,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芒,不依的把冰涼的手伸進她衣襟裡,放在她胸前的敏感上狠狠一捏,初晨“啊……”地一聲低吟出來,

臉上紅得滴得下血來,咬著唇瞪著他,明明是想罵他,嘴裡卻呻吟一般的喚了一聲:“三哥……”

  彥信低嘆了口氣,“你等著。”他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遠遠跟在身後的小船一眼,船上諸人很有默契的回過身去,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他方回過頭開始折磨初晨,他的手滑如遊魚,時輕時重,在她身體各處遊走,有時停留在山峰之巔流連不去,有時穿過森林,在溪谷滑翔,在花核處撥弄,在花徑深處跳舞,如蜻蜓點水,

又如疾風暴雨,初晨死死咬著嘴唇,仍然無法控制住唇邊輕逸而出的低吟輕嘆,她低低地喊著:“三哥,三哥……”蜜汁四溢,盛情邀請他的進入。

  他偏停了手,聲音嘶啞的問:“晨兒,你想不想我?”

  她費力的點頭。

  “想不想要?”

  大約是發現他的不懷好意,她倔強的咬緊了嘴唇,不說話。見她眉尖緊蹙,眼裡蓄滿了晶瑩的淚水,他嘆息了一聲,低下頭,埋於她的花谷中,用舌尖與她共舞。

  她驟然抓緊了他的肩頭,長長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他也不覺得疼,只感到莫名的興奮和悸動。

  在感覺到她全身繃緊如琴弦,一觸即斷之時,他停了下來,癡癡地看著她嬌豔如花的容顏,水霧繚繞的眸子,鮮紅欲滴的嬌唇。

  她茫然失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停了下來,不管是心還是身體都空蕩蕩地難受。

  彥信嘶啞著嗓子,眼睛燦若晨星,挑逗的看著她:“你不想嘗試一下剛才的想法?你做了,我就給你。”

  初晨為難的咬著嘴唇輕聲說:“你閉上眼睛,不許動,不許笑我,不許──”

  “好。”期待的閉上眼,把她往懷裡帶,“傻瓜,我永遠都不會嫌你,我只怕你嫌我。”

  “我不嫌你。”初晨紅著臉解開他的衣帶,為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充滿了激動和不安。月光下,他健碩的身體線條優美流暢,猶如一隻豹子,緊實的肌肉充滿了隨時可以爆發的力量。

  初晨輕嘆了口氣,“三哥,你真美。”男子的陽剛美,一點也不亞於女子的陰柔美,一樣可以讓人垂涎欲滴。

  彥信不安的動了動,“心動不如行動,你與其在那裡滴口水,還不如早些吃下去。”

  初晨聽了他的話,心中一動,他知道她心中所想,這是在鼓勵她,暗示她他的希望嗎?

  她看向他,見他期待的看著自己,不由羞澀而魅惑的望著他一笑,學著他的樣子,伸出手指順著他的身體,爬高下低,流連忘返,最後停留在他的驕傲處,伸出粉紅的舌尖,輕輕一舔……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全身繃緊如拉滿的勁弓,大手不安的在她的腰間和臀部流連,低聲求她:“晨兒,心肝,你行行好?對我好一點行不行?”

  見她狡猾的躲開又含住,他再也忍不住,一手壓緊她的肩頭,一手摟緊她的纖腰,把她拉向他……

  一抹輕紗般的白雲掩住了月亮,星星也害羞的閉上了眼睛,只有小船在溫柔的海浪裡隨波逐流。

  初晨躺在彥信的臂彎裡昏昏欲睡,彥信像傻了似的,忽而出一聲輕笑,見懷裡的人居然沒有問他為什麼笑,不滿的搖醒她:

  “你還沒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瞅上我的,快說出來也讓我虛榮一把。”

  “就是十五歲繼孝節那個宴會上,你乘舟踏月而來,一襲白袍,一縷簫音,我就著迷了。”

  彥信得意的一甩頭,“那是,我就知道當時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人都被我給迷住了。別看你做出一副高傲的樣子,我其實知道你一直都在偷偷瞅我。”

  “你就臭美吧你,我還沒說完呢。”初晨拖長聲音,“我後來看清了你,原來是白天那個殺人未遂犯,頓時覺得老天爺瞎了眼,怎麼讓你長成這副人模狗樣的。”

  “你又罵你自己了。”

  “我怎麼罵自己了?”

  彥信低聲笑起來,“琉璃谷時你就罵過我一次狗,你記得我是怎麼說的?”那時候初晨罵他是狗,他反過來說狗的老婆是母狗。

  初晨大怒,咬著牙說:“好啊,你皮子癢癢啊?要不要姑娘我替你鬆鬆皮?”

  “還姑娘呢,都黃臉婆了。”倆人打作一團,險些把船晃翻,看得身後的人提心吊膽的。

  等初晨笑累了,彥信抱緊她突然說:“深呼吸,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初晨緊張的看向他,他的眉頭緊鎖,眼睛黑沉沉的,她的心狂跳起來,沒來由的覺得害怕。

  “深呼吸,看著我。”

  在她依言深呼吸之後,他說:“你父親沒了,她也跟著去了。”

  初晨一愣,喉頭被堵住,迅速背過身去。彥信輕輕抱住她,低聲說:“你若是想哭,就哭出來。”

  盡管眼裡的淚不停的流,初晨還是竭力讓自己不失態:“什麼時候去的?”其實她上次從北地過的時候,風子瑛就已是病入膏肓,她還是有點心理準備的,只是綠綺夫人去得極突然。

  “剛剛收到的消息,從北地把消息傳到這裡,怎麼都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咱們是趕不到了。初陽和初蘊趕回去了,我也安排了人去幫忙,他們會把事情辦得很好的。”

  “她是怎麼去的?”

  彥信沉默了一會,遞給她一封書信,“這是她託人送來給我的,你看看吧。”

  風子瑛死後,綠綺夫人把他的遺體收拾完畢,布置好靈堂,把該準備,該安排的都安排妥當了。她說有些累,由丫鬟春碧伺候著沐浴更衣之後,便把自己關在了房裡,不准人去打擾。

  眾人以為她悲傷勞累過度,再加上她平時嚴苛,竟然無人敢去打擾她,任由她緊閉房門整整一夜。

  待初陽趕到時,不見她出來,阿憐去喚她,這才發現她穿戴整齊的躺在床上,已是落氣多時了。

  綠綺夫人留下的信上,先是跟彥信道歉,請他看在她已經死去的面上,忘了她的過去和失誤,求他善待她的家人,其實初晨覺得,綠綺夫人所謂的這個家人,恐怕單指初蘊。

  她雖然也提到了初陽、初晨和陸宛凝,但並沒有要求這三個孩子原諒她,還說:若是時間回到從前,她仍然還會選擇這麼做。

  末了,她不無辛酸的說,她這一生,最高興的事情是,她的倆個女兒都做到了她不曾做到的,也是最渴望的事情──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匿名
狀態︰ 離線
175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19:20
第九十六章 遠山晴更多(中)

  初晨說不出心中的滋味,她曾經一直希望能得到母愛,結果越是渴望越是得不到。綠綺夫人就是這樣一個心硬的女人,認準了,就一條道走到黑。

  明明用死來成全了初蘊後半生的幸福,偏偏就不怕其他孩子們的怨恨和傷心,不肯說一句軟話,反而在遺書上很真實的宣布,如果時間回到從前,她仍然還會選擇這麼做。

  她只是告訴世人,她綠綺夫人不曾後悔過。你愛我也好,恨我也好,都由得你去。

  彥信用手彈著信紙最後那句: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說:

  “你母親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但她一生都是悲劇。她雖然比我母后多活了這麼多年,卻從來不曾快樂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倆個的命運是一樣的。”

  綠綺夫人和易香雪這一生,為了一個瑞帝,鬥得死去活來。

  易香雪敢愛敢恨,為了瑞帝不惜為他拋棄未婚夫,冒天下之大不諱,用盡自己的心血智慧,成就了愛人的地位,卻不知正是悲劇的開始。

  她最先贏了,成功的得到了瑞帝正妻的地位,卻失去了瑞帝的心,死不瞑目。

  綠綺夫人看似先輸了,偏偏又瞅準機會反過來翻了一局,害死易香雪,乍一看,綠綺夫人似乎也贏了,出了心中那口惡氣,卻也無法改變自己的一生。

  說到底,她們都只是被瑞帝織成的那張千絲萬縷的情網套得死死地兩隻可憐的小蟲,雖百般掙扎,卻不可避免的向著絕路而去,因為織網的那個人心中只有他自己。

  初晨不知道綠綺夫人到底有沒有愛過風子瑛,也不知道風子瑛到底愛不愛綠綺夫人,更不知道綠綺夫人死的時候,心裡想的是她和風子瑛的一生還是她和瑞帝的前塵往事,愛恨糾葛。

  但初晨想,綠綺夫人後期對瑞帝應該是恨遠遠大於愛的。

  她當時也不是不能嫁給瑞帝,入宮做個妃子,但她沒有,而是選擇嫁入沒落的風家,做了風子瑛的妻子,拼盡全力為風氏奮鬥一生,靠自己掙得一席之地,

正是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和性格。

  這樣一個悲劇而自尊的女人,正是她的母親,叫她愛不起來卻也恨不起來。

  初晨嘆了口氣:“風氏如果沒有她的經營,早就沒落了,我們也不可能有錦衣玉食的生活。但作為母親,她只是初蘊一個人的。我要是有了孩子,我一定會對他很好。”

  彥信摟緊她:“今後你做了母親,切記不要溺愛,不然咱們老了可要吃大虧。”

  為了排解初晨的悲傷,彥信把堆積如山的事務搬到寢艙裡處理,初晨坐在一旁為他把文件按輕重緩急分門別類,添水磨墨,他遇到特殊的有代表性的事務,就會專門挑出來跟她講解,

還會問她的意思,又針對她觀點的不足之處指點一番。

  倆人一直忙到半夜時分,才算忙完,彥信笑道:“有你一起幫忙,我快多了,以後我都搬回來,我們一起做,你早些學會處理一般的事務,我也可以偷點懶,好不好?”

  初晨道:“將來我也有一攤子的內府事務要處理,哪裡有這個時間跟你做這些?”

  彥信輕輕一笑:“如果內府的女人只有你一人,你的事情不是就少了許多嗎?肯定是要以丈夫和孩子為主的,你沒時間也得做。”

  見初晨愣愣地看著他,他笑道:“看著我做什麼?我原來跟你說過,要你相信我,你偏要逼我回答,如果不娶那個女人,我的軍隊就要敗亡,那時我怎麼辦?我現在回答你,算不算晚?”

  初晨低下頭,“你的回答太模糊,我笨,聽不懂。”

  “那你聽清楚了,我只說一遍。”

  他握緊她的手,

“以前的那些女人,願意走的,我給她們自由和金錢;不願意走的,只要老實本分,可以安養終生;以後的女人麼,咱們通通都不要。只除了一種情況,咱們無法阻止她來。”

  初晨見他停下來不說,惱道:“除了哪樣?”

  “你生的女兒呀。”彥信促狹的笑起來。

  “誰要跟你生女兒?”初晨捏著他腿上的皮轉了一百八十度,又忍不住問:“你說要是咱們有了女兒,她會更像誰?”

  “反正不會像豬。”彥信齜牙咧嘴的按住腿,“你疼疼我好不好?肯定青紫了。”

  初晨說:“你若是真的要兌現你的話,就請你先從左清開始。首先,她瞞著你,一直在跟蕭摩雲通訊。其次,我不屑於與她鬥。”

  雖然彥信也沒和左清那啥,但她佔著那個名份在那裡裝神弄鬼,始終讓人心裡添堵。

  彥信呵呵一笑:“如果沒有她遞那些假情報,我如何能麻痺了蕭摩雲,順順利利將你帶出來?她還有用,你且再忍忍。我保證她逍遙不了多長時間了。”

  他嘆了口氣:“原本她只要安分守己,就憑她送兵符這一樁,我也會保她榮華富貴,安度一生,可惜她實在太貪心。咦,你對左清如此趕盡殺絕,為何不許我對蕭摩雲趕盡殺絕?”

  “怎麼話又扯到蕭摩雲身上去了?”初晨有些不悅。

  “你這是典型的寬以待己,嚴以律人。我要你明白,蕭摩雲對於我來說,不僅僅只是情敵那樣簡單,更是政敵。如果北岐沒了他,我蘭若北部邊境至少可得十年以上的安穩,你明白吧?”

  “明白。”初晨知道彥信說的都是實話,她對蕭摩雲懷著一種很奇特的感情,有恐懼也有憐憫,有憤恨也有欣賞,但內心深處,她實在是希望他能活著的。

  這個想法有點對不起彥信,但她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會這樣。

  彥信鬆了口氣,“我知道他曾經幫了你很多忙,但我們之間敵對的關系永遠都是無法改變的。他對我的態度,就像我對他的態度一樣,永遠都不會手軟。

而我和你之間,並不會因為你曾經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而有任何的變故和不確定因素,你懂了嗎?”

  “對不起,是我不懂事,讓你為難了。”初晨知道自己的這些想法,在別人看來,就是典型的婦人之仁,不識大體。

  彥信閉上眼:“以後不許你離開我了,一有機會就到處招蜂引蝶,害得我提心吊膽,總怕你被他的美色所惑,變心跟他跑了。我若是長了白髮,都是你鬧的。”

  初晨抱緊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背上:“你若對我不好,六十歲了我也要跑。”

  幾天之後,船靠了岸,蘇縝和金葉告辭而去。初晨和蘇縝此刻已是認了兄妹,她雖然捨不得,但也知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只能依依不捨的看著他們的馬車向北而去。

  彥信的軍隊此時已是包圍了京城,瑞帝和彥敏閉不出城,雙方陷入僵持狀態,付原萩帶信來說,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彥信去了就開始攻城。

  眾人換了馬車,星夜兼程趕去。途中經過的城鎮,多數都已經被彥信的軍隊佔了,剩下不多的幾股勢力,都在觀望中。只等京城局勢一定,馬上就要倒戈。

  而京城傳來的消息,普通百姓早就斷了糧,軍心渙散,京城實際上早已是一座孤城,四面楚歌。

  彥信自上了馬車之後,總被無數的人和事包圍著,初晨只能在夜深之時才會被人送過去和他見上一面,說上幾句話,相擁著睡不到一兩個時辰,又有新的軍情送到,

彥信不得不馬上起來處置。

  就在大家都疲累不堪的走了二十多天後,終於到了京城外面的大軍駐地。在這裡,彥信和初晨分開,她被安置在一個重兵把守的小鎮上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彥信。

  只隱約聽見外面把守的兵士說京城城牆太高太厚,攻城之戰進行得比意料之中的艱難,彥敏日日派了人在城牆上罵彥信狼子野心,弒君弒父,荼毒手足。

  瑞帝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無聲無息。

  直到第三天深夜,初晨住的小院門突然被人拍響,彥信全身鎧甲,手裡還提著馬鞭就衝進來,燈也不點,一句話不說,撲到床上緊緊抱住了她,嗚咽出聲。

  初晨原本就記掛著他,睡得不踏實,一聽見門響,就想到是他,看見他失態的衝進來,隱約猜到了幾分。多半是宮裡的那位出事了。

  他到底還是沒有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狠心,看著他的樣子,她心疼無比。

  等彥信安靜下來,他緊靠著初晨坐著,滿是鬍子茬的臉刺疼了她的面頰,低聲說:“城破了。”

  初晨看著他。

  “你還記得蕭摩雲念給你聽的那份邸報嗎?就是關於那個人的。”

  初晨怎麼會忘記呢?那份邸報上說,京城破,瑞帝歿於秋葉宮沉香殿。想必那就是彥信心目中,為瑞帝安排的結局。

  黑暗中,她看不太清楚彥信的臉色,只感覺到他的手冰冷得厲害,她握緊他的手,“他怎麼了?”

  “他死了,於秋葉宮沉香殿。”彥信的聲音平靜中死死壓抑著什麼。

  “也好。”初晨嘆了口氣,這樣的結局,總好過父子面對面的用刀劍指著彼此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176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19:50
第九十七章 遠山晴更多(下)

  彥信抓緊了初晨的肩膀,“他被彥敏囚禁起來的時候,跟我說,他已經知道真相,他錯待了我,讓我回去,他只想安度晚年。我覺得這肯定是他和彥敏要除去我的計謀,沒有答應他。

天維鈺背著我讓人跟他說,如果他要我原諒他,就該在秋葉宮沉香殿,母后逝世之地向母后自盡謝罪。他就再也沒有派人來過,但我知道他根本不想死。

我明知道天維鈺是想替獨絕報仇,故意逼他,我也沒有追究;城破時,天維鈺先衝進了宮裡,我也沒有阻止,之後就傳出他歿於沉香殿的消息。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可是他死了,我心裡難受。”

  初晨被彥信抓得生疼,強忍著柔聲道:“如果你當初答應了他的要求,你認為現在是誰在哭呢?是我啊,你捨得我哭嗎?”

  只要彥信勝了,瑞帝的死就是遲早的事,同樣如果彥信聽了他的話,死的就會是彥信。

  與其說瑞帝是被彥信放縱天維鈺逼死的,不如說他是被權勢、被情勢逼死的。這種事情,原本就容不下父子之情。

  試想一下,假如瑞帝活下來,以他五十多歲,正當壯年的情形,怎會容忍權力旁落他人之手?這父子二人,遲早還是要同室操戈的。

  倆人相擁坐了良久,外面一陣喧嘩,無數的人湧進小小的院子,火把照得滿室通明。有人在外面高聲喊道:“臣付原萩恭迎吾主入宮。”接著有無數的人跪倒,呼聲如雷。

  初晨忙給彥信擦了臉,梳理了頭,整理了盔甲,要推他出去。她急急地塞了一個布袋給他:“沒吃東西吧?裡面有鬆軟的糕點,路上填填肚子。”

  彥信不出聲,也不接袋子,眼睛也不眨的看著她。

  初晨摸摸臉,笑道:“是在等我給你行禮恭喜麼?我忘了,等我第一個恭喜你啊,只是姿容不整呢。”說著就要拜下去。

  她剛提起裙子,就被彥信一把拉住手,他自桌上取了梳子,給她梳了頭,笨手笨腳的綰了一個極簡單的髻,又拿起床邊衣架上的外衣跟她披上,繫好衣帶。

  他做得極慢,極細心,初晨幾次催他說外面大家都等著他,他都不理。他仔細看了她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便牽著她一起往外走。

  院子裡跪了一大群各色各樣的人,有文官有武將,有初晨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其中就有付原萩和天維鈺,也有牟興、小米等人。眾人看見彥信牽了初晨的手出來,面色各異。

  彥信威嚴的喚起眾人,說了一堆大家辛苦之類的客氣話和勉勵的話之後,舉起初晨的手,毫不避諱的說初晨就是他的妻,原配,風氏長女,她遭奸人迫害,歷經磨難,卻堅貞聰慧,

為他、為蘭若做了許多事情,立下了不朽的豐功偉業。

  此時風安然的陵寢寶藏早已不是秘密,它便是初晨立下的第一件功勞,第二件,就是她的海瀾之行,順利的解決了蘭若的後顧之憂,保證了蘭若南部邊境的安寧和平,最後彥信總結說,

初晨的智慧和勇氣可以抵得上一支軍隊,他深情的當眾宣布,不管將來如何,初晨永遠是他的妻子,而且是唯一的妻子。

  過後碧絲崇拜的看著初晨說,初晨是她見過的最幸福的女人。

  此後有四件事情,讓初晨名聲大噪,先是彥信在諸臣面前只有她一妻的宣誓;其次是她傳奇一般的尋寶藏,安海瀾的功勞;再次是遣散彥信諸姬妾;

最後是她進宮之後,不曾住在以前歷代皇后所居的棲鳳宮,而是一直和彥信一起住在帝宮之中,同食同寢,形影不離的時候之多甚至超過了開國的宏遠帝和孝敏叡皇后。

  初晨和彥信現在乍一看來,好像是事事如意了,其實不然,太出挑的事情總是容易引人非議詬病,初晨還未正式做了皇后,惡名卻已在外,又做回了從前那個善妒專寵的惡婦,

不過這一次不是彥信給她安上的,而是別的有心人推波助瀾傳出去的。

  新朝初始,不管是後宮空虛還是帝后同居一宮,雖有開國宏遠帝和孝敏叡皇后做了先例,卻有幾個被左氏推出來做出頭鳥反對的文人帶頭日夜滋擾,又是皇后當賢不妒,

又是小心後宮干政的,彥信煩不勝煩,幾次要將這些膽敢挑戰他的權威的酸臭文人治罪,都被初晨攔下。

  初晨此次不同以往,再不肯忍氣吞聲的擔了這個惡名,她要求彥信把這件事交給她自己處理,這是女人的戰爭,她要用女人的方式來解決。

  左清如今比從前聰明了許多,初晨一回來,她就稱病把手裡的本來就不多的權力全數交了出來。多數時候稱病不出,人前人後對初晨極盡順從,更勝從前。

  人都有同情弱小的本能,春風得意的初晨和左清,自然是左清得到了更多的同情。

  加上她身後左氏家族在朝中的權勢不小,還有她當兵部尚書小姐和做太子妃時刻意埋下的那些人脈,著實給初晨帶來不少的煩惱。

  初晨用了三個辦法,先是高調的上了奏表請彥信暫緩封后大典後退一步;又主動請求封不願接受遣散的朱彩陽和左清為淑妃和賢妃平息部分輿論;

然後從大臣後院入手,著手分化輿論陣營。

  她盡職盡責的做好自己賢內助的工作,很有策略的和文臣武將的妻女搞好關系,不管她們是否出自世家大族,她都誠懇的邀請她們來宮中做客,主動了解她們的需要和為人,恩威並施,

很藝術的讓她們了解自己的為人和處事原則。她一方面禮遇下臣,另一方面很小心的不干涉政事,卻又每每能在彥信發怒,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適時出現,溫言勸慰彥信,為眾人排憂解難。

  她漸漸樹立起自己的威信,逐漸成了一部分大臣和其妻女們信賴、尊敬的女人。

  封后一事,對於初晨來說,她是不急的。在她看來,彥信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再華麗的冠冕和稱號也不過是牢籠而已。

  反正她現在的待遇和皇后一模一樣,而左清的賢妃封號和相應待遇卻只有等封后之後才能得到。

  平時她只能蜷縮在冷清的宮室裡,不但根本不得見彥信一面,物質上還會受到宮人刻意的刁難和剋扣,再加上初晨時不時的撩撥刺激,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些都很快就讓暴炭左清忍無可忍。

  接著,初晨再給她以沉重一擊。

  先是有人給左清的父親,前朝的兵部尚書,如今的吏部尚書送了一個極可人的美女做小妾,此女一出現便將已是知天命之齡的左尚書迷得七葷八素,鬧得左尚書夫婦幾十年的夫妻分了心,

善妒的左夫人趁左尚書上朝之時,帶了丫鬟婆子要打死小妾。

  誰知小妾是個極有手段的,不但成功逃脫,還在左尚書面前流了產。血淚齊流,引得左尚書頓生英雄護美之心,大怒掌摑追隨而至的左夫人,左夫人羞憤交加,當天夜裡便投環自盡。

  朝中清流馬上彈劾左尚書,彥信趁機下了一道旨意,左尚書寵妾滅妻,逼死老妻,有失德行,但念其有功,只命杖斃小妾,左尚書暫且交出吏部相關事宜,閉門思過,待其修身養性之後,

再思啟用。

  為了平息左氏的情緒,吏部事務被暫時交給了左尚書以前的得力手下王玉主持,此人一上台,馬上與左氏劃清陣營,公開罵左尚書丟了讀書人的臉,開始壓制排擠左氏的人,

用了雷霆手段,狠狠整治了幾個肯冒頭的左家子弟。

  彥信大加誇贊其為能吏,又獎又賞,偏偏就不給他磨正。王玉急得不行,變本加厲的逼索左氏,他原本就是左氏的得力幹將,對其內部情況知之甚深,幹起這些事來簡直得心應手。

  原本以左尚書為首的一群世家力量自此一分為二,鬥個不亦樂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左氏一脈,算是完了。

  朝廷中反對初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另一股一國之君不可無后的聲音慢慢響起,奏請封后大典盡早舉行的奏章越來越多。直到此時,初晨方同意讓禮部著手封后大典的一切準備。

  確切消息傳到左清耳朵裡,逼得她幾乎要了瘋,對初晨的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不得不鋌而走險,背水一戰。

  深夜,寂靜的流翠宮中,燈光昏暗,宮人的影子幾乎不見。左清沉默的坐在半截紅燭之下,看著站在重重暗影裡的男子:“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現在該你兌現諾言了。”

  那人輕輕一笑:“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值得拿出來說?我要是你,早就羞死了。”

  左清大怒:“你不要忘記了你是怎樣做到那些事情的!如果不是我,你以為你能辦得到?”

  “如果不是你,我能做得更好。如今你這副樣子,哪裡值得繼續和我合作?為了你那些家人,你還是早些死掉的好,還可以風光大葬,大家都有面子。”

  “你!”左清咬牙切齒的抓起身邊的茶杯朝那人扔去,眼裡閃出怨毒的光芒:“天維鈺!你這隻見不得光的老鼠!也許我是不能給你更多的好處,但我絕對能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她呲著雪白整齊的小貝牙,“你想不想試一試?我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天維鈺從帷幕深處走出來,伸手捏住左清精緻的小下巴,笑道:“唷,生氣啦?我挺喜歡你這副張牙舞爪的小模樣的。還算好,凍瘡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匿名
狀態︰ 離線
177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20:15
第九十八章 枯榮(上)

  左清恨恨瞪著天維鈺,一巴掌扇過去,“別碰我!”

  天維鈺縮回手,背對著左清說:“他現在已經盯上我了,我不能幫你做太多,只能提醒你一點。你想不想聽?”

  左清低聲咆哮:“借口!”

  “你若不想聽,就去揭發我好了。反正我一抬腳就可以走人,天下之大,怎麼也餓不死我。你就堪憂了。

依某人的性子,知道你害他心愛的女人,只怕把你闔家上下凌遲三千刀也不會解恨。”天維鈺發出低低的笑聲,抬腳就往外走。

  左清想起彥信陰冷的眼神,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忙跑過去擋在天維鈺面前:“你給我站住!”

  天維鈺停住腳步,冷冷地說:“你的腦子果然是豬腦子。你不是曾經給人做過信使嗎?她和那個人孤男寡女在海上漂了那麼長時間,會不會有點故事發生呢?

假如在冊封禮的前一夜,上演一場私奔或私會的大戲,想必會很精彩。他越是愛她,越是容易被妒蒙蔽了眼睛。”

  左清道:“怎麼私奔?她那裡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還有他寸步不離的守著她,誰有那個能耐進去把她弄出來?”

  “說你笨,果然笨。”天維鈺停了停,輕聲道:“他的事情很多,總是會有突然發生的人和事耽誤了他看奏章的時辰。說到宮中守備,我還可以提供一點便利。”

  左清眼睛一亮:“你肯幫我把她弄出來?”

  “不能!”天維鈺乾脆俐落的拒絕她,“我言盡於此,你自己想辦法。”

  遞過一個瓷瓶:“這裡面的東西,無色無味,見血封喉,你若是把事情辦砸了,可以自己留著一用,免得拖累他人。我若好好的,自可保你父兄平安。”

  也不看她的臉色,一把將她推開,一個縱身便消失在重重夜色之中。

  左清瘋狂的把屋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遍,砸得氣喘旴旴之後,疲憊的坐到地上,看著一地的碎瓷咬牙切齒:“我們左家的人還沒死絕呢,你們等著瞧!”

  時間很快就到了皇后冊封禮的前一夜,彥信尚在前殿處理事務,不曾回來,讓人來傳信說他處理完事務就宿在前殿,叫初晨不要等他,好好休息,準備明日的冊封大典。

  初晨正在接待特地從北地趕來祝賀的初陽和初蘊二人,知道綠綺夫人死後,阿憐不知所蹤,長嘆了一回。

  初陽已是大人,長身玉立,滿眼的陰霾,只有看向她時,臉上方有幾分柔和。

  初蘊則也有了大人樣,經過戰爭的洗禮,父母雙亡的錘鍊,早不是從前那個嬌蠻的公子爺,進退有度,初晨誇他,他不好意思的說,都是姐夫和廖先生教得好。

  彥信已是給初陽指了一門親事,就是初蘊的老師北地那位有名的廖知儀廖先生的么女,聽聞此女知書達理,聰明美麗。

  初晨對這門親事是滿意的,問及初陽的意思,初陽淡淡一笑:“姐夫待我素來親厚,既然他說不錯,那就是極好的。”

  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以後,我們都輕易不會來京城了,姐姐保重。”

  初晨心知初陽這是為了避嫌,害怕外戚勢大,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困擾,嘆了口氣:“沒這個必要,你姐夫說了,讓你二人回京呢。”

  初陽輕輕一笑:“北地是咱們家的根本,再說我在那裡住慣了,在京城多有不便,謝姐夫和姐姐的好意。”他去意已決,根本不是初晨隨便能打動的。

  初晨心中難過,卻也無計可施,待二人走後,她只覺得滿心的疲憊,聽前殿來人說彥信不來,便吩咐身邊的女官早些準備沐浴的香湯,梳洗之後早早睡下。

  半夢半醒之間,聽聞殿外有人低聲說:“娘娘已經睡了麼?”

  卻是朱彩陽求見。值守的女官自然不肯讓她進來,朱彩陽只在那裡軟語相求,亦不達目地誓不罷休。雙方正在僵持不下,初晨出聲讓朱彩陽進來。

  初晨自回來之後,曾見過朱彩陽幾次。每次見面,朱彩陽都是淡淡的,言行之中雖然對初晨頗多尊敬,卻絲毫不見阿諛奉承之態。

  遣散眾姬妾之時,她不曾離去,問她的意思,她默而不答。但當她知道自己即將被封為淑妃時,臉上卻毫無喜色,愈見憂愁。

  初晨正在猜測她此刻來有何意圖,朱彩陽一襲素衣,妝容精緻,飄然而入,行禮之後第一句話便是:“彩陽奉勸娘娘一句話。”

  此女說話向來直接,並不因經過諸多風霜磨礪而改變半點。初晨不由失笑,拉她坐了,溫言道:“你說,我聽著呢。”

  朱彩陽道:“娘娘殿內殿外應該多些護衛才是。”然是意有所指。

  有點意思,初晨挑眉:“難道還不夠多嗎?”她這殿外可以說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明裡暗裡的高手不知有多少。

  “多了,但不夠精,若是普通人,自然不能到這裡。但若是身份特殊的,只怕一百個也不抵一個。”

  朱彩陽話到此處,一般情況,人都會問她,可是有什麼身份特殊的人想來此處。

  偏偏初晨微微一笑:“多謝彩陽心意,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便早些去休息好了,明日的事情還多著呢。”

  朱彩陽見她不問,眸光閃過,輕輕一笑:“倒是彩陽多事了。彩陽自前殿而來,陛下剛與彩陽暢談半個時辰,相談甚歡。陛下可憐彩陽,答應了彩陽一件事。”

  這便是說她剛剛見過彥信了,不但見了,彥信還與她很高興的暢談了半個時辰,應允了她一件事情。她這是來炫耀呢,還是來通知?

  初晨淡淡地“哦”了一聲,神色不為所動,心裡卻有些嘀咕。她知道彥信一直都對朱彩陽心懷歉意,想要補償朱彩陽,但假如這個補償是要上床,她必然不能容忍。

  什麼封后大典,什麼皇后娘娘,統統都見鬼去吧!

  誰知朱彩陽嘆了口氣,低聲道:“彩陽此來,是向娘娘辭行的。”

  初晨倒頗有幾分意外,她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這個時候走,是什麼意思?

  “陛下已經答應了。彩陽前段時間不走,只是因為還不曾絕望,總希望事情能有轉機,我一直以為他對我未必真的無情,只是迫於娘娘而已。

直到今日去見了陛下,方知事不可違,他心意已決,我又何必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朱彩陽垂下眼眸,意態蕭索。

  聽到這裡,初晨已經大概猜到剛才前殿中上演了些什麼劇情,她微微一笑:“彩陽所等待的轉機,又是什麼?”

  朱彩陽輕輕一笑,譏誚道:“娘娘何必和彩陽打啞謎?娘娘心中自有溝壑,也知道彩陽此來不過是為了撇清自家而已。明日彩陽就要離去,還請娘娘多賜金珠美田。”

  初晨笑道:“彩陽真是個聰明人兒,你要的,不會少你的,不過今夜要委屈你了。”話音剛落,進來倆名宮娥笑道:“朱娘娘請了。”

  朱彩陽起身整整衣裙:“娘娘保重。”

  初晨自然知道,從那天夜裡,彥信牽著她的手出現在諸將領面前宣布初晨是他唯一的妻開始,她就知道左清不會善罷甘休,坐以待斃。

  她野心勃勃,怎麼可能只滿足於頂著一個連貴妃都不是,有名無實的賢妃名號,偏居在宮牆一隅,悄無聲息的渡過一生?

  朱彩陽雖然說話直接,卻從來都不是一個蠢人。她和初晨一樣知道左清的秉性,她不走,便是想靜觀其變,賭一賭自己的運氣。

  若是初晨和左清兩敗俱傷,她正好坐收漁利,畢竟放棄自己愛的人,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今夜朱彩陽應該是聽了左清的話,去了前殿尋彥信敘敘舊情,順便轉移一下注意力,方便左清行事的。

  結果這個女人很清醒,很聰明,從彥信那裡稍微一試探,便已明白事不可違,她馬上就倒戈相向,撇清自家的同時還賣了個順手人情,爽快的成全了二人。

  等將來別人成了白骨塵土時,她朱彩陽還是彥信和初晨二人的座上賓。

  三更時分,殿外值守的女官聽見殿內有微微的響動,低聲喚了聲:“娘娘?”殿內傳來一聲清脆至極的玉碎聲。

  等女官忙跑進去時,窗戶大開,帳幔翻飛,一地的碎玉,殿內早沒了初晨的影子。冊封前夜,未來的皇后卻在自己眼皮底下失了蹤,這是何等嚴重的滅門大罪?

  女官邊跌跌撞撞往外跑,邊驚慌之至的大喊:“來人哪!娘娘不見了!”

  流翠宮中,左清坐立不安,幾次站起來又坐下去,最後自己動手沖了一壺熱茶,倒了一杯茶,看著那茶發呆。

  窗外一聲輕響,她忙奔到窗邊一看,牆角暗影裡站了一個太監裝扮的人,對著她比了一個手勢,急匆匆地走了。

  左清險些大笑出來,咬著牙說:“風初晨,我要你身敗名裂,看你如何能鳳翔九天?”

  她豎起耳朵,卻沒有聽見意料之中的喧嘩,全宮上下都籠罩在一片可怕的寂靜黑暗之中。莫非失敗了?左清開始害怕,伸手拿了那杯茶,只等著有人來砸門,她就把它倒進嘴裡。

  “娘娘?”一個小宮女靠在窗台上,“恭喜娘娘。”
匿名
狀態︰ 離線
178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20:33
第九十九章 枯榮(下)
  
  “喜從何來?”左清放開了那杯茶,掏出手絹拂了拂,掃了那宮女一眼,從頭、表情到眼神都確定之後,才說:“為何外面如此安靜?”

  小宮女低聲道:“娘娘,皇上去得很快,封鎖了消息。現在宮中諸人都被拘起來了,現在皇上帶著人秘密搜查呢,娘娘小心些,想必很快就會到這裡來。”

  左清笑道:“你辛苦了,進來領賞。”

  小宮女提心吊膽的四處張望:“稟娘娘,奴婢不敢在這裡多待。”

  左清眼裡閃出一絲凌厲:“你是怕我吃了你呢?還是怕我拖累了你?我告訴你!如今你和我就是一條船上的,我活你就活,我死你也死!”

  小宮女嚇得撲倒在地:“娘娘饒命!”

  “進來!”

  待小宮女入了房間,左清笑著遞給她一把金珠:“收好了。”

  又把桌上的茶遞過去:“跑這麼久,渴了吧?喝杯茶。其實,我不是要把你怎樣,只是長夜漫漫,我又睡不著,想找個人陪陪罷了。”

  小宮女乖巧的接過茶放在桌上,轉身給左清倒了一杯熱茶說:“謝娘娘垂青,奴婢不敢喝娘娘的茶。”

  “你什麼意思?別給臉不要臉!”

  小宮女垂下頭:“娘娘恕罪,尊卑有別,奴婢不敢有勞娘娘。”

  左清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怕我害你,但我不是那樣的人,這杯茶我喝了。”說著將那茶一飲而盡,“現在你可以喝了吧?你自己倒。”

  見小宮女飲茶,左清笑道:“你這丫頭,挺精的,以後跟著我,做我的尚儀好不好?”

  小宮女輕輕啜了一口,笑道:“謝娘娘賞!娘娘這茶真好喝。”話未說完,已是軟軟倒在地上。

  左清四下張望了一下,將她拖到床邊推進了床腳。

  “果然最毒婦人心,黃蜂尾上針。”一條灰色的人影從窗口飛身而入。

  左清看見灰衣人懷裡用錦被抱著的人,臉色都變了:“你為何不帶她出宮,反而把她弄到我這裡來了?”

  灰衣人把懷裡的人輕輕放在左清床上,“你那皇帝如此厲害,不但射傷了我,現在闔宮上下還被虎嘯營圍得水洩不通,你要我去哪裡?自然是要在你這裡待到合適的時候才離開了。”

  左清看著床上的人沉吟了一會道:“只怕我這裡也不是安全之地,很快就會有人搜到這裡來的。

左前方過三個院子,有一處秋葉宮,裡面死過兩任皇后,先帝也剛歿於其中,很是荒涼,沒有人敢輕易進去,你去那裡最安全。我會給你送吃的和用的。”

  灰衣人冷笑:“你現在知道怕了?我告訴你,道爺哪裡都不去。就在你這兒了,至於別的,是你的事情,自己想辦法。”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兩手一搓,瓷杯頓時化成了齏粉。

  左清嚇得臉色煞白,笑道:“您老誤會了,咱們不是一根繩子拴著的嗎?您那重病的徒兒九殿下需要她去療相思之苦,我也指望您老把這個狐狸精送走。我來想辦法,我來想辦法。”

  她先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看,狀似無意的把上面的一盆杜鵑挪了個方向,小心的把窗子掩好。才回身在床上摸索了半天,床板翻起,床上的人滑入寬大的夾層中。

  左清打開錦被,看著被子裡緊閉著眼睛的初晨,眼裡閃過一絲異芒,暗想:

  “風初晨,姑奶奶給了你一次機會讓你走,你偏要回來,這可不是你命當如此麼?既然來了,就不要想出去了,你就死吧。”

  探手在她鼻子下面摸了摸,對著她鼻腔彈了彈指甲,不動聲色的問:“她沒事吧?”

  “她很好,只是被我點了暈穴。你仔細著點兒,可不要悶著她了。我那乖徒兒可捨不得傷她一根頭髮呢。”灰衣人摸出一把閃亮的匕首放在燭火上炙烤,“你去給道爺打盆水來。”

  左清打來水,灰衣人取了隻杯子舀了一杯清水遞給她:“喝了它。”

  左清大怒:“我說道爺,你不要欺人太甚。這是盥洗用的盆,你豈能讓我喝這水?”

  “你喝不喝?”眼前灰影一閃,她的咽喉已落入灰衣人手中,迎面對上灰衣人冷冰冰地眸子,她不由打了個寒顫,“道爺,有話好說,您老何必如此?”

  灰衣人冷哼一聲,隨手將她拋開,左清端起那杯水,當著他的面喝了下去:

  “您老現在放心了吧?您老真是的,不管怎麼說,您也幫過我這麼多次,我豈能恩將仇報,做那忘恩負義之事?更何況,我還指望著您將她帶去給九殿下呢,怎會害你?”

  灰衣人坐下來繼續炙烤匕首,“你若是真的這樣想,那自然再好不過。但道爺就怕你不肯放過我,還是小心些的好。”

  “您老傷在哪裡?嚴不嚴重?”左清湊過去諂媚的笑。

  灰衣人掀起袍子,露出大腿上的半截箭矢來,他手起刀落,很快挖出帶有倒鉤的一枚金色箭頭,

“看見沒有?你們皇帝的流星趕月箭,如今更是出神入化。箭頭明明可以穿透我的大腿,他偏只射進一半,目的就是想拖住道爺。”

  左清自然知道若是箭頭射穿大腿,只需剪去箭頭就可以拔出止血,傷害不大。但若是只射進一半,灰衣人就必須停下來劃開傷口才能取出箭頭,如此一來,造成的傷害是先前的幾倍。

  射箭,單純的力大而準確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是收放自如,後箭追前箭,精確到毫釐,彥信如今就是如此。想起彥信射箭時的英武模樣,左清是又愛又恨,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過。

  她正在那裡呆想,不防裙子被灰衣人粗魯的掀起,“你幹什麼?”不等她驚叫出聲,灰衣人已把她的襯裙撕了一幅下來,飛快的撕成條,包裹在自己清洗乾淨的傷口上。

  左清又羞又恨:“您老要包裹用的繃帶,我給您找乾淨的就是,何必這樣?您雖是出家人,到底男女有別。”

  灰衣人冷笑道:“對不住了,左娘娘,道爺不信你。”

  左清走到離他很遠的角落裡,笑道:“我知道您不信我,所以有位朋友想見您,我沒經過您老的允許就讓他來了。”

  話音未落,天維鈺已從窗口飄然而落,笑道:“我看見你放的花就來了,你已然得手了嗎?”

  灰衣人長笑一聲,縱身欲起,突然臉色一變,強忍著朝左清彈身而去:“賤人!你敢害我?”

  左清早防著他,見他一動趕快往天維鈺奔去,仍然被他攔腰一把拉住,手卡住她的脖子,掐得她眼珠子往外凸,瘋狂的在他手上亂抓,嘶啞的道:“天維鈺,你還不來幫我?”

  天維鈺抱著手笑瞇瞇地道:“她在哪裡?”

  左清道:“你幫我,我就告訴你。”

  天維鈺笑道:“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她在哪裡。你且忍忍,忍忍賊老道就會毒發身亡了。”哈哈一笑,自去床邊摸索機關。

  灰衣人嘴角帶了血痕,道:“天維鈺,你這個無恥之徒。有本事給道爺解了毒,再和你道爺大戰三百回合。豈能利用一個女人做這等下作之事?”

  天維鈺停住手,看著他好笑的道:

  “你開什麼玩笑?我利用她?是她自己起了黑心。再說,你又是什麼好人?你趁著我爹身負重傷偷襲害死了他,還有我幼弟小七,一個孩子而已,他又如何得罪了你?

你要將他害死扔在了冰窟中?如今你是自食惡果,既然我可以不費一分力氣就可以看著你死,我何樂而不為?我幫你解毒,和你大戰三百回合?我是傻的呀?”

  他看著灰衣人的手,笑道:“喏,你又被這惡毒的婆娘下了一次毒。你還不知道你怎麼著她手的吧?那毒都藏在她指甲裡呢。

也是你武功高強,可以壓制得住這毒半日,否則,見血封喉,你早就死透了。你二人且慢慢地鬥,我救了未來的皇后娘娘就走。”

  灰衣人縮回手,看著自己的手背上的血痕,一掌朝左清頭頂拍去,左清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此時天維鈺已經打開了夾層,抱出錦被中的人,伸手一探,臉色鐵青,驚呼了一聲:“賤人,你把她怎麼了?”

  衝過去一掌將已經油盡燈枯的灰衣人打飛,劈手將左清提在手裡,惡狠狠地道:“賤人!你把她怎樣了?快說出來,我饒你不死。”

  左清劇烈的咳嗽了半天才緩過氣來,冷笑著說:

  “她怎麼了?你看不出來嗎?自然是中了你見血封喉的毒藥。她死了,哈哈哈……咳!咳!我就知道你也打她的主意,她進了我這裡還想活著出去?簡直是做夢!”

  天維鈺鬆了口氣,輕輕一笑:“我還道是什麼,我早防著你來這一招,這藥是有解藥的,我已率先給她服下,你就是給她用了整瓶她也不會如何。

她現在最多就是有片刻的假死,過一會兒自然會醒來,你是白費力氣了。”

  左清心中一凜,但看見初晨死灰般的臉色,呵呵狂笑:“是麼?那你最好仔細檢查你的解藥是否有問題,我看她早就死透了。”

  天維鈺本來也沒親眼看見初晨服下解藥,一聽之後也不確定起來,衝過去一看,氣脈斷絕,氣得全身顫抖:

  “賤人!你可知你壞了我的大事!你,死有餘辜!你左氏滿門死絕了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匿名
狀態︰ 離線
179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20:59
第一百章 故事未完

  “看來你是真的想要我死了?你的大事,我也能幫你。不就是也想學先帝偷樑換柱,李代桃僵,奪回這萬里江山麼?她不會真心幫你,她心裡只有彥信,但我不同,我會和你風雨同舟!

可惜你們一個個眼裡都只有她,除了沒她長得狐媚,我到底什麼地方不如她?”左清不甘心的質問,眼裡含了淚花,強忍著不讓它跌落。

  天維鈺咬牙道:“你不知道你什麼地方不如她,是吧?我告訴你,你的心爛透了,是個男人都不敢碰你!”

  左清惡毒一笑,揮手將桌上的茶壺打翻在地:“要死大家一起死!”

  茶壺剛打翻在地,門外傳來一聲淒厲的高呼:“來人哪,有刺客!”

  片刻之間,整個流翠宮都被火把照得通明,腳步聲、兵器和鐵甲的撞擊聲響徹宮中,左清笑道: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招,早讓人在外面等著這一聲呢。你們都是高手,但她什麼也不做,只等著茶壺一碎,喊這一聲總行吧?我說過,我死了,也要拉著你墊背!”

  天維鈺獰笑:“你就先死吧!”

  “嘭”的一聲巨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火把之下,重重刀劍鐵甲森然冷肅,身著黑衣黑甲的虎嘯營將士和一大群衣著不整的大臣,簇擁著一身黑色衣袍的彥信站在門口冷冷看著二人。

  左清驚喜的大喊一聲:“皇上,快救救臣妾!.殺了這個亂臣賊子,他害了姐姐!”

  天維鈺神態自若的縮回手站到一旁,躬身道:“皇上,左氏勾結北岐妖道陷害娘娘,證據確鑿,微臣來晚,不曾護得鳳駕週全,還請皇上處置。”

  彥信冷冷一笑,揮手讓倆個粗壯宮婢上前扶起左清,沉聲道:“看在你曾千里送兵符的份上,朕給你一個機會,你可有話要說?”

  左清哭道:“臣妾無話可說,臣妾冤枉。”

  彥信一揚手,有人將一個太監裝扮,腿腳發軟的男子押了上來,左清一看那男子,臉色慘白,搖搖欲墜,仍然咬牙堅持:“皇上,臣妾兄長所犯何事?”

  彥信劈手將一沓寫滿了字的紙張砸在她臉上,怒喝道:“這是不是你讓他送去諸大臣家中的?不但與人私通,惡意中傷國母,還助敵國擄掠國母,左家養的好女兒!”

  左清看看滿地的紙張,仰天大笑:

  “我哪句話說錯了?她和蕭摩雲在海上孤男寡女相處那麼長的時間,還有何貞潔可言?這樣的女子,哪裡配做一朝國母?你不介意帶綠帽子,我還替你臊得慌!”

  旁邊有人尖聲叫道:“堵住這瘋婦的口!”眾太監一擁而上,要堵左清的口。

  彥信揚手制止,冷冷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你以為朕一直都在軍營中,你送給蕭摩雲的情報都是真的?朕告訴你,朕一直都在船上陪著皇后。這件事情,眾人都知道,唯獨你不知道。”

  左清絕望的看著他,眼淚終是滴下來:

  “你心裡,始終只有她一人。她比什麼都重要,是不是?我幫你那麼多年,你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從來也沒把我當成一個女人看,是不是?我也有感覺的,你知不知道?”

  彥信搖頭道:“如果你安分守己,在朕有生之年,你和左氏都能安穩度日。但你不該起了不該起的心,朕容忍你已是太久,賞你一個全屍。”

  他咬著牙,冷冷的宣布:“左氏謀逆,裡通外國,誅九族,菜市口曝屍三日!”

  天子一怒,伏屍千里,左氏是世家大族,誅九族,那要死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世家要受牽連?

  地上跪著的年輕男子大喊一聲,涕淚交流,搗蒜似的叩頭:“皇上饒命!都是這個賤人害的,與家中其他人無關啊!皇上殺了臣就好,饒了家中老父和婦孺一命吧!”

  左清冷笑:“大哥!你何須如此下作?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賭得起就要輸得起。你們靠著我謀求榮華富貴,就要有我失敗了受牽連的準備。”

  諸大臣臉色慘白,根本無人敢在這個時候勸諫。

  宵禁之後,他們的門房都從門縫裡撿到重傷初晨不貞的紙條,他們嚇得不敢吭氣,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衣冠不整的被氣勢洶洶的虎嘯營“請”進了宮中,正好遇上彥信手挽大弓,

射殺武功高強的北岐刺客的場面。武將倒也罷了,文官們這回算是親眼目睹了彥信過人的武功,一個個嚇得兩股顫顫。

  這會兒忙著與左氏撇清都來不及,哪裡還有人敢出頭為左氏求情?只苦了那些與左氏有親的人,伏倒在地嚎啕大哭,直喊冤枉。

  “慢著!”床底下爬出灰頭土臉的小宮女,跑到彥信身邊,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輕聲道:“不要殺戮太重。”

  彥信死死瞪著小宮女不說話,半天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誅三族!明日午時開斬。”

  小宮女嘆了口氣,不怕死的說:“還是太重。”付原萩看著小宮女熟悉的身形,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

  彥信黑著臉冷哼一聲,拂袖道:“來人!送娘娘下去歇息!”

  諸大臣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們的皇帝陛下伸手在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宮女臉上一陣亂撕。

  黃色的一層人皮狀東西被撕下來,露出那位最富爭議的未來皇后娘娘風初晨的臉來,諸大臣迷迷糊糊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一個小宮女怎麼會突然變成了風氏。

  那床上的那具屍體又是誰呢?

  左清一陣狂笑:“你還是沒死!我到底是輸在你手裡,我不要你為左氏求情,風初晨,你去死!我詛咒你……”

  彥信冷笑:“還不把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拖下去?”宮人堵住了左清的嘴,左清力量十足,瘋狂掙扎,五六個健壯宮人才將她拖了下去。

  初晨淡淡的看著左清怨毒的目光,再看向天維鈺。天維鈺不在乎的望著她微微一笑,攤攤手。

  初晨有很多疑問想問天維鈺,比如,他為什麼要提前給她服解藥?再比如,他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他打算讓她在這個計劃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彥信擋住二人交叉的視線,冷冷的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我的話你沒聽見?還不快回去?”他眼裡蓄滿怒火,已是要到爆發的邊緣。

  初晨心虛的垂下頭,可憐兮兮的看了彥信一眼,彥信側過頭不理,對著身邊的人怒吼:“還不扶娘娘下去歇息?小心伺候著,若是有什麼不妥,仔細你們的皮!”

  初晨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只感覺到屁股鑽心的疼,竟然是被彥信不動聲色的狠狠掐了一把,輕輕在她耳邊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你給我等著。”

  等她看他時,他卻一臉的凌然,儀態威嚴,根本不曾瞅她一眼。初晨只好低下頭,磨磨蹭蹭的離開。

  待初晨離開,彥信方轉頭看著天維鈺:“你還有何話可說?”

  天維鈺呵呵一笑:“無話可說,只想提醒你一句,當日你我合作之日,你曾答應過我三次饒我不死。第一次是在琉璃谷中,第二次是先帝自焚於秋葉宮中,這是第三次。

你還記得否?天子一言九鼎,你不會賴賬吧?”

  彥信輕輕一笑:“朕自然不會賴賬。不過朕說的是饒你不死,可沒說過不能廢了你!”

  天維鈺臉色一變:“你要用這些人嗎?”

  “不。”

  彥信接過大弓,

“這是我們天氏子孫自己的事情,當然要由我二人自己了斷。用這些人,勝之不武。你跑吧,朕在數過五聲之後拉響弓弦,只射兩次,你若能逃出,自然天高任你飛。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

  “陛下!不能放虎歸山!”付原萩和牟興不約而同的道。

  彥信搖搖頭:“遊戲開始。”

  天維鈺縱身而起,眨眼間一縱幾丈遠,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眼前是一掠而過的重重宮牆。

  眼看他就要逃出去了,狂喜之中,夜風送來一聲輕輕的弦響,在一片寂靜中顯得那樣的清晰和驚心動魄。

  金矢黑羽的箭分左右上下中五個不同的方位朝天維鈺飛來,時間有先後,力度不一,但一樣的凌厲迫人。

  天維鈺屏住呼吸,聽風辨位,待到箭矢迫近,方擰身閃避,不等他躲完這一波,下一波又到。眾人一片眼花繚亂中,天維鈺已是從空中跌落下來,他的四肢關節處,都被金箭貫穿了。

  付原萩跑上去一看,兩隻手肘處,兩腿膝蓋,俱被擊得粉碎,天維鈺,從此便是廢人。

  天維鈺忍著鑽心的疼痛,躺在地上大喝一聲:“你殺了我!”

  彥信淡淡看他一眼:“來人,把安樂王抬下去療傷,好生伺候。”

  一句話之間,已定了天維鈺安樂王的爵位,安樂王,從此只能坐在輪椅上,凡事不能親力親為,就連吃喝拉撒也只能依靠別人伺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不是安樂王麼?

  上一代的恩怨,到了這裡,以安樂二字了結,任誰都覺得諷刺。

  內監將天維鈺抬下去時,付原萩看見他眼角有淚,眼神無光,連怨恨都看不見了,只有一臉的死氣。

  彥信無視眾大臣驚詫的眼神,把手中的鐵弓交到牟興手中,冷肅道:“眾卿家可還有事要稟?若是沒有,便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封后大典不要誤了吉時。”

  彥信大踏步走進內殿,揮退眾宮人,咬著牙上前,對著在床上裹得嚴嚴實實裝睡的初晨冷喝:“起來!”

  初晨不應,只有微微抖動的錦被洩露了她的害怕和心虛。

  彥信抱著手臂道:“我數三聲,你自己選擇,要麼是主動受罰,可以減半,如果要頑抗到底,讓我親自動手,後果你可以想像。”

  初晨還是不動。

  他撲上去,一把掀開被子,將她壓在身下,對著屁股就是兩下:“我叫你到處亂跑!我叫你逞能!我叫你讓我擔驚受怕!我……”

  初晨不敢掙扎,嗚咽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你不能再打了,再打咱們的孩兒要不依了。御醫剛剛說的,已經快有兩個月了,一切安好。”

  彥信的手停在半空中,木愣愣的坐著,呆呆看著初晨的後腦勺。

  初晨半天不見他的動靜,涎著臉回頭訕笑:“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原諒我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一定聽你的話,凡事都先和你商量好不好?”

  誰知彥信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長嘆了口氣,將她放在床上,轉身往外走。

  初晨忙赤腳跑下去拉住他:“你要去哪裡?”

  彥信不語,瞪著她的光腳。初晨縮了縮腳,不管不顧的貼上去緊緊摟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前:“你不準走,你若走了,我就光著腳站在這裡立一宿。”

  彥信垂著兩隻手,悶悶的說:“我哪裡管得了你?你如今出息了,都可以自己設計對付敵人了,還可以親臨險境,臨時才想起世上還有我這麼一人,隨意喊個人去通知了事。

我算什麼?你肚子裡的孩兒又算什麼?左右都不過是你的累贅罷了。你愛站多久就站多久,反正你心裡沒我,與我有何關系?”

  初晨張了張嘴,看著彥信下垂的眼皮,知道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但錯在自身,也只得低頭認錯。

  “我錯了,錯了還不行麼?以後再也不敢了。”

  “還有以後?”彥信眼皮也不抬。

  看來說什麼都是錯,初晨眨眨眼,乾脆什麼都不說,只是流下了鱷魚的眼淚,抽抽搭搭的把腳踩在他的腳上,抱緊了他的腰:“三哥,我腳冷。”

  不一會兒,彥信僵硬的身子終是軟了下來,長嘆了一口氣,將她抱起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雖然把她的腳放在他懷裡摀著,卻仍然不肯看她一眼,低著頭看手裡的書。

  她勸他夜深了,早些安息,他不吭氣。和他說什麼,他要麼不答,要麼“嗯”,“哼”一聲。

  初晨在床上蜷成一團,淚眼婆娑,從眼角瞅著鐵青著臉看書的彥信,見他不理,發出嗚嗚的哭聲。

  彥信坐著不動,她開始亂七八糟的說:

  “我知道你對我不滿許久了,要不,我這樣誠懇的認錯你幹嘛也不搭理我。你若是嫌棄我,看著我不順眼,你愛幹嘛就幹嘛好了。反正我是沒人要的,讓天維鈺把我毒死了算了。”

  彥信的眉頭跳了跳,起身吹滅了燈,脫了衣服,輕輕躺在她身邊,低聲說:“別哭了,哭多了對身子不好,對孩子也不好,你不想明日頂著兩隻核桃眼參加封后大典吧?”

  初晨翻過身緊緊摟住他,啄了他冰冷的嘴唇一下,乖巧的說:“三哥,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彥信伸手摟住她,長嘆了一口氣:“你果真是我三世的仇人。”

  初晨心滿意足的把臉貼在他臉上:“我就要做你三世的仇人。”

  她主動褪去他的內衫,去親吻他的身體,滿意的感覺到他的身體的急速變化和漸漸變急的呼吸,愈加調皮的挑逗著他脆弱的神經。

  彥信翻身將她兩隻不規矩的手壓在身下,低聲說:“你做什麼?既然剛才太醫來診脈,該禁忌什麼,他沒有和你說嗎?你是不是又想討打?”

  初晨噘嘴道:“我又不做什麼,只是想你罷了,你答應我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做的事情有多危險?”

  彥信長嘆一口氣,“要除去他們,有很多種辦法,你偏偏要選擇以身涉險這一種,這其中,只要有一絲差錯,你要麼此刻就在北岐,要麼就已經和我天人……”

  他說不下去,搖搖頭,恨恨的咬了她左邊的肩頭一口,“你這個狠心的……”

  “我若不去左清房裡,天維鈺怎會上當?左清以為的毒藥都不是毒藥,我早掉包了。真正讓灰衣老道中毒的,是他劫走的那個人,而不是左清。

這事還要多謝扮作我的那個女子,若不是她剛好身中劇毒,又與左氏有仇,我也撿不著這個便宜。”初晨大方的把右邊的肩頭露出來,遞到他嘴邊:“你若是不解恨,可以再咬一口。”

  彥信長嘆了一聲,拉起被子給她蓋嚴:“天涼了,不要著涼了。”又伸手在她屁股上揉了揉:“我先前掐的地方還疼嗎?”

  “都青紫了,一跳一跳的疼。”懷裡的人兒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你可真狠心。”

  “我給你吹吹……”他鑽進了被窩。

  “癢死了,壞東西,唔……”她發出一聲輕嘆,繃緊了身子,雙腿忍不住夾緊了他的雙手。

  “小妖精,你勾引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是你不自覺,你先勾引的我……”

  “打住,打住,睡覺,你真要我急死麼?”他把她的手臂反剪來壓在身後,箍緊了她的身子,不準她亂動。

  “呵呵……”她得意的笑著,抬起腳在他的腳上、腿上來回輕輕摩擦。

  “你等著……再過一個月,看爺怎麼收拾你……”

  他的氣息又開始不穩,有些蠢蠢欲動,好不容易才強壓了下去,開始痛恨這孩子幹嘛在這個時候冒出來。早知道,昨天晚上應該抓緊時間的,要不,明天再知道這事兒也好啊。

  他在那裡懊惱,身下的人又開始不合時宜的亂動,讓他簡直要崩潰。

  “大爺饒命啊,我等著你呢!”初晨得意的笑,很快笑不出來:“呃……嗯……三哥……三哥……”

  “別叫我!你既然點火就該知道點火的後果!要難受大家一起難受。”他的指尖惡意的在她身上留下一串串火苗。

  初晨沉沉睡去之後,彥信還在專注的看著她沉睡的容顏,今後的路還很長,他有很多的夢想要實現,也許還會有許多的風風雨雨和血腥陰謀。

  但他知道他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有初晨和孩子一起陪著他,他就沒有過不去的檻。

  《正文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180
匿名  發表於 2015-1-14 23:21:18
番外一:幸福生活

  清晨,宮門次第打開,幾騎怒馬飛馳而入,當先一人,著金龍的黑袍,髮髻跑得微微有些鬆散,一臉的鬍子茬,眼眶下面有很明顯的因睡眠不足而留下的青痕,表情陰冷嚇人,焦躁萬分,

正是彥信。到得最後一道殿門,不曾聽見預想中的呼痛聲,他的心驟然一緊,跳下馬,大踏步要往裡面走。

  守在門口的宮人忙上前拜倒:“請皇上留步。”男子進產房可是大不吉。

  後面的人也趕上來,勸道:“請皇上稍候片刻,娘娘必然是母子平安的。”

  “讓開!”彥信沉著臉道:“裡面為何沒有聲音?”他記得女人生產不是都大喊大叫的麼?

  宮人對望一眼,道:“稟皇上,娘娘堅韌,自陣痛以來,就不曾……”

  這意思竟然是初晨自陣痛以來,就不曾因疼痛吼叫過一聲,都是默默地忍下來了。她生產的時候,他竟然不在身邊,他欠她的何其多。

  彥信只覺得一股酸意自胸中勃發出來,再也按捺不住,顧不上什麼男子不得進產房的規矩,一腳踢開阻擋他的宮人,推開大門,大踏步走進產房:“晨兒,我來啦。”

  初晨疼得滿頭滿臉滿身的汗,聽見這聲喊叫,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穩婆忙道:“娘娘,再使把力,已經看得見頭了。”

  “晨兒,用力。”彥信看見她的樣子,只恨不得替她去承受一切痛苦。

  穩婆看見彥信,嚇了一跳,彥信眼裡卻似沒有其他人一般,上前緊緊握住初晨汗濕冰冷的手,柔聲道:“晨兒,我陪著你。”

  取了帕子溫柔的替她拭去汗水,又對穩婆道:“專心做好你的事情,福禍都在你手中。”

  “不要嚇她,我一直都知道你會趕回來的。”初晨微微一笑,閉上眼睛,咬牙繼續用力。

  一聲響亮的嬰啼劃破了蘭若帝宮。

  宮人三呼萬歲,穩婆討好的遞過繡著金龍的大紅錦緞包著的嬰兒:“恭喜皇上,賀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彥信瞟了還在緊閉著眼的嬰兒一眼,指著沉沉睡去,臉色蒼白的初晨,聲音都是顫抖的:“她怎麼了?宣太醫,王太醫呢?”

  白髮蒼蒼的太醫聞聲而入,他在偏殿中守了一天一夜,提心吊膽,只恐會發生什麼不順的事情,腦袋就要搬家,號了脈,大大地鬆了口氣,笑道:

  “陛下,娘娘是用力過度,乏了,沒事,睡一覺就好。”

  彥信白著臉:“她還好麼?她為什麼不大喊大叫?可是有什麼……”

  穩婆壯著膽子笑道:“回皇上的話,奴婢見過的產婦少說也有上千了,每個產婦都有自己的性子,有愛叫的,也有不愛叫的。

娘娘自小嬌養,骨盆要小些,需要的力量也更大些,她若是叫了,反而會浪費生產的力氣。不過娘娘真是聰慧堅韌的性兒,奴婢就沒見過她這樣忍得,一聲都不吭的性兒。”

  彥信聞言,拉了初晨的手看,初晨的手還在習慣性的緊握成拳。他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指頭一個一個的掰開,見她掌心裡四個因用力而留下的青紫掐痕,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手上。

  有那極有眼色的宮人,喚了眾人悄悄退出殿去。彥信拉起初晨的手放在他臉上,輕輕摩挲,低聲道:“晨兒,我的晨兒。我對不起你,我欠你的,何其多啊。”

  彥信驚喜的看見初晨長如蝶翼的睫毛倏忽閃動,淡粉色的唇對著他輕輕彎起一個弧度,手指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

  “你是傻的呀?是我疼,又不是你疼,哭什麼?也不怕人笑話。孩子呢?”

  彥信孩子氣的把頭埋在她頸窩裡:“我只哭給你一個人看。你還疼麼?要是還疼,咬我一口。”

  初晨軟弱無力的推推他:“別,我一身的汗臭味呢。”

  他固執的貼緊她:“不臭,真的,一點都不臭。還有一股香味兒,再說了,再臭也是我老婆。”

  初晨推不動他,心疼的看著他亂七八糟的髮髻、滿臉的鬍茬、青青的眼窩,被晨露浸濕尚來不及換下的袍子,“你從塘關趕回來,那麼遠,想必又是沒吃沒喝沒睡吧?”

  新朝建立,不穩定的因素還有許多,特別是北邊境,時有衝突。

  在她要生產的這個關鍵時期,彥信卻不得不去塘關親自督兵。

  彥信人在塘關,心裡記掛著她,倆人以權謀私,動用了傳遞緊急軍情的信鴿來互遞消息,每日裡盡是說些今日吃了些什麼,用了幾碗飯的瑣碎小事。

  信鴿到時,便是倆人一天中最幸福甜蜜的時光。

  彥信含糊的道:“吃了,吃了。對不起,我來遲了。”

  初晨輕輕一笑:“不怨你。誰會知道這小子竟然是個急性子,還差十多天就迫不及待的要出來呢?去把他抱來我看看,我先前沒看清楚呢。”

  原本她的預產期不是這幾日,誰知孩子等不得了,急吼吼地要出來。彥信聞訊已是星夜兼程的趕回來,她又怎麼捨得怪他。

  彥信只是伏著不動,悶聲道:“看他做什麼?一個鼻子兩隻眼,和我沒什麼區別,看爹就行了。你二十多日不見我,難道就不想我麼?”

  “我自然想你,但哪兒能一樣啊?快抱給我看看。”

  彥信不情願的站起身,從旁邊的搖籃裡抱出那一團粉紅色的,皺巴巴的小東西:“看吧,不就是皺巴巴的樣兒麼?”

  初晨沒注意到他彆扭的神情,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這個折磨了她十來個時辰才出來的小東西所吸引。她伸出手臂,滿懷期待:“給我。”

  彥信嘆了口氣,“你躺好,別動,我給你放在身邊,讓你看個夠。”

  他小心翼翼的把小東西放在她臂彎裡,看見她滿眼的喜悅和興奮,一門心思只是那個嬌嫩的小東西,心裡有些發酸:“他只能算老三。”

  “唔?”初晨不明白他的意思。

  彥信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睛說:“我在你心裡是老大,是不是?”

  “嗯。”初晨笑著點點頭,她有點明白了,某人在莫名其妙的吃醋。

  “你在我心裡也是第一,他連老二都不是,只能算老三。”他認真的宣布。

  “孩子對父母來說不應該是最重要的嗎?”初晨故作糊塗。

  “是重要,可是,陪伴你我一生的,是彼此不是他,將來你老了,陪著你的人是我,我老了,陪著我的人也是你,他自有他要陪的人。”

  彥信接過嬰兒,“現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睡一覺起來,再好好吃一頓,這樣才能早點好起來。”他一本正經的輕聲說:“我想你,天天都想。”

  初晨臉一紅,低聲道:“我也想你,快去換了衣服,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我陪著你。”

  “我想睡一會兒。”她的體力早已透支,不過是一直撐著的罷了。

  原來嫌他吵,彥信恍然大悟:“好,你睡,我這就去。”抱著嬰兒走到門口,他回頭,低聲說:“晨兒,你真了不起。”

  出了殿門,彥信看見門口聚集著的宮人和大臣,粲然一笑,得意萬分的把懷裡的嬰兒高高舉起:“朕做父親了!”

  眾人三呼萬歲,彥信看著懷裡那皺巴巴,睜隻眼閉隻眼,嚴肅的皺著淡的幾乎看不見眉頭的小東西說:“你們看,是不是和朕長得一模一樣啊?”

  他說像,自然眾人都要附和。

  他得意洋洋的宣布眾人皆有賞,才把那嬰兒寶貝似的親手抱著去了,就連專司養育皇子的女官過來幫忙要抱,他也捨不得,直到女官說小殿下該吃奶了,他才戀戀不捨的鬆了手。

  初晨一覺醒來,驚訝的發現,她的床邊多了一張軟榻,彥信正躺在上面睡得正香。旁邊服侍的宮女見她醒了,忙上前扶起她,侍候著她洗漱之後,奉上雞湯。

  有人要上前喚醒彥信,被初晨制止。她指指彥信,詢問是怎麼回事。

  宮女輕聲道:“陛下換了衣服後,略略吃了些東西,便命在此處放置了軟榻,道是要陪著娘娘,讓娘娘醒過來就喊他。娘娘,不喚醒陛下麼?”

  初晨看著彥信熟睡的模樣,心中滿是柔情蜜意,輕輕搖搖頭。

  女官抱著嬰兒進來,笑著輕聲把先前彥信大賞全臣的事兒說了,初晨啞然失笑,好一個口是心非的傢伙。

  彥信翻了個身,坐起來,笑道:“你醒了?”看著初晨懷裡的嬰兒,不由皺了眉頭:“怎麼又把他抱來了?娘娘身子還虛著呢,遞給朕。”

  初晨笑道:“我就抱一會兒,你不疼他麼?”

  彥信愣了愣,隨即呵呵笑道:“疼,當然疼,不過,我更疼他娘。”抬眼看見桌上的雞湯,揚揚下巴:“你不再喝點?”

  初晨搖頭,“吃不下。”

  彥信自己取了碗匙,命女官抱開嬰兒,坐到床前,吹冷雞湯,試過了溫度,遞在初晨嘴邊,低聲道:“再喝點兒,喝了才有力氣抱兒子。”

  初晨看著他殷切的目光,只得張口喝湯。她被硬逼著喝了半碗湯之後,彥信欣慰的道:“就是要這樣才乖。”

  初晨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什麼乖不乖,也不怕兒子笑話。”

  彥信不屑的道:“小不點兒知道什麼!”眼神卻是盯著嬰兒:“這小子要什麼時候才長大?”

  “自然是到他該長大的時候,你急著要他長大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他長大之前,我只得繼續當牛做馬了。”彥信無奈的躺在軟榻上,“等他長大了,我天天陪著你好不好?你想去哪裡,咱們就去哪裡。”

  初晨握住他的手一笑:“你哄誰呢?”

  “我說的是真的,我再不會騙你的。”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1:0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